【絮語聲清—歸】
【絮語聲清—歸】
筆者:墨語清
2018/12/31
「哥……哥!!!」小小的女孩兒嘴裡念著自家大哥,從床鋪上忽然坐起,小臉嚇得發白,看樣子是嚇醒的。

一手下意識的摸著床邊的桑執,咬著下唇,手卻抖個不停。

此時天還沒亮,四周昏沉沉的暗,一雙貓眼在女孩坐起來時也跟著在黑暗中閃爍,黑糖靠到了女孩手邊蹭了蹭。

女孩坐起身後只是愣神的在那邊,慢慢、慢慢的縮起小小的身板,再移動到房間的邊邊角落縮著。

雙手抱膝,把臉埋在臂彎裡,肩膀聳動著,先是吸鼻子,然後是小小聲的啜泣,越哭越厲害,哭到有些岔氣。

好可怕。

其實她幾乎每天都做惡夢的,只是因為有哥哥在,她總是很安心。

她想她哥哥了。

前些日子,因為江湖上某些煩心事,墨塵一氣之下說要退隱,只留下一封書信告訴語清說他要回老家,要她乖乖的,注意安全,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去找人幫忙。

墨語清可委屈了,回家都不帶上她,她也想爹娘啊!

哥就丟她一個人在禧城……

這些天她每天早上起來,家裡空盪盪,悶得慌了出去晃晃,回來了家裡還是沒有半個人、自己吃飯、自己看書、自己洗碗、自己練招、自己整理家裡,然後晚上又自己睡覺。

她也才十六而已,自家大哥離開連用說的都沒有,留下一張紙就走人了,就算她的確可以照顧好自己,還是想跟家人在一起啊。

現在,就連她又做了惡夢也沒人可以哄她,她也討厭哭哇,可是……可是……

一身白色裡衣,沒有棉被蓋住的狀況下在秋天的晚上顯得有些單薄了,本來身板就小,縮在大大房間的角落,像個受傷的小獸般。

貓兒黑糖前爪搭上人的手臂,歪著頭蹭了蹭人,打著呼嚕的喵聲,好似是在安慰語清。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溫暖包圍了她,一隻大手穩穩的把語清抱起,空出的手揉了揉頭。

錯愕之下,語清抬起頭,眼淚都還沒擦乾,看清楚人後又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怎麼哭成這樣,誰欺負汝了?」墨塵有些慌了手腳,他連著夜回來,本想著早上再叫醒語清,沒想到一靠近房門就聽到哭聲,嚇得他連忙進來抱起人。

「嗚……塵哥大壞蛋!」小臉埋進人胸口,她帶著濃濃的鼻音哭腔,委屈的控訴。

「吾???吾怎麼了?」墨塵一臉懵逼,手忙腳亂的把人抱好,任著人巴著自己把眼淚都蹭上來。

「嗚嗚嗚嗚嗝……哥是笨蛋啦嗚嗚嗚嗚嗚嗚……」她哭到直打嗝,墨塵的衣襟都濕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這麼多眼淚。

後來哭著哭著,許是累了,又在安心的人身邊,聲音慢慢弱了下去,最後就這樣睡著了。

墨塵嘆了一口氣,把人放回被褥上,不料女孩兒的小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袖子,只能也躺在身旁陪著。

今天語清難得的沒有在天亮時分起床,而是睡到了巳時才迷迷糊糊的睜眼,入眼便是好幾天未見的墨塵。

「喲,小清早。」墨塵笑了一下。

語清選擇放開手然後面無表情的離開被窩穿衣服。

「欸欸汝怎麼不理我?」墨塵有點受傷,可愛的妹妹呢?!

語清套上了日常外出的黑白裙裝,一邊整理袖口。

在綁好繫帶後,她轉過頭來,一字一字咬的極重:「我不理你?是誰十天前只留下了一封信就不見人影?」

說著說著,她又紅了眼眶,墨塵一急,連忙把人抱住摸摸頭,有些心疼。

「好啦吾錯吾錯,吾不該把汝留在這,本來想說還有容繾他們……」

「那不一樣!」

「乖啦,汝看吾這不是來接汝回家剛好過冬至了嘛。」

「嗚……」

「別哭別哭,不哭了吾的錯好不好?」

「你不是回去了幹嘛又來!」

墨塵苦笑,「我被父親訓了一頓呢。」

「哼,爹爹疼我啊!」

慢慢收了淚水,她揉揉紅的眼睛,埋在墨塵懷裡悶聲:「哥,我想你也想爹爹娘親了……」

「好,那咱們回家好不好?」

「嗯!」

草草結束了早飯,兩人收拾收拾便啟程返家。

黑糖則被女孩安置在軟暖的布團中揣在懷裏。

都會武的兩人趕路自是甩開輕功,雖說墨塵功力高於語清,但語清卻是擅長速度,也是跟得上墨塵。

不過畢竟年紀小,體力有限,她休息時便是給墨塵背著,倒也沒有太累。

到了第三天,他們已經離家不遠了,語清換上了繡有金魚、荷花的胭粉的琵琶袖交領短襖,跟繡著簡約流雲線條與帶枝海棠的蚌肉白馬面長裙。

過腰的長髮披散下來,兩側髮絲綁成小辮子盤起來,安上了白色絨球做的髮飾,頗有幾分冬日氣息跟可愛。

回到了熟悉的山腳下,語清跳下墨塵的背,將裙子用單手撩起,足尖施力便躍上樹枝,身影霎時隱入山林,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墨塵也跟著甩袖躍入,兩抹身影在樹林間快速穿梭,時隱時現,就算出現也只是晃過去變沒了蹤影。

其實回到了此地,兩人用的不全然是輕功,還有幾分體術,借力往前、躍到另一顆樹,單手握住上方樹枝晃過、跳到地上以翻滾來抵銷衝擊……

這是他們尚未學會輕功,卻有一定武功底子時,在山裡頭穿梭的方式,如今加上輕身的動作,唯有更快,不用多久便翻上了山。

兩人從樹上躍下,腳尖穩穩落地,語清放下裙擺,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然後蹦蹦跳跳的衝向眼前的小木屋。

「爹!!!!!娘!!!!」

正在後院劈柴的墨君朗聽到聲音轉了出來,迎面而來的是小女兒的撲抱。

「嫣然!清兒回來啦!」髮已看得出灰白的墨君朗,仍舊挺拔不減當年,笑呵呵的接住了語清,熟練的向上一拋再接住。

「好久沒見,清兒重了!」讓語清坐在單臂上,墨君朗上下掃視著她,然後大掌揉了揉她的腦袋。

「長高了!」語清被他逗的咯咯笑,低頭在墨君朗臉上親了一口,「清兒可想爹爹了!」

「清兒終於回來了,過來給娘看看。」輕柔的嗓音響起,一個穿著簡單的女子走了出來,腳步雖急卻仍帶著優雅的氣質,彷彿渾然天成的端莊。

如雲的青絲被整齊的在頭上挽了一個髻,跟語清相仿的杏眼裡,在清純嬌憨下又多了幾分女孩沒有的柔情萬千。

不施胭粉而嬌豔自成,歲月彷彿在她身上彷彿留不下痕跡,只在髮上添了幾縷白。

雖說墨君朗說過語清跟柳舒窈是同個模子出來的,但異於語清的嬌俏可愛,柳舒窈則是另一番溫婉明媚,眉目之間帶著幾分書卷氣與成熟的風韻。

一襲鵝黃的襖衫與杏紅的長裙,簡單而保暖,厚實的衣裳仍掩蓋不住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娘親——」語清拖長了尾音,跳下墨君朗的臂彎,一蹦一跳的跑到柳舒窈面前,拉著對方的手笑嘻嘻的仰起小臉。

「你看這孩子,瘦了。」柳舒窈眼裡滿是寵溺又擔憂的摸摸語清的小臉,拉著她前前後後看個仔細。

「哪有!娘我臉明明圓了一圈!我都有好好吃飯噠!然後娘你看!這是黑糖!」抱起從布團裡探頭咪了一聲的小黑貓,靠在臉旁邊,眼神閃亮亮的。

「差一點被叫小白的黑糖。」墨塵咕噥了一句。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爐上火還燒著呢,怕焦了,等會兒就可以開飯了。」柳舒窈有點不捨的放開語清的手,看了眼小貓似乎有些心癢,卻礙於要煮飯而沒有摸,轉身要回屋內。

「娘!我來幫忙!告訴你喔,現在飯都是我煮噠!」

語清歡快的拉著柳舒窈的手進了灶房,留下父子兩人。

「爹,這是語清給您帶回來的酒跟茶。」揚了揚手上用布包的好好的幾大罈邊關烈酒,與大罐的山澗絕韻茶葉。

父子兩人便坐到院內板凳上揭開封泥。

「哼,我就知道你們要喝酒,不可以喝太多喔!」語清端著下酒菜走出來,像是不放心的嘟嘟嘴補充:「慢慢喝喔!」

「是——」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好像已經習以為常,說完相視一笑,墨君朗的大手拍了拍墨塵的肩。

沒多久,母女倆端著飯菜盤子出來擺在桌上,女孩則轉身回去拿碗筷。

「瞧你倆,一天到晚喝酒,去把湯給端出來了。」柳舒窈半嗔半笑的對墨君朗說。

「娘,吾去吧。」墨塵接口答到,起身進灶房端出了裝湯的大鍋。

「吃飯啦吃飯啦,好久沒吃娘燒的飯了!這個菜是我炒的!」語清將碗筷擺好,幫眾人填好飯,笑嘻嘻的給柳舒窈跟墨君朗夾了一筷子的筍絲炒山藥。

「小清可厲害了,這些年都是她把吾的嘴養刁了。」墨塵笑著打趣道。

「那是,咱們家小清跟她娘親一般的巧手呢。」墨君朗笑著攬過自家娘子。

柳舒窈抿唇笑而不語,看上去有幾分報赦。

自從兩人踏入江湖後,一家人就沒有再像這樣一起吃頓飯了,一時倒也不怎麼尷尬,馬上說說笑笑,語清怕娘親擔心,便沒有提那些是是非非,專門揀著有趣的事兒說,逗得墨君朗跟柳舒窈直笑。

柳舒窈又拉著語清墨塵的手問東問西,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直盯著兩人瞧,一會兒又感嘆兩人瘦了黑了結實了。

「爹、娘,我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一頓飯畢,收拾桌子之餘墨塵如此說道。

「趕不走喔!賴定爹娘了!」語清探頭笑嘻嘻的接道。

「清兒,來幫我揉湯圓。」柳舒窈溫溫一笑,好看的眉眼盛滿笑意。

「好——!」

於是那晚的紅白湯圓愣是有一半變成了粉嫩嫩的貓爪湯圓。

而黑糖似乎很快就跟柳舒窈混熟,愜意的趴在她腿上打著呼嚕。

一家四口一貓圍在一起,一人捧著一碗熱呼呼的湯圓,入口的軟糯化作暖流。

這樣的生活,對一家人來說,足矣。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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