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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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 筆者:柒皌 2019/01/02 |
柒皌抱著膝蓋,雙眸定定地看著從鳳顏閣窗戶望出去的星空,腦海中響起了這句話。
曾經,說這句話的人是會把她抱在懷裡,陪她看滿天星斗的。
——但那是曾經。
肩上的重量不見了,她也聽不到那個聲音,在宵風中,會替她擋風、抱緊她給她溫暖的人,已經離開很久了。
幾個月前,想到這她還會哭,把被子裹得嚴實悶悶地哭,因為讓誰聽到都不好。
哭一哭隔日擦擦眼淚,撲進古姐姐懷中,惡作劇般喊著「啪嘰!」,收得古琰一個無奈而略顯疲累的微笑。
「噗嘛!小皌賭博!」和笑得特別沒良心的繆箏,兩個人——或者說兩個不是人?偶爾再捎上一個金主容繾,快快樂樂蹦躂去不夜城賭博了。
——這也是幾個月前。
末祤的離開,或許是崩裂的開端吧。
先是容繾退隱,再無音訊。
再是繆箏尋死,赴往靈界。
最後是古琰——
她請求柒皌殺了自己。
身負重傷,未得一死,古琰那時是跪在蒙面的柒皌面前的,低笑了幾聲,似是嘲諷,隨後是仰天,狂笑不止——
像是要把末祤離去之後,所有壓抑發洩殆盡。
『司姬都不在了,留著做什麼?』
那個從來自信無比的笑容變得陌生,同樣的燦爛,更多的卻是狼狽,一股矛盾凝縮在那雙眸中,她薄唇輕啟,乾啞地問:
『古琰,還有意義嗎……』
柒皌寂靜的目光看著古琰,一直被她逃避至今的問題似鋼刀懸在她頸上。
她所喊的古姐姐,是抱著什麼情緒看她的呢。
像末姐姐所想的,不懷芥蒂地疼愛著她嗎?
還是,對於殺害末姊姊的憤怒、毀了司姬的憎恨?
古琰的歸屬不在鳳顏閣這個地方,她眼中,誰都無法取代的是那三個人,她的歸屬,是她們四個齊聚之處。
——可誰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麼,最後只留她一人在這。
柒皌垂首看著古琰,絳紅映在眼中依舊是那般醒目,可包裹的人……她日漸消瘦的身軀,早已撐不起當初創建鳳顏閣的那份高傲。
——她,選擇了離開。
古琰並沒有跟柒皌說要去哪裡,或許,江湖上再也不會出現她的蹤影——這是最後一次,是訣別。
柒皌卻連一聲道別都說不出口。
「末姊姊,你所說的話,真的都是正確的呢。」
柒皌的聲音很平靜,像她所學的末祤,她瞻望著她永遠搆不著的星空,努力地伸長了手。星光穿過指縫,落在她頰面上。
這雙手,害過末姊姊,傷了古姐姐。
第一個與最後一個都是她。
「是我害了鳳顏閣的啊。」
若是她還像曾經那般天真,或許會哭喊著自盡吧。
事實上,她現在卻是一滴淚也落不下。
成長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
還是,她內裡也逐漸被那心魔所侵蝕呢?
——又或者,是那一魄的想法……
出去夜遊吧。
夜晚的路上靜悄悄的,星子與月光在黑夜中照亮她的路途。
柒皌尋著運鏢的路走,她現在已經不會迷路了,可她幾乎還能看到,黃昏時,前方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影,牽著手快快樂樂走回鳳顏閣。
——現在沒人會牽著她走回去了。
沉默地低頭,柒皌看著自己的手。
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既沒拿著糖,也握不住誰的手去挽留那個誰。
哪怕一次也好,要是這雙手能拉住她們任何一個人,是不是,現在就不會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種想法,是否會被稱為任性呢。
「末姊姊,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句話柒皌或許問了不下千次,可似乎永遠沒有那個人,能給她一個安心的回答。
哪怕撒謊也好,她連自己都騙不了,心中仍止不住地拋出這接不到回應的問句。
「一個人,小皌會害怕的啊。」
柒皌仰望著星空,本不想哭的,可真說出了這句話,淚水卻不受控地落下。
拜託,任性也好,天真也罷,讓她哭吧。
無法讓容繾牽著她賭博。
等不到繆箏拉著她的手出去鬧騰。
即便在外頭迷路了,也沒有古琰接回去。
她只能跌坐在無人的道路上,嚎啕大哭。
會替她拭去眼淚的人,被她親手害了啊。
讓她死吧,放她死吧,她不想孤獨活著啊。
這種想法失控地在她腦海徘徊,可笑的是她的內在是心魔,她永遠殺不死自己。
——她的死從來必須是末祤死亡。
自責、懊悔、寂寞、憤恨、悲傷、不捨、不甘交雜在她的意識,混成了眼淚一滴滴落下,好像這樣她就能懺悔,她就能贖罪。
一切都是那般不受控制,想要珍惜卻發現手中一點都不剩了,想要彌補卻連追悔也成了奢望。
「小皌必須……等末姊姊回來。」
柒皌啞聲低唸,那枚被刺穿仍然未死的心臟劇烈疼痛著,她深知只有如此反覆提醒自己,才能繼續走下去。
——不然她絕對會想找出徹底殺死自己的方法吧。
不能讓末姊姊回來時單獨面對所有司姬的離去。
「自己面對的話,末姊姊一定會很難過的。」
不論要多久,小皌都會在這裡等。
就算在最後,江湖認識她們的人都走了,一個人沒有,她也不會讓末祤回來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陌生人的「你是誰」。
一定,是她的「歡迎回來」。
那是柒皌最愛的親姊姊,末祤。
「末姊姊,小皌,在鳳顏閣等你。」
回來之後,不論妳的選擇,是去是留,小皌都會陪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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