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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十五) 修正
時間:2023/8/26下午 11:59:29
市集往西一帶高山綿延、地勢崎嶇封閉,長年少有人煙,山下倒是有 ......
[展開全部內容]
市集往西一帶高山綿延、地勢崎嶇封閉,長年少有人煙,山下倒是有幾戶農家散落其中,雞犬不相聞。
荒郊野外,一輛破舊驢車吱呀轉動木輪,驢子嘶鳴幾聲後停下,車伕轉過身苦笑地說道:「三位客官,再過去就到封刑了,小的怕是只能送到這,三位看要不……」
後方的兩名年輕女子聽聞後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名背著行囊的青衣少女舉手發問:「為什麼不能前進呀?這封刑是有何不妥?」
「哎,姑娘有所不知,這封刑曾為官府法場,可是死不少人啊。」車夫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顫顫:「若非這裡是市集西出的官道,這路是誰也不願意駛的,這幾年還傳出有過路旅人撞鬼的傳聞……三位可要當心哪……」
另一名短髮姑娘詫異掩嘴,隨後看向跟在車旁身騎雪豹的紅衣女子,也是她們的師父,滄玥閣副閣主紀洛瑤。
「無事,多謝大爺提醒。」紀洛瑤從雪豹上起身,動作慵懶而優雅。「叁叁、湘寧下車走吧,天要黑了。」
玉叁叁和柳湘寧迷惑地抬頭望正當頭的太陽,不解自己師父的意思,只得連忙付了錢後就跟上紀洛瑤。三人沿路披荊斬棘,終於在日落前從白茅叢中看到一座孤零的舊莊。
「就是這了。」紀洛瑤斬斷一株擋在門前的白茅,毫不費力地推開門。「進去吧,小心門檻。」
「師父,我們為何趕著日落前來這?」玉叁叁撩起裙擺跨過高高的門檻,待看清院落都是些什麼後,忽然有些後悔方才說出口的話。
只見映入眼簾的是地上七七八八倒著幾個嚇人的紙紮娃娃與棺材,她才明白所到之處竟是一座義莊。
義莊,乃暫置棺槨屍首之處,地處荒林,遠離鬧市,少有人會特意前來,玉叁叁雖說不上害怕,卻對此行感到好奇與不解,為何紀洛瑤無事要前來這種陰森的處所。
莫不是要盜死人的寶吧?
「叁叁,上回不是與妳提過妳那師兄嗎?他的工作快完成了,前些日子約我們到此會合。」紀洛瑤的語氣有些不悅,剪影人總忙於無報酬的工作而與師門略有疏遠,令她頭痛不已。而玉叁叁回想起那天在不夜坊的話後恍然大悟,連忙說道:「師父,原來我們是來找那位師兄嗎?」
「是啊,既然約見面,怎不出來見客!」紀洛瑤刻意提高後句的音調與聲量。
「師兄?師兄在這種地方工作嗎?妳們到底都聊了什麼,怎能少了我!」而柳湘寧則骨碌碌地轉著橙色的眼珠子,聽著師父與師姐的對話中,內心已然勾起對師兄的想像。
義莊正廳的窗戶緊閉,僅有木門露個小縫,偶有幽光透出。突然大門吱呀一聲,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猶如影子一般從中「飄出」。
「誰!」兩人面色一變,迅速站到紀洛瑤面前,警戒地朝黑衣男子舉起武器,紀洛瑤見清來人後噗哧一笑,拍拍兩人肩膀示意退後。
「師父,抱歉久等。最近暴死街頭的俠士有點多,為了讓他們體面點,我多花了些心力。」剪影人幽幽地說著,只見他罩袍下露出的眼瞼煤黑,或許是累得心神渙散,沒能注意兩位拿著筷子和骰子指向自己的奇怪姑娘。
剪影人舉手投足間,感覺似是無常顯靈,玉叄叁只覺身軀一震,正如師父所說,師兄真的很像勾魂使者。
剪影人將蠟燭點燃後便置於架上,義莊登時燈火通明。在剪影人收拾好後,紀洛瑤便指著兩名少女對他介紹道:「她們是你的師妹,玉叁叁和柳湘寧。」
「喔!這就是我兩位師妹嗎?這裡雖然全是屍體和紙紮人,但不用怕,師兄我會保護你們的!」剪影人忽然換了個截然不同的語調,對著兩個師妹重拍胸膛朗聲道。
這裡最讓人害怕的就是你……
「師兄,玉師姐才不用你保護呢,她......嗚。」玉叄叁徑直摀住柳湘寧的小嘴,不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完。兩人眼神與紀洛瑤對視一瞬,後者聳肩搖首,幾人皆掩唇輕笑。
「可惜師兄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剪影人又「飄」進了幽黑的裡間,裡頭傳出了點聲響後,不久後又見他「飄」了出來,手上還端著兩盤醬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肉。「對了,最近學了一道菜,要不三位幫我嚐嚐?」
呃,在這裡嚐?玉叁叁無語地看著身旁半闔的棺材。
柳湘寧倒是聞到食物便歡呼著蹦到剪影人面前,她湊近嗅了嗅,眼神發亮道:「師兄,這是……糖醋排骨?!」
「不錯啊,師妹好眼力。」剪影人將一盤糖醋排骨遞給柳湘寧,又從一旁的供桌下拉了張小桌子和幾張小凳子,招呼師徒三位坐下。「這幾日一直在調整口味,一不小心多煮了些,還請三位幫我消化點。」
除了柳湘寧已經吃起盤中食物,其餘兩人皆看著燒得黑糊的「糖醋排骨」出神,遲遲不敢下手。
「敢情你最近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忙這?」紀洛瑤舉箸戳動焦黑的肉塊,心裡想著大老遠來這試毒?
「這……料理是興趣做做,工作自然也是要忙的。」剪影人摸摸鼻子,避開紀洛瑤怪罪的眼光,隨即轉而詢問柳湘寧:「如何,哪一盤味道比較好?」
「我我我!」柳湘寧歡快地舉起拿著筷子的手:「我比較喜歡師兄給的這盤!它燒焦的比較少!」
柳湘寧覺得這師兄好像並沒有那麼可怕,倒是有種年少志氣高的感覺,明明看似比叁叁師姐還年輕,卻擺著師兄的架勢。柳湘寧邊吃著排骨邊觀察著剪影人忙進忙出的情況,心中感受得出師兄對她們的愛護與自己師門的溫馨。
不過既然剪影人沒看出來,而師徒幾人也不主動說破,那就罷了。
畢竟年歲可是女人的秘密呢!
雖然在棺材旁吃飯感覺很奇怪,但眼前的菜餚終究是師兄的一番心意,玉叁叁仍是舉箸嚐了一塊排骨,並在口中咀嚼了一番後,肉質乾柴,味同嚼蠟,隨後看向剪影人認真地給出建議:「我覺得,師兄或許先從簡單的炒青菜開始學比較好。」
「叁叁師姐,妳說得太直接啦!這樣師兄會傷心!」
「放心好了,妳師兄連城牆都能撞破,堅強的很。」紀洛瑤插話補充道。
「真的?!」師妹們異口同聲,穿牆術令兩人想領教一番。
「那不一樣吧……」剪影人苦笑道。
看著三個徒弟聊天,紀洛瑤本在擔心剪影人會不會和兩位師妹有隔閡,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就當幾人暢聊正酣之時,剪影人卻是逐漸沉默,冷汗直冒,緊接著咕咚地捧腹跪倒。幾人見狀立刻放下手中筷子,上前攙扶,只見剪影人大口喘息,緩了緩氣息後,勉力撐起身子,無奈道:「師父、兩位師妹,我們得換個地方聊了,比我預期的早些時日。」
紀洛瑤見此情況,旋即飛手連點剪影人之穴道,以真氣疏通合谷、內關與陽陵泉穴。她語帶關懷地怒道:「這天色已晚,你還想去哪裡?快些休息,我們去幫你找大夫。」
「師父,我這情形比較特殊……」剪影人咳了幾聲,氣息微弱。
「去幾旬小居,找任光塵……」
***
幾旬小居這間旅店隱匿於市集東方的山腰上,與義莊所在的封刑恰為反方向,因此當紀洛瑤三人帶著昏睡過去的剪影人見到寫著「幾旬小居」的牌匾時,已又過了一日。
通往小居主屋的石階沿途自然風光無限,可惜攙扶剪影人爬山的徒弟倆卻無心欣賞,雖說有從山間撫過的風能緩解暑氣,但這涼風卻趕不上出汗的速度!
「奇怪了師父……這走了這麼久,照理來說應該到了才對呀。」玉叁叁抹了把汗,抬頭望向那看似毫無盡頭的石階。
紀洛瑤在後頭沉默了會,觸摸一旁樹幹上的凹洞,開口道:「這恐怕是某種高深的陣法。」
「陣法?誰會在旅店設陣?!」聽到這裡的柳湘寧不敢置信,對著紀洛瑤著急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突然草叢中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玉叁叁與柳湘寧聞聲正警戒著,便見一顆圓潤的小腦袋從樹後探出頭來,以稚嫩的聲音問道:「尼們是客人嗎?」
玉叁叁見到救命稻草,放緩了聲音,矮身對小童道:「我們是替師兄來找大夫治病的,請問任光塵大夫在嗎?」
小童眨了眨眼,跑向前欲看清玉叁叁所攙扶的人,還伸手戳了幾下,大喊一聲:「是大剪刀!」
「一六三三號、三三三號,快去通知大嚶嚶把陣法暫時關掉!」樹後又跳出另一名藍衣小童,似是領頭地指揮著其他同樣冒出來的小童,又對師徒三人童言童語道:「大光光在竹幽軒,小卿帶尼們去!」
在保護小居的陣法解除後,眼前的石階似乎能夠看到盡頭了。
一群人抵達竹幽軒時,院落主人正巧背著竹簍從藥田回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兔子,見人就蹦蹦地往人腿上撞。
玉叁叁隨後把剪影人安置在軒中的床上,便和紀洛瑤一同前去找任光塵。
而任光塵一面淨手一面聽柳湘寧與小卿們嘰嘰喳喳地說明原委,他點了點首,抱起正騷擾客人的兔子道:「知道了,不過我治病不喜人多口雜,還請諸位在外侯著。」
玉叁叁還想說些什麼,紀洛瑤卻拍了拍她的頭制止,她見狀也只得作罷,紀洛瑤眼角間盯著任光塵手上的兔子,微笑道:「水雲天的天地靈兔?」
「是。」白衣大夫將手中的兔子遞了出去:「他先前亦來找過我,我初步視診應為當時的舊疾,我亦有治療法子,前輩不必太過擔心,我當盡我所能。」
紀洛瑤接過兔子,在懷中輕撫著道:「好,小剪刀就交給你了。」
待紀洛瑤一行人又隨小卿浩浩蕩蕩離開竹幽軒,任光塵便不緊不慢地開始收拾起桌上的醫具。忽地身後一陣殺意破風而來,任光塵只微微偏身避開,抬手格擋那把纏繞著幽暗氣息的巨大剪子,隨即數根斷魂銀針飛出,將身後之人穩穩釘在牆面上。
「怎麼,想殺我?」任光塵邊拿著醫具,邊慢悠悠地走到剪影人身前,語帶嘲諷地說道。
「滾!滾開、去死啊啊啊!」剪影人遭銀針制伏於牆上,一反先前的憊懶,如今竟是猶如兇狠的猛獸一般掙扎嘶吼著。
「所以我說,不聽話的病患可真多。」銀光在指間如流星般閃爍,任光塵將數根銀針扎入剪影人的腦部……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藥室的後門被猛地踹開,一名左手被包紮厚實的眼罩女子舉起長槍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拄著拐杖的襦服少年,兩人一齊望向被釘在牆上的剪影人,又轉頭看向繼續整理醫具的任光塵。
傳說中的暴力療法?
「你們再早點進來,他就要廢了。」任光塵將剛用過的銀針放在燭火上烤了烤,待上頭烘乾後便細心收到布包裡。
「怎麼會呢?先生的醫術可是一絕,不可能這樣就扎歪的,對吧小司馬?」眼罩女子放下長槍,爽朗地大笑幾聲,她對於任光塵的醫術十分景仰。
一旁的襦服少年點首道:「鄙生也這般覺得……」
來人正是楚懷仇與司馬青,前一陣子他們相繼在戰場上受傷後,都因病理情況特殊而前來小居接受任光塵的診治,其中楚懷仇對其身世和醫術求知若渴,硬是留下成了任光塵的學徒。
「嗯,再不出去,這針也會穩穩地扎在你們身上。」任光塵將新的針取出,對兩人下逐客令。
「別這樣嘛,楚某現在好歹也擔了個學徒的名分,就當見習嘛,先生——」說著也不管面色逐漸鐵青的任光塵,指著微微甦醒的剪影人問道:「所以他是怎麼回事?」
「我又失控了?」被大字釘在牆上的剪影人眼神渙散、心神迷茫,見自己被釘在牆上,心裡也猜出先前發生了什麼。
「就憑你這準頭,還傷不到我。」見剪影人雖仍有些迷糊,但其目光卻已恢復清明,任光塵邊說邊上前拔出深扎在牆內的銀針,須臾間剪影人也從牆上起身落地。「你體內的東西,我已經找到方法治了。」
「真的?」剪影人起初雙眸發亮,隨後又黯淡下去:「……你可別胡說,那東西根本沒有解藥,一旦種進體內,直到死去都只能作為傀儡,任人擺佈。」他絕望地笑出聲來,隨後用力扯開衣領,露出黑衣底下隱隱發黑跳動的丹田。
「這是……蠱毒!」司馬青驚訝地倒抽一口氣,他曾在書上看過,百年前有些家族善於製造蠱毒用以控制人心,還以為這種邪乎的手法早已失傳,未曾想竟還能在眼前看到!
看來剪影人便是那類家族的後人。
楚懷仇出身大漠,知曉關外的少數民族偶有使用巫蠱的傳聞,而在中原有此手段也不意外,但如今看著眼前的人受蠱摧殘,自己卻也只能在一旁聽著無法置喙。
「讓我成為任人擺佈的傀儡,還不如死……」話音未落,只見任光塵緊緊掐住剪影人的脖梗,這一舉動嚇壞了楚懷仇和司馬青。
「先生冷靜些!」楚懷仇欲從任光塵手上解救剪影人,但卻被數根扎進腳邊的銀針給阻攔。
「你甘心嗎?」簡明的質問,任光塵的目光卻冷峻淡漠,而剪影人彷彿從中看見某種道不清的哀愁,又像是透過他揭示一段塵封的過往。
「一心向死之人,就是妙手回春也沒得救。想死,我成全你,省得接下來麻煩。」任光塵越掐越緊,雙手與剪影人的面容均逐漸脹紅。
剪影人的心似乎被那冷峻的眼神給動搖了,如果任光塵能夠治癒這個蠱毒,那自己是不是能夠擺脫那個既定的「宿命」?
這時一道細軟的女聲自門口響起:「任大夫?」
聞聲任光塵立刻甩開剪影人,走到文月虹面前牽起手示意安撫,文月虹搖搖頭,暗自捏了捏眼前人的手心道:「你沒事就好,這裡我也就放心了。」
任光塵安撫完文月虹後遂又轉頭直指剪影人,冷語道:「如果你不想被抓回去任人擺佈,那就好好地活下來,擺出你平時那副欠揍的混帳模樣,回去面對你自己的問題。」
欠揍、混帳?
突被任光塵這句實在話給打擊到,剪影人又聽到任光塵對他認真道:「只要你有一絲一毫想要繼續掙扎下去的渴望,我作為大夫就會盡自己所能,奉陪到最後一刻。」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病患,從不是什麼傀儡。」
「啊哈哈,小光光說得真好,連我都被你們的『真情』給感動了。」青衣道姑不知何時出現,只見她雙臂環繞著文月虹的脖頸,甚至在任光塵面前親暱地蹭了蹭那烏黑柔順的髮絲,挑釁意味十足。
「元真姑娘!」
「呦,小司馬和小懷仇,近日可好?哎呀小剪刀,說好的糖醋排骨學得如何啦?我可期待呢。」
任光塵迅速將元真從文月虹肩上拔起,狠狠地甩到一旁。看著在場的其他人後涼颼颼地道:「這裡人已經夠多了。」
「小光光好冷淡呦,我可是幫你送東西來的耶。」元真空中翻滾數圈輕巧落地,笑嘻嘻地從懷中拿出一個淨瓶,在任光塵面前晃了晃。「剛才山下有人托我交給你的,這個看起來很重要呢!該拿什麼答謝我呀?」
「藥在外面,想要什麼,自己去摘。」任光塵拿過冰魄玉淨瓶仔細端詳一番,確定其中內容後,再度走向還愣愣望著自己的剪影人。
「任大夫,我隨時可能再度發瘋傷人,即使這樣你也願意治療我,為什麼?」
「這是我的工作。」任光塵聳了聳肩,旋即打開了淨瓶上的木栓,朝裡頭吹了聲哨音:「我是大夫,僅此而已。」
「等等,你手裡那是什麼?你要幹嘛!」剪影人像是著魔般喊叫,只見一條拇指粗的蜈蚣從瓶子中纏繞上任光塵的手腕,除元真外,在場眾人皆大驚失色,尤其是楚懷仇,更是將手中還未記完全的手札丟給司馬青後便拔腿而跑。
我楚懷仇當空射日、左手指月,嚐過蜚螊、嚼過蟋蟀,唯一懼怕的就是蜈蚣!
「以毒攻毒。」任光塵由著蜈蚣繞手腕爬行,自顧自地歎道:「哎,我真的不喜歡這種東西。」
剪影人面色鐵青,指著那條粗大的百足巨蟲驚恐道:「你不會是要讓那種玩意兒在我身上爬吧?之前不是試過普通毒物根本無用嗎?」
「以毒攻毒、蜈蚣,難不成是要……嗯?」司馬青這時才發現楚懷仇已經被嚇得逃之夭夭,還把手札丟在自己手上,只好認命地替她開始記起餘下的內容。
「在身上爬?這麼普通的法子怎麼能解決你體內的蠱。」任光塵哼笑一聲,緩緩抬起手腕上的蜈蚣:「我的方法是讓它在你的傷處下蛋,以蜈蚣幼體攻擊你體內的蠱蟲。」
「怎麼,怕了?」
剪影人碰地一聲背脊撞上牆壁,面部有些扭曲:「我、我哪裡怕了那勞什子!但你那蜈蚣又是從哪個旮旯角弄來的,誰知道乾不乾淨?」
「放心吧,這是我透過故人所得,他平日便喜好擺弄蟲子,乾淨是一定的。」
「可……」剪影人還想為自己掙扎一下,不過任光塵似乎不會再給他退卻機會。
「一是發瘋;二是死;三是讓牠爬。」任光塵豎起手指:「我就問你到底治不治。」
「唔……」剪影人看了看蜈蚣,又看了看任光塵,忽然扭捏地像新婚初夜的羞澀姑娘。「那……還請大夫盡量輕點……」
「啪」地一聲,似乎有誰的理智線斷掉的聲音。
「沒事,我可以保證。」任光塵一手持蜈蚣上前,一把捉住剪影人的手臂。他勾起唇角,笑得十分「和藹」,手勁卻大得出奇,令剪影人頓感膽顫心驚。「你待會會很不舒服,非、常。」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餘音久久不散,甚至傳到身在錦瑟閣用膳的幾人耳裡。
「師兄那沒問題吧?」玉叁叁聽那聲慘叫後遂放下碗筷,望著竹幽軒的方向擔憂道。
「哎哈哈哈,會沒問題的,小光光他可是經常熬到四更天都還在鑽研醫術呢。」說罷,李稷卿舉起茶杯飲下一口,但他在心中對剪影人的治療情形仍是捏了把冷汗。
一旁的紀洛瑤則優雅地夾著菜不作聲。她記得那日在賭坊裡聽到雪寒凜所指之人,便是面前笑臉迎人的男子,儘管他人的恩怨不關己,紀洛瑤仍舊以打量和警惕的目光觀察李稷卿,若有必要還是得趕緊帶著徒兒們遠離是非。
就在大夥配著尖叫聲的默然之際,李櫻從廚房裡端出飯後甜點,最終由柳湘寧的驚呼打破這略顯尷尬的場面:「哇啊!櫻姐姐做的櫻餅看起來好美味呀,我先來嚐嚐!」
「喜歡的話,廚房裡還有很多哦!待各位休息好準備回去時,小女子多包一些給你們帶著補充體力。」見廚藝被人肯定,李櫻笑著放下點心,以帕子擦了擦汗後就落坐於李稷卿旁邊。
「謝謝櫻姐姐!」柳湘寧邊吃著桌上的櫻餅,邊做著下山後可以拿更多甜點的白日夢。
「是說,小女子沒記錯的話,檸檬目前應該是住在橘侯府內,對吧?」柳湘寧當年曾受川叔與其妻的照顧,追尋著兩人的足跡踏上江湖後,便也跟著搬入橘侯府生活。
「對!」咬了口櫻餅,柳湘寧像隻小倉鼠般鼓著腮幫子點了點頭,隨後又不解地歪著頭問道:「櫻姐姐怎麼了嗎?」
李櫻收起剛才的笑容,從腰際間拿出一枚鑄刻著「橘」字的金燦令牌,放在圓桌中央,「月前橘帶著小懷仇來小居治療時,便交予小女子這枚兵符,說是希望我能代他去接手奔犼龍騎的操練,接著又說要去找師父,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至今仍未有消息。」
柳湘寧聞此神色有些異樣,雖僅一瞬,又恢復成原來的神態。但閃瞬的異樣還是被細心的李櫻給察覺到,她隨後正色問著柳湘寧:「我想問,他們兩個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柳湘寧開口欲言,便見紀洛瑤朝其使眼色,示意務必謹言。紀洛瑤自是有聽聞柳川門師徒的事,他們都攤上了一些麻煩,而這些麻煩之根源皆非旁人能夠輕易議論的。
對師徒倆來說,李櫻似乎是出於某種理由而詢問,是關心?抑或是參雜其他意圖?
總之,這事本不該由柳湘寧妄議,有些話自在人心。
北海地處雪山,終年冰天雪地,而山腰處有間屬於散雪閑源的牢獄,如今卻關押著柳川門的掌門人川叔。
這天雪寒凜走進這間不見天日的地牢,冷目看著眼前的階下囚。
眼前的男子髮髻披散,低垂著頭,就連有人走近都不見頭抬一下,他頹廢地看著地上,絲毫沒有了往日掌門飛揚的神采。
「橘自盡了。」雪寒凜並沒有與手下敗將寒暄的心情,只是冷冷地吐出這四字。
「為何而死?」川叔猛然抬起頭,滿臉的錯愕。他被關在這早已不知過了多久,上次見到橘時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
「心灰意冷、壯志未酬、為情所困……有數百種理由能去死,我只是負責轉告。」
「實屬不智之舉,但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身為他的師父我支持他。」川叔沉默許久,倚靠牆邊嘆了口氣:「可惜就這麼少了一位可造之材,只能說以他的資質不難有一番成就。」
支持他去死?雪寒凜挑了挑眉,對於川叔的反應不可置否,如今江湖人才凋零,偶有新星閃耀,最終卻落入深淵。
橘是如此,川叔亦然。
說來雪寒凜與川叔本是無冤無仇,直到川叔某日酒後吐真言,脫口說出多年前曾騙取雪寒凜兄長的信任,以此背後資助血劍盟東山再起。川叔酒醒後面對眾人質問,卻也不加否認,其後更有情報探子查出川叔私自藏有血劍盟信物,令川叔百口莫辯。
不過雪寒凜也非不通情達理,他不討川叔的命,也不追究當年之事,只要求其割捨過往、改過自新。然而在川叔許諾後,卻又於某日飯局中忘我地高談闊論當年事蹟,直到消息傳開......雪寒凜出現在其面前,川叔深知自己再次違背諾言、辜負他人信任,只好俯首認命,任憑處置。
一切皆是可悲、可嘆。
川叔一言不發地長歎一氣,彷彿將生息吐盡,隨後再度閉目盤坐,再無動靜。而雪寒凜也盡告知義務,隨後走出地牢重新將它落鎖。
當時滄玥閣接收到情報時,紀洛瑤告知橘自盡與川叔被關押的事,本擔心會影響柳湘寧的情緒,可她知曉後卻淡然地聳肩說道:「既是他們自願的,也不好多說什麼,江湖百樣人。」
如今被李櫻問起,幾人又憶起這事。
紀洛瑤的叮囑在柳湘寧腦中迴盪:「無論如何,未來的江湖路是由你們在闖、未來的新局是由你們開創。同為師父的我,也只能這樣給予你們祝福了。」
當柳湘寧不知如何回應,其餘人陷入沉默之時,玉叁叁輕咳一聲,除了吸引目光外也成功幫師妹解圍:「我能說說昨日發生的趣事?」
李稷卿聽聞有趣事,頓時也樂了:「喔?姑娘請說,就當作飯後的消遣?」
玉叁叁說回剪影人那不忍直視的排骨料理,令在場眾人時而驚奇時而大笑。隨後柳湘寧則是想起了之前去任情自在莊拜訪玉叁叁時,曾撞見她和好友聿縭在莊內花園中,騎著搖晃木馬玩得不亦樂乎。
「叁叁師姐曾和情郎偷偷騎著木馬玩得很愉快!」柳湘寧脫口說出這個「秘密」,令正訴說的玉叁叁錯愕了一下,隨後急轉看向柳湘寧。
「師妹!」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玉叁叁霎時臉色發紅,心裡想著當初為何不把莊門給上鎖!
太丟人了!
飯局成功在幾人的歡聲笑語中落幕,目送師徒三人遠去,李稷卿立刻揉了揉臉頰放鬆,並對方才李櫻唐突的舉動有些微詞。
「小嚶嚶啊……妳平時做事倒是謹慎,怎麼剛剛突然就直接問起橘的事情了?」
李櫻停下收拾飯桌的動作,垂眸道:「擔心則亂,我看檸檬的反應,多少是知道他們師徒可能凶多吉少了。」
同是義軍同僚,她自然是熟知橘那股屬於少年多思的憂鬱情懷,年紀尚輕的他急於闖出一番事業,且即便已成婚,依然易陷於感情相處的困境。加之略有耳聞川叔的過往……插不上手的事,還是少深究為妙。
「不過現在此事倒成次要了。」李櫻暗自嘆了口氣,趁著此刻四下無人,她話鋒一轉回到水雲天援救行動後,李稷卿一直放在心頭上關切的問題:「卿卿前幾日向小女子問起兵部司馬狀況,據我所知,他在安頓好定亂軍後便銷聲匿跡,想來應已卸甲歸田。」
李稷卿鬆了口氣:「如此便好,如今霧隱泉澗已是江湖不可忽視的勢力之一,蕭復便可不用太憂心子清的安危。該趕緊著手安排他的家人入住,給小光光治療了。」
「且上次聽妳提起宮無殤再收二徒,師門壯大,想必楊蒼短時之內也不會對他們動心思。」
自從借蕭復之力順利抹去在宮中的行跡,李稷卿始終掛心著這位走上遵從明心道路的兵部司馬。對方既已實現當夜在蕭府的交易,也成功瞅準時機給楊蒼痛擊,李稷卿認為是時候換自己兌現承諾。
而這亦是他僅剩幾旬小居的房東身分後,以「李稷卿」之名唯一能做到的事。
「江湖啊……紛紛擾擾,倒是挺令人懷念,就是不知道在下還有沒有機會再親眼見證他們的故事。」李稷卿走向窗邊,今晚再一次見到江湖人快意暢談,惹得被勾起往昔情懷的他望著漫天星子,不禁感嘆。
自離宮後,從桃鄉那兒得知自己被下了追緝令,李稷卿明白事情已然無法挽回。他在宮裡為達到寒門蒐集情報目的的所作所為,之於整個江湖,稱為「威脅」也不為過。
更不用說此事被揭發後,往日結交的友人們大多對他失去信任,而從梅霓那兒打聽到源頭後,生性執拗的李稷卿曾試圖去信散雪閑源,欲要彌補那瀕臨碎裂的關係。
未料得到的回音,卻是他過去一張張寫滿抱怨話語的親筆書信。這些書信原是李稷卿單純寄給信任的朋友,吐露心中對於無法與散雪閑源和平共處的無奈,卻不知為何最終被單獨擷取下來而為對方所知,當中某些針對性較為激烈的言詞更促使追緝矛盾激化,眼看已毫無和解之可能。
於是,他明瞭自己不可再任性地連累師門,而選擇跟著曾經有過約定的友人們遠離世間是非,於幾旬小居安然度日。數月過去,糾纏於身的煩擾隨著江湖新舊浪潮不斷交疊翻湧,似乎已不再被提起,只在眾人心中留下一道瘡疤。而李稷卿也足不出戶,專注當下的生活,不再直面任何重燃火花的可能,雖形同囚禁,卻或許是對所有人來說,最安穩的結局。
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落索。
見李稷卿落寞的面容,李櫻了解這些打擊對他的影響仍深,但終歸是他自作自受,外人無權插手。只得以好友的身分安慰道:「有些事情發生了也回不去,如今這樣清清淨淨地與小元元、塵哥還有云青一起在小居生活也不錯,不是嗎?」
「當初你選擇逃離宮中、離開寒門,便是希望日後好好在小居裡休養生息吧。」李櫻搖了搖頭,上前推了推李稷卿的肩膀,李稷卿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李櫻,點了點頭作回應。
「而且這樣小元元也才能盡快在夜半時分,帶著住客去拾星院『參觀』呀!」
「咳咳咳咳,在下就寢有何好觀賞!」李稷卿忽地回神,反駁說道。
「就是『睡覺』才有看頭啊!」
***
水都苑的楓閣酒樓內,一名有著如同烈焰般紅髮的少女走過掛滿水墨畫像的廊道,在廊道盡頭的雅間之前敲敲了門:「神鞭無敵,昀水長流,本座求見。」
來者是昀泉仙宗現任宗主,韓櫻。
「進吧,還本座?」裡頭傳來一道率性的回應,韓櫻應諾後便直接推開廂門,只見落座主位的是如今號稱「神鞭道邪」的莫停歌。
兩人所處的楓閣酒樓,不僅是在這桃花紛飛之地中有別具一格的楓林景觀,更獨特的是酒樓的老闆楓姬不以武功見長,而是為磨練畫技而行走江湖,更招攬許多具繪畫專才的丹青妙手替來訪的酒客繪製畫像,因此有更多為此慕名而來的人們前來光顧,躋身水都苑名樓之列。
韓櫻進到雅間,在桌上放下兩碟花生後,便於莫停歌的面前落座,一改先前嚴肅的自稱,說道:「許久未見,莫大哥最近如何?竟有閒暇在此飲酒。」
莫停歌聞言只是繼續抿著酒,悠悠道:「這不適合我嗎?江湖成天盡是狗吠,也叫不出什麼新花樣。」
自服部佐介大鬧不夜坊還轟出一個大洞,莫停歌索性不再修補,遂後在拜別賭坊總教和其餘主事後,自行創立宗派「神鞭門」。與中原的主流教派不同,莫停歌廣納離經叛道之人,更自封「邪派之首」,一度傳出諸大宗門要員皆握有副門主令牌,使宗派因此風光一時。
而莫停歌平生最痛恨部分江湖人藏頭蓋臉的行事作風,不僅是附和雲樓在臨湘城設下的蒙面禁令,更對敢怒不敢言、只得向雲樓書寫不滿卻又不署名者嗤之以鼻;一次莫停歌被批評是仗著靠山行霸道事,他卻也只是加以反諷,配上教徒不斷喊出的口號「違抗神鞭門,立地添新墳」,更是助長自己「邪派」的一貫作風,絲毫不被江湖上的這些風波影響。
韓櫻含笑點頭:「那是,果然在這把酒言歡才是你的本性。賭坊那你打算怎麼辦?」
「賭坊我是放著荒廢不管了,任由他們去。不過聽說楓閣最近接手了那片廢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改造成另一間酒樓。倒是神鞭門感覺快滅門了,最近正常人太多,補充不到邪士,這片江湖被『正義之士』佔據,我快失業囉。」莫停歌自嘲一笑:「哈,說多俗事又要壞了興致,來,乾一杯。」
「乾!」兩人各持一壺酒,也不倒酒入杯,便直接以壺對飲。
「話說你最近又在點誰的檯啦?之前那位帶竹竿的道姑呢?」
莫停歌腦中閃過好幾道人名,一時竟語塞講不出個誰,只好道:「喔她啊......她最近比較忙,所以我都來這找楓姬,還有就是......」
韓櫻看出莫停歌的神情,對著調侃一番:「看來在追求的人太多,都不記得了,上回還聽你把別人名字講反呢。」
莫停歌搔了搔臉頰,訕訕道:「是有這事沒錯,但我可是純情男兒......」
「不是一心一意地追求,怎還能稱純情呢?」
「遇到每位美人的時候,對她的感情皆不輕易變動,這不就是純情了嗎?」莫停歌這番詮釋令韓櫻傻了眼,彷彿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此時一位酒樓的侍者叩門而入,替兩人各自換上一壺添滿的酒。他似畫中走出的美人般,紅唇輕抿,柳眉朱砂,一頭及腰青絲未挽未繫披在身後,纖細的腰身在丹色紗衣下若隱若現,為斟酒抬起的手腕潔白彷如月光。閱美人無數的莫停歌一時竟分不清侍者性別,目光毫不避諱地在侍者身上游移,直到韓櫻輕咳一聲,開口詫異道:「兒子來了?快坐下吧。」
「這……」侍者為難,糾結了幾下終究捱不過娘親的目光,盈盈一笑坐到韓櫻身邊,撒嬌道:「乾娘,前幾日小生跟容繾姐姐對賭,又輸光了吶……」韓櫻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悄悄將錢塞至他的手中,輕聲道:「沒事,這筆零花錢是乾娘給你鹹魚翻身的。」
兒子、小生?
莫停歌旋即咂嘴收回目光,拿起新酒問道:「乾娘?你還收了個乾兒子啊?」
韓櫻隨即與莫停歌解釋,並向兩人各自介紹道:「是,他是我義子常凝,在這間酒樓認識的……」隨後又向常凝說道:「凝兒,這位是莫停歌,我大神鞭門的門主。」
「小生常凝,常從娘親口中聽過莫門主大名,今日得見實是榮幸。」常凝起身行禮拜會,目光守禮地落在自身前方三吋的地面未曾偏移。
「得了,別整那些禮數、體統,磨磨嘰嘰,無趣的緊,喝酒才是正事。」莫停歌不耐地擺擺手,他最煩這些繁文縟節,活得盡興才是理想。
「既如此……小生便不客氣了。」常凝未顯侷促,唇角微微一勾,便坐到了莫停歌下首的地面,一雙美目毫不掩飾地直盯著他瞧。
韓櫻見狀連忙道:「凝兒不得無禮。」
「可是,」常凝眨著長睫,妖嬈如紫蝶流轉於暗夜的情動。「久仰門主英姿,難得有如此機會,小生想好好欣賞一番。」
莫停歌頓時黑著臉別過頭,拍掉晃到胸前的纖纖玉指,冷哼道:「……滾,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呵呵,那還真是可惜……都說美酒配美人香,情動胭脂桃源鄉。」說著,常凝旋即起身,輕巧走回韓櫻的身邊,任由衣紗隨風輕飄,紅紗輕拂過莫停歌的臉龐,只留下引人遐想的胭脂香。
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整個雅間似乎陷入了沉默,直到韓櫻出聲打破了這刻寧靜。
「門主、莫大歌?」
過了半晌,莫停歌才在韓櫻的呼喚聲中反應過來,悶著頭將酒壺裡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韓櫻忍不住嗤笑道:「如何,不錯吧?」
莫停歌瞬間被氣得無言以對,許久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句乾巴巴的話:「一個大男人塗脂抹粉,成何體統。」
體統?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
「哈哈哈哈,沒想到能從你嘴裡聽到成何體統這四字,真是一點也不適合你。」相識多年,從未看過莫停歌這副狼狽的模樣,韓櫻簡直要笑出淚來:「不過你說錯了,他可沒抹粉,那股香味據說是打從娘胎就有,香嗎?」
「香個屁!」莫停歌不禁飆粗話,惹得韓櫻又是笑聲連連。
「要不是妳義子,早把他轟出去了。」
起身再看了眼韓櫻身邊的常凝,巧笑顧盼、萬種風情,確實有心目中的美人風範。
可惜......若兩人性別不同,自己的確會為他一擲千金。
「我要去尋其他美人,再會。」
縱然風雲萬變,他依舊是那位流連忘返於酒樓的莫停歌,那位最清醒的酒徒。
在莫停歌離去後,雅間獨留韓櫻和常凝兩人,兩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默默起身收拾桌上的器皿。隨後韓櫻想起一事,向常凝問道:「你可知刺殺王爺之事已被朝廷偵結?」
常凝並不知曉朝堂之上的事,但對早前針對雲樓的那道拔權詔書也是有所耳聞,雖不明白為何突然對他提起這事,但既然娘親問,他回答就是了。見他搖搖頭,韓櫻繼續說道:「朝廷只以瀆職之名斬了幾名王府守衛後,便讓御史將此事定案封檔,不再追查背後的真相了。」
「這事如果輕易地結案,除非朝廷放棄追查真兇,或是......眼下有比這還重要的事吶?」常凝對韓櫻提出自己的疑問,連他都覺得這事沒有這麼簡單。
韓櫻看了看四周,又對著常凝語意深長地說:「如今江湖私下傳出楊蒼羅織罪名來剷除異己好扶植自己的勢力,是為了未來篡位奪權做準備,連暗皇軍都已朝帝都集結,眼下是朝廷存續的最大危機,已經無暇再管江湖紛爭了。」
常凝聽完後沉思片刻,隨後望向窗外的楓樹林,只默默道:「看來,要變天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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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十五)
時間:2023/8/19下午 08:37:55
市集往西一帶高山綿延、地勢崎嶇封閉,長年少有人煙,山下倒是有 ......
[展開全部內容]
市集往西一帶高山綿延、地勢崎嶇封閉,長年少有人煙,山下倒是有幾戶農家散落其中,雞犬不相聞。
荒郊野外,一輛破舊驢車吱呀轉動木輪,驢子嘶鳴幾聲後停下,車伕轉過身苦笑地說道:「三位客官,再過去就到封刑了,小的怕是只能送到這,三位看要不……」
後方的兩名年輕女子聽聞後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名背著行囊的青衣少女舉手發問:「為什麼不能前進呀?這封刑是有何不妥?」
「哎,姑娘有所不知,這封刑曾為官府法場,可是死不少人啊。」車夫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顫顫:「若非這裡是市集西出的官道,這路是誰也不願意駛的,這幾年還傳出有過路旅人撞鬼的傳聞……三位可要當心哪……」
另一名短髮姑娘詫異掩嘴,隨後看向跟在車旁身騎雪豹的紅衣女子,也是她們的師父,滄玥閣副閣主紀洛瑤。
「無事,多謝大爺提醒。」紀洛瑤從雪豹上起身,動作慵懶而優雅。「叁叁、湘寧下車走吧,天要黑了。」
玉叁叁和柳湘寧迷惑地抬頭望正當頭的太陽,不解自己師父的意思,只得連忙付了錢後就跟上紀洛瑤。三人沿路披荊斬棘,終於在日落前從白茅叢中看到一座孤零的舊莊。
「就是這了。」紀洛瑤斬斷一株擋在門前的白茅,毫不費力地推開門。「進去吧,小心門檻。」
「師父,我們為何趕著日落前來這?」玉叁叁撩起裙擺跨過高高的門檻,待看清院落都是些什麼後,忽然有些後悔方才說出口的話。
只見映入眼簾的是地上七七八八倒著幾個嚇人的紙紮娃娃與棺材,她才明白所到之處竟是一座義莊。
義莊,乃暫置棺槨屍首之處,地處荒林,遠離鬧市,少有人會特意前來,玉叁叁雖說不上害怕,卻對此行感到好奇與不解,為何紀洛瑤無事要前來這種陰森的處所。
莫不是要盜死人的寶吧?
「叁叁,上回不是與妳提過妳那師兄嗎?他的工作快完成了,前些日子約我們到此會合。」紀洛瑤的語氣有些不悅,剪影人總忙於無報酬的工作而與師門略有疏遠,令她頭痛不已。而玉叁叁回想起那天在不夜坊的話後恍然大悟,連忙說道:「師父,原來我們是來找那位師兄嗎?」
「是啊,既然約見面,怎不出來見客!」紀洛瑤刻意提高後句的音調與聲量。
「師兄?師兄在這種地方工作嗎?妳們到底都聊了什麼,怎能少了我!」而柳湘寧則骨碌碌地轉著橙色的眼珠子,聽著師父與師姐的對話中,內心已然勾起對師兄的想像。
義莊正廳的窗戶緊閉,僅有木門露個小縫,偶有幽光透出。突然大門吱呀一聲,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猶如影子一般從中「飄出」。
「誰!」兩人面色一變,迅速站到紀洛瑤面前,警戒地朝黑衣男子舉起武器,紀洛瑤見清來人後噗哧一笑,拍拍兩人肩膀示意退後。
「師父,抱歉久等。最近暴死街頭的俠士有點多,為了讓他們體面點,我多花了些心力。」剪影人幽幽地說著,只見他罩袍下露出的眼瞼煤黑,或許是累得心神渙散,沒能注意兩位拿著筷子和骰子指向自己的奇怪姑娘。
剪影人舉手投足間,感覺似是無常顯靈,玉叄叁只覺身軀一震,正如師父所說,師兄真的很像勾魂使者。
剪影人將蠟燭點燃後便置於架上,義莊登時燈火通明。在剪影人收拾好後,紀洛瑤便指著兩名少女對他介紹道:「她們是你的師妹,玉叁叁和柳湘寧。」
「喔!這就是我兩位師妹嗎?這裡雖然全是屍體和紙紮人,但不用怕,師兄我會保護你們的!」剪影人忽然換了個截然不同的語調,對著兩個師妹重拍胸膛朗聲道。
這裡最讓人害怕的就是你……
「師兄,玉師姐才不用你保護呢,她......嗚。」玉叄叁徑直摀住柳湘寧的小嘴,不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完。兩人眼神與紀洛瑤對視一瞬,後者聳肩搖首,幾人皆掩唇輕笑。
「可惜師兄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剪影人又「飄」進了幽黑的裡間,裡頭傳出了點聲響後,不久後又見他「飄」了出來,手上還端著兩盤醬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肉。「對了,最近學了一道菜,要不三位幫我嚐嚐?」
呃,在這裡嚐?玉叁叁無語地看著身旁半闔的棺材。
柳湘寧倒是聞到食物便歡呼著蹦到剪影人面前,她湊近嗅了嗅,眼神發亮道:「師兄,這是……糖醋排骨?!」
「不錯啊,師妹好眼力。」剪影人將一盤糖醋排骨遞給柳湘寧,又從一旁的供桌下拉了張小桌子和幾張小凳子,招呼師徒三位坐下。「這幾日一直在調整口味,一不小心多煮了些,還請三位幫我消化點。」
除了柳湘寧已經吃起盤中食物,其餘兩人皆看著燒得黑糊的「糖醋排骨」出神,遲遲不敢下手。
「敢情你最近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忙這?」紀洛瑤舉箸戳動焦黑的肉塊,心裡想著大老遠來這試毒?
「這吃了不會有事吧……」玉叁叁嘀咕道。
「這……料理是興趣做做,工作自然也是要忙的。」剪影人摸摸鼻子,避開紀洛瑤怪罪的眼光,隨即轉而詢問兩位小師妹:「如何,哪一盤味道比較好?」
「我我我!」柳湘寧歡快地舉起拿著筷子的手:「我比較喜歡師兄給的這盤!它燒焦的比較少!」
柳湘寧覺得這師兄好像並沒有那麼可怕,倒是有種年少志氣高的感覺,明明看似比叁叁師姐還年輕,卻擺著師兄的架勢。柳湘寧邊吃著排骨邊觀察著剪影人忙進忙出的情況,心中感受得出師兄對她們的愛護與自己師門的溫馨。
不過既然剪影人沒看出來,而師徒幾人也不主動說破,那就罷了。
畢竟年歲可是女人的秘密呢!
雖然在棺材旁吃飯感覺很奇怪,但眼前的菜餚終究是師兄的一番心意,玉叁叁仍是舉箸嚐了一塊排骨,並在口中咀嚼了一番後,肉質乾柴,味同嚼蠟,隨後看向剪影人認真地給出建議:「我覺得,師兄或許先從簡單的炒青菜開始學比較好。」
「叁叁師姐,妳說得太直接啦!這樣師兄會傷心!」
「放心好了,妳師兄連城牆都能撞破,堅強的很。」紀洛瑤插話補充道。
「真的?!」師妹們異口同聲,穿牆術令兩人想領教一番。
「那不一樣吧……」剪影人苦笑道。
看著三個徒弟聊天,紀洛瑤本在擔心剪影人會不會和兩位師妹有隔閡,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就當幾人暢聊正酣之時,剪影人卻是逐漸沉默,冷汗直冒,緊接著咕咚地捧腹跪倒。幾人見狀立刻放下手中筷子,上前攙扶,只見剪影人大口喘息,緩了緩氣息後,勉力撐起身子,無奈道:「師父、兩位師妹,我們得換個地方聊了,比我預期的早些時日。」
紀洛瑤見此情況,旋即飛手連點剪影人之穴道,以真氣疏通合谷、內關與陽陵泉穴。她語帶關懷地怒道:「這天色已晚,你還想去哪裡?快些休息,我們去幫你找大夫。」
「師父,我這情形比較特殊……」剪影人咳了幾聲,氣息微弱。
「去幾旬小居,找任光塵……」
***
幾旬小居這間旅店隱匿於市集東方的山腰上,與義莊所在的封刑恰為反方向,因此當紀洛瑤三人帶著昏睡過去的剪影人見到寫著「幾旬小居」的牌匾時,已又過了一日。
通往小居主屋的石階沿途自然風光無限,可惜攙扶剪影人爬山的徒弟倆卻無心欣賞,雖說有從山間撫過的風能緩解暑氣,但這涼風卻趕不上出汗的速度!
「奇怪了師父……這走了這麼久,照理來說應該到了才對呀。」玉叁叁抹了把汗,抬頭望向那看似毫無盡頭的石階。
紀洛瑤在後頭沉默了會,觸摸一旁樹幹上的凹洞,開口道:「這恐怕是某種高深的陣法。」
「陣法?誰會在旅店設陣?!」聽到這裡的柳湘寧不敢置信,對著紀洛瑤著急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突然草叢中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玉叁叁與柳湘寧聞聲正警戒著,便見一顆圓潤的小腦袋從樹後探出頭來,以稚嫩的聲音問道:「尼們是客人嗎?」
玉叁叁見到救命稻草,放緩了聲音,矮身對小童道:「我們是替師兄來找大夫治病的,請問任光塵大夫在嗎?」
小童眨了眨眼,跑向前欲看清玉叁叁所攙扶的人,還伸手戳了幾下,大喊一聲:「是大剪刀!」
「一六三三號、三三三號,快去通知大嚶嚶把陣法暫時關掉!」樹後又跳出另一名藍衣小童,似是領頭地指揮著其他同樣冒出來的小童,又對師徒三人童言童語道:「大光光在竹幽軒,小卿帶尼們去!」
在保護小居的陣法解除後,眼前的石階似乎能夠看到盡頭了。
一群人抵達竹幽軒時,院落主人正巧背著竹簍從藥田回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兔子,見人就蹦蹦地往人腿上撞。
玉叁叁隨後把剪影人安置在軒中的床上,便和紀洛瑤一同前去找任光塵。
而任光塵一面淨手一面聽柳湘寧與小卿們嘰嘰喳喳地說明原委,他點了點首,抱起正騷擾客人的兔子道:「知道了,不過我治病不喜人多口雜,還請諸位在外侯著。」
玉叁叁還想說些什麼,紀洛瑤卻拍了拍她的頭制止,她見狀也只得作罷,紀洛瑤眼角間盯著任光塵手上的兔子,微笑道:「水雲天的天地靈兔?」
「是。」白衣大夫將手中的兔子遞了出去:「他先前亦來找過我,我初步視診應為當時的舊疾,我亦有治療法子,前輩不必太過擔心,我當盡我所能。」
紀洛瑤接過兔子,在懷中輕撫著道:「好,小剪刀就交給你了。」
待紀洛瑤一行人又隨小卿浩浩蕩蕩離開竹幽軒,任光塵便不緊不慢地開始收拾起桌上的醫具。忽地身後一陣殺意破風而來,任光塵只微微偏身避開,抬手格擋那把纏繞著幽暗氣息的巨大剪子,隨即數根斷魂銀針飛出,將身後之人穩穩釘在牆面上。
「怎麼,想殺我?」任光塵邊拿著醫具,邊慢悠悠地走到剪影人身前,語帶嘲諷地說道。
「滾!滾開、去死啊啊啊!」剪影人遭銀針制伏於牆上,一反先前的憊懶,如今竟是猶如兇狠的猛獸一般掙扎嘶吼著。
「所以我說,不聽話的病患可真多。」銀光在指間如流星般閃爍,任光塵將數根銀針扎入剪影人的腦部……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藥室的後門被猛地踹開,一名左手被包紮厚實的眼罩女子舉起長槍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拄著拐杖的襦服少年,兩人一齊望向被釘在牆上的剪影人,又轉頭看向繼續整理醫具的任光塵。
傳說中的暴力療法?
「你們再早點進來,他就要廢了。」任光塵將剛用過的銀針放在燭火上烤了烤,待上頭烘乾後便細心收到布包裡。
「怎麼會呢?先生的醫術可是一絕,不可能這樣就扎歪的,對吧小司馬?」眼罩女子放下長槍,爽朗地大笑幾聲,她對於任光塵的醫術十分景仰。
一旁的襦服少年點首道:「鄙生也這般覺得……」
來人正是楚懷仇與司馬青,前一陣子他們相繼在戰場上受傷後,都因病理情況特殊而前來小居接受任光塵的診治,其中楚懷仇對其身世和醫術求知若渴,硬是留下成了任光塵的學徒。
「嗯,再不出去,這針也會穩穩地扎在你們身上。」任光塵將新的針取出,對兩人下逐客令。
「別這樣嘛,楚某現在好歹也擔了個學徒的名分,就當見習嘛,先生——」說著也不管面色逐漸鐵青的任光塵,指著微微甦醒的剪影人問道:「所以他怎麼了?」
「我又失控了?」被大字釘在牆上的剪影人眼神渙散、心神迷茫,見自己被釘在牆上,心裡也猜出先前發生了什麼。
「就憑你這準頭,還傷不到我。」見剪影人雖仍有些迷糊,但其目光卻已恢復清明,任光塵邊說邊上前拔出深扎在牆內的銀針,須臾間剪影人也從牆上起身落地。「你體內的東西,我已經找到方法治了。」
「真的?」剪影人起初雙眸發亮,隨後又黯淡下去:「……你可別胡說,那東西根本沒有解藥,一旦種進體內,直到死去都只能作為傀儡,任人擺佈。」
任光塵聽完後沉默了一會,似笑非笑地看著剪影人說道:「所以,你打算認命?」
「你都說到如此,我不認命又能如何?」剪影人絕望地笑出聲來,隨後用力扯開衣領,露出黑衣底下隱隱發黑跳動的丹田。
「這是……蠱毒!」司馬青驚訝地倒抽一口氣,他曾在書上看過,百年前有些家族善於製造蠱毒用以控制人心,還以為這種邪乎的手法早已失傳,未曾想竟還能在眼前看到!
看來剪影人便是那類家族的後人。
楚懷仇出身大漠,知曉關外的少數民族偶有使用巫蠱的傳聞,而在中原有此手段也不意外,但如今看著眼前的人受蠱摧殘,自己卻也只能在一旁聽著無法置喙。
「讓我成為任人擺佈的傀儡,還不如死……」話音未落,只見任光塵緊緊掐住剪影人的脖梗,這一舉動嚇壞了楚懷仇和司馬青。
「先生冷靜些!」楚懷仇欲從任光塵手上解救剪影人,但卻被數根扎進腳邊的銀針給阻攔。
「你可知每天有多少想活下來卻無力回天的生命嗎?你經歷過那種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皮膚逐漸潰爛最終片片剝落,卻束手無策的感覺嗎?」任光塵的目光冷峻淡漠,而剪影人卻彷彿從中看見某種道不清的哀愁,又像是透過他揭示一段塵封的過往。
「一心向死之人,就是妙手回春也沒得救。想死,我成全你,省得接下來麻煩。」任光塵越掐越緊,雙手與剪影人的面容均逐漸脹紅。
剪影人的心似乎被那冷峻的眼神給動搖了,如果任光塵能夠治癒這個蠱毒,那自己是不是能夠擺脫那個既定的「宿命」?
這時一道細軟的女聲自門口響起:「任大夫?」
聞聲任光塵立刻甩開剪影人,走到文月虹面前牽起手示意安撫,文月虹搖搖頭,暗自捏了捏眼前人的手心道:「你沒事就好,這裡也就放心了。」
任光塵安撫完文月虹後遂又轉頭直指剪影人,冷語道:「如果你不想被抓回去任人擺佈,那就好好地活下來,擺出你平時那副欠揍的混帳模樣,回去面對你自己的問題。」
欠揍、混帳?
突被任光塵這句實在話給打擊到,剪影人又聽到任光塵對他認真道:「只要你有一絲一毫想要繼續掙扎下去的渴望,我作為大夫就會盡自己所能,奉陪到最後一刻。」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病患,從不是什麼傀儡。」
「啊哈哈,小光光說得真好,連我都被你們的『真情』給感動了。」青衣道姑不知何時出現,只見她雙臂環繞著文月虹的脖頸,甚至在任光塵面前親暱地蹭了蹭那烏黑柔軟的髮絲,挑釁意味十足。
「元真姑娘!」
「呦,小司馬和小懷仇,近日可好?哎呀小剪刀,說好的糖醋排骨學得如何啦?我可期待呢。」
任光塵迅速將元真從文月虹肩上拔起,狠狠地甩到一旁。看著在場的其他人後涼颼颼地道:「這裡人已經夠多了。」
「小光光好冷淡呦,我可是幫你送東西來的耶。」元真空中翻滾數圈輕巧落地,笑嘻嘻地從懷中拿出一個陶瓷淨瓶,在任光塵面前晃了晃。「剛才山下有人托我交給你的,這個看起來很重要呢!該拿什麼答謝我呀?」
「藥在外面,想要什麼,自己去摘。」任光塵拿過淨瓶仔細端詳一番,確定其中內容後,再度走向還愣愣望著自己的剪影人。
「任大夫,我隨時可能再度發瘋傷人,即使這樣你也願意治療我,為什麼?」
「這是我的工作。」任光塵聳了聳肩,旋即打開了淨瓶上的木栓,朝裡頭吹了聲哨音:「我是大夫,僅此而已。」
「等等,你手裡那是什麼?你要幹嘛!」剪影人像是著魔般喊叫,只見一條拇指粗的蜈蚣從瓶子中纏繞上任光塵的手腕,除元真外,在場眾人皆大驚失色,尤其是楚懷仇,更是將手中還未記完全的手札丟給司馬青後便拔腿而跑。
我楚懷仇當空射日、左手指月,嚐過蜚螊、嚼過螳螂,唯一懼怕的就是蜈蚣!
「以毒攻毒。」任光塵由著蜈蚣繞手腕爬行,自顧自地歎道:「哎,我真的不喜歡這種東西。」
剪影人面色鐵青,指著那條粗大的百足巨蟲驚恐道:「你不會是要讓那種玩意兒在我身上爬吧?之前不是試過普通毒物根本無用嗎?」
「以毒攻毒、蜈蚣,難不成是要……嗯?」司馬青這時才發現楚懷仇已經被嚇得逃之夭夭,還把手札丟在自己手上,只好認命地替她開始記起餘下的內容。
「在身上爬?這麼普通的法子怎麼能解決你體內的蠱。」任光塵哼笑一聲,緩緩抬起手腕上的蜈蚣:「我的方法是讓它在你的傷處下蛋,以蜈蚣幼體攻擊你體內的蠱蟲。」
「怎麼,怕了?」
剪影人碰地一聲背脊撞上牆壁,面部有些扭曲:「我、我哪裡怕了那勞什子!但你那蜈蚣又是從哪個旮旯角弄來的,誰知道乾不乾淨?」
「放心吧,這是我托師父家中前輩送來的,他平日便喜好擺弄蟲子,乾淨是一定的。」
「可……」剪影人還想為自己掙扎一下,不過任光塵似乎不會再給他退卻機會。
「一是發瘋;二是死;三是讓牠爬。」任光塵豎起手指:「我就問你到底治不治。」
「唔……」剪影人看了看蜈蚣,又看了看任光塵,忽然扭捏地像新婚初夜的羞澀姑娘。「那……還請大夫盡量輕點……」
「啪」地一聲,似乎有誰的理智線斷掉的聲音。
「沒事,我可以保證。」任光塵一手持蜈蚣上前,一把捉住剪影人的手臂。他勾起唇角,笑得很和藹,手勁卻大得出奇,令剪影人頓感膽顫心驚。「你待會會很不舒服,非、常。」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餘音久久不散,甚至傳到身在錦瑟閣用膳的幾人耳裡。
「師兄那沒問題吧?」玉叁叁聽那聲慘叫後遂放下碗筷,望著竹幽軒的方向擔憂道。
「哎哈哈哈,會沒問題的,小光光他可是經常熬到四更天都還在鑽研醫術呢。」說罷,李稷卿舉起茶杯飲下一口,但他在心中對剪影人的治療情形仍是捏了把冷汗。
一旁的紀洛瑤則優雅地夾著菜不作聲。她記得那日在賭坊裡聽到雪寒凜所指之人,便是面前笑臉迎人的男子,儘管他人的恩怨不關己,紀洛瑤仍舊以打量和警惕的目光觀察李稷卿,若有必要還是得趕緊帶著徒兒們遠離是非。
就在大夥配著尖叫聲的默然之際,李櫻從廚房裡端出飯後甜點,最終由柳湘寧的驚呼打破這略顯尷尬的場面:「哇啊!櫻姐姐做的櫻餅看起來好美味呀,我先來嚐嚐!」
「喜歡的話,廚房裡還有很多哦!待各位休息好準備回去時,小女子多包一些給你們帶著補充體力。」見廚藝被人肯定,李櫻笑著放下點心,以帕子擦了擦汗後就落坐於李稷卿旁邊。
「謝謝櫻姐姐!」柳湘寧邊吃著桌上的櫻餅,邊做著下山後可以拿更多甜點的白日夢。
「是說,小女子沒記錯的話,檸檬目前應該是住在橘侯府內,對吧?」柳湘寧當年曾受川叔與其妻的照顧,追尋著兩人的足跡踏上江湖後,便也跟著搬入橘侯府生活。
「對!」咬了口櫻餅,柳湘寧像隻小倉鼠般鼓著腮幫子點了點頭,隨後又不解地歪著頭問道:「櫻姐姐怎麼了嗎?」
李櫻收起剛才的笑容,從腰際間拿出一枚鑄刻著「橘」字的金燦令牌,放在圓桌中央,「月前橘帶著小懷仇來小居治療時,便交予小女子這枚兵符,說是希望我能代他去接手奔犼龍騎的操練,接著又說要去找師父,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至今仍未有消息。」
柳湘寧聞此神色有些異樣,雖僅一瞬,又恢復成原來的神態。但閃瞬的異樣還是被細心的李櫻給察覺到,她隨後正色問著柳湘寧:「我想問,他們兩個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柳湘寧開口欲言,便見紀洛瑤朝其使眼色,示意務必謹言。紀洛瑤自是有聽聞柳川門師徒的事,他們都攤上了一些麻煩,而這些麻煩之根源皆非旁人能夠輕易議論的。
對師徒倆來說,李櫻似乎是出於某種理由而詢問,是關心?抑或是參雜其他意圖?
總之,這事本不該由柳湘寧妄議,有些話自在人心。
北海地處雪山,終年冰天雪地,而山腰處有間屬於散雪閑源的牢獄,如今卻關押著柳川門的掌門人川叔。
這天雪寒凜走進這間不見天日的地牢,冷目看著眼前的階下囚。
眼前的男子髮髻披散,低垂著頭,就連有人走近都不見頭抬一下,他頹廢地看著地上,絲毫沒有了往日掌門飛揚的神采。
「橘自盡了。」雪寒凜並沒有與手下敗將寒暄的心情,只是冷冷地吐出這四字。
「為何而死?」川叔猛然抬起頭,滿臉的錯愕。他被關在這早已不知過了多久,上次見到橘時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
「心灰意冷、壯志未酬、為情所困……有數百種理由能去死,我只是負責轉告。」
「實屬不智之舉,但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身為他的師父我支持他。」川叔沉默許久,倚靠牆邊嘆了口氣:「可惜就這麼少了一位可造之材,只能說以他的資質不難有一番成就。」
支持他去死?雪寒凜挑了挑眉,對於川叔的反應不可置否,如今江湖人才凋零,偶有新星閃耀,最終卻落入深淵。
橘是如此,川叔亦然。
說來雪寒凜與川叔本是無冤無仇,直到川叔某日酒後吐真言,脫口說出多年前曾騙取雪寒凜兄長的信任,以此背後資助血劍盟東山再起。川叔酒醒後面對眾人質問,卻也不加否認,其後更有情報探子查出川叔私自藏有血劍盟信物,令川叔百口莫辯。
不過雪寒凜也非不通情達理,他不討川叔的命,也不追究當年之事,只要求其割捨過往、改過自新。然而在川叔許諾後,卻又於某日飯局中忘我地高談闊論當年事蹟,直到消息傳開......雪寒凜出現在其面前,川叔深知自己再次違背諾言、辜負他人信任,只好俯首認命,任憑處置。
一切皆是可悲、可嘆。
川叔一言不發地長歎一氣,彷彿將生息吐盡,隨後再度閉目盤坐,再無動靜。而雪寒凜也盡告知義務,隨後走出地牢重新將它落鎖。
當時滄玥閣接收到情報時,紀洛瑤告知橘自盡與川叔被關押的事,本擔心會影響柳湘寧的情緒,可她知曉後卻淡然地聳肩說道:「既是他們自願的,也不好多說什麼,江湖百樣人。」
如今被李櫻問起,幾人又憶起這事。
紀洛瑤的叮囑在柳湘寧腦中迴盪:「無論如何,未來的江湖路是由你們在闖、未來的新局是由你們開創。同為師父的我,也只能這樣給予你們祝福了。」
當柳湘寧不知如何回應,其餘人陷入沉默之時,玉叁叁輕咳一聲,除了吸引目光外也成功幫師妹解圍:「我能說說昨日發生的趣事?」
李稷卿聽聞有趣事,頓時也樂了:「喔?姑娘請說,就當作飯後的消遣?」
玉叁叁說回剪影人那不忍直視的排骨料理,令在場眾人時而驚奇時而大笑。隨後柳湘寧則是想起了之前去任情自在莊拜訪玉叁叁時,曾撞見她和好友聿縭在莊內花園中,騎著搖晃木馬玩得不亦樂乎。
「叁叁師姐曾和情郎偷偷騎著木馬玩得很愉快!」柳湘寧脫口說出這個「秘密」,令正訴說的玉叁叁錯愕了一下,隨後看向柳湘寧的座位。
「師妹!」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玉叁叁霎時臉色發紅,心裡想著當初為何不把莊門給上鎖!
太丟人了!
飯局成功在幾人的歡聲笑語中落幕,目送師徒三人遠去,李稷卿立刻揉了揉臉頰放鬆,並對方才李櫻唐突的舉動有些微詞。
「小嚶嚶啊……妳平時做事倒是謹慎,怎麼剛剛突然就直接問起橘的事情了?」
李櫻停下收拾飯桌的動作,垂眸道:「擔心則亂,我看檸檬的反應,多少是知道他們師徒可能凶多吉少了。」
同是義軍同僚,她自然是熟知橘那股屬於少年多思的憂鬱情懷,年紀尚輕的他急於闖出一番事業,且即便已成婚,依然易陷於感情相處的困境。加之略有耳聞川叔的過往……插不上手的事,還是少深究為妙。
「不過現在此事倒成次要了。」李櫻暗自嘆了口氣,趁著此刻四下無人,她話鋒一轉回到水雲天援救行動後,李稷卿一直放在心頭上關切的問題:「卿卿前幾日向小女子問起兵部司馬狀況,據我所知,他在安頓好定亂軍後便銷聲匿跡,想來應已卸甲歸田。」
李稷卿鬆了口氣:「如此便好,如今霧隱泉澗已是江湖不可忽視的勢力之一,蕭復便可不用太憂心子清的安危。該趕緊著手安排他的家人入住,給小光光治療了。」
「且上次聽妳提起宮無殤再收二徒,師門壯大,想必楊蒼短時之內也不會對他們動心思。」
自從借蕭復之力順利抹去在宮中的行跡,李稷卿始終掛心著這位走上遵從明心道路的兵部司馬。對方既已實現當夜在蕭府的交易,也成功瞅準時機給楊蒼痛擊,李稷卿認為是時候換自己兌現承諾。
而這亦是他僅剩幾旬小居的房東身分後,以「李稷卿」之名唯一能做到的事。
「江湖啊……紛紛擾擾,倒是挺令人懷念,就是不知道在下還有沒有機會再親眼見證他們的故事。」李稷卿走向窗邊,今晚再一次見到江湖人快意暢談,惹得被勾起往昔情懷的他望著漫天星子,不禁感嘆。
自離宮後,從桃鄉那兒得知自己被下了追緝令,李稷卿明白事情已然無法挽回。他在宮裡為達到寒門蒐集情報目的的所作所為,之於整個江湖,稱為「威脅」也不為過。
更不用說此事被揭發後,往日結交的友人們大多對他失去信任,而從梅霓那兒打聽到源頭後,生性執拗的李稷卿曾試圖去信散雪閑源,欲要彌補那瀕臨碎裂的關係。
未料得到的回音,卻是他過去一張張寫滿抱怨話語的親筆書信。這些書信原是李稷卿單純寄給信任的朋友,吐露心中對於無法與散雪閑源和平共處的無奈,卻不知為何最終被單獨擷取下來而為對方所知,當中某些較為激烈的言詞更促使追緝矛盾激化,眼看已毫無和解之可能。
於是,他明瞭自己不可再任性地連累師門,而選擇跟著曾經有過約定的友人們遠離世間是非,於幾旬小居安然度日。數月過去,糾纏於身的煩擾隨著江湖新舊浪潮不斷交疊翻湧,似乎已不再被提起,只在眾人心中留下一道瘡疤。而李稷卿也足不出戶,專注當下的生活,不再直面任何重燃火花的可能,雖形同囚禁,卻或許是對所有人來說,最安穩的結局。
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落索。
見李稷卿落寞的面容,李櫻了解這些打擊對他的影響仍深,但終歸是他自作自受,外人無權插手。只得以好友的身分安慰道:「有些事情發生了也回不去,如今這樣清清淨淨地與小元元、塵哥還有云青一起在小居生活也不錯,不是嗎?」
李稷卿若有所思地望向李櫻,苦笑道:「也罷,與其懊悔失去的東西,不如好好把握如今擁有的一切,你們一直這麼勸,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卿卿就別想太多了,當初你選擇逃離宮中、離開寒門,便是希望日後好好在小居裡休養生息吧。」李櫻搖了搖頭,上前推了推李稷卿的肩膀。
「而且這樣小元元也才能盡快在夜半時分,帶著住客去拾星院『參觀』呀!」
「咳咳咳咳,在下就寢有何好觀賞!」
「就是『睡覺』才有看頭啊!」
***
水都苑的楓閣酒樓內,一名有著如同烈焰般紅髮的少女走過掛滿水墨畫像的廊道,在雅間之前敲敲了門:「門主,是我。」
來者是昀泉仙宗現任宗主,韓櫻。
「進吧。」裡頭傳來一道率性的回應,似乎已從聲線認出外頭之人的身份。韓櫻應諾後便直接推開廂門,只見落座主位的是如今號稱「神鞭道邪」的莫停歌。
兩人所處的楓閣酒樓,不僅是在這桃花紛飛之地中有別具一格的楓林景觀,更獨特的是酒樓的老闆楓姬不以武功見長,而是為磨練畫技而行走江湖,更招攬許多具繪畫專才的丹青妙手替來訪的酒客繪製畫像,因此有更多為此慕名而來的人們前來光顧,躋身水都苑名樓之列。
韓櫻進到雅間,在桌上放下兩碟花生後,便於莫停歌的面前落座,道:「許久未見,莫大哥最近如何?竟有閒暇在此飲酒。」
莫停歌聞言只是繼續抿著酒,悠悠道:「這不適合我嗎?江湖成天盡是狗吠,也叫不出什麼新花樣。」
自服部佐介大鬧不夜坊還轟出一個大洞,莫停歌索性不再修補,遂後在拜別賭坊總教和其餘主事後,自行創立宗派「神鞭門」。與中原的主流教派不同,莫停歌廣納離經叛道之人,更自封「邪派之首」,一度傳出諸大宗門要員皆握有副門主令牌,使宗派因此風光一時。
而莫停歌平生最痛恨部分江湖人藏頭蓋臉的行事作風,不僅是附和雲樓在臨湘城設下的蒙面禁令,更對敢怒不敢言、只得向雲樓書寫不滿卻又不署名者嗤之以鼻;一次莫停歌被批評是仗著靠山行霸道事,他卻也只是加以反諷,配上教徒不斷喊出的口號「違抗神鞭門,立地添新墳」,更是助長自己「邪派」的一貫作風,絲毫不被江湖上的這些風波影響。
韓櫻含笑點頭:「那是,果然在這把酒言歡才是你的本性。賭坊那你打算怎麼辦?」
「賭坊我是放著荒廢不管了,任由他們去。不過聽說楓閣最近接手了那片廢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改造成另一間酒樓。倒是神鞭門感覺快滅門了,最近正常人太多,補充不到邪士,這片江湖被『正義之士』佔據,我快失業囉。」莫停歌自嘲一笑:「哈,說多俗事又要壞了興致,來,乾一杯。」
「乾!」兩人各持一壺酒,也不倒酒入杯,便直接以壺對飲。
「話說你最近又在點誰的檯啦?上次那位道姑呢?」
莫停歌腦中閃過好幾道人名,一時竟語塞講不出個誰,只好道:「喔她啊......她最近比較忙,所以我都來這找楓姬,還有就是......」
韓櫻看出莫停歌的神情,對著調侃一番:「看來在追求的人太多,都不記得了,上回還聽你把別人名字講反呢。」
莫停歌搔了搔臉頰,訕訕道:「是有這事沒錯,但我可是純情男兒......」
「不是一心一意地追求,怎還能稱純情呢?」
「遇到每位美人的時候,對她的感情皆不輕易變動,這不就是純情了嗎?」莫停歌這番詮釋令韓櫻傻了眼,彷彿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此時一位酒樓的侍者叩門而入,替兩人各自換上一壺添滿的酒。他似畫中走出的美人般,紅唇輕抿,柳眉朱砂,一頭及腰青絲未挽未繫披在身後,纖細的腰身在丹色紗衣下若隱若現,為斟酒抬起的手腕潔白彷如月光。閱美人無數的莫停歌一時竟分不清侍者性別,目光毫不避諱地在侍者身上游移,直到韓櫻輕咳一聲,開口詫異道:「兒子來了?快坐下吧。」
「這……」侍者為難,糾結了幾下終究捱不過娘親的目光,盈盈一笑坐到韓櫻身邊,撒嬌道:「乾娘,前幾日小生跟容繾姐姐對賭,又輸光了吶……」韓櫻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悄悄將錢塞至他的手中,輕聲道:「沒事,這筆零花錢是乾娘給你鹹魚翻身的。」
兒子、小生?
莫停歌旋即咂嘴收回目光,拿起新酒問道:「乾娘?你還收了個乾兒子啊?」
韓櫻隨即與莫停歌解釋,並向兩人各自介紹道:「是,他是我義子常凝,在這間酒樓認識的……」隨後又向常凝說道:「凝兒,這位是莫停歌,我大神鞭門的門主。」
「小生常凝,常從娘親口中聽過莫門主大名,今日得見實是榮幸。」常凝起身行禮拜會,目光守禮地落在自身前方三吋的地面未曾偏移。
「得了,別整那些禮數、體統,磨磨嘰嘰,無趣的緊,喝酒才是正事。」莫停歌不耐地擺擺手,他最煩這些繁文縟節,活得盡興才是理想。
「既如此……小生便不客氣了。」常凝未顯侷促,唇角微微一勾,便坐到了莫停歌下首的地面,一雙美目毫不掩飾地直盯著他瞧。
韓櫻見狀連忙道:「凝兒不得無禮。」
「可是,」常凝眨著長睫,妖嬈如紫蝶流轉於暗夜的情動。「久仰門主英姿,難得有如此機會,小生想好好欣賞一番。」
莫停歌頓時黑著臉別過頭,拍掉晃到胸前的纖纖玉指,冷哼道:「……滾,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呵呵,那還真是可惜……都說美酒配美人香,情動胭脂桃源鄉。」說著,常凝旋即起身,輕巧走回韓櫻的身邊,任由衣紗隨風輕飄,紅紗輕拂過莫停歌的臉龐,只留下引人遐想的胭脂香。
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整個雅間似乎陷入了沉默,直到韓櫻出聲打破了這刻寧靜。
「門主、莫大歌?」
過了半晌,莫停歌才在韓櫻的呼喚聲中反應過來,悶著頭將酒壺裡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韓櫻忍不住嗤笑道:「如何,不錯吧?」
莫停歌瞬間被氣得無言以對,許久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句乾巴巴的話:「一個大男人塗脂抹粉,成何體統。」
體統?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
「哈哈哈哈,沒想到能從你嘴裡聽到成何體統這四字,真是一點也不適合你。」相識多年,從未看過莫停歌這副狼狽的模樣,韓櫻簡直要笑出淚來:「不過你說錯了,他可沒抹粉,那股香味據說是打從娘胎就有,香嗎?」
「香個屁!」莫停歌不禁飆粗話,惹得韓櫻又是笑聲連連。
「要不是妳義子,早把他轟出去了。」
起身再看了眼韓櫻身邊的常凝,巧笑顧盼、萬種風情,確實有心目中的美人風範。
可惜......若兩人性別不同,自己的確會為他一擲千金。
「我要去尋其他美人,再會。」
縱然歷經江湖風風雨雨,他依舊是那位流連忘返於酒樓的莫停歌,那位最清醒的酒徒。
在莫停歌離去後,雅間獨留韓櫻和常凝兩人,兩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默默起身收拾桌上的器皿。隨後韓櫻想起一事,向常凝問道:「你可知刺殺王爺之事已被朝廷偵結?」
常凝並不知曉朝堂之上的事,但對早前針對雲樓的那道拔權詔書也是有所耳聞,雖不明白為何突然對他提起這事,但既然娘親問,他回答就是了。見他搖搖頭,韓櫻繼續說道:「朝廷只以瀆職之名斬了幾名王府守衛後,便讓御史將此事定案封檔,不再追查背後的真相了。」
「這事如果輕易地結案,除非朝廷放棄追查真兇,或是......眼下有比這還重要的事吶?」常凝對韓櫻提出自己的疑問,連他都覺得這事沒有這麼簡單。
韓櫻看了看四周,又對著常凝語意深長地說:「如今江湖私下傳出楊蒼羅織罪名來剷除異己好扶植自己的勢力,是為了未來篡位奪權做準備,連暗皇軍都已朝帝都集結,眼下是朝廷存續的最大危機,已經無暇再管江湖紛爭了。」
常凝聽完後沉思片刻,隨後望向窗外的楓樹林,只默默道:「看來,要變天了吶。」
第十五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洪哲、離紫歌、霍言奪、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辛苦小組了!!!by剪影人
2023/8/22上午 02:13:13
那...那個 韓櫻的自稱可以變成本座嗎 感覺比較帥氣x(無理
2023/8/20下午 09:18:27
蜈蚣的來源並非出自"師父家中前輩",細節設定上偏向於透過鬼面醫(野史)所認識之人,並非要點僅寫故人即可,多謝,小組辛苦了。--任光塵
2023/8/19下午 08:5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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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分享:仙丹人創幫的問題
時間:2023/8/10上午 01:18:41
近期有玩家討論:想要讓A的爸爸B創建一個幫派,設定比較合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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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有玩家討論:想要讓A的爸爸B創建一個幫派,設定比較合理。是否應該讓B成為"仙丹人",從而讓B達到300顆仙丹和50萬貨幣的創建門檻。但也有人提出:先讓A創建幫派,然後將最高領袖設置為B,這樣可以節省仙丹資源。
這兩種方法之間的最大區別在於幫派創始人的顯示是固定的,即使重新設置最高領袖,也無法改變這一點。但實際上,正史小說會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描寫,例如像任情自在莊的莊主曾經多次更迭,或者像昀泉仙宗經歷了重建,正史小說不會死板地寫作創立人就是幫派掌權者。
因此,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設置"仙丹"的目的是為了在將來創造一個新角色(例如自己的師傅)時,在遊戲和小說中一亮相就是強者,符合江湖之"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的精神。如果讓A創建幫派,然後讓B加入,但由於B沒有服用仙丹,等級只有1級,可能會被寫成B憑藉兒子A的金援支持創建了幫派,並擔任了名義上的最高領袖……而不會寫成A請出隱居高人B(爸爸、師傅等)來創建幫派。
目前還有其他幫派,例如霧隱泉澗的葉秉(被設置為宮無殤的師傅)以及幾旬小居的斐,都花費了300顆仙丹來創建幫派。正史小說的寫作應當有所區別,以免對那些真正投入資源的玩家不太公平。
當然,這一情節可能會被寫入正史小說中,也可能被省略。或者玩家可能根本不關心這一情節應該如何寫,因為仙丹資源更為重要。這完全取決於玩家個人的選擇,但無論是玩家還是正史小說的作者,在撰寫時都應該注意這些細節。
[進行回應]
入了法眼就有細節
2023/8/10上午 11: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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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洪哲
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3/8/4下午 10:59:25
本週(8 月 5 日)開入討論暫停一次,下次開入討論時間預計為 8 月 19 日晚上 8 點,期間可透過呼叫狗仔隊或刊登討論區貼文聯繫正史小組,小組看到後會盡速回應。
[進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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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十四)
時間:2023/6/28下午 01:43:18
鶯語間關,落子清脆。
凌雲雁獨坐於 ......
[展開全部內容]
鶯語間關,落子清脆。
凌雲雁獨坐於茗花水榭的廂房,面前是盤尚未下完的棋。眾判官暫卸重責,各享閒情,就連林茗也在前幾日,和好姐妹相約華池泡溫泉,而未伴其身側。
他時而敲著棋子,時而遠望窗外的林間鳥,感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窗前惠風和暢,連長年鬱結的眉頭也不禁稍稍舒展開來。
自授任綬督之刻起,不知已有多久沒有過上此般閒暇之日?
正專心沉思著,便聽聞窸窣的腳步聲,凌雲雁未動目光,淡言道:「喏,來陪我下這盤棋吧。」
「哎哈哈,還是被發現了?」莫停歌踏入廂房之際,見凌雲雁正專心於弈棋,本不想擾其興致,怎料一縮足便被察覺,只好勉力應聲前去。
「你那大步流星的腳步聲,有耳朵的人都聽得見。」凌雲雁輕勾唇角,招手邀莫停歌靠近:「過來吧,如此謹慎畏懼,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
「我這不是見你獨自一人,怕又被傳閒話嗎。」傳閒話者另有其人,幸好她不在此。莫停歌黑著臉徑直在凌雲雁面前落座,不過他本意並非弈棋,而是來交還某物。好似篤定自己一定會被誇獎似的,他自豪地揚起下巴說道:「不說這個,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凌雲雁不禁哧了一聲:「還故作神秘,就你還能帶什麼?說吧,又是哪家酒樓的好酒?」
只見莫停歌不以為然的哼笑,甩了甩袖,本空無一物的手掌上竟多出一枚雕飾飛雁印紐的玉質大印:「樓主,你來瞧瞧這是何物?」
凌雲雁見狀,頓時喜笑顏開,連棋局都拋之腦後,索性草草放下黑子,說道:「朝廷的這顆官印,你真順回來了?」他接過官印後,內心的激動久久不能平復,更是仔細地端詳輕撫著官印的圓稜,欲證真偽。
看眼前這老大不小之人笑得像個頑童般,莫停歌內心更是驕傲,若是身後有條尾巴,那轉動的速度大抵都能讓他原地起飛。直到凌雲雁停下來轉頭看著他,莫停歌才清了清喉嚨,正色問道:「如何?這顆章印總無誤吧?」
若是這官印有誤,自己懷裡可還藏有幾顆呢。
「不錯!這顆便是綬督所持的官印。」凌雲雁將官印收入懷中後,和顏悅色地看著莫停歌,笑道:「多謝你代我取回官印,這幾日你也『受累』了。」雖然此人平時浪蕩不羈,但做起事來依舊是非常可靠,也不愧是那人一手帶大的孩子。
「哼,可不是嗎?近來官府為了和服部佐介劃清界線,整治朝堂忙得焦頭爛額,我不過是藉這機會從官衙裡順走了章印,輕而易舉!而且我還借用它把玩了幾天......」莫停歌說的愈發得意,竟將自己私自取走官印並擅自行使綬督權力的事給一併抖出。
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莫停歌連忙開扇遮面,裝作若無其事。
「別遮啦!這些消息早就走漏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通緝事由,任誰都看得出是你的手筆。」回想起前幾天堆滿自己桌案的投訴文書,凌雲雁簡直哭笑不得。只見那招搖的通緝令,上頭盡是些被懸賞的惡人……當然還有一些無關緊要但是他看不順眼的人。通緝令皆是打著誓要使惡徒在牢獄中化為白骨的旗號,但誰不知道他那些昭然若揭的「小」心思,說到底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拿著綬督的權力跟玩兒似的。
這樣玩鬧的生活,似乎也很久沒有過了?
「也幸虧大家都是明眼人,讓我任性了一回,江湖上沒人討伐我這個『新』綬督。」莫停歌聽著凌雲雁的話,也不再藏掖了,收起扇子笑看窗外景。
凌雲雁見狀白了莫停歌一眼:「得了吧,你還裝呢,在不夜坊的時候,怎就不見你怕過這些。」
莫停歌聽後又是一副「小輩資歷淺薄,還請前輩多多包涵」的謙恭模樣,讓凌雲雁滿身皆起雞皮疙瘩,頓感冬天是否提早到來。
「但我認為……你已經做得比我好了。」凌雲雁正了正語氣,拍拍莫停歌的肩,這令莫停歌眼底閃過一絲彆扭,嫌棄地拂了拂被凌雲雁觸及的衣料。凌雲雁見此倒也沒有什麼反應,依舊和氣地輕笑道:「據我所知,其餘宗門知悉後也沒有太多的意見。」
「沒意見自然好,這都在不夜坊下過馬威了,如果還要有意見,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不過……」這時莫停歌望向前方的棋盤,也不管現在的棋局如何,徑直執起一枚被圍困的白棋,將其置於黑棋們的至高點之上。「就算他們想抓我,也要看他們有沒這本事辦到。」
幾月以前,九歌之一的鳳梧歌借莫停歌身分外出,卻遭歹人伏擊當場殞命,這則噩耗對莫停歌打擊甚大。雖然事後莫停歌仍是那副浪蕩不羈、不受禮法管束之貌,但在凌雲雁看來,莫停歌已完成蛻變。
頗有當年流雲飄蹤之風範,更醉、更狂的同時,進退拿捏得宜。
凌雲雁端起了置於桌旁的茶盞,不急不緩地說著:「你取回官印總是好事,雖然你也當了幾天綬督,還弄出一堆事……」他停頓了一下,隨後又正色說道:「咳,這樣也好。至少讓雲樓免於被朝廷跟江湖兩邊拿來說事。多虧你演了這麼一齣戲,弄得官府除了要應付東瀛殘黨外,又得收拾你上竄下跳的荒唐施政,最終也沒空再追著雲樓跑。」
這次雲樓終於能遠離這個麻煩了,凌雲雁內心正如此想著。
「想必這回朝廷應該是學乖了,我在想不久的將來,這枚官印大概也沒有作用了,那群朝臣知情後估計也會想盡辦法削弱綬督之權,真是這樣我也不用煩心甚多。」凌雲雁邊說邊轉頭與莫停歌共賞景致,言語間彷彿像是在說他人之事般。
「他們就算想這樣做也沒那個心力,天武會的爪牙可還未肅清殆盡。」莫停歌把玩著懷裡的幾顆官印,心裡想著那群官員大概發現印章不見時,會很慌張吧!想到這裡,莫停歌不免又有些得意。
嚇嚇這群尸位素餐的高官,剛好而已。
「確實如此。但他們也沒想到這個權力,會被如此利用吧?」凌雲雁直接點出了原因,想當初朝廷是為制衡、意圖分化江湖宗門,才任命自己為綬督。結果分化未成還弄巧成拙,更是間接助長雲曦迴雁樓的勢力。
二王爺生前所謀,絕非眼下景象。
「對了樓主,近日你可有聽說過昀泉仙宗再起?」莫停歌突然話鋒一轉,讓正在喝茶的凌雲雁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情,他將茶盞放下後問道:「再起?原來仙宗的傳承未被九笙完全隱沒嗎?」他只記得九笙突然消失,連帶著把昀泉的秘密給帶離了世間。
「倒是與九笙無關,這次是三參事中千氏的傳承──『守泉聖女』韓櫻所領導的再起,我在想先前燁離的現蹤,估計也與此事脫不了關係。」
不夜坊一聚為何燁離會輕易現身,原是眾人心中的謎團,如今傳出仙宗再起,彷彿都能連在一塊了。莫停歌忽地憶起什麼事,又對凌雲雁道:「樓主最近常留於臨湘城,難道也不知仙宗諸人前些日子齊聚臨湘?」
「真有此事?年歲漸長,還真無暇兼顧諸多繁務。」凌雲雁想起仙宗不老仙泉的秘密,本以為九笙的消失等於已將此事徹底隱蔽,可如今這事已然發生,心中再生擔憂。
不老仙泉福禍兩存,希望只是唯福就好,若再要出什麼么蛾子,不知這江湖又要亂成什麼樣子。
過沒幾天凌雲雁取回官印的消息人盡皆知,朝廷雖不滿莫停歌的「荒唐」行為,更對莫停歌的「讓位」而令雲樓重新掌權感到錯愕。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朝廷只得下達一紙詔書,承認雲樓重新總御天下宗門。
然而正如凌雲雁所預料的,綬督之權將會迎來終結。
***
戰鼓喧騰,百萬雄師。
「小櫻那兒的狀況如何了?有那孩子的下落嗎?」雖在營帳內,依稀能聽見遠方戰場上的戰鼓喧天,落座正中的宮無殤緊鎖著眉頭,向剛從外面奔波回來的劍侍問道。
「情況不容樂觀,少主。」紀惟曦面露凝重地搖搖頭說道,「我們的人尚未找著崇淵,李姑娘設下的防守據點就已被甲子軍攻破。所幸李姑娘心思縝密,多留了一手,透過地利與禁衛軍的動向情報,令兩軍出現嫌隙,從而內耗兵力。」
「什麼!」一旁本就秀氣面容的子清,聽聞兩軍互打後面色頓時更顯蒼白,但也不得不佩服李櫻的智謀。前些日子跟舅舅求助未果的他,不得已才轉而向剛平息風波的霧隱泉澗提出委託,希望能夠撥出人手支援水雲天的戰事,好讓他們順利救出崇淵。
在泉澗之內,由於義軍成員的楚懷仇已率軍北行衍倧,而紙鳶則因與服部佐介一戰的傷勢還未痊癒,正由青湘留守照料,使可出征的能戰之才所剩無幾,經過葉秉與元釲商議權衡後,決定由宮無殤帶著劍侍紀惟曦、和精於武功的幫眾,更率領一支泉澗私兵前來援助,其中包含通過彤雪門試驗的司馬青,他雖具彤雪門弟子資格,卻同時是元釲的親傳弟子。
子清本以為危機終於能化為轉機,未料後續的局面似乎越發混亂。
紀惟曦斂起柳眉補充:「司馬兄已全力應對從另一邊猛攻來的乙丑軍,但只怕是撐不了太久。」
前線如此近乎四面楚歌的絕境,令帳內幾人陷入沉默,這樣下去人非但找不回來,還可能折損我方所有性命。
不一會兒宮無殤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拍案站起,隨命紀惟曦取來置於香案上的餘火劍——為避免自己再用君仙劍擾動心魔,傷及身邊親友,他特意回了趟宮家內並請出古劍穩住心神。
自刺殺二王爺之事後,自己躲藏了這麼久,該是時候與楊蒼正面交鋒、做個了斷。
宮無殤戴上斗笠,轉頭說道:「走,子清,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另一邊,針對乙丑軍的異象,楊蒼的手下亦快馬加鞭地趕回軍帳回報。
「報!乙丑軍與甲子軍兩軍交會處,出現缺口,且有擴大之情勢,尚未查清原因。」
楊蒼聽聞此報,眼底盡是戾氣。明明對方的軍隊人數遠不及自己的暗皇兩軍,根本不足為懼,卻始終被他們凶險難纏的軍陣拖延剿滅進度,好不容易突破他們的防守,現在竟出了亂子。
「無能的狗崽子!」
只見他怒揮戰戟,面前的案桌隨之崩解,隨後怒火難消,便又對傳令使喝道:「這些混帳,你帶人去給我把率領的隊長都斬了!」傳令使大氣不敢吭一聲,只得接過軍令狀後便撤出帷帳。出帳後的他看著手中那「要命」的指令,只覺得此事著實難辦,畢竟都是一同出生入死過的弟兄,可為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不敢向盛怒的楊蒼求情,只得暗自替兩位倒楣隊長默哀。
從軍數載,或許該是時候告老還鄉了。
送走人的楊蒼落坐於太師椅上捏揉眉心,試圖撫平心頭上的不順。不平之事一樁接一樁,卓心邪此時並不在身邊,前些日子她率拜邪團前往衍倧,雲樓多年耕耘於該處,若不是敵無涯的天武會戰士於衍倧燒殺擄掠,加上雲樓處處受制而無能為力,使當地民心動盪不安,拜邪團的觸手也無法探入其中。
可惜楊蒼有所不知,衍倧已有橘侯府的奔犼龍騎與蕩寇軍的碧雪丹心等候多時,後頭還有楚懷仇率領的魁儡軍勢進行圍剿,在三方軍隊的圍攻下,卓心邪在衍倧的日子也未必安逸。
卓心邪並非朝廷人士,若僅是藉邪教作亂,為禍一方也就罷了,倘若她另有所圖、別有異心……
楊蒼緊握著戰戟的指關節微微泛白,野心和猜忌侵蝕著他的耐心與理智,眼下這幫愚兵並不讓人省心,隨著數次戰役遭江湖人攪和失敗,經年累月堆積出的那層引人膽寒的軍神光輝正逐漸黯淡。
外頭的風聲都戲稱他「洋蔥」,當剝開一層層狠辣的外皮後,就只剩空有謀逆之心的禁軍大統領楊蒼,而同時間在朝堂上的聲望也愈發低迷,已然危及到自己統領的地位。
唯一慶幸的是皇上病情時好時壞無法理政,且各屬百官並無證據能定案他意圖謀反,他們也無膽與楊蒼明著鬥法。誰若毫無萬全準備攤上這事,恐怕自己的九族都不夠餵飽楊大統領的無情兵刃,只能暗地裡想方設法來搗碎這顆「洋蔥」。
心思煩亂的楊蒼大掌一掃,棋子凝於指間,重新擺上水雲天的地形沙盤思忖。聽說這幫人是為了一小娃兒前來,在無月之夜以少量精兵對幾處較少人煙看守的地方發動奇襲,這些毫不起眼的謀略倒是成就了一樁奇計。
從精煉的布兵策略和行動預判來說,楊蒼肯定著那些江湖人確實聰明,更推測應該是過往交手過的對象,而他似乎也逐漸看清是江湖中的何方勢力所為,然而他們這次冒險的進犯舉動無疑是對自己赤裸裸地挑釁。
現在的水雲天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報!一支未亮軍旗的朝廷軍從後方追擊我軍,請求將軍出兵援救!」隸屬甲子軍的傳令使匆忙進入軍帳中,稟報著又一則十分異常的軍報。楊蒼在聽到這份軍報後感到疑惑,隸屬朝廷的軍隊皆在自己手上,為何會有不知底細的朝廷軍?
事出反常,其中必有妖。
楊蒼思緒動得飛快,他憶起先皇忌憚功高震主的將才,極有可能會為鞏固皇權而暗地組織能與禁軍相抗衡的軍隊。不過這不可能事前毫無破綻,而自己也多少知道風聲——除非這支朝廷軍的主使者根本不是當今聖上或是任何皇族。
楊蒼至此冷笑一聲,隨即略過跪在地上顫抖的傳令使,大步走出帷帳。既然同樣是為朝廷效力,哪有能不親自會一會的道理?
在距離楊蒼軍帳不遠處的山坳上,蕭復見眼前有如煉獄般的戰場,內心反覆思量著自己的決定。當初以兵部司馬的名義廣招士卒組建「定亂丙寅軍」,並暗地裡對這支軍隊進行操練與整軍,為的是在風雨飄搖的朝中仍有為自己效命的勢力。
「今日一戰,除了救人也是關乎蕭家的未來。」蕭復喃喃自語著,自決定要與楊蒼翻臉後終日寢食難安,一旦出兵必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不過為了心中的正道,為了不愧對家人,勢必要斬斷這個孽緣。
如今時機正好成熟,是該和楊蒼好好算一下帳了。
而宮無殤帶著人正前往戰場應援時,見到定亂軍正對甲子軍發起進攻,眾人見狀無不驚愕不已。子清眼角間卻撇到了立於山坡上的蕭復,頓時心緒複雜,不知作何言表。
為何他會突然相助?這人心性最是剛硬又自私至極,先前分明說的如此決絕,現下這又是演哪一齣?莫非是有什麼算盤不成?
子清就這麼瞪著蕭復,身旁的宮無殤見此倒是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疑惑地朝著目光看去,又問道:「你怎麼了?仇人?」
子清搖了搖頭,仍是盯著蕭復,正巧蕭復轉過頭來,兩人似是對視了一眼。
「是舅舅,兵部司馬蕭復。」
就算他有什麼算盤又如何?如今的他們,可再也損失不起什麼了。
「先救人要緊。」宮無殤對子清這番話沒有異議,畢竟現在的路大致被丙寅軍清蕩乾淨,對他們而言如虎添翼。隨後他看著遠處的方向回應道:「你決定好便好,如今有蕭司馬的援助,我們要快點行動,別辜負他的美意。」
按著李櫻他們先前挨個排除的可能性,僅剩水雲天中心深處的地牢尚未搜查過。那兒平時有重兵把守,無論是單槍匹馬抑或是興師動眾攻去,只要引起對方察覺,必是一番苦戰。
多日的兵戈鏖戰,也算是達成原定的調虎離山之計。
兩人帶著親信低調趕往地牢時,遠處不尋常的人影竄動引起了他們的警惕。
「等等,有異樣!」即便忌憚舅舅的盤算,依然惦記著家人安危的子清見蕭復周圍突現伏兵,隨後一名小將從中竄出,徑直朝蕭復猛攻,他見狀連忙調頭往山坳馭馬奔去。眼看蕭復即將命喪刀下,自己卻還有一小段距離,子清不禁心急如焚。
不行,會趕不上……
「我來!」
宮無殤腳程飛快,竟能與馬上的子清相當,他一躍騰空,單足在子清的座騎背上一點,又彈射數丈,轉瞬間便抵達蕭復之側。
宮無殤抽出餘火劍解決周圍的伏兵,劍指那名看似有些武藝在身的小將,他身著透亮戰甲說明了此人在軍中的位階應當不低。
隨後蕭復的護衛將其圍住,使宮無殤可放開手腳與之拚搏,子清也隨之趕到,護於蕭復之前。兩劍交鋒,劍氣如虹,只能見著光影交錯,卻看不清兩人身形,但可見兩影間有一者正被步步逼退。
下一瞬,高下立判。
「你,叫什麼名字?」宮無殤將餘火劍沒入那名小將的腹部,那人的劍登時哐啷落地,身子也隨之軟下。
「盧……」那人嘴一歪,作勢要咬舌自盡,子清見此暗道不妙,運起掌心凌厲地往頂上一拍,力道之大直接讓其昏死過去。
眾人沉默了一瞬。
子清看著周圍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探那人的脈搏,生怕人就這麼被自己打死了,在探得他的脈搏後才鬆了口氣。
蕭復見狀,總是挺的正直的肩頭忍不住顫抖,眾人隨後也跟著笑出來。
「怎麼著!沒見過書生殺人嗎!」見眾人都在笑,子清秀氣的臉龐又漲紅起來,並用力橫了一眼那個為老不尊的傢伙。
還笑!早知道就不該救你!
蕭復想起適才子清以身護住自己的行動,懸於心頭的擔憂也放下,上前拍了拍姪兒的頭:「終究還是長大了。」
子清氣惱至極,一把揮開蕭復的手,轉身走向同伴那,幾步後卻又回頭道:「……過年我會再回家一趟。」
說完也不管蕭復有沒有聽懂,徑直拖著宮無殤往地牢的方向走去。蕭復見此情景,只得微笑目送兩人遠去。
九炎沖天際,定亂天地間。
楊蒼立於軍陣之中,在得知發起總攻的是霧隱泉澗後,眼神登時變得冷冽,冷語道:「獵物送上門了,我為何不去會會?」九炎戟彷若翻起通天炎氣,但甲子軍傳令使的一番話卻令他心情如墜冰窟。
只聽那位傳令使說道:「楊統領,那支朝廷軍自稱『定亂丙寅軍』,而帶頭的人是……兵部司馬蕭復大人。」
「蕭、復!他怎敢?他怎敢!」
楊蒼聽後霎時一聲朝天吼,周遭為之震動,好似螣蟒吞萬軍,卻仍潰散於定亂軍的聲勢中。
傳令使見楊蒼如此震怒,只得匍匐在地,顫抖地說道:「統領,敵軍從旁側山丘衝出,兵卒數量眾多,佔據山坳,易守難攻,已經將甲子軍給沖散開來……」楊蒼用兵多年,自是知曉發生了什麼,便轉過身下達命令:「去將甲子軍殘部聚攏起來,莫要給對方有逐個擊破的機會,緩慢撤出水雲天!」傳令兵領命後便急火火地傳遞。
楊蒼從懷裡取出輿圖,展開端詳了一番後,旋即用戰戟將其刺成窟窿。他無法接受多年始終百依百順的蕭家竟敢反水,憶起過往,楊蒼怒道:「蕭復......背叛本將是不會有好下場!」
自定亂丙寅軍衝進戰場後便讓甲子軍節節敗退,逐漸變成孤立無援的窘況。爾後散雪閑源的雪寒凜與凌玥也帶著幫眾前來支援,最終甲子軍在夜幕低垂之時被眾人合力殲滅。而乙丑軍的戰線也在霧隱泉澗的幾位高手聯合下成功回推,並快速滅減對方兵力,不留喘息機會。
餘火劍封喉,乙丑軍最後一位殘兵倒地,「如此一來暗皇軍全部覆沒,相當於斷了楊蒼的一臂。」宮無殤擦拭劍上血跡,面容冷靜地說道。屢次使用古劍令他身心平靜,甚至沒有先前與那名小將過招後的酣暢感。
「奇怪,不是應該算兩臂嗎?」子清心疼地摸著已有些捲刃的佩刀。
宮無殤解答子清所疑,輕拍他的肩頭說道:「不,楊蒼自身的武力仍算一臂。不過暫時可以安心了,回去後找時間請澗內新來的鐵匠替你看看。」
「嗯,這樣也好。」子清將希望寄託在鐵匠之上,冀望能夠將刀給修如新狀。「對了,崇淵呢?可有受傷?」子清將武器之事擱置一旁,隨即提起這次的主要目的。
「不用擔心,她相好已經把人救出來了,就是兩人都受了點傷,幸虧有定亂軍從旁護道,讓我們能迅速將她帶出地牢。」宮無殤將餘火劍收入劍鞘之中,隨後說道:「已經讓隨行大夫為他們調理傷勢,不過小櫻說還是帶回去讓任大夫詳細查看為好,應該不用太過擔心。」
子清點了點頭,這些天壓在心底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子清,我看蕭司馬挺擔心你的。」宮無殤一改話題,聊起蕭復與子清間的疙瘩。
「是嗎,我不知可有令他失望?」聽見他人提起自己的舅舅,子清原本有些欣喜的面色一凝,轉頭就擦拭起自己捲刃的佩刀。
子清本對蕭復的冷漠無情頗為反感,但經歷過這次戰役後,也逐漸對舅舅有著不同的看法,卻仍害怕自己仍舊躊躇不前,毫無成長。
宮無殤對此不打算評判,心結得靠子清自己走出,而在宮無殤看來他已快解開。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的差不多了……」宮無殤掏出些許乾糧,轉遞給子清後說道:「走,去看崇淵的身子好點沒,這次危難必然讓她擔心受怕。」
***
封天出世驚九蛇,鎮龍歸邪蓋仙蹤。
卓心邪剛到衍倧地界就遭駐守在此的軍隊突擊,不到片刻便被打得潰不成軍。收攏殘兵後又受楚懷仇的魁儡軍勢伏擊,雖成功反制其攻勢,卻也落得全軍覆沒,只得單騎逃到隴依附近的山頭避難。
她勉力撐著傷勢走在山林小道上,遠遠看到一座荒廢已久的小廟,決定先行休整後再回去重振自己的勢力。她踩碎殘破的門檻入內,便被裡頭的積塵嗆得不行,只能強忍不適隨意在柱子下撥了塊乾淨的方圓坐下,閉起眼睛靜心休養。
破廟周圍很靜,卓心邪心中卻焦躁不已,滿腦子都是這幾天的潰敗,帶著這樣的戰績回去肯定免不了遭受楊蒼的怒火。分明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她便可以洗腦衍倧的百姓,聚攏大批信徒,讓楊蒼明白她的忠心。
都怪那群可惡的小鬼壞了戰果,待她重整旗鼓必要……愈想心愈亂,卓心邪猛然睜眼,卻見面前一雙眼眸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什……這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卓心邪心頭一震,本能地斬出腰間的血邪劍,挾帶凶邪劍氣朝那人砍去。
下一瞬——
「劍很好,劍招也不錯,可惜心太亂。」斗篷下的人輕易地定住了血邪劍,此時卓心邪的獨門密招異邪廿四劍連一招半式都未成形。
卓心邪眉心微蹙,江湖上能截斷自己的殺招的人寥寥無幾。這時耳邊似有陣陣清脆鈴響,干擾著她的思緒,想看清面前究竟是何人,卻又模糊不清。
那故作低沉的聲音接著說道:「卓心邪,我問妳,對現在的江湖局勢作何感想?」
「我何必回......」卓心邪不屑回答這來路不明之人的問題,卻發覺血邪劍早已不知何時架在自己的頸喉。「我說!當前局勢動盪不安,各方勢力更迭不斷,各懷鬼胎意欲爭霸。但相信楊蒼大人必能風雨無阻,除盡反抗之人,再攬天下江山。」卓心邪還認為這是楊蒼對自己的考驗,便順勢吹捧了幾句。
「呿,問妳局勢,沒讓妳捧妳家主子。」神秘人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得不耐煩地抱怨道,隨手就將劍插在地上。卓心邪見血邪劍離開頸喉後便鬆了口氣,這才知道這人並非是楊蒼爪牙。只見神秘人旋倚於牆邊,平靜地看著她說道:「楊蒼不愧梟雄,可你真甘願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卓心邪寂然無語,她審問著內心,自己為何會甘願受楊蒼擺佈,為何不回到當年遠離軍營的愜意日子?
「也罷,說來朝廷與江湖皆以腐朽不堪。」神秘人冷淡地吐出這句話,他腰間的鈴鐺隨著行動而搖晃,像是在引渡迷失自我的遊魂。神秘人見她已被催眠,又嘆道:「妳覺得是不是如此?」
卓心邪茫然似懂的點首,神秘人似乎滿意許多,轉頭看著她又問道:「別畏懼力量,我能予妳更多。」
卓心邪不解此意,難道眼前這人擁有什麼神丹嗎?
「卓心邪,我把這劍交付於妳,你會知道如何善用『它』。」神秘人旋即從斗篷中取出一把劍,在交付於卓心邪之時,語帶激昂地說道:「去改變妳受制於人的處境,讓妳的勢力威懾江湖。」
卓心邪愣愣地伸手接過劍,未料一接觸到劍,渾身都打了個寒顫。這是一柄古劍,劍身六面且通體溫熱,似有劍心穩穩跳動,上頭若有淵古洪荒之氣纏繞劍身令她雙手發麻。此劍與她的血邪劍不同,這並非「邪」,而是「霸」,亙古而霸道。
這是……!
卓心邪心緒一亂,隨後急忙轉頭查看,周圍哪還有什麼神秘人,只在中間見到一座久無人供奉的損毀佛像,在幾近坍塌的屋頂透出的微光中僅存的一隻眼,慈祥而嚴厲地盯著她。
可那把六面古劍,彷彿在說一切並非虛無。
「……封天鎮龍劍?」
卓心邪仔細看著這柄劍上的圖紋,蒼昊封九龍,發覺這與楊蒼要她苦苦尋覓的劍很是相像,可神秘人為何要將它交付於自己?
她不知道。
他說這把劍能改變自己受制於人的契機,莫非是……
九笙在遠處凝視著錯愕的卓心邪,心中思緒萬千,眼神漠然地自語道:「仙宗再起......衍倧......這下世人又再度接近仙泉之秘,那可不行。」看著那把交給卓心邪的古劍,其荒古之氣太盛,甚至連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都被侵蝕得乾皺不已,若不是仙宗血脈的加持也無法長久攜帶於身。
先不論封天鎮龍劍真否有奇效,光是令楊蒼和卓心邪之流取得的話,便足以掀起巨浪......
卓心邪企圖染指的衍倧是仙宗六郡之一,此地的仙泉之秘在雲樓統轄下原本能如風塵般消散,但若是被卓心邪成功佔據,自己當年智亂江湖的計謀將會全數泡湯,加上如今傳出仙宗再起,十二氏之間那龐雜的派系爭鬥,若是處理不當將無疑會是場災難,尤其是脫離掌控的亂棋,只能強行干涉引回棋局之中。
「唉,真不讓人省心啊!」
第十四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離紫歌、洪哲、霍言奪、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正史小組辛苦了。想修正一下人物關係,司馬青並非元釲的親傳弟子,而是其心腹部下。
2023/6/28下午 08:54:19
讚讚,辛苦小組了
2023/6/28下午 07: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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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開入討論延期
時間:2023/6/10下午 08:01:57
如題
[進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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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曦迎華
主題: 關於反派人物誌答疑
時間:2023/5/5下午 11:47:03
這邊來解釋反派人物誌中,玩家所提出的有些問題:
1.卓心邪自稱卓某。
關於卓心邪的這個自稱,是來自正史三部曲<智亂天下七>中的回應。雖然後面提及皆是以「我」為主,但我認為可寫而納入。
2.反派人物誌中【生平事蹟】為何是事蹟最新最前事蹟較舊最後?
因為人物誌要給AI閱讀時會讀取前頭為主,基於要讓它讀最新的資料,所以調整排版將前後對調。
3.關於【影響】部分
查核此段時它只有殺死過一名玩家,且此玩家亦是重要人物之一。所以特別羅列出來,以便未來AI演出時會能跟進遊戲的進度與情況。(正史好像還沒提及,但我認為需要先寫入,不然反派可能會無法即時反應此事。)
上述內容如有地方讓玩家不滿意、閱讀不便的話,祈請見諒。再來最近審核人物誌會較慢些,盡力這幾天會處理完。然後投稿的地方,還活著的玩家請統一投稿在投稿人物誌這區塊。
如有人物誌相關問題,歡迎利用留言給編輯小組處進行留言討論。
[進行回應]
回應:或許可以,這個想法後續會跟站務討論看看
2023/5/6下午 01:15:18
其實或許可以改成老娘或是老子
2023/5/6下午 12:19:22
其實或許可以改成老娘或是老子
2023/5/6下午 12:19:13
一直聯想到某個算是反派的女性角色也是一直X某X某的喊
2023/5/6上午 02:51:06
回應:這可能得看站務如何調整,李稷卿的是正史中有提及相關內容才置入
2023/5/6上午 12:06:40
在天眼有看到反派心情指數的部分,那個也會被考慮進反派對玩家的看法嗎?
2023/5/6上午 12: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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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十三)
時間:2023/4/16下午 03:11:38
「……鳶!紙鳶!」
黑暗裡,紙鳶只 ......
[展開全部內容]
「……鳶!紙鳶!」
黑暗裡,紙鳶只覺身子輕飄,忘乎時長且難辨自己身處何方。此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卻想不起是何人。
好耳熟……是誰來著?
反正自己已經死了,大抵是地府閻王吧……
「嗚……再不起來,就把你烤了!放到烤架上的那種,酥脆脆的!」
聽到這話的紙鳶猛然睜眼,眼前是自己廂房的橫樑,身旁是青湘焦急的面容。見紙鳶甦醒,青湘如釋重負,便哇哇地放聲哭嚎,讓紙鳶被迫體驗了一把看著別人替自己哭喪。
「你……別哭,也別烤。」紙鳶嘗試從榻上坐起來,但全身劇痛,似是經脈斷裂,只得好好躺著。「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死了嗎?還有妳怎麼……鳶兒們呢?」
「嗚,你一次問這麼多問題,我怎麼答?」青湘見狀趕忙將紙鳶身上的被子理好,儘管嘴上抱怨,她還是逐一答道:「知道有人可能會對你下手,我怎能放你一人在尋陌閣?只是沒想到稍不注意就……至於鳶兒們……對不起,我無能為力。」說完青湘便徑自打開窗子,放眼望去就能看到院子有座小土丘,這是青湘替斷羽殘肢的鳶鳥收拾的,葬在紙鳶可從廂房內望及處。
雖然陰陽兩隔,這些鳶鳥彷彿透過這般「永遠」地陪在主人身旁。聽青湘聲音逐漸變小,紙鳶內心只感到陣陣悲戚,不只是面對生死關頭對他造成的衝擊,還為了他一手養大的鳶鳥,牠們是如家人般的存在,如今為他而死,內心怎可能毫無波瀾?他看著自己的手,霎時間產生了沾滿黏稠鮮血的幻覺,渾身戰慄不已。
青湘見此默不作聲,靜靜地坐於紙鳶榻側,待紙鳶從苦痛中平復。約莫兩刻鐘後,紙鳶才緩緩說道:「依我看,服部佐介這步走得並不精妙,我雖拿他沒轍,但遲早有人蛰伏以待。」
「哼,最好是能一刀了結他!」青湘眼裡似乎只剩下憤恨充斥著,說完後的眼神更像是恨不得服部佐介早日被人打敗。
月朧風飄納陰魂,血溫爪染抿秋夢。
經過前些日子的江湖動亂,只道人人自危,夜晚已不比過往明亮,繁華的市集燈火早早熄去大半,只留些許的光點閃爍。一道黑影在光點下穿梭,悄然現形於建築屋角,循著遠處打更人的銅鑼聲望去。
服部佐介身披夜行衣,倚著屋脊,百無聊賴地盯著幾近死寂的集市。他腦海中浮現著這江湖他所知曉的每一道面孔與其實力背景,如今利用霧隱泉澗的離間計已然失效,讓官民離心的計畫還未進行便被扼殺在搖籃裡,接下來該如何行動才好......
如果是敵無涯,他會怎麼做?不,那只是個年華不再的老頭,早已不是他敬重的會長。此時,他只需專注於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即可。
沒錯,如今能振興天武會的人非他莫屬。
想到此處,服部佐介已被思緒帶回過去,他自幼在天武會內訓練,早已將其視為自己的歸屬,而敵無涯的存在更如高山峻嶺,其帶來的威嚴,是他努力前進的方向。
正因如此,當他踩過敵人的屍身,拚命爬到今日的位置,親眼看到一切後才格外的失望。他無法忍受敵無涯身為會長,卻對於東瀛天武會經營這般不上心,甚至在奪取櫻花鄔的戰役中將快到手的勝利拱手讓人,白白損耗天武會的資源,這種種跡象讓他認為,簡直是在玷污所有為天武會犧牲的生命以及他所奉獻的熱情。
他急於證明天武會的強大,不容許天武會成為中原人眼中的笑柄,因而失了忍者該有的沉著忍耐,不夜坊的敗走便是一例。他怒髮衝冠、緊握雙拳,深吸幾口氣以平復翻湧之心潮。
無妨,櫻花總在寒冬後才綻放異彩。
忽地啪擦一聲,雜草叢生的邊路傳來不尋常的細碎聲響。服部佐介聞聲的瞬間,便瞇起眼觀察,底下是一名身形矮小的人影,不知是迷了路,抑或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物品,他似乎正慌張地東張西望,踩著枯枝快速前行。
見那孩子毫無防備的天真模樣,服部佐介彷彿又聽到前些日子擄走的另一名男孩,當時的驚慌與求救。服部佐介手指習慣性地抵住苦無的鋒刃,用來感受刃尖帶來的刺痛,微微瞇起的眼睛魆黑幽深,猶如盯住獵物的毒蛇。
雖說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下手,顯得難登大雅之堂,但他不介意再多添幾樁無謂的血案與仇恨,以此來壯大天武會對世人的威懼。
反手握緊苦無,唰地翻下屋脊,服部佐介無聲落地,朝著仍背對自己的少年攻去,動作一氣呵成。
要怪,就怪你們中原人連個孩子都保護不好吧!
「鏘。」
苦無從側方往那少年的喉割去,可卻無預料中的濕潤感,尚未觸及項頸便被他物給嵌住。對方使勁下壓,服部佐介竟難以抵禦,被迫將苦無脫手,使之被直釘於地。而那物是一隻絲製護手卻藏有如獸爪般的鋼刃。
服部佐介的視線從苦無上轉移,正巧對上少年朝陽般的笑容,那被月光襯得熠熠生輝的眸子滿是狡詰。
不好,又被算計了。服部佐介心中頓時雜念叢生,但還等不及他多想,另一隻獸爪已挾猛烈之勢朝他攻來。
「什……!」服部佐介傾斜身姿,先以手甲卸其勁,後撤以緩衝其傷害,看似完美的卸力,卻是瓠瓢接不盡海水,右肩仍被外溢的氣勁割出數道血痕。
「哼,不過就是在這兒走幾步,還真就釣出你這條狡猾的泥鰍了。」肖晨拔起先前脫落的特製手套,重新穿戴好後說道。在他掌間互相敲擊的利刃發出如虎嘯般的鳴音。
「……你在這裡等我?」服部佐介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神裡盡是不可置信地說道。
「少說得這麼噁心,你的臭名早就遍及整個江湖了,現在是誰都想抓你,只有你自己還不知道吧?」
「都說江湖俠客坦蕩,我看卻是各個城府深邃,你不是第一個使計引出我的人,我也不會敗於你手。」服部佐介氣得面部扭曲,眼神盡是戾氣,他後悔當初早該殺了那個弱不禁風的傻子,果真是個禍根。雖然他嘴裡仍舊不服輸,但心中明白已落敗下風。而他憤怒過後,也在計畫扭轉劣勢,意圖透過肖晨再扳回一城。
如果誰都能引出你,我看不是我們城府深,是你傻吧。
肖晨挑眉聳肩,並不以為然,隨即擺好架式等著眼前這個自傲的忍者。服部佐介從暗袋中拔出數支苦無後,在手中轉了幾圈便朝四面八方散射,武器帶起的風颳過鼻尖,卻未傷著肖晨半分。對於服部佐介的舉動,肖晨雖看不出什麼名堂,卻也不敢大意,只得注意四面八方有無騷動外,目光更是緊盯著服部的行動。
下一瞬,服部佐介露出一絲獰笑,擲出數枚白色丸子,肖晨眼疾手快地以利爪將其斬碎,火光炸裂,頓時一片煙霧瀰漫,讓人無法看清四周。
待煙霧散去,服部佐介早已於夜色中失去了蹤影,肖晨見狀連忙動身欲追擊,這時才後知後覺到,周圍已被四散的苦無交織成一張絲網,有片樹葉才剛飄落就遭切成兩半,而自己纏困於其內,稍有移動便會和落葉一樣,被絲線給四分五裂。
咻!一支十字鏢從背後破風而至,肖晨聞聲立即偏過身子躲避暗器,卻遭鋒利的絲線割傷了臉龐,汨汨流出的溫血被夜風吹得微涼,種種情況令他煩躁,但現在卻是無暇去顧及這些。從剛剛的事情來推斷,服部佐介並未離開此地,他仍寄望在此解決自己,去挽回失利,適才那枚暗器就是最好的證明。只是如今泥鰍藏於泥灘之中,要如何令其出洞才好?
肖晨試探性地踢了踢那細不可見的細長絲線,發覺它堅固難破,他想了片刻後便壓低身姿,使層層氣勁包裹周身,隨後雙爪揮出,部分絲線隨著爪痕咻地應聲斷裂,更是劃空作響。儘管不足以斬斷所有絲線,但也足夠肖晨能暫時伸展拳腳。他靈活地跳上絲線,在上頭彈跳了幾下,便對著四周大喝道:「你就只會用這些不入流的鬼把戲?為何不敢現身和我一決生死!天武會怎麼都不經打?鼠不妙、項天仇、皇道軍......還有你。」
在暗處的服部佐介聽聞肖晨的話,頓時眼神皆盡嗔怒,額頭青筋更是暴起,他受夠了中原人的自視甚高,與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自己潛心研究數十年所習成的忍法,竟成了他們口中的「鬼把戲」。
難道只有正面交鋒,兵刃相接才算戰鬥嗎……哼,也罷,他就是再囂張,最終也是敗者臣服。
服部佐介從懷中取出一粒通體烏黑的藥丸,將其直接吞嚥入口。藥丸入腹,很快地他便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逐漸停緩,隨著體溫急遽下降、筋骨僵化,死亡的墜落感向他襲來,他腦中閃過一個個過往的畫面,最後他孤身立於一條道上,身前的盡頭是曾經景仰的敵無涯,身後的遠處則是忠心跟隨自己的久野一。他最終冷笑出聲,下一瞬,思緒也隨著心跳而停止......
咚、咚咚!
緩而有力的心跳再次響起,服部佐介知道自己賭對了,他的身軀喀喀作響,皮膚已無原先的柔韌與光澤,這顆藥丸最終換來的是一具心無波瀾,痛感盡失的『還陽』屍首,服部佐介雖成如此,但此招卻為其帶來從深處湧起的內力。
遲遲等不到服部佐介的回應,四周只有野鳥的啼鳴,時刻干擾著肖晨的聽覺。霎時之間,一旁的黑影彈出於前,服部佐介終於向他發起進攻,此時的他面部扭曲、肢體僵硬,不但周身被邪氣包裹,還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有如一具發臭的腐屍。
臭死了……他是去糞坑滾了一圈嗎?
肖晨嫌惡地掩著鼻子,腦中震驚於過去幾刻鐘的時間,服部佐介的身軀變化怎如此之大。他知道東瀛的武學功法有別於中原,但世上的邪門外道卻無不例外皆是殊途同歸。因此肖晨能夠輕易辨認,服部佐介必是藉外力所為。
服部佐介以毫無生氣的語調,陰森地冷語道:「用敵無崖製成的屍傀稱不上是完美,僅能承受操縱者的部分功力,可真正的屍傀能發揮超越『生前』的數倍力量。今日我大發慈悲,就讓你見識真正的扶桑秘術!」
肖晨全然沒聽懂像是瘋魔的服部佐介在說什麼,當初不夜坊江湖眾幫齊聚時,他有要事在身不克參加,因此並不曉得敵無崖大鬧賭坊的詳情。但肖晨不想聽懂,也沒時間去揣測,因為如今服部佐介已面露非人之相,不是尋常對手可相比擬,肖晨得全神專注,時刻緊盯著他的動向。
儘管肖晨已經十分謹慎,仍有分神的剎那間,服部佐介率先邁步出擊,盡滿邪氣的手掌徑直轟在肖晨胸膛,將其震飛百尺之外,在空中連翻數圈才抵消攻勢的衝擊。屍邪之氣隨著招式鑽入肖晨體內,猶如萬蠱噬體,令其疼痛難耐,他呲牙強忍痛楚,仍舊向服部佐介發起反擊。雙爪勁勢如風,不斷攻向服部佐介,鋼刃在軀體留下深淺不一的爪痕。服部佐介見狀只是僵硬地挑動眉毛,隨即又一拳擊飛肖晨。
不夠,還不夠。
不等肖晨站起,服部佐介瞬息逼近到肖晨面前,指甲伸長利如劍,置於於腰側。撩、刺、崩、斬,竟是將手作為刀劍使用,看似毫無章法,實則一招一式皆精妙毒辣,皆朝著對手的弱點攻去,分毫不差。
怎麼回事?他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肖晨被其氣勢震懾,緊接手刀上撩而來又下劈而去,伴隨著凌厲的風,逼的他步步後退。此刻的服部佐介如同一個絕世高手,站在頂點向下睥睨著肖晨,那拔刀架式、那眼神,就好像——
「敵無涯……」肖晨被自己的想法震驚,這一分神再度被服部佐介抓住空子,挾帶邪氣的掌指破空而來,劃過右臂,溫熱的血沫頓時噴灑開來。肖晨很快凝定心神,抓住其手腕,借力往對手膝上一蹬,順勢一個筋斗與其拉開距離。
「不是要一決生死?怎麼,還鬥不過這些『鬼把戲』?」
肖晨靈巧地停落在一條絲線上,靈目圓睜地抖落衣袍上的碎石渣子,蹲踞著舔拭手上的傷口,好似一隻理毛的貓兒。
肖晨見此卻是悠悠地說道:「這算什麼,你還是在那人的陰影之下。就算如何模仿,你終究無法超越他。」服部佐介為何在這段時日大出風頭,江湖人大都已有約略的了解,對其動機的推論亦有共識。
服部佐介聽到肖晨之言後雖不作應答,但周身外散的氣勁展示了他的狂怒,他雙手合攏十指交錯,使勁朝著地面重砸,陣陣罡風讓絲線上的肖晨隨風搖曳。
肖晨見狀抓緊時機,俯衝而去,朝服部佐介的腹側探爪,刻印出深厚的爪痕,他的傷勢依稀可見森森白骨,但服部佐介仍未倒下,反手便是重錘而來。
肖晨彈回絲線網,重擊帶來的麻痺使他需停滯片刻。整頓自身的同時,他觀望著服部佐介的變化。他先是拍出一記掌勁,眼見服部佐介立即做出反應,卻不再向前進攻。
說不出的異樣,卻令他感到無比熟悉。肖晨熟識這種毫無情緒波動、純粹本能獸性的攻擊模式,這與自己所崇尚的野性戰法幾近雷同。但他在江湖闖蕩的日子漸增,早已逐漸淡忘那種心境狀態,所幸當年在外流浪的生存記憶刻印腦海,只需一些時間便可恢復。
肖晨拿定主意後,便操使鋼爪在服部佐介的身邊上下游移攻擊,虛實交錯間以使服部佐介難以擊中要害。每每實招的爪刃切入,換來的皆是服部佐介的一擊震飛,但這些攻擊對肖晨的傷害並不大。反之,服部佐介的傷勢愈發嚴重,原本僵硬的肢體更加扭曲,眼神空洞無光,口中話語更從起初的嘶吼怒喊,逐漸變成沉默麻木。
肖晨見此情景,內心亦不禁搖曳不定,彷彿千重波浪湧上心頭。一來是憤恨服部佐介殺害無辜之人;二來則是悲憫他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成了這副鬼樣。受到這些內心的想法困擾,令他遲遲無法進入專注的狀態。他曾聞過如此類癲狂之人,即便未殺之而僅存微弱生機,大多不久於世。
「喀......你,打夠了嗎?」服部佐介那毫無情緒般的聲調,聽上去令人為之膽顫。聽聞後,肖晨舌尖微微探出,輕舐自己的嘴角,將身姿壓得更低,繃緊周身筋骨,如拉滿的弓弦,隨時準備在絲線牢籠中彈射而出。
熟悉的野性再次主導肖晨的內心。
「吼!」肖晨竟無法以人語回應,突然發力,兩爪如利刃般破空,直取服部佐介要害。卻被服部佐介之氣勁給振偏方向。肖晨隨即轉掌後撐,柔軟綿長的內勁連帶將服部佐介與自身雙雙彈高。雖在空中但服部佐介仍以本能反擊,卻被肖晨雙爪箝制而無法動彈,服部佐介血口怒吼,肖晨利牙反吼,甚至撕咬其肩頭,硬生生地咬下一塊血肉。
兩人雙雙落地,肖晨仍皺眉咧嘴地鉗著服部佐介,嘴邊還有一絲他的血肉。肩上的疼痛與肖晨的劇變,竟喚起服部佐介體內的一絲人性,這個情況亦讓他驚恐於世上竟有如猛獸的人存在。在外人看來肖晨像是一隻嗷嗷待長的幼獸,但在服部佐介的眼裡卻是一頭剛出籠的兇猛餓虎,雖然此事喚起他的良知,可他仍舊不願妥協於現狀:再次敗走,意味著東瀛天武會的沉寂,意味著自己終究無法超越那佝僂的背影。
這時肖晨彷彿未受高空落地之影響,揮舞利爪迎面降下,服部佐介在劫難逃,僅存的生機終於替他找回身為忍者的果敢。他迅速出手,利用護手抵住肖晨的利牙,輕蔑一笑地從懷裡掏出一竹筒直往天上拋,一旁盤旋的烏鴉銜其而去,肖晨豎瞳飄移,注意到此事並不簡單,但其並無收勢之意。
已入口的獵物,豈有鬆開的道理。
服部佐介見肖晨發覺,於是挑釁道:「哼……你也沒有多像人嘛,這是什麼,獸把戲?」肖晨聽後更是加重力道,服部佐介則是使勁反抗,兩人交鬥所迸發之氣勁,將滿地的雜草連根拔起,切出一道空地。
夙世罪孽深,刃中無情生死定,緋櫻靜寂寥。
隨後噗哧一響,鋼爪深深嵌入服部佐介的腦門,輕蔑的笑臉也凝固在這刻,整具身軀如斷線木偶般地倒了下去。四濺的血液像山櫻般綻放,夜鳥的啼鳴也隨之消停。寂靜吞噬了夜,卻令肖晨的野性退去,他靜靜地蹲下翻動服部佐介的屍首,片刻不到便搜出代表其的天武會令牌,收進懷裡便悄然離去。
這一夜,江湖似是得到了片刻安寧,而那枚竹筒也被烏鴉帶回天武會,只見其逕直飛入暗室之中。
烏鴉將口銜的竹筒置於老者面前,而揭開後只見一份信紙,老者閱後接連狂笑數聲,笑聲在整座會所間迴盪,宏偉的建築登時顫動不已。隨後老者將信連同竹筒扔入火窯中讓其化為灰燼,似是在悼念可用之才的逝去。
服部佐介之死對敵無涯可謂迎頭痛擊,各地俠士逐漸聯合起來掃蕩剩餘勢力,先前與服部佐介沆瀣一氣的達官顯貴一概不承認有過勾結,甚至落井下石,紛紛向朝廷上奏要緝拿天武會的要員,導致服部佐介生前以敵無崖之名安插的耳目盡皆下獄。可說服部之死令江湖與廟堂之間都各自掀起新一波討伐東瀛天武會的聲浪。
包含此次事件,東瀛天武會已痛失了除敵無涯外的所有高手,連同江湖的同盟亦被各大宗門肅清殆盡。即便在服部佐介死前,將過去在水都苑納賢堂私自招募的天武會戰士盡數歸由敵無涯統轄,仍無法彌補天武會僅剩敵無涯這一支柱的事實。
「女娃兒,上哪去?」敵無涯清理擦拭著愛刀,從暗室內朗聲傳音道。他雖然已閉關多日,服部佐介的種種行為他也盡收眼底,卻不加以干涉和斥責。因他對天武會的管理確實漠不關心,這點服部佐介並無看錯,而弱者的聚集對武道的攀登毫無意義,再者敵無涯也好奇本服從於他的忍者究竟能在江湖掀起多少波瀾。
天武會僅是他初來中原,一時興起而創立的組織,若是散了也罷,沒想到服部佐介最後為此獻上性命,這是他始料未及。
「沒了服部大人的天武會,沒什麼好留戀的。」少女停下了腳步,以沙啞的聲音回應道。想當然爾,久野一知曉裡頭的內容,她知道服部佐介的全數計畫,那飛來的烏鴉便是服部大人最後的釋懷與效忠。
「佐介為天武會盡心盡力,妳既效忠於他,何不為他盡了遺願,替他將未做完之事完成?」
「我會,但不是在這裡。」久野一雙眼哭紅、面露憔悴地向著聲音的方向行禮,便轉身欲要離去,卻被在場的諸位浪人拔刀相向,不讓其離開。
對於這些浪人來說,天武會豈是想走就能脫身的組織,若是能將臨陣脫逃之叛徒擊殺,又是大功一件。久野一見狀只能咬緊牙關,短兵已待,她知道若想踏出這裡,今日便要見血。
「別攔她,由她去。」敵無涯滄桑而慵懶的嗓音再次傳來,整棟會所再次隨聲轟隆作響,在場眾人無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久野一。
「佐介沒有白死,他已為東瀛天武會鋪平未來的道路。我們將會再次崛起,女娃兒,老夫保證。」敵無涯收刀入鞘,閉上雙眼,暗室再次恢復寂靜,彷彿外頭的動靜皆與他無關。
聞得會長之言,浪人們不敢有絲毫違逆,紛紛為久野一開路。久野一轉身欲離之時,望向高聳的會所,感慨萬分。她知道若有那天,自己必將再度踏足此地,為服部大人振興天武會而戰。
(第十三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離紫歌、洪哲、霍言奪、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整篇的篇幅撰寫的一對一,讚讚
2023/4/19下午 02:59:46
服部佐介,敵無涯夢男
2023/4/16下午 03:4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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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回應告示亭的"測風向"一文
時間:2023/4/2下午 03:27:41
回應告示亭的"測風向"一文:
根據 ......
[展開全部內容]
回應告示亭的"測風向"一文:
根據告示"達成壞角的打殺部分就交給系統代為操刀也比較不會傷感情,
但壞角的對話部分就交給玩家去發揮會更有創意。" 看起來讓玩家取得對話控制權的功能,是會結合反派NPC的機制去擴充。
但是現在大家一看到反派 NPC,直接拔腿就跑,根本不會有人想跟你對話。
或是看到反派 NPC後開始吃土產專心疊層攻擊,也無心與你額外閒聊。
反而取得對話控制權的玩家變成在自言自語洗版。
如果再簡單一點,讓原本由正史小組設定的反派台詞,開放讓玩家投稿如何?
這在技術上是最簡便可行的。
類似報馬仔投稿,花費紙張表示台詞出現次數,說完就結束。對話需入戲角度。
"20201203
重要通知
3.反派NPC也會開始加入一些台詞(由正史筆者依據小說需求或是透漏情節進行等等而陸續提供)。"
兩年半了,到現在正史小組從來沒有設定過台詞。
表示功能早已開發好,只是沒有應用。
固定台詞的互動少了些,卻可以作為開端。未來要讓NPC 能真的你一句我一句跟其他玩家互動,不管用GPT或是用類似易容的方式,都有技術上或遊戲設計(公平性)上的困難要挑戰。
未來再持續討論、開發。
[進行回應]
已經413咯(氣音
2023/4/13上午 09:44:30
可以對話的反派npc感覺應該不是那幾個大boss,所以應該不會有看到就逃跑或吃土產攻擊的狀況(前提是不能被攻擊)
2023/4/3上午 11:5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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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第十二章
時間:2023/2/18下午 06:04:52
「我勸你別亂動。」
幽冷襲來,寒峭 ......
[展開全部內容]
「我勸你別亂動。」
幽冷襲來,寒峭音語傳入久野一耳中,隨即寒劍六出白舞已架在她的脖頸,扯出一道血痕。
久野一身處騷動中心,為確保洗腦江湖俠士的事情不被發覺,正悄然收回那些攝魂銀針,直到觸動那支被寒氣冰封的銀針……
她無視頸項上的劍,小心謹慎地拔出那根銀針。下一瞬,反手將它射向雪寒凜,寒劍正立與銀針碰撞,銀針在劍氣的摧殘下化為粉末,久野一旋即遭周圍俠士反手綁縛。
「說了別亂動。」雪寒凜再度劍指久野一,他知道兇手不僅這一人,眼前的只是共犯,真正的主謀還沒現身。「妳……不,你們都是誰?」
假的敵無涯現身、幫眾突如其來的癲狂、賭方亂鬥中火藥爆破,都顯示與這群異邦人士有關。
久野一也不抵抗,只是看著這些人嗤笑一聲,她以不甚流利的中原話嘲諷道:「什麼?中原雜魚的話,我聽不懂。」
言語的羞辱令在旁俠士頓感躁怒,舉起手中的兵器便要往久野一身上招呼。
「慢著,她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雪寒凜氣勁迸發,鎮住一眾失控的人群,他不疾不徐地說道,字句間卻充滿威壓感:「老實回答。」
久野一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雪寒凜,用不屑的神情訴說著:「我就不說話,你能奈我何?」
寒劍輕輕劃過久野一的臉龐,鮮血沿著下頜滴落,久野一閉起雙眼,雪寒凜沒繼續逼問,現場亦無人出聲,靜默地看著她能堅持到何時。
時間就如此流逝於的兩人沉默之間。
久野一再次睜眼,眸中盡是決絕,嘴角噙著一抹得意的笑,以雪寒凜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往劍尖撲去——
能令我開口的人,只有服部大人。
心隨念動,劍出,血出,人影出。
一旁隱匿在人群裡的服部佐介抓準時機,掩著早前被揭露的面龐,在血沫紛飛中帶走緊閉著雙唇,連哀號都未發出的久野一,往出口掠去。
「都愣住做什麼,還不快追!」雪寒凜並沒有阻止亦未參與身旁俠士的追擊,皺眉向著服部佐介狡黠的身影沉默注視著。
兩手空蕩,只得靜觀其變。
「服部大人……東西到手了嗎……?」
「是的,妳辛苦了。此番,該讓他們見識一下江湖變色。」
身披斑斕袍浴血,爪伸利劍碎九魂。
獸袍少年肖晨挪移遊轉於黑掌大漢項天仇之周身,讓項天仇施展的黑冥掌無法觸及肖晨。項天仇之氣息衰弱、步法盤跚,眼看已是強弩之末,此時肖晨於項天仇眼前閃過,項天仇黑掌往少年之天靈蓋印去,肖晨跺地騰空,翻身於項天仇之上,雙掌對碰,手套尖部彈出鋼刃,猛獸之爪縱穿而下……
這一次,絕不手下留情。
如利劍般鋒利的鋼製貓爪,不偏不倚地抓穿項天仇的心臟。本就疲憊不堪的他受這致命傷後,倒在地上斷了氣息。
見項天仇已死,肖晨立於草地,獸皮袍子上血漬斑斕,他咀嚼著從懷裡掏出的烤麻糬,如虎豹般的瞳目晶瑩靈動,一面注意著周圍地風吹草動,嘴裡還喃喃陶醉稱讚「請人鍛鑄的兵刃很稱手」、「不愧是『白日青照堂』,沒讓我失望」云云。
「哼!讓你們襲擊櫻花鄔!」肖晨嚥下最後一口麻糬,從戰鬥後的餘韻中回神,憤怒地踢了踢雙目圓睜的屍首,他不會放過任何了結敵無涯爪牙的機會。想當初東瀛天武會把肖晨在櫻花鄔把持的家業搞得一團亂,幾場亂鬥下來令嵐宅損失慘重,雖在劍傲蒼穹的援助下成功驅逐天武會先鋒隊,但逝去的生命卻無法挽回。
這些事情都令他心生怨恨,無奈自己勢單力薄並不是敵無涯的對手,且天武會一眾動向捉摸不定,肖晨只得向其黨羽動手,聽聞項天仇出沒在將軍城,便聞訊潛行至此意圖伏擊。
說起項天仇也是命大,先後被人多次伏擊竟都能成功脫身,並在短期內傷勢痊癒後再次作案,人們都傳他身負九命,只可惜最後一命最終被肖晨給收了,沒機會讓他繼續危害江湖。
一個金屬光澤之物從項天仇屍身露出,在陽光折射下刺進肖晨的眼,他伸手探取,從屍身上翻出一面金屬令牌。在其邊框周遭刻有東瀛的文字,中央寫著「納賢堂」三字,這個令牌上道盡納賢堂與天武會之間的連結,肖晨看出端倪後壓抑自己的怒氣,唰地在字上抓出三條爪痕,稚嫩的嗓音是少見的冰冷:「下一個,就是你!」
***
尋陌閣,為悅霖宮家旗下茶館,雖說不論內外都顯得簡素,卻以其只賣的「好茶」特點在水都苑頗有名氣。飄香含蓄、清潤甘美、甘爽厚重,各種喜好都能得到滿足,就憑著這點,令其在此地站穩腳步,而此處亦是霧隱泉澗少數的對外據點。
在尋陌閣後的僻靜小院,鳶群翻飛,圍繞著中心手持飼料餵食的少年,卸下往常的面具,繫於腰間。今日他神色沉靜,但雙瞼色黑,似乎夜裡為夢所苦。
經東瀛天武會這麼一鬧,不夜坊的江湖賭局可謂破局,這場混亂的始作俑者逃走後,與會眾人便都各自散了,回到自家幫會休養。紙鳶雖說被爆炸所波及,但傷勢並不算太嚴重,便帶著狀態不佳的幫主回到霧隱泉澗。
作為目睹犯人部分真容的目擊者,紙鳶心裡無時不忐忑,他知道這代表著自己很可能會是那人的下一個目標。為保生命安全,他悄然從霧隱泉澗移至水都苑休養,可這塊大石仍令他難以成眠,總是一閉眼,便感覺有一雙如鷹隼般的冰冷雙目在盯著他。
「呦,我就說怎麼有一股好香的味道呢,」少女愉悅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原來是被炮火轟過的烤鳶呀。」
「有妳這麼對傷患說話的嗎。」紙鳶轉頭望向門口的少女笑罵道。「許久不見啦,青湘姑娘。」眼前的少女,黑髮整齊梳攏成雙馬尾,眸色是少見的棗紅色,身邊飛舞著幾隻血色蝴蝶。她與紙鳶同為霧隱泉澗的骨幹之一,皆是原先的冉星殿成員。
「好久不見,傷勢還好嗎?怎麼穿這麼少?也不怕著涼。」青湘走到紙鳶身旁,抓著他上上下下仔細端詳。
「皮肉傷而已,已好大半了。」紙鳶任由青湘將自己轉來轉去,抬手一揮,鳶群便整齊地飛向枝頭待命,省得青湘又抱怨鳶群騷擾她的血蝶。
「那就好,聽到消息的時候我簡直嚇死了。當時先傳出消息的是捔手筋那位,也不知道你們怎麼了,我們幾乎要衝到不夜坊找人……唉,誰知道一個好好的聚會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青湘拍拍胸口,眼中滿是哀傷。
紙鳶拍拍青湘的頭安撫道:「都過去了。」
青湘吐了口氣,轉了個話題:「不說這個,你可知子清的義妹出事了?」
「你說崇淵?」
紙鳶一愣,不免感到有些古怪。崇淵平常待人和善,不太可能招惹人。莫非與其義兄子清在朝為官的舅父有關?更不可能了,這關係未免太遠,怎會向子清義妹動手。
還是因為子清與宮無殤私交甚好,而使崇淵被視為霧隱中人遭受牽連?紙鳶內心頓時生成數種可能的猜想,卻無十足把握的答案。
「就在三日前,崇淵正和李櫻姐姐出遊呢,突然被蒙面高手襲擊,把那孩子劫走了,櫻姐姐想要追擊,卻被丟來的幾顆白色丸子產生的煙霧遮擋視線,待煙霧散開後就不見人影了,只留下歪醜的墨跡:『若欲救人,親至水雲天。』」青湘說得繪聲繪色,紙鳶卻一陣寒意直竄心底。
白色丸子?與不夜坊當日的相同,這麼快就追查到此了嗎?這事與霧隱泉澗有關的預感在紙鳶心中愈發強烈。
「唉,怎會是水雲天?禁軍大統領楊蒼最近在水雲天周圍紮營,把出入關口都堵了。楊蒼的實力你也知道,這該怎麼救人?」青湘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又察覺眼前人不太對勁,用手在紙鳶面前揮了揮:「你怎麼了?傷又不好了?」
「沒有,只是有些擔心。」
「據傳李櫻姐姐與崇淵同幫的好友們已經去委託蕩寇軍出手,希望會有好消息。」青湘口中提到的「蕩寇軍」,便是尹滅谷宇文氏的軍隊。其勢力在江湖如日中天,常受委託四處征戰且屢建戰功,久而久之人們便將宇文氏麾下的軍隊統稱為蕩寇軍。
「嗯,但願如此。」
紙鳶口中隨意答道,仍心不在焉。他知道如此躲藏不是辦法,終有一天得做個了斷,否則只會徒增心魔。可說不怕便是假,那兇犯來無影去無蹤,武力高強出手狠辣,敵在暗我在明之下,要如何保住小命才是?
「……你真的沒問題嗎?不舒服還是先休息吧!」青湘蹙眉擔憂地問道。看著青湘似乎有所察覺的神情,紙鳶心裡糾結嘆息,便將自己在不夜坊內的經歷娓娓道來。
少女的表情隨真相的道出,從擔憂轉為鐵青,「你……你瘋了不成?為什麼不去找人幫忙!」
「……現在的霧隱簡直是一團亂,我怎好意思再去求助他人?」
「那我呢?你難道信不過我嗎!」青湘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出手讓紙鳶再多躺個十天半月。
「葉幫主狀況如何?」紙鳶沒有回答,只是提出另個他更關心的問題。
「先關心你自己吧?有個萬一你會比幫主還慘!」
紙鳶還是注視著青湘,看得青湘不知所措,只得嘆了口氣應著他所問回答:「他的情況比無殤那時還差,索性就閉關不出了。現在外頭都在傳他倆師兄弟浸染邪功,對著仇人窮追猛打。甚至有的說我們全都……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些流言才好。」
紙鳶回憶起那時的場景:「我確定攻擊貓不蹬的不是他,還有另個人……」
「當時只有你一人目睹,雖然說李櫻姐姐願意相信幫主與無殤,在聽聞消息後主動出面擔保,但在沒有更多證據之前,不會有人相信的……」兩人遂陷入沉思。
「我感覺有人在針對我們周圍的人下手,麻煩妳去派人探查這些事,我想過幾天去拜訪一趟雲樓中人,妳要和我一道去嗎?」
「當然。你多歇會吧,這些事就別擔心了,我會處理的。」說完青湘便火急火燎地離去。紙鳶思考片刻,還是不放心地抓起筆墨寫了封信,以竹筒密封,哨喚鳶兒啣飛而去。
唉,真懷念以前的怠惰生活啊!
「『有朝一日卸甲歸田,同三五好友遊於山林之間』不知可有了卻樓主的心願?」
「心之所向確是如此,雖無法稱上是卸甲歸田,但此處的景緻與閒逸,已經差距不遠……況且,還有最重要的你們。」
這些日子以來,凌雲雁為了處理綬督之各式案件、應對江湖大小紛爭,時不時就要承受朝廷的施壓刁難。時常伴隨其身旁的她,縱使未接下任何官職,卻也感受出少了點豪俠氣概,反倒多了分官場的繁文縟節。沏上一壺茶,林茗望著眼前湖畔風景,由不得也懷念起那段身為鳳韜才女的愜意歲月。
臨水、湘河匯流之處,乃形成一湖泊,清幽秀麗的湖光山色,岸邊多了亭台樓閣的點綴,建築間由簷廊相連,顯現氣派而雅緻。這裡是「茗花水榭」,為林茗近期命人默默修建的休憩場所,如今隨朝廷下旨要撤換綬督,順水推舟避居至此,這裡也成為雲樓判官們的避風港,日夜談天說地,好不快活。
然而可惜的是,紙鳶與青湘二人此刻雖身處仙境,卻無多餘心思賞景,甚至帶來判官們避而遠之的江湖紛擾。
「鳶鳥捎來的那張圖我看過了,確實是重要的線索,多謝少俠。」凌雲雁看著手中那張畫像,隨後起身對紙鳶拱手致謝,還欲贈送珍貴厚禮,紙鳶趕忙推辭道:「我們不是為了謝禮而來。」
「喔?少俠何出此言?」
「如今外頭的傳言……霧隱泉澗目前無法自證清白,願能戴罪立功。」紙鳶與青湘起身拱手作揖,表明此次拜訪的真正來意。
「少俠言重了,不過是一些謠言,不必把自己當罪人。」話音剛落,一旁做客的劍傲蒼穹隨即手捏劍訣代劍而出,好似蒼穹塌落的劍意壓得紙鳶與青湘無法動彈,劍氣所生之氣勁在兩人體內攢動,豆大的汗珠從兩人臉上不停滴落。
凌雲雁慢慢地刮了刮杯蓋上的茶葉,嘴邊噙著淺淡笑意,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方轉首對劍傲蒼穹言道:「好了劍傲,別嚇壞年輕人。」
來此做客的不僅劍傲蒼穹,莫停歌隨性的跨坐在椅上,打了個哈欠幽幽道:「先待他們說完,再論如何處置,我相信堂堂清流劍不會看走眼。」
劍傲蒼穹遂收回氣勢,原先的劍氣只是個測試,傷害二人並非其本意,他冷哼一聲道:「接著說下去。」
「畫像上的人名叫做服部佐介,為東瀛天武會會長敵無涯的心腹,他以天武會之名串通官府截斷各地商道與官道……甚至擁有調度捕快官兵之權。」紙鳶汗都不敢抹,咬牙便將調查所出的結果一口道出,在場雲樓判官們的臉上皆帶有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是指有人給了他調動官兵的權利?」臨光肅容道:「事關家國大事,你可不能胡謅編造。」
「是真的!這是他向官兵發出的文書,如果不信,樓主可差人至各地官衙詢問,但屆時就來不及啦!」青湘插嘴說道,情報來之不易卻遭懷疑,難免有些激動。
凌雲雁接過文書詳細察看,赫然發現上頭真蓋有綬督之印!他愣了愣,天武會發出的文書怎能蓋有朝廷官印,抬頭又對這兩名少年少女生起幾分好奇:「這些連雲樓都尚未查出,你們如何得知?」
「這……用了一些小手段。」紙鳶和青湘對視一眼,又是冷汗涔涔。常人怎會相信是靠蟲鳥而得的情報呢?
未得到明確回答的凌雲雁雖仍有些懷疑,但江湖人總會有幾項不願與外人道的絕技,見兩人面露真誠無偽,帶有幾分年少摯情,遂請兩人坐下,欲對此事深入研討。
「咳嗯,若這份證據為實,可得煩請樓主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了?」臨光清了清喉嚨道。
凌雲雁這時才發現眾人回首望向自己,眼神間似有問罪之意,雖在場眾人無一認為樓主勾結異邦人士殘害中原,但仍對此事存疑。當凌雲雁意會到後,只是苦笑道:「這……新任綬督還未被朝廷冊封,我不知道天武會是如何辦到的,但他們的行動確實有兩下子。」
誰讓你說這些沒用的!臨光頓有昏頭之感,朝林茗使了使眼色。
「樓主,你可别忘了你那枚丟失的官印。」林茗趕緊輕聲替樓主解圍。原來自不夜坊江湖聚之後,那枚樓主隨身的官印便不翼而飛,好在江湖事不拘小節,多以簽名代之即可,導致凌雲雁自己也忘得精光。
「咦?啊對,那枚官印確實丟了。」
這豈是能忘的?看著凌雲雁恍然大悟的表情,眾人牢騷話無可宣洩,便在心中腹誹道。
「啊哈!看來問題就出在那顆官印啊?」凌雲雁雙掌一拍,面露窘態地自嘲,隨後又沉思片刻,言道:「看來這名叫服部佐介的東瀛刺客,便是大鬧不夜坊江湖聚之人,感覺這之後他應當有更大的盤算。」
在場的眾人不敢說自己是老江湖,但也算是閱歷豐富、闖蕩許久,如今殺出個謎團般的高手,大亂不夜坊、劫走被圍堵的部下、整頓天武會,甚至蓋過其首領之鋒芒,此事古往今來也算是少有所聞。
「原來他當初鬧騰的原因竟是要取樓主的官章嗎?」雨紛飛驚訝道。好好的賭局被毀,連同調解宗門幫派的事宜都被迫中斷,竟是有人另有所圖。
「正所謂『見印如見官』,是嗎?」與嬌妻遊玩歸來的暮沉霜說道,一旁的臨光點首認同他的說法。見章如見人,民間是如此,官場更甚。
「難怪!這時有易容高手加上朝廷官印,要偽造朝廷命官來取得調度之權,簡直是易如反掌!」雨紛飛拍頭一語,最近官兵衙役的調度失靈與不尋常行動,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單如此,據我們探回的密報所示,這人還欲大張旗鼓地通緝當前各幫會要員,特別是樓主還有諸位判官們,其中有條罪名是……」青湘語帶猶豫地看向臨光和雨紛飛,最後還是道出口:「刺殺皇室貴冑。」
聞此,在場幾人皆駭然,尤其是刺殺者與樓主三人更是面色鐵青。凌雲雁看了眼臨光後,隨後站起來對紙鳶二人慎重作揖:「再次感謝二位的前來,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情報,此恩雲雁難報,還望薄禮能聊表謝意。」
說完便有侍從向兩人遞上一只做工精緻典雅的木盒,裡頭裝有一套羊脂玉描金茶具,質地光滑細膩,連對此不熟悉的青湘都知道這份「薄禮」價值不斐,嚇得二人趕緊推辭。
「一點心意罷了,與兩位提供的情報相比,不足為報。兩位便收下吧。」林茗笑意盈盈地勸說道。待兩人接過木盒後,凌雲雁接著說道:「今日所言,可否請兩位少俠莫要透漏出去?」
「你也知道堂堂樓主連印章都能在身上丟失,傳出去可是會被貽笑百年的。」
「我們還得大張旗鼓替你找面子。」
「就是,屆時又被說閒話,講什麼老人就喜歡橫行霸道,我可不擔!」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調笑道,凌雲雁只好訕訕賠笑,轉頭換來的是林茗的眼神嗔怪,亭中頓時又充斥歡快的氛圍。
而紙鳶與青湘在這輕鬆的氣氛中,卻又感一凜,連忙點頭稱是。
於拜別樓主一眾人後,紙鳶便返回尋陌閣。一日,他同往常地餵食著鳶鳥,忽然再次感受到那股冰冷刺骨的鋒利視線,不是在夢裡,此刻他很是清醒。
與夢中如出一轍的戰慄,不會錯,是「他」,服部佐介找上門了。
紙鳶披上落旁的鮮紅外袍,祈禱般緊握著懷中匕首,緩緩催動內功,強裝鎮定朗聲道:「來者是客,何不出來見個面?」
換來的卻是無聲的寒光一閃,苦無直往近紙鳶頸項要害,然而服部佐介沒想到的是,紙鳶從小在深山成長,鳶鳥對他如親人,幼鳥更是像他的兒女一般,鳶兒對紙鳶亦是相同的情感,服部佐介這一出手,令鳶群視其為威脅,紛紛朝向他飛去,撕咬他的手、肩,甚至頭頂,令其苦不堪言。
「嘖。」服部佐介束髮及面罩都散開,看起來十分狼狽,他摀著口鼻往天空灑了把藥粉,鳶兒就一隻隻往地上掉,顫著身體口吐白沫。
「鳶兒!你竟敢……納命來!」紙鳶眼底迸發凶光,怒意吞噬了他的膽怯,本就紅褐的珠子更加血紅,抽出懷中匕首並真氣催動,攻勢凌厲與服部佐介展開纏鬥。
「哼……你若是肯當個懦夫乖乖龜縮在角落,我也不至於殺你。可你偏壞我好事,那便去死吧!」服部佐介冷語閃躲紙鳶慢而無章的攻勢,步伐一轉,紙鳶刺擊落空背向服部佐介,同時三枚苦無飛旋而去,紙鳶聽聞破風之聲,瞳孔一縮,翻身仰倒,驚險閃過撩面而來的苦無。
紙鳶揮動雙臂,倖存的鳶鳥成群振翅盤旋,向著紙鳶靠攏聚集,最終將兩人圍成一個嚴絲合縫的結界。
雖見聞過許多奇異兵器,但以鳶鳥協助戰鬥,服部佐介頭一遭面對。他打量著連同頭頂都閉合的結界,眼下只有打敗紙鳶才能掙脫鳶鳥群。
「你何必要『作繭自縛』?愚蠢至極。」服部佐介看著紙鳶怒道,先前紙鳶膽怯地抓著那細微舉動已被他看在眼底。
雙方之差距紙鳶不可能毫無警覺,服部佐介故以此企圖消磨紙鳶之神志以破壞群鳶結界,但換來的卻是堅定之語:「那我便做『破繭而出』之人。」鳶鳥群與紙鳶早已培養出了默契,表面上像是兩人被束縛,紙鳶卻能夠自由出入不受干擾。
服部佐介並不知道這些,反手持著苦無便瞬步移到紙鳶身前。紙鳶右手緊握匕首架著迎來的攻擊,刀刃鏗鏗,震得紙鳶護身氣勁逐漸潰裂,連忙輕揮左手,部分鳶鳥脫離「結界」飛衝服部佐介,對其抓啄。
原先被啄傷的地方再次惡化,鮮血不止,服部佐介早就厭煩了這群禽畜,不欲繼續纏鬥下去,再次無聲瞬滑到紙鳶背後,東瀛祕法毒淬之暗掌印在他的脊背。
紙鳶被這一掌所帶來的強勁衝擊拍飛,猶如斷線風箏般撞出包圍兩人的鳶群,他艱難地站起身來,邪毒已導入周身,熱血湧入舌尖。紙鳶大口喘息地抹掉滲出嘴角的黑血。下一霎,身子卻被不知名力勁拖回鳶群,只見鳶群內服部佐介操控著手上的絲線冷笑。
「不過是群被飼養慣的家禽。」服部佐介甩動絲線,其末端繞著鋒利的苦無,隨著速度的提升,刃器甩動的唰唰聲伴隨著鳶鳥的啼鳴,被切割擊落之鳶鳥的斷肢殘羽飄落,形成一幅血色簾幕,如同紙鳶內心片片剝落的怒意,最後剩下的只有無盡絕望。
「啊啊——啊啊啊啊……」紙鳶狂叫著撲向服部佐介。面對這滿是破綻的動作,對方面色不耐地閃身抬腳,從身後將紙鳶踹翻在地。
服部佐介腳踩著紙鳶的背脊,靠近其耳邊說道:「你……毫無價值,即便你打算力挽狂瀾向雲樓求援,也是餘事無補。你們中原人就是這麼的可悲。」紙鳶企圖反抗卻因暗毒與服部佐介的踩踏而再起不能,眼角斜光中只見苦無刃尖直落……
鳶鳥散飛,銀光消弭,只餘紙鳶瀕死喘息。
***
「清兒今日怎地有空拜訪?」蕭復正翻閱著手中的書卷,聽聞侄兒到來,眉眼未抬地率先發問道。
眉眼清秀的少年從下人手中端來茶盞,順勢遞給蕭復,扯著僵硬的笑容道:「書院的課業正好告一段落,想著許久未見舅舅,特來拜訪。」
蕭復噢了一聲,關切道:「近日如何?刀法可有所成?」
子清尤擅使刀,不僅學習其父剛猛霸氣的刀法,同時也從楊蒼手下的黑衣客那習得更純粹俐落的刀技。但也正是那名黑衣客令子清知曉了家族與楊蒼的私下勾當,因而與蕭復不相往來,至今兩人就是在家族聚會中見了面,也不曾說上幾句話。
子清眼神飄忽不定,想起黑衣客對自己的告誡與對蕭復的不屑一顧。他緊握著黑衣客贈與的刀,心中難免生起一絲愧疚:「多謝舅舅關心,刀法小有所成。」
蕭復看著子清窘迫的面色嘆息,便自己打破這凝滯的氣氛說道:「說吧,來這有什麼事。」
「……清兒想求舅舅一件事。」子清雙拳緊握,不甘的情緒在言行舉止上一覽無疑,然而蕭復卻依舊是無動於衷,兩人間的矛盾並非一朝一夕所鑄成,如要冰釋前嫌雖非難事,可卻是要其中一人做出妥協順應對方之道。
「喔?真是意外,你但說無妨。」子清的一舉一動皆在蕭復眼皮子底下,而近日所發生的事,他更是知曉,也早就預料到子清會有求於自己,卻仍故作訝異,逕自放下書卷,神情炯然地注視著子清。
子清知道在這矛盾之上,雙方根本無從溝通,但三天以來,蕩寇軍與甲子軍對峙,人沒救出來先不說,己方倒是先折損了不少人,他知道面對全副武裝的楊蒼,他們還是過於少年氣性,如今若是沒有援軍協助,很可能會全軍覆沒,而這個契機,不過是蕭復一句話的事。於是他仍抱著僅存的希望,著急懇切地求助蕭復:「舅舅,求您幫忙救救崇淵。」
「崇淵?她是何人?」蕭復明知故問,令子清心涼了半截。
子清再一次哀求道:「舅舅!」
但蕭復仍是說出不顧親情的話語:「清兒,就像你當初說的,我早已是楊蒼的走狗,你要我如何去水雲天救人?這事我無能為力。」
「崇淵她還只是個孩子,被無故綁到異地肯定會驚慌不已,如今只有舅舅您能救她了啊!」
見子清依然不願放棄,蕭復只好語重心長地訓道:「你若要走你的『明心守正』,便靠自己貫徹到底,而非來此求助於我。」蕭復絲毫不顧情面地提點,他雖語帶溫和,說的卻是世上最殘忍的字句。
明證本心,恪守正道,這一直是子清遵守的信條。
但在蕭復看來,這些不過都是孩子的妄言,誰又能證明何為正,何為邪?子清尚且年輕,還有大把時間由著他任性,可人始終要長大,不如趁現在以現實將他的妄想給擊潰。
「舅舅……」
「不必再說,你回去吧。」搖了搖頭,他止住話題,不再有轉圜之地。
蕭復下了逐客令後,便看見子清望著自己,硬是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說:「我知道了,我的事日後會自己想辦法,就不耽誤蕭大人您的康莊大道了。」
早知如此,便不該有所奢求。
「子清告辭,還望您保重身體。」知道再求蕭復也得不到任何回應,子清只得頹喪地離去,獨留蕭復在大堂中形影蕭索,直到些許響動令蕭復聞聲抬頭。
「蕭司馬,真要如此絕情?」靛衣男子踏進堂中,和幾天前眉宇間的凝重相比,多了幾分如釋重負的喜色。
「李司天……不,如今該稱李房東了。本官要務纏身,未曾前往探訪,不知李房東近日過得可還好?」蕭復端起桌案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淡道。
李稷卿點了點頭,即便蕭復沒招呼他坐下,他也輕鬆自如地站著:「托蕭司馬的福,目前一切安好。出宮的準備已經就緒,只差大人這一步,而如今,楊蒼就算知道實情後應該也自顧不暇了。」
「那就不用本官操心了。說回正題,本官知道蕩寇軍的人馬確實是有點實力,且還有具有謀略的人才在其中,但他們這些人要和全神戒備的楊蒼鬥,還差得遠呢。」蕭復放下茶盞,暗自盯了下李稷卿,帶有冷哼的語氣道。
「所以那孩子才來求助於您,不是嗎?」李稷卿疑惑道。「這事對蕭司馬來說應是舉手之勞,怎麼您看起來如此心煩?」
「這事本官才正想問,為何那被擄走的女孩兒還會牽扯到你們寒門!」蕭復突然冷不防地問道,他明知當日李櫻與崇淵出遊的地點,正是寒門的發跡地──寒天宮。而李櫻雖不被視為是寒門中人,但在內部卻是擁有相當於主事人的權力。而李稷卿會成為楊蒼的棋子,亦是寒門門主沐琉華所牽引入局,蕭復前些日子意外得知此事,便不免懷疑這是寒門自導自演,欲使自己與楊蒼互咬而從中得利。
李稷卿聽完後面色一沉,寒門中最忌諱的便是道明身份,蕭復若非無知觸犯,便是明知故犯,他擔憂身份暴露之後可難與沐琉華作出交代。不過又轉念一想,寒門的身份若是這麼容易就被查到,他早已不知在楊蒼手下死過幾回了,或許這又是那人有意走漏風聲。於是思索了片刻後,他放下茶盞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李櫻姑娘與沐門主關係匪淺,她在寒門中也因而備受禮遇,僅此而已。」
李稷卿一時也說不清沐琉華與李櫻為何關係會如此密切,李櫻身負多種身份難以道清,而且還交付她等同副手的權限,至今自己仍想不明白沐琉華的用意何在,或這關係只是計畫中的一部份。
但李稷卿也並非平庸之人,若是如蕭復所想的情況發展,那沐琉華這人可真是個貪狠的豺狼。可就他自己看來,沐琉華根本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加之寒門早已沉寂多年,如今浮出江湖,縱然已褪去當年的神祕,卻仍是恪守著內部的原則,還是那個熟悉的情報組織。
「僅此而已?本官記得這位李姑娘還是你們幾旬小居的閣主吧,這也是巧合?」
「這事真是純屬巧合。」
「好!那本官問你,你如今又是以什麼身分來勸我,寒門?朝廷司天?桃源一脈?李稷卿?」蕭復這話問得李稷卿啞口無言,身負多職令他自己對此也產生迷茫。他既不是寒門中人,不會久留之中;司天之職亦是楊蒼所薦舉,僅是他的棋子;桃源一脈裡關於他的痕跡被沖刷殆盡,也只是時間問題。最後他能剩下的,只有李稷卿……
而這名字是否終有一日也被捨棄,他也不知道。
就在蕭復逼問李稷卿的同時,其實內心卻也在拷問著自身,他發覺自己的失態,於是閉目招手命僕從搬了張椅讓李稷卿坐下,隨後和緩說道:「你認為我無心挽救親情?再通透的心,也耐不住官場的爾虞我詐,而我早已被囚禁其中,子清不該如我這般沉淪……說到底,他是江湖俠士,我是鷹犬爪牙,這樣的人素來沒有好下場。」
說了這麼多,還是心繫家人。這嘴硬的程度,還真像某個人……
李稷卿不由得忍住笑聲,瞥了一眼角落,隨後端起茶盞氣定神閒地說道:「蕭司馬,我可不信您是如此冷血之人,據我昨日夜觀星象,戰況之不利,他們可撐不了太久囉!」
蕭復望著杯中清澈的茶湯又哼了一聲:「本官也會夜觀星象,近日紅鸞星動,你可是好事將近,務必保重身體。」
李稷卿聽完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只得清咳緩解氣氛。蕭復見狀才鬆口說出一直未能說出口的話:「行了,你也不必用這來激我,還能讓他們變成楊蒼的軍功不成。本官早有打算,他們救人,我開路。」
棉薄之力不求獲得諒解,但求護住家人。
李稷卿見此,也不把蕭復的玩笑話當回事,笑意盈盈說道:「看來又多了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呢,蕭司馬。」
(第十二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印隱衣、霍言奪、洪哲、離紫歌、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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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組開車實錘
2023/4/16下午 03:49:43
什麼時候才要把三月的章節放出來?
2023/3/31上午 08:57:27
先前紙鳶膽怯地抓著那細微舉動已被他看在眼底。蕭復放下茶盞,暗自盯了下李稷卿,帶有冷哼的語氣道。 這兩句有點不太理解是什麼意思
2023/2/18下午 09: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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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北辰萱
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3/2/11上午 12:26:25
本日開入討論同步延至 2 月18日晚上 8 點進行。
[進行回應]
為什麼是北辰萱發言XDDD
2023/2/13下午 02:10:25
小組公告能否公開留言者? 2022814下午 06:26:05 把這個罪魁禍首殺掉吧(誤
2023/2/11下午 07: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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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為甚麼回應只能有六十個字
時間:2023/1/7下午 10:05:59
大家好我是新上任的人物誌小組組員,很抱歉我不太擅長寫申論題,有考慮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
1.期許說不上,但有工作我就會把它做好,有問題希望各位可以提出來,或留言給我們,我們會和站方溝通,盡快解決問題。
審核速度的問題,我會隔兩天就上去看看,盡量不讓投稿堆積;規則繁瑣的問題,目前人物誌的撰寫規則還是請各位照人物誌規範來撰寫,如果不太清楚可以去參考近期通過的玩家。不過最近有計畫要修改一些部份,之後會再統一公布,再麻煩各位指教。
2.人物誌和入戲模式,都是正史撰寫的助力,但這三個本來就是不同工作,分成三個不同團隊來工作實屬正常,玩家如果有爭議直接去找那個團隊就可以了,分工應該是挺明確的?三個團隊各自獨立,也都相輔相成,有需要也會各方溝通,個人認為沒什麼問題,的啦?
大概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以上讓各位了解了我多少ODO總之目前還在熟悉工作中,請各位多多包涵ODO
[進行回應]
謝謝辛苦了
2023/1/11下午 08: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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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歡迎新編輯上任
時間:2023/1/5上午 02:26:58
「2023-01-04 異動通知:人物誌編輯小組成員:眺首潮 ......
[展開全部內容]
「2023-01-04 異動通知:人物誌編輯小組成員:眺首潮汐,因個人事務繁忙而無法持續擔任人物誌小組工作,特此感謝這些年來對於江湖RPG的付出與貢獻。新的小組成員將由:葉子樂接替服務,希望能替大家持續服務。」
從2019年1月人物誌開放,到現在所處的2023年1月,整整四年的時間,眺首潮汐、曦迎華兩位編輯一直都在崗位上,不僅是堅持不中斷的作為玩家在江湖持續活躍,也作為站務團隊的一員為江湖網站付出與貢獻,身為一名玩家,在此向兩位編輯表達致意與感謝。
新的一年,新的氣象,在此也想詢問新任編輯葉子樂兩道簡單的申論題,期許能更了解人物誌今後方向,也讓大家更多認識您:
1. 成為人物誌編輯,對於未來在這個崗位上有什麼期許?對於過去在人物誌方面存在的一些批評(例如:審核速度太慢、規則太過繁瑣),有什麼改善的方向?
2. 人物誌、正史小說、入戲模式這三者在遊戲中密不可分,但卻分屬正史小組、人物誌編輯、執政幫三個不同團隊負責,造成認定上多存在爭議。請闡述您對此議題的想法與立場。(可參考討論區之前的三篇相關貼文:〈延伸討論 易容入戲問題〉〈今天的角色扮演爭議〉〈論人物誌、入戲與角色扮演——寫在四部曲啟動前〉)
[進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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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十一)
時間:2023/1/2上午 01:33:48
「眾幫齊聚,怎能少了吾等東瀛天武會。」敵無崖張嘴桀桀怪笑,一 ......
[展開全部內容]
「眾幫齊聚,怎能少了吾等東瀛天武會。」敵無崖張嘴桀桀怪笑,一段段笑聲傳進眾人耳裡,仔細聽聞卻好似不是從他口中傳出。
在場俠士見狀無不手足無措,先前見主桌那兒收起武器,大部分與會者也將兵刃置於別處,避免惹出事端,此時面對這突發狀況不禁感到懊惱,怪自己太掉以輕心,敵無涯的御武刀下亡魂無數,其手段毒辣人盡皆知,此刻獨闖不夜坊想必是有備而來。
被迫中斷的會議,神經繃緊的時刻,唯有視美酒、錢財與紅顏如命,把持那份獨醉的狂傲才敢率先發難。
「敵無涯,還錢來!」莫停歌奮力拍桌,怒瞪著「敵無涯」,又指著他的鼻頭高聲叫罵。原來服部佐介早已背著敵無涯以東瀛天武會的名義,於水都苑設立「納賢堂」廣收江湖人士,當時莫停歌以看熱鬧的心態入了會,還協助處理幫務,卻始終未能取到應得之酬勞,今日見「敵無涯」現身在此,便想起這事憤而飆罵。
一些知情者聽聞此話不禁失笑,在場氣氛立時不像是強敵襲來,反倒像是一齣鬧劇。
「嗤,什麼錢?老夫手下眾多,沒那閒工夫計算個人的小得小失。」魁儡敵無崖嗤笑道,而為其發聲的是懸樑上的服部佐介。他自知此事,雖擅闖賭坊在計劃之內,但莫停歌這不按牌理出牌的一番話卻讓他失了排面,甚至有些騎虎難下,索性扮起黑臉直接不認帳。
莫停歌知曉幫會運行定是無法全然顧及幫眾的權益,因此他的這席話不單是表明刁難天武會,更是他對「天武會」這個存在的輕視與厭惡。
「莫閣下,對不住了!」有「雷皇」之稱的日月見危機出現,當機立斷一拳砸進桌面中心的天干地支輪盤,直接破壞機關讓收納武器的暗匣彈出。主桌眾人見此便取出各自的兵刃打算應戰,唯有莫停歌看著那桌子搖首嘆息,可惜了他花重金打造的鎮坊寶貝。
敵無崖不再多話,亦拔出御武刀,以刀芒作掩護,目標直取主桌的各幫要人。一刀斬去,刀芒化八千,暴戾之勢似要將要人們一口吞食。
劍傲蒼穹當即一劍斬出,正面化分千餘刀芒,劍氣宛若要衝破不夜坊,隨後出招的是雷皇日月,劈砍迅如雷,氣勁似熱浪,一波波綿延不絕融噬刀芒。雪寒凜取回其長劍之際亦施展劍法,冷冽劍氣,逐一凍滅刀芒,化為碎花。
兩人一左一右收拾四散的刀芒,冰火相觸,蒸氣瀰漫。
凌雲雁與林茗雙劍合璧,「雙飛攬月、林間留雁」正是二人悉心創制的劍法,兩人相輔相成,直取使刀之人。
幾人無需言語交流,劍會說話。
其餘幾位未使劍的俠士雖略感掃興,但也配合樓主夫妻二人夾擊,一聲巨響伴隨蒸氣散去,「敵無涯」從煙氣中被震飛出幾尺,狼狽地以刀撐地穩住身子。
「他……不是敵無涯,我不可能認不出那天殺的老怪物。」賭場角落見證這幕的一名工匠呲牙咧嘴地低語。他鐵青著臉,單手撫著胸口的刀痕,便感到隱隱作痛。今日本是因先前協助鑄造機關零件而應邀參與此次聚會,想不到竟見此景。
鬼門關前走一遭,如今大難不死,對「那一刀」可說是深刻至極。
而接下刀芒或與之近戰的眾人內心各有揣測,這絕非敵無涯之實力——如此輕易就被他們擋下攻勢且擊退。莫非他是來試探,亦或是嘲弄?
躲在懸樑上的服部佐介見此情況一時冷汗盡冒,內心嘆道江湖人果然不容小覷,僅憑藉一刀便能辨認真偽,先不論自身的刀術造詣有限,這具魁儡能施展的極限也就如此,若被對方識破也是無可奈何。
「哼,鼠輩不配接老夫的刀。」搖晃地直起身,敵無崖生硬地嘲諷在場的人,讓些許宗門的幫眾反被此話激怒。
「咱們人多。大夥兒別怕,上!」不知是誰大喝一聲,仗著人多勢眾好行事,一群亟欲為親友報仇的俠客,一窩蜂手持兵刃便朝著敵無崖攻去,服部佐介面對這情景也無法使傀儡脫身,只得無奈鬆手解開敵無崖之控制,人傀瞬間癱倒被這些幫眾給剁成肉醬。
緊接著服部佐介從袖口甩出數根淬毒的銀針,隨機扎在圍堵敵無崖的幫眾的幾處穴道之上,只見這幾人的面色慘淡,眼神更是空洞無光,隨後神智不清地轉頭朝著其他宗門的人群砍去。
立於主桌的要人們這一時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何事,在他們眼裡只看著敵無崖被圍困後消失且圍攻的幫眾們變得失神怪異。一時之間,原先交好的成了敵人,身旁戰友忽然提劍朝自身脊樑骨砍來,場內像是只剩猜疑與相殘,不安的氣氛正如同渾沌的巨獸緩緩吞噬整個賭坊,一場無序的亂鬥因而形成。
唯獨劍傲蒼穹留了個心眼,喃喃自語道:「似乎少了一人。」當時敵無崖出招時,有道影子趁亂竄入人群。
服部佐介心想傀儡已毀,被銀針襲擊的人群亦開始破壞賭場秩序,自己只需再推波助瀾,便可再次破壞剛連繫起的宗門和諧。他環顧賭場鎖定對象之同時,從懷裡掏出人皮面具,一陣搗鼓後落下懸樑,混入了人群之中。
慌亂的蟻群,這可是作案的大好時機。
「貓不蹬?霧隱泉澗?」服部佐介拂過維妙維肖的人皮面具,替被自己相中的目標感到一絲虛假的悲憫。
貓不蹬與冉星殿的新仇舊恨早就傳遍江湖,如今冉星殿已經解散,重新進入大眾視野的是暗地行動的委託組織——霧隱泉澗。對於這種新興宗門幫會間的立場衝突,服部佐介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一來是雙方實力尚不成氣候,二來是無其餘龐大勢力扶持,不會讓自己與天武會引火上身。
假裝不經意晃到站在牆邊的抱胸男子面前,打了個呵欠對著貓不蹬一臉嘲諷,「葉秉」知道自己成功挑動了對方的情緒。
「沒想到你還敢在我面前閒晃。」貓不蹬怒視著眼前之人,不知道他已不是先前不長眼的毛頭小子,那慵懶的身姿在他眼中猶如趕不走的飛蠅,比起對方那魯莽無序的師弟更令人生厭。
「葉秉」並無多言,只見他掄起單拳迎面轟向貓不蹬,貓不蹬擒拿手探出,緊緊扣住出拳之手,欲欺身翻摔「葉秉」,但其身段卻異常滑溜,竟從貓不蹬的近身纏抱中掙脫,順勢還踢擊貓不蹬腹部使兩人分離,雙方皆未從敵人身上佔到便宜。
服部佐介咂舌暗咒,本以為貓不蹬是好下手的獵物,怎料其擅長的功法竟是近戰摔跤,與尋常武林俠士之戰法有別,若不是忍者之祕法能令筋骨異常柔軟,自己可就要被貓不蹬這股蠻勁給摔暈在地。
不給對手太多喘息的機會,貓不蹬趁勢追擊,埋首武道的他,知曉「葉秉」此時的表情正是對自己這身功法感到棘手,信心十足地抬起手刀往其命門而去。
「你就不怕我動那女孩?」
服部佐介佇立而不抵抗,只是幽幽地說道,這話語卻令貓不蹬身軀一震,攻擊也遲疑半分,服部佐介抓準機會,掌間數顆黑丸子往貓不蹬懷中塞去,火光乍現,貓不蹬雙手交叉抵禦衝擊,仍被炸得血肉淋漓。火藥威力之大,連察覺不對勁,正欲前來探察自家幫主為何突然對人攻擊的面具俠客也遭波及炸翻。
貓不蹬昏迷前,逐漸失焦的雙瞳仍舊在混亂的人群中游移,直到瞧見那醒目的「犄角」還呆呆地望著這裡,手中盤子哐啷落地。
他的傻女孩,若是離了他以後該當如何?
貓不蹬艱難地說了句:「快走……」後便再也不省人事。如霹靂般的爆炸聲響,引來人群的側目,在眾人驚呼聲以及女孩的哭喊中,「葉秉」趁亂混入人群,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突如其來的騷亂與隨即的爆破聲迫使會議中止,有些賭客見傷亡相繼出現,爭相往出口奔去,場面瞬間混亂不止。雲樓及他幫要員只得放棄尋找幕後黑手,協力幫忙處理傷患並維持場內秩序,避免踩踏造成更多傷亡,然而……
「木坊主,妳這是……什麼意思?」
赤腳道士川叔本與門下弟子於不夜坊中小賭怡情,卻被賭場突發的騷動給分散,在他獨自一人張望之時,一道赤橙身影閃襲而至,川叔感到一陣痛楚,視線往下,緊盯著木璟那把沒入他腹中的兵刃。
「有人花錢買你命。」木璟緩緩道出原因的同時,順帶轉出那柄帶血肉的三稜刺,茫然的思緒隨鮮血傾注而出。
川叔捂住上腹的傷口踉蹌地退了數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會場內亂鬥的人群拉開。他短暫思考後,不敢置信地吐出一字,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主使:「楊……?」木璟也懶得多說,冷笑道:「你不必知道是誰,就當是我與你的恩怨吧!」
川叔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但他登時便鎮定下來。隨後擺好防禦的架式,力圖與木璟再次周旋下去。
「你還想要掙扎?抑或是納命來?」木璟甩掉三稜刺上的鮮血,隨後又抽出另一柄三稜刺,雙手持之和川叔對峙。
川叔自知多說無益,只得苦笑看著眼前,即便是預料之外的人算計自己,他仍打算坦然面對這個「劫煞」。
在人群中的橘目睹這一切,先是不可置信,後轉為憤怒不已。他徑直往前走來,抽出腰間鐵劍直指木璟,卻被川叔一手示意停下。
「橘,不要出手。」川叔心知這句話可能是對這個小徒兒最後的叮囑了,但他也明瞭那傻徒的脾氣與自己是多麼相像。
橘雖忿忿不平,內心卻暗自決定若師父不敵便立即出手,這世間哪有弟子眼睜睜看著師父慘死的道理。轉頭看到被吸進亂鬥漩渦的的新進師弟們,也不知自己還否有機會能再多相處些時日,自己可還未與他們創造美好回憶呢!
木璟可沒打算觀看這感天動地的離別大戲,她在亂戰中游移,短短一息之瞬便到川叔身前,隨後再次探出三稜刺,但這次的目標卻直指他的胸膛。川叔見狀雙掌圓轉上下相合,凝氣待之,筋肉脹大欲破其道袍。在兩柄三稜刺突進匯聚時,川叔一股勁將其釋放,渾厚的天地之氣抵住了挾著血氣的刺擊,然而雙方實力間的差距卻也隨之顯現。
川叔被逼得連退三步,對面壓過來的強勁,使他一雙赤腳在不夜坊的實地上踏出三隻深印,其雙腳也因摩擦發紅。木璟的刺擊並無減弱,川叔只得繼續連退。
三稜刺的穿透利勁衝破川叔的抵禦,只見他的雙手被鋒利的尖刃給劃傷,衣袖也成破布,掌心的切口更是可見森森白骨。
「兵刃交鋒,止於何人?」川叔面無神色也不顧雙手被鮮血染紅,沒頭沒尾地道出一句感嘆之言。木璟聽聞登時更加惱火,氣勁迸發,川叔此時雙手已廢,取其性命猶如探囊取物。
然而下一瞬,一切氣勁蕩然無存,木璟震驚欲收手,卻無法撤回三稜刺半分,川叔軟弱無力的雙手緊抓其刃,三稜刺好似沉溺於酒池肉林的昏君,貪吮著川叔的鮮血。
「哼!」木璟見無法收回兵刃,鬆手催動周身內功,轟在川叔胸膛,以解無處發洩之怒火。川叔往後彈去被橘給接下,但人早在徒手抓住木璟的三稜刺時便已昏厥,至於他是如何吃下木璟迸發的內功,估計他自個兒也不能說個明白。
利劍襲來,木璟斜眼視之,單指抵著鋒刃:「這點實力,你傷不了我,練練再來吧?」
橘緊握著鐵劍,眸中閃爍著無可遏止的火光:「他是我師父。」木璟挑眉回道:「那我不介意再多殺一個。」
隨即二者交鋒,橘雖劍勢如滂沱大雨,但打在木璟淵海般的護身氣勁,卻毫無動靜,此戰毫無懸念,但橘仍舊不可罷休。
哐啷!
木璟僅是劍指輕挑,對方的鐵劍便落了地,她纖巧的腳踩在劍刃上,眼底流過一絲漠然,閱歷多了也就波瀾不起,一掌拍出,橘亦重傷倒地。
木璟收拾完川叔師徒倆後,神態自若地離開不夜坊,其餘的事都令她感到索然無趣。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本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混亂場面,在不起眼的一隅,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正在發生。
方才的爆炸過了一陣後,意外碰面的他們相同面孔,四目對視。
「你是何人?」少年一掃睡眼惺忪的姿態,昂首面對眼前外貌看不出任何破綻,眼露凶光的「葉秉」。
服部佐介內心懊惱今日真是每每行動皆不順,他原先打聽過所有被邀請的人員中並沒有霧隱泉澗的這位掌門,來的人應該是宮無殤才對。精心準備了這一齣破壞江湖和平的大戲,怎料本尊竟出現於此。
「哼,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不過他看起來弱不禁風,並不是自己對手,「葉秉」遂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學著他的一舉一動答道。
被挑起緊張的心緒,葉秉抱著頭,千思萬緒瞬間盤據腦內。
這人在說什麼?
——他要害你。
這人不對勁。
——他是敵人。
該怎麼做?
——障礙必須,除掉。
邪魔的低語,最終匯聚成一道意念。葉秉眼底閃過一絲異狀,氣息升騰而雜亂,彷彿無法控制自身情緒與功力收放,成為嗜血的野獸,狂吼道:「不,你不可能是我!」
葉秉現今的瘋狂之貌,猶如當時宮無殤於市集傷人之狀。
「不好,這人有異!」服部佐介眼看這人之異狀,驚覺自己抽中下下籤,心中正暗罵自己選錯對象。已然癲狂的葉秉手成爪狀探出,驟然往假冒自己的服部佐介抓去,服部佐介見狀只能撇頭閃躲,但葉秉的爪手卻轉移方向,往其側臉襲擊,出招速度之猛烈毒辣,竟是中原少見之功法。
「……幫主?」好不容易脫離爆炸的紙鳶,手扶著面上碎了一角的殘破面具,一瘸一拐地趕來此處,不想卻看到詭異的畫面。
怎會有兩個幫主?
不對,這個人是……
服部佐介的人皮面具被葉秉扯下大半,見自身面貌已被看透,對紙鳶擲出數顆白色丸子,冷哼一聲卸下易容,一陣煙霧後,已無服部佐介的身影。而神智復甦的葉秉對自身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莫名,手中還抓著那半片假面呆愣佇足。
「哼……」劍傲蒼穹望向真假葉秉的方向,眉頭輕挑,全程目睹這奇特的一幕。
***
見性明心城府現,暗夜密談兩相知。
蕭復眼神直盯著榻上的青年,他的年歲不如自己,卻短時間將自身深陷官場泥潭,不知膽怯,焉知福禍?
「蕭司馬想必心中已有想法,不過尚未明瞭。不如在下替您捋捋?」李稷卿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雖已靜養數日,傷處仍舊疼得令他難以動彈,喝杯好茶都費勁。
「在下看著蕭司馬也是賢明之人,您我二人同為楊統領手下做事,這楊統領是什麼性子,想必您也是清楚。」
聽見「賢明」二字,蕭復苦笑著坐到李稷卿面前,為自己斟了杯茶。
若真賢明,還與楊蒼沆瀣一氣?
李稷卿嘆了口氣:「蕭司馬縱橫官場多年,想必對如今聖上的狀態亦是略有耳聞……」
見蕭復表情轉為冷厲,便轉了話鋒道:「您想脫離楊蒼的桎梏,還需要一個契機,而在下正是您等待的『契機』。所以在下在此,而您亦在此。」
「本官不懂司天所言。」
李稷卿又笑了,不愧是能與楊蒼打交道的人物,果然不會輕易吐露真話。
「您的侄兒姪女、您暗地扣著的黑兵以及……您攥緊的拳頭可不是這麼說的。」
蕭復聽後神情與拳頭鬆開,鬆懈的神態令李稷卿得以接續著說道:「不如說,在下想與司馬您談場交易。」
「交易?」
切入正題,李稷卿改變語氣態度,一反平日的謹慎,口中說著的是一般人聽著便覺大逆不道的發言:「不瞞您說,如今二王爺已歿,若讓楊統領與其手下亂黨繼續對朝廷胡作非為下去,保不准哪日龍馭上賓,那第一個死的便是在下。」
楊蒼手下可留不得不受掌控的棋子。
「楊統領果真和那幫邪教徒……」蕭復閉眸沉思道。
「正是,因此朝中在下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會出人命的。作為交換,我將成為您的利刃,助您打斷楊蒼設下的枷鎖。」
細數手中掌握的情報,若要順利達成合作,必得拋出對對方有利的誘人枝條。
「在下在遠離人事喧囂的僻靜林外,有座與幾位友人一同置辦的小居,其中有位性格古怪的醫者任大夫,興許能醫治您侄女的病。說來他還曾替人做過機關與人體結合的醫療,挺見多識廣……」
聽到此處,蕭復持杯的手頓了頓,也不知是前提的交易令他震驚,亦或是後說的奇談使他駭然。他抬頭望向李稷卿,搖頭失笑出聲:「看來司天已是把本官的底細都摸清了啊。」
隨後懇切地發問:「敢問司天有何指教?」
李稷卿雙手交握,微微笑道:「蕭司馬為了家人忍到這一步或許已覺得不算什麼,但您一定想得見更有保障的前路吧?」
「何為更有保障的前路?」
「一條為後世所稱頌,給所有人……包括自己一個公道,一條不必躲避外甥視線的道路。」
「那本官想問司天,公道又在何方?」蕭復抿了口茶:「這些大道理子清那孩子可比我這叔叔明瞭得多。不過相比起這些,本官更希望能保家人的平安。」
「公道自在心中,蕭司馬守得大道,只待未來自證本心即可……」李稷卿執起茶杯:「在下妄自揣測,真是失禮了。」
蕭復只是沉吟著看著杯中澄明的茶湯,不知在想些甚麼。
兩人沉默片刻,李稷卿思索後再次開口,說的卻是別件事:「不過近來,水雲天一地楊蒼頻頻失手,蕭大人也在等待時機吧?」
蕭復愣了下,「確實,不能說是壞事。」
李稷卿柳眉一挑:「事實上,在下前些日子為大人卜過一卦。」
「李司天為本官卜的卦象?本官倒是有些好奇了。」蕭復說著將身子向前探了探,想知道這司天究竟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此卦為,兌。」說著,李稷卿從袖口抽出一張已佈滿皺褶的紙,上頭已由毛筆畫上卦象,同時說明:「『您的計畫若實行起來是否能成功?』大人若能保有『溝通』利器,未來想必會心想事成的。」
蕭復聞言拍手大笑:「那就先多謝李司天吉言了。」
李稷卿神情亦跟著放鬆不少,又喝了口茶:「接下來,在下想提出要求。」
「司天請說。」
李稷卿從懷裡取出一羅盤,這面羅盤伴隨他時日已久,更是多次使他免受不少刀劍之苦,雖非名品,但也已萌生情感,稱其「天樞」並視其如友。
「其實盤面已裂,嘗試修補也無果,卻不捨得丟棄。」李稷卿自顧自地說著,好似未聽見蕭復的提問。
「他雖經年磨損,實在是……很順手,他這兒要微微傾斜才看得準,那兒要扣著簧片才能轉動……」他憐惜地打量著天樞,仔細看就能發現上頭已是傷痕累累,每一道裂痕都是度過生死關頭的證明。
一刻鐘後,李稷卿伸手喚來暗處的暗衛:「云青,刀來。」暗衛身長八尺,面無表情,褐髮束起馬尾,本應遵從主子命令的他,如今卻遲疑著不肯遞出佩刀。
「讓你拿來便拿來,話真多。」李稷卿罵罵咧咧地搶過短刀,顧云青仍舊沒有情緒起伏,默默地退回角落。
……我沒有說話?顧云青無奈地想著。
李稷卿當著疑惑的蕭復面前,奮力以短刀往天樞盤面最深的裂縫給插去,天樞應聲碎裂成數塊,用力過猛導致身上傷口再次裂開,李稷卿喉間一陣溫熱,一口黑血嘩啦吐在碎塊之上,隨後拿出布巾包裹嚴實。顧云青見此神情有了些許變化,於黑暗中更加陰沉,甚至細看能見他面露凶光。
「還請蕭司馬替在下將天樞帶給楊統領。」李稷卿抹了抹流到嘴邊的鮮血,將裝有羅盤的包裹遞給蕭復。
「本官懂了,此招真是步險棋。」蕭復見狀茅塞頓開,是要用破碎的羅盤向楊蒼告知死訊。
「沒有什麼比繼續待在朝廷更危險的了。」李稷卿搖搖頭,又道:「說詞便是:李某的異心被您察覺,殺之以絕後患,此羅盤作為證物上交給楊統領,並說服在下已歿即可。」
「也不必留心宮內紀錄,在下乃是楊蒼以旁門左道引見給皇上,宮內並未留下太多紀錄。蕭司馬務必把握此機會與楊蒼套近乎,吾等才得以抓準楊蒼之動向,不錯失良機。」
蕭復懂,他比誰都懂。家族已與楊蒼交易數載,明良寨的原罪即便被藏匿,那份刻在骨裡的逆反是騙不了自己的,他離獵物太遠,他需要更靠近,靜待時機,一舉殲滅。
「本官只相求一事。」良久,蕭復心繫著那說不了話的姪女,「保本官的家人一個安全舒適的環境生活,能不受任何勢力脅迫,可否?」
受制於人的安寧,如一根漂流木,絕非長久之計,風雨之上的安逸總令人是心驚膽戰。
「可,在下定保您的親人無憂。」爽快地一口應下,想起自己帶人建立幾旬小居的初衷,李稷卿斂下眼眸。
「那麼,成交。」兩人以茶代酒,乾杯以示交易締結。
「司馬大人,在下為您再算一卦如何?」李稷卿打趣地說道。
蕭復笑問道:「這是作為李司天的最後一卦嗎?」
李稷卿回應的言語中透出一絲不確定,令兩人確信這是九死一生的決定:「誰說得準呢?也許是作為『李尉卿』的最後一卦。」
當年捨棄本名成為李稷卿,如今這伴隨大半輩子的名字,在生死存亡之際,亦可捨棄,如同那面羅盤。
第十一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洪哲、離紫歌、霍言奪、印隱衣、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小組辛苦了,你們好棒
2023/1/2上午 08:38:29
小組辛苦了
2023/1/2上午 01:44:39
小組辛苦了~~
2023/1/2上午 01:43:34
很抱歉,屬實是年底過於忙碌,一再跳票。新年新希望,今年穩定更新不跳票,直到四部曲完結。
2023/1/2上午 01:3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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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霍言奪
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2/12/24下午 06:02:23
第十一章草稿預計延後至 12 月 31 日刊登,本日開入討論同步延至 12 月 31 日晚上 8 點進行。
也祝各位節日愉快。
[進行回應]
樓下言重了,相信不會差太久的(連假都上來開會已經夠辛苦了)期待正史,小組加油~
2023/1/2上午 12:29:03
然後明天早上宣布 因為個人因素 所以退出 從跳票到跳水
2023/1/2上午 12:18:43
昨天是講說明天發布,不是1月1號發布,說不定小組過30小時制,所以要等早上6點才是正式跳票X
2023/1/2上午 12:08:04
正式跳票啦
2023/1/2上午 12:04:08
又跳票啦
2023/1/2上午 12:00:21
還在等
2023/1/1下午 11:54:49
還在等
2023/1/1下午 10:08:18
昨天休息區小組有說延到今天刊登
2023/1/1下午 04:03:04
1月1了
2023/1/1下午 03: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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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第十章
時間:2022/11/26下午 04:42:36
挑燈夜訪──絕非善,笑裡藏刀──絕非俠。
[展開全部內容]
挑燈夜訪──絕非善,笑裡藏刀──絕非俠。
「蕭大人。」楊蒼語調恭敬,面色柔和而笑。直勾勾的眼中閃過的卻是不擇手段的狠毒與虛偽,那眼光令蕭復不由得抿了下唇。「您明白的,我絕不會止步於區區統領之職。」
「高位唯有強者坐得穩,而非那些自居為臣卻毫無建樹的皇族顯貴。我希望蕭家能成為拉拔我的一隻大手,與我共創大業……」
楊蒼面龐緩緩靠近,靠在蕭復的耳旁,口中所言逐漸轉變成低語。
「而不是成為四肢盡斷的人彘。」
言畢,楊蒼稍稍後退,面露邪笑。蕭復面色鐵青,雖然早已知曉自己在與何方人士打交道,但仍止不住內心的狂顫。
「話不小心說重了,還請蕭大人見諒。」楊蒼淺笑致歉,隨後繼續說道:「你蕭家所犯的罪已被隱藏,代價就是必須繼續替我辦事,明白?」
「本官明白。」蕭復皺眉回答,這人此時再提當年交易,便是在對他下馬威,要他不該再抱持不該有的念想。
「回到正事,最近暗皇軍戰損過大,急需兵源補充,你再幫我選些資質不錯的孤兒送黑兵營。」黑兵先下手屠村,蕭家明良寨再收攏餘下孤兒,重新教育後送往帝都訓練成黑兵——這便是蕭家與楊蒼間的勾當。
以鐵血為糧,以戰場為居,不用多想也知道被選中的孤兒下場如何。蕭復內心反覆琢磨,雖想設法挽回,但只要那筆交易還存在,便是枉然。
咳、咳!
就在雙方交談之時,幾聲痛苦的乾咳聲從其他房間傳來。
「蕭大人,府上有人抱恙?」
蕭復藉此執起茶杯,啜飲平復心神,雲淡風輕地說道:「近日府上來了位親戚,似是宿疾纏身,不礙事。」
「喔,親戚?」
「一位許久未見的遠房親戚,說是舉目無親又身體不好,故前來投奔。我也是聽著可憐,便收留了。」
那咳嗽聲似乎更劇烈了。
楊蒼笑了一聲:「蕭大人可謂心地善良。不過要小心哪,別蛇鼠蟲蟻都往府裡接,若是擾到您與府上的安寧,那就得不償失。」
「本將還聽說您有位外甥女正在求醫,不知可有幫得上忙之處?」蕭復神色凝滯了一瞬,不解自己外甥女的消息怎會傳到楊蒼耳邊,隨即恢復到原先自若之態:「多謝楊將軍的叮囑與關心。」
接著又寒暄了幾句無關緊要之事,正當蕭復都有些按奈不住的時候,一位隨從匆匆趕來,在楊蒼身旁窸窣幾句,楊蒼才藉有要事離去,獨留蕭復在堂中深思。
楊蒼這人向來殘暴多疑、心狠手辣,絕非明主之相,蕭復一點也不期待這條道的終點。若不是蕭家背負的原罪——明良寨原是山賊寨,當年蕭復未任兵部司馬時,族長為了保全整個家族,便與楊蒼作了交易,如今蕭復入朝為官更是騎虎難下,只能任其擺佈。
蕭復思忖之間,心中答案自明:當今聖上雖碌碌無奇,說不上是個賢君,但這天下明主的位子也輪不到楊蒼!蕭家如今只是個小官世族,要扳倒禁軍大統領楊蒼毫無勝算,但讓其吃一記悶虧,並脫離其掌控還是有實現之可能。
末了,他放下已空盡的茶杯,起身緩緩走入內室,望向眼前負傷虛弱的男子,後者說道:「蕭司馬,想不到還能在您這喝上一口玉恒酒。」語畢便不顧傷勢一飲而盡,而暗處一雙明淨的眼眸注視著傷者。
「李司天,這事你想如何合作?」
另一方面,楊蒼回到將軍府,剛進門便見到在書房中徘徊的妖嬈倩影。他坐回榻上翻起軍書,明顯地戲謔道:「怎麼在這閒著?沒帶妳那幫瘋子去作妖?」
「拜邪團在衍倧一帶聲勢日益壯大,屬下便由得他們去折騰了。」卓心邪也笑著恭維道:「不過他們再壯大,自然是比不上將軍的暗皇軍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連水雲天那一小塊地都拿不下。」楊蒼冷哼一聲,纂拳敲擊案几,只見他忿恨道:「那天風浩蕩還有尹滅谷,總是三番兩次來壞我好事。尤其是橘侯府那乳臭未乾的小子,最是可恨。」
卓心邪心知楊蒼所言是誰,不是他人,正是天風浩蕩的橘。據說嫉惡如仇的他欲行俠仗義,便不惜以侯府之名義對外借款籌資,招募與他有著共同理念的俠士、百姓,組織起一支軍隊「奔犼龍騎」,打著「肅匪徒、斬奸邪」的名號,與楊蒼所統領之甲子、乙丑軍宣戰。
正當楊蒼──不,全江湖皆嗤之以鼻時,橘趁著夜半三更軍隊修整之時發起奇襲,配合游擊戰術,竟將楊蒼的精銳部隊殺得七零八落,只得敗走他方。
楊蒼雖迅速調撥殘存黑兵而保住實力,僅數日便重整事態再次活動,替他扳回些顏面,然「軍神」卻已被人們視為浪得虛名。
橘侯府連同橘所在的幫會天風浩蕩因而被楊蒼給記恨上,數次唆使屬下到天風浩蕩所經營的酒樓──阿房春熙鬧事。幾次下來使之生意一落千丈,為此雙方爆發激烈衝突不說,幫眾亦重傷了好幾個。
「將軍為何對水雲天如此執著,那兒除了獵捕不盡的兔子,什麼都沒有……」卓心邪有些不解的問道,眼角飄向下人在桌上替楊蒼準備的各種菜餚時,頓時茅塞頓開。
原來如此,將軍喜歡吃兔肉!
正當卓心邪一臉驕傲,想著改日親手捕幾隻兔子來孝敬他老人家時,楊蒼清了清喉嚨道:「已無他事?」
「是,將軍,今日來是想和將軍稟報有關那位李司天的事。」卓心邪回過神,低頭嚴肅道。
楊蒼聽聞後放下軍書,挑眉望向卓心邪:「不是說過此事容後再議嗎?」
「稟將軍……屬下近日持續調查,發現那廝總是鬼鬼祟祟地向宮外發送信鴿,卻不是傳到我們手裡。屬下認為他必定有鬼,若不將其背後之人揪出,對將軍必有大害!」卓心邪知道楊蒼不容他人質疑他下達過的命令,但仍是硬著頭皮接續說完。
「若如妳所言,妳認為該當何如?」楊蒼的語氣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從容嚴肅地問著眼前之人。可卓心邪卻沒有察覺到,楊蒼的眼神已掀起異光。
卓心邪聽聞楊蒼語調平和,暗自鬆了口氣,拱手道:「請容屬下將此人捉來仔細審問一番!」
楊蒼冷哼一聲不接話,注視著卓心邪,直到發覺其右手上纏著紗布:「手,怎麼傷的?」
見將軍突如其來的關心,卓心邪原先緊繃的神情多了一絲侷促,緊張地回道:「這……一不小心被野貓撓的。」並不著痕跡地將右手藏到背後。
楊蒼看出端倪,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喔,是嗎?」楊蒼從座上站起,緩緩走到卓心邪眼前:「妳說的野貓,莫非還姓李吧?」
卓心邪心驚,扯了扯嘴角乾笑道:「屬下不知將軍在說什麼?」
「看來妳有能耐了啊?」楊蒼手指輕輕滑過卓心邪之面容,冷冰的觸感令卓心邪打了個哆嗦。楊蒼點點頭,順勢掐住了卓心邪的脖頸。
「我是不是太縱容妳了?」在卓心邪驚懼的目光中,楊蒼又加緊了力道,切齒罵道:「妳知不知道本將這次失去了多少皇城裡的棋子?妳可知那要費多大心力才能安插進去!」
被扼住咽喉難以換氣的卓心邪,仍從齒縫中硬是擠出斷斷續續的字句:「屬下知錯……此事是……屬下魯莽,但將軍要相信屬下……對將軍忠心耿耿,所作一切……皆是、皆是為將軍的大業……」
「妳確實忠心,但也頗為魯莽!聖上已有所警覺,倘若那小子真有什麼,妳這可是打草驚蛇。此為告誡,若再有下次別怪本將不客氣,滾!」楊蒼一把將卓心邪推出,後者倒地,楊蒼再次拾起軍書,不再理會卓心邪。
重獲生機的卓心邪跪坐於地大咳,纖玉手指撫著頸上之指印道:「此事是屬下的過錯……但將軍……不能不信屬下,屬下才是真正為將軍著想之人!」隨後便負氣般狼狽離去,獨留楊蒼與桌上的菜餚。
卓心邪離開後,楊蒼默然數刻,傳喚幾位黑衣:「去查查蕭府那遠方親戚的身份,查明消息後立刻回稟給本將。」
「是,屬下領命。」
***
江湖帖賭坊會談,雪寒凜宣示緝拿李稷卿,知情者雖明白事情絕非只是要對質以尋求真相,但檯面上亦是給足了台階。隨著話題戛然而止,主持會議的莫停歌將場面重新拉回圓桌,先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眾人閒聊,偶爾穿插幾句渾話外,卻不積極接續展開話題,彷彿在等候某人的現身。就在外圍人潮逐漸出現些許騷動之時,只見莫停歌從容不迫站起身來,待他確定等候之人已到,便緩緩說道:「那接下來便請神劍老翁來談這半年來他所做的調查與發現。」
「神劍老翁?」「哪位,沒聽過?」
眾人面面相覷,對於這個名號聽起來十分了得的人物毫不知情。
這時,擁擠人群中有兩人走出,前者板著臉,英氣傑濟,跟在後頭的青年面容還有些稚嫩,手裡的墨筆振筆疾書,就逕直走到圓桌前。當不夜坊內的所有人看清那名嚴肅男子時,皆恍然大悟,這所謂的「神劍老翁」便是劍傲蒼穹。
在嘈雜的議論聲中,劍傲蒼穹坐定,並轉頭瞪了一眼出言戲弄眾人的莫停歌,他笑笑地吹了聲響哨後便撇過頭,毫不在意當事人的眼光。劍傲蒼穹自回歸恬淡生活後便鮮少公開露面,今日雖是代表恬逸松居與會,卻因調查之事有些耽擱,他停頓片刻,待眾人激起的情緒緩和後說道:「相信各位都知曉半年前螯邯異變,但諸位有所不知的是,此事有人暗中插手……」他腦海中閃過曾經和九笙對峙的景象,又想起那刻懷疑蘊心門那對年輕男女的自己,但最終掌握到的證據指向的對象,卻是在意料之外。
「這陣子來我不斷在尋找,如今已有眉目。此人早在十年前便與王朝遺孽結黨,從而得知王朝復辟的秘辛,甚至還觸及『生命藍圖』中的秘術,近些日子開始劍指江湖,若不加以提防,『末日』不久後便將來臨。」
劍傲蒼穹口中的「生命藍圖」,是江湖遠古傳說中提及的神物,一副表面透著青光的圖紙,上頭記載著生命起源與終結之奧妙,據傳只要能參透其中內容,便能突破壽命之桎梏。
雖說習武能強身健體,也有延年益壽的作用,但人們仍受到壽命的限制,對於不老不死的追求從未止息。事實上不少江湖人士隨著武學內功的修練精進,多少能淺觸那份奧秘,但缺乏圖紙的導引,終是鎩羽而歸。
劍傲蒼穹語帶警戒正經地說畢,眾人納悶劍傲蒼穹何以如此篤定之際,年輕俠士桂燒春率先回話道:「這事我可有聽說,那一夜,蛇龜法杖突然從韓庶氏和師傅身後冒出,直取其功法破綻,他們都傷得不輕啊!連韓庶氏這種征戰沙場的高手都能一擊即倒。詭譎的御杖術,若非他,還會是誰?」
同為拜師於赤腳道士川叔的柳川門子弟聿縭則回應道:「當時不是四下無人嗎?事後也僅有探馬的片面情報,師弟你可別把話說太滿,那法杖說不準只是幌子,後頭能牽連出多少才是重點吧!況且我幾天前遇劫時才撞見此人,論外貌及身法都不像描述中那般。」
劍傲蒼穹無奈苦笑:「不錯,這消息也有傳進我耳中。此人行事作風高調,對某些案子常直言不諱坦承,有時卻又急著喊冤,欲將罪狀栽贓於僅是擦肩而過的我,如此巧合還被誣賴,我也無話可說。」
這熟悉之手法與消逝的「那人」行事作風如出一轍,已是見怪不怪。曾經的王朝之流殘活至此,只能透過這些手段玩弄人心,令劍傲蒼穹感到唏噓而選擇漠視。
角落賭桌的少女聽見主桌上的討論,連忙拉拉身旁紀洛瑤的衣角,低聲問道:「師傅,莊內主事不久前才收到了封恐嚇信,說『王朝』安插了眾多人馬到各大宗門和組織,莫非就是他們所說的事?」少女名喚玉叁叁,乃任情自在莊的新進幫眾,也是滄玥紀洛瑤新收的徒弟。甫拜完師便跟著師傅前來不夜坊,此行不僅是因為自身好賭成性,亦是紀洛瑤要藉此行讓她見見江湖世面。
紀洛瑤安撫了玉叁叁的情緒後,沉穩地回應道:「歷代掌權者深為忌憚黑暗王朝和他們的一切事物,不過這些欲使王朝復辟者,經常說謊不打稿,還曾當著面被他人揭穿謊言,所以對他們說的話可得打個折,雖要防備卻無需過度擔憂。」
「近來江湖風波不斷,有些事還是不要過問太多的好,特別是關於『那個人』。許多時候我能護得住你們,但若牽扯到某些不該過問的禁忌,我卻未必能夠保妳周全。」隨後她又想到什麼笑道:「妳師兄就因為與人妄言,而被官府逮到如今還在牢中呢。所以切記,行走江湖可要謹言慎行。」
「是,師傅。」玉叁叁恭敬地回應著紀洛瑤,立刻又歪頭道:「難怪我從未見過師兄,師傅師傅,能多和我講講師兄的事嗎?」
「妳想知道?他啊……是替人入殮的匠師,總穿得黑漆漆跟夜行衣似的,沒準哪天進臨湘城還會被攆出去呢!他腰際掛了把大剪子,皮膚挺蒼白的,你若瞧人群裡最像勾魂使者的那人,便是他了。說起來和妳挺像的,他總在躺椅上發懶,和你一樣都是小懶蟲。」她說著邊笑邊上手刮刮玉叁叁小巧的鼻子。
玉叁叁不服氣地鼓臉道:「師傅,才沒有……我才不是小懶蟲呢。」
兩人又打鬧了一會兒,紀洛瑤默算了時間後說道:「算了下天數,他應該也快出來了,到時我們一起去迎接吧,他知道有小師妹一定很開心的。」
「好!」
而主桌上的氣氛依舊僵持著,對於疑似王朝餘黨的討論,一時之間也無從查證和無以應對,劍傲蒼穹也不再說話,所調查到的內容已盡,雖尚有不明朗之事,卻非本次之重點,欲將其暫藏心中,但有一事令他猶豫再三。他悄然攤開掌心,掌間是一張紙條,細小潦草的字跡寫著:「霧隱泉澗勾結王朝餘孽,以天丹九法輪私造魔丹。」
然而僅憑幾字的告密不足為據,且劍傲蒼穹目觀當前不夜坊之現狀,閒雜人等眾多,各勢力間的態度立場暗昧,還需多加觀察,隨即五指合實,再次掌開已是空無一物。
此時外圍一位他幫幫眾提出了疑問:「敢問雲樓的諸位判官,臨湘城為何禁止蒙面進出?朝廷與貴幫所頒布的律令中都未提及這條禁令,小弟可請判官們解釋解釋?」
這話一出,登時把不夜坊鬧得沸反盈天,引發許多各幫俠士的共鳴:「明知有禁令還蒙面硬闖,無非自尋死路!」「江湖各憑本事,若有實力還怕他區區禁令?」
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起因於江湖人士在處理幫會門派事務與傳達密函時,常需要隱匿自己的身分,但路經臨湘城時,總會受到守城將士的阻撓與查驗身分,甚至對其進行攻擊。而城內的百姓更流傳著一條順口溜:「英雄到此需低頭。」
與會的眾判官眼神交流一番,似乎沒想到會有人提這問題。凌雲雁選擇交由臨光發言,臨光站起身來,面對眾人回應道:「此事雖非明文規定,但乃是人盡皆知、行之有年的江湖共識。我雲曦迴雁樓向來十分注重的臨湘城安全,對觸犯共識之人絕不從寬,連雲樓幫眾也不例外,此事應當是無所爭論。」
話音剛落,不少人對雲樓保護城中百姓的行為深表認同,而底下幾位不滿雲樓私訂規矩和處置手段強硬的人見狀,在臨光一番圓滑的言詞下只是敢怒不敢言。
凌雲雁聽後閉目不語,回想起那天追緝蒙面時的場景,揭開面具後見到那熟悉的面孔……
臨光見此話已有奏效,便繼續說道:「自雲樓從朝廷手上接此重擔後,八位判官皆是不眠不休地處理各地送來的卷宗。許瑞更時常修訂律法,使之貼近民意……」在場的人們聽著臨光所言,鼓譟之心漸漸地消停下來。
「如今當眾重申,乃是近日謠傳有他幫勢力假借正義之師名號,對各幫勢力搧風點火意圖詆毀雲樓,動搖各宗門維持已久之和諧。」
此話引起了在場的某些要人,在他們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波瀾。臨光坐了下來,目光投射至凌雲雁身上,他認為接下來的話該由樓主親自說。
凌雲雁封閉持續干擾心神的念想,娓娓說道:「想必各位已有耳聞,朝廷對於江湖積怨已久,雲雁接下綬督本想見招拆招,但失去二王爺的朝廷顯然並不買帳,前些日子朝廷已將刑司之權收回,同時將會另派卿士總御天下宗門。」話一出,震驚了在場不少人,主桌的各幫要人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各有打算與謀劃。
凌雲雁看這景象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歷代朝廷大多時候不願親自干涉江湖,好似怕髒了手,想必過幾日後會是下旨派任在座的其中一位成為下任綬督……」明白人馬上聽出,這句話意味著,下個被欽點的宗門──將是受朝廷指使,吞噬他幫的惡狼。
「並非雲雁貪戀權位,倘若在場各位有何不滿皆可暢所欲言,但若是有宵小之輩欲藉朝廷之手來翻攪江湖,雲樓必不會袖手旁觀!」言下之意便是雲樓滿意於現狀,無意做出讓步,倘若有心人利用煽誘手法欲強行奪權,將承受雲樓之怒火。
***
賭坊內部爭論不休,外圍不遠的陰暗處同樣正騷動著。
「這江湖帖怎沒傳到我東瀛天武會的手裡啊?瞧不起我等異邦人?」久野一語帶怨懟地翻弄手中的帖子。
「別見怪,中原人排除異己的行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旁的服部佐介不以為意地擺弄手中的絲線回應道,「更何況,我們所要做的事本來就不必與他們套近乎。」
「是。」久野一乾脆俐落地回應,服部佐介將她手中的帖子收入懷中,隨後正色問道:「說吧,裡頭都是什麼人?」
「雲曦迴雁樓、散雪閑源、天風浩蕩、桃鄉客棧、穗落堂等各大勢力的高手都到了,但屬下探查了內部,好似氣氛不大和諧。」久野一回答道,向服部佐介簡述幾件探聽到的消息。她內心已經認為那群中原人排外就算了,還不團結,簡直就像任他們搓圓揉扁的米飯,只差再放上魚肉便可一吞下肚。
「那好,見機行事。」服部佐介一邊冷冷笑道,一邊扣動手中的絲線,後方一具魁儡喀喀作響,有些生硬地擺弄四肢,見其面容及穿著還頗像東瀛狂人敵無涯。「這具魁儡還真像敵大人……啊!」久野一湊近端詳,玉手觸及那魁儡之面部,下一瞬卻嚇得收手,那回彈的觸感簡直與活人無二致,莫非這是真正的人皮?
「別傻愣,該行動了。」服部佐介鎮住驚嚇倒退的女忍者,深怕她搞出什麼大動靜引來賭坊外的守衛,到時壞了計畫可就前功盡棄。
有個疑惑倒是藏在服部佐介心中,這不夜星河.暢弈坊的大本營,竟藏匿於古佛寺旁的尼姑庵之下,若非此次廣發江湖帖邀請,不少幫眾及賭客根本是有耳聞而未親眼見識。
這個設計除了是要掩人耳目外,更多的安排據傳是莫停歌本人的特殊癖好,而要通往賭坊的入口,也必須繞過寺廟內的尼僧和各幫帶來的私兵才能抵達,雖說這對服部二人而言易如反掌,但身後的「敵無涯」可不是說跳就跳、說跑就跑的爬樑小輩。
服部佐介操縱著傀儡停於尼姑庵前,隨後敲響了寺廟的大門,便和久野一藏進了樹叢之間。
「阿彌陀佛,施主。本寺今日不開放參拜,還是請回吧?」一名尼姑拉開大門,看了看眼前之人,帶著慈眉善目的眼神說道。
但對著傀儡也是白做工,冒牌的天武會會長敵無崖只會一頓一頓地前行,完全不聽尼姑的勸阻,便想往前直走。
眼見來人眼神與舉止皆帶有一絲說不出的異樣,開門的尼姑推測面前的這人是想直闖位於地下的賭坊,便向周遭使了個眼色,其餘守門的尼僧見此都一擁而上,打算拿下這名不速之客,在旁的諸幫守衛們見狀也紛紛加入這場擒拿。
只聞服部佐介冷蔑哼笑,催動暗勁沿著絲線傳入敵無崖體內,傀儡猛開雙臂瞬時迸發氣勁,霎時間一股濁氣聚成之氣流,轟散開圍上來的守衛們。
敵無崖踏過不支倒地的守衛、僧尼們的軀體,走向寺院最深處,最終停在一扇堅固的大門面前。它單手抵著大門,服部佐介再次手指靈動,敵無崖收拳後撤,蓄力待發。
轟!
參雜隕鐵的金屬大門瞬間碎裂,遺留的碎片四散在地上,只見整個賭坊大廳瞬間被散射的光芒所點亮,而豔陽之下卻是最陰沉之人。
此時服部佐介已經趁亂潛入賭坊內部,眾人的目光皆放在這名不速之客的身上。
「敵無涯?」
第十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洪哲、離紫歌、霍言奪、印隱衣、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玉恒應該是茶才對
2022/11/26下午 11:15:47
感謝洋蔥宣傳兔肉三吃
2022/11/26下午 05: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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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第九章 修正
時間:2022/11/10上午 12:05:26
重雲半遮月,微光照深宮。
宮道的一 ......
[展開全部內容]
重雲半遮月,微光照深宮。
宮道的一隅,錦袍男子穿過重重宮柱之影,欲往帝王寢宮的方向前去。忽然一玲瓏有緻的女性自他甫經過的柱子旁側走出,出聲喊住,好似潛伏靜待多時。
「李司天這是要上哪去啊?」
「這不是卓大人嗎?皇上召見,正準備前去伴駕呢。」腳下一頓,李稷卿笑臉盈盈地回身拱手答道。
「是嘛,楊將軍多日未見你,很是掛念。還請抽空去見見將軍。」卓心邪倚著牆雙手抱胸說道,半瞇起的雙眸在月光照耀下透著幾分不祥,像極了一隻慵懶的黑貓,隨性而危險。
「掛念是嗎……哈哈,那便麻煩卓大人轉告楊將軍,在下得空必會前去拜訪。」李稷卿欲隨意打發卓心邪,但後者似乎不領情,步步朝他走來,倒是有意想將他強行留下。
豆大的汗珠自李稷卿額角滑落,內心紛亂也因此而生。他深知自己如今能居君王側,還得歸功於寒門沐掌門和禁軍大統領楊蒼,寒門急需宮中內應,而楊蒼急於染指皇權,這兩方勢力的慾望促成李稷卿的入宮,卻也讓他如今寸步難行,如履薄冰。
眼尖的卓心邪早在先前隱約視出李稷卿背後那模糊不明的寒門勢力,從此留了份心眼盯著。雖說李稷卿自己並非寒門中人,純粹是與沐琉華的交易——要養活那幫孤兒可不容易,心念此處,李稷卿回神專注於眼前的險局。
「在下見天色已不早,卓大人還請速速出宮,深夜皇城可是重兵把守呢。」李稷卿加重語氣說道,但卓心邪毫不在意,在距李稷卿三步前停下,她冷哼道:「重兵?要是真那麼行,二王爺又是因何故而亡?」
李稷卿面色一沉,在宮內談論這話題,稍有不慎處理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他心想卓心邪乃是闖入宮中自是無需擔憂,可自己卻是要去面見皇帝的,豈能一走了之?
於是,他又打起笑容與卓心邪周旋道:「如今整個宮廷上下皆不允許談論此事,卓大人就別為難在下了,在下還有傳召在身,若觸怒龍顏可不好,先行告辭。」
「呵,少拿皇帝來壓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說!幕後主使者是誰?進宮來又是為了什麼?交代清楚可饒你全屍。」
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卓大人,再會。」察覺事態越發不受控制的李稷卿不管卓心邪的緊追猛打,轉身便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逮住這四下無人的機會,卓心邪自是不會善罷甘休,指化利劍,直取其腦戶。然而暗勁僅能觸其衣衫,且猶如石落泥潭,毫無波瀾。
她就不信殺了他,幕後之人還不現身。
正當卓心邪欲再次嘗試時,銀光乍現,一柄饒富殺意的飛刀投射而來,來不及收回的手腕被劃出一條血痕。
看來終究是躲不過這神出鬼沒的暗衛,卓心邪心震之餘,不忘隱匿身姿令那暗衛難以鎖定。「姓李的,我會看著你。」卓心邪如催魂鬼魅的低沉啞音傳入李稷卿耳中,其卻裝作沒聽見繼續前行,直到卓心邪的氣息完全消散。
一步、兩步、三……錦袍背部起初冒出了顆紅點,那紅點逐漸擴散進而綻放成一朵血花,李稷卿嘩啦地吐了一大口血,停下腳步扶牆喘息。
「掌櫃!」一直潛伏於暗處的身影到此刻才現蹤,暗衛顧云青扶住了那脫力垂下的肩頭,使沒有算出此劫的李司天不致仰頭昏死。他神情懊惱,若不是因命令不得出手,自家主子也不至於傷成這樣。自己思慮過甚,無法保護主子,身為暗衛實屬失職。
「好險……演技精湛。」李稷卿倚牆而坐,氣若游絲。「為了這些勞什子,我這也是……咳咳!之後可得好好討賞……」
「撐會,我去找大夫。」顧云青說著就將李稷卿一肩扛起,躍上屋簷直往太醫院的方向奔去。
「怎顛簸成這樣……對傷患還真不友善,咳咳……」就算在人肩上,李稷卿仍不依不撓地嘟囔著:「嘖嘖,這幾銀子買來的就是不靠譜……」
「閉嘴。」顧云青兇了一聲,卻將李稷卿牢牢箍好。「呦還對主子大不敬,仔細把你蝦殼剝了熬湯……」話未說完音已落,人是乖乖閉嘴了,卻非怕了顧云青,而是終因傷勢嚴重半暈過去,整個人掛在其身上,無聲無息。
顧云青喊了一聲,見無應答,咬牙加緊腳步,兩人身影晃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王爺與李稷卿接連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皇帝自是龍顏大怒,督導不周的御林軍統領因此丟了官帽不說,連帶著朝廷對江湖的束縛更是越發加劇起來。
***
不夜星河.暢弈坊因應此次江湖大會,將內部格局稍作改造。寬敞的賭坊中央擺放著一張大圓桌,乃是這場『賭局』的焦點,其餘人等可於外圈的若干賭桌自由下注,或是圍觀中央幾大幫會的豪賭。
「人這麼多,都有哪些宗門幫派啊,不曉得能否見到那群龍虎山的?」
「你說龍泉劍脈?那幫人等飄忽不定,這江湖帖還不知道可有送達他們手裡呢。」
賭客冷哼道,眼角餘光卻瞄到入口出現一抹靚麗身影,女子銀白捲髮高高挽起,撫在玄鐵劍上的右小指戴著一只玉戒,身披朱色大裘,猶如臘月寒冬裡艷而不俗、傲而不驕的紅梅。
「桃花金眸,白髮朱裘。你瞧那可是滄玥閣副閣紀洛瑤?」
「好像聽過這號人物,據說是曲洛紜自小栽培的女俠?她似乎深居簡出,很是少見。」
「是啊,還真沒想到她會參與。嗯?她怎麼不去主桌?」
「勢力衰微了唄,曲洛紜還在世的時候,滄玥閣還能算是一大勢力,她死後卻式微成如此,真是唏噓呦。」
「你還瞧不起人呢,滄玥閣前身可追溯到桓嶽府,雖聲望不能與曾經並論,但也稱得上是高手雲集。」各個小桌上的聲音此起彼落,種種恩怨不過才幾年便已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猶如投石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漣漪。
而漣漪因著風,總是會在另一處擴大成狂瀾。
此番聚會邀請的是各宗派代表,雪寒凜自然帶著散雪閑源出席這次的聚會,他走馬看花地觀察各桌的賭況,錢袋中的銀票好似也感應到了賭博的歡愉而蠢蠢欲動。
「雪師弟,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正想背著幫眾們豪賭一把,一聲女音便從旁傳出,雪寒凜不必看也知是誰,乃是桃源一脈如今的主心骨——梅霓。
「梅前輩安好,後生無恙。」雪寒凜轉身,淺笑疏離地看著梅霓拱了拱手:「但這聲『師弟』就免了吧,我如今已脫離桃源一脈,也不好認你這師姐。」聽聞這番話語,梅霓神色瞬間黯淡:「這一切……抱歉了。」
不料雪寒凜卻冷語道:「這道歉我可擔不起,江湖上先道歉為強,事後總會有些斷章取義的謠言,我反倒要成為輿論中咄咄逼人的一方。」
「要不你也向我道歉,我們也算扯平?」梅霓半開玩笑地說道,對曾經的師門情誼仍盼有一絲念想,卻被雪寒凜再次掐碎:「憑什麼,這是什麼道理?」
「你與你兄長教會我很多,是我很敬佩的對象,也很想念那段時光……」
「謝謝,但這不是問題。」見雪寒凜毫無動搖,梅霓輕嘆一口氣:「你就當作風涼話吧,你的性子好,我也擔不起你的道歉。」
「沺豐崀之事還望你們桃鄉好好處理,目前我還未得到滿意的答覆,我不會讓我的幫眾多次被欺負。」雪寒凜不願再與梅霓糾結師門情誼,只留下一句兩幫交惡的源頭……
自散雪閑源創立以來,與桃鄉維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關係,直到時樂蘋在沺豐崀的產業受到打壓,發覺背後竟是桃源一脈的大家長——風雨蕭所指使。
先前兩人因對話產生過誤解,無妥善協調下導致誤會加深,甚至令風雨蕭產生厭惡的情緒,因而對其沺豐崀的事業進行抵制。雙方幾經溝通仍不見效,即便找來桃源中人從旁說理也無緩解之象,讓散雪閑源覺得桃源一脈護短而不願出面處理此事,使之無疾而終,雙方徹底鬧翻。
此時一名不知哪個小宗小派的賭徒,不嫌事多地冷言冷語道:「哎呀,這可真是樹倒猢猻散?說沒關係便沒關係,還互相撕咬起呢!白然君離開後的桃鄉可真淒涼,聽說前些日子還與其恩師風雨蕭決裂……」他身旁已有幾分酣醉的賭徒聽完,倒是不太樂意地反駁道:「你在胡說什麼?這白然君早就傳出死訊,這雪寒凜與梅霓皆是其門下子弟,而與那風雨蕭斷交的是其首徒『白然』,兩人並非同人。」
「嘶什麼其來其去的,這可真亂啊!」那人抓了抓腦瓜子,顯然是有聽沒有懂。另一人也笑道:「可不是嗎?這白然究竟與白然君是何關係呢,也頗耐人尋味。況且風雨蕭可不只在沺豐崀槓上散雪閑源,前些日子還在洛水罵了臨光的師弟,我倒好奇這搞出來的江湖嫌隙要怎麼收尾。」
兩人高談闊論的話語傳到了賭桌前,眾人面色凝重,氣氛凝結彷若寒冬將至。非議他人宗門關係本就是大忌,還傳到當事人耳裡,這可要不得。
砰!咚!一掌拍桌,一劍擊地,兩響匯聚一聲。
雪寒凜與梅霓不約而同地出聲,警告那兩個多嘴的賭客,結實的圓桌落下些許木屑,堅硬的石磚也被砸出一個地裂,接近兩人的群眾感受到兩股猶如猛獸的氣息。只見桌上被震起的兩顆色子咚地彈跳,在案面打轉後停下,恰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三點」。
「好好賭錢,可別沒事嚼舌根?」
「我桃源一脈可還沒落魄到沒人!」
兩人的言語間透露著殺氣,先前說閒話的賭客們被這氣勢嚇得落荒而逃。雪寒凜與梅霓各自坐於賭桌的左右側,視線毫無交集。
中央賭桌又恢復最初的寒暄氛圍,就像是剛剛的爭吵從未發生過。
「小梅花安好呀。」梅霓剛就坐,便見著林茗笑盈盈地走來。「不知最近可有暮弟弟與若湮姑娘的消息?」
見江湖前輩關心起自家小輩,梅霓一掃愁容,微笑道:「回林前輩,他們好著呢!我那小師侄和她夫君到處遊山玩水,前日接到來信,說是過兩天便會路過這,再與我們一敘,到時定會邀請林前輩。」
梅霓順勢拋出邀請,林茗則是放下心中憂慮,鬆一口氣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弟弟是個不省事的,出遠門也不知道捎個信回來。」林茗笑著應答梅霓,眼神裡盡是無奈地道:「讓小梅花見笑,那時聽到他要成婚,我欣喜之餘,卻也擔憂他的習慣會造成若湮的困擾。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若湮也是個穩妥人,定會替我好好盯著沉霜的。」
說起這份姻緣,起於熟睡的少年與好奇的少女在市集街角的幾次相遇,「你睡、我喊你起床」……一來二去下便產生了情愫。兩人火速定下終身的消息釋出造成一時轟動,也驚動了雙方不問世事已久的師門,所幸婚禮最終仍是順利如期地在水都苑舉行,暮沉霜總算是抱得美人歸。
「既然他們決定在一起,就不用擔心那麼多啦!而且沒聽到您告阿湮的狀,我也寬心許多。」梅霓調皮地眨了眨眼,林茗則是苦笑道:「這兩小怎讓一幫親友比他們還擔心啊!」說完兩人便笑了起來,卻也把這些日子的掛心給一掃而空。
隨後梅霓拾起桌上色子道:「賭一把嗎?」林茗見梅霓指間色子內心亦是躍躍欲試。「好,許久沒賭了,今日定要玩個痛快!」
小桌周遭的人們賭得正熱烈時,只見主桌的要人陸續就位,排場也是一個比一個大,似乎也有較勁聲勢的意圖。就待東道主入座開議,圍繞江湖的「一齣好戲」便要登場。
「哎呀,我來晚了!各位可有賺得盆滿缽滿?」莫停歌一身輕裝出現在門口,衣袖之輕薄透著左臂上的水墨紋身。他有些搖晃地踏進賭場,掠過周圍各賭桌,直走到中央賭桌,往最上首那張空出的黑檀木椅一屁股坐下。他摺扇啪地收了便執起色子,信手擲出了個「雙六」,倒不像是來舉行會談而真是來賭博的。
凌雲雁身為雲曦迴雁樓樓主,亦是此次江湖帖促成者之一,定是坐於主桌上,但他竟沒有坐在首席而是將其空出給莫停歌就坐,令旁人詫異。
凌雲雁見莫停歌姍姍來遲,衣著隨意且身飄酒氣,皺眉道:「行了,你也別借酒裝瘋。坐這的都是來辦正事,要賭等結束後再去,事情先解決了也安生。」
臨光、雨紛飛等一眾判官亦是代表雲樓出席會談,與林茗以及一眾雲樓幫眾站在其座後,皆是淺笑而不多作應答。
與會的他幫幫眾們見此人狂傲,壓根不把座上及在場的各幫會大人物當一回事,且雲樓依然如此好言相勸,未免過於放縱他了。不少人內心憤懣,卻誰也不敢說出口,只怕會弄巧成拙。
也就外圍的賭徒們不嫌事多,敢對著主桌指指點點:「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是哪位,他憑什麼往主桌去?」一名衣衫不整的賭徒坐在遠離主桌的地方,望向主桌上的莫停歌說道。可以看見在主桌外除了有流動的賭徒逐桌聚賭外,其餘的人皆是江湖上諸幫派宗門的幫眾,人多嘴雜的情況下難免有些缺乏見識的人。
「不懂就別說話,他是莫停歌,這次江湖帖也是他發的。你說他夠不夠格?」一旁的賭客正在數手上的銀票說著,隨後轉頭問那名賭客:「我們這種人,沒事別去管江湖事。對了,你還賭不賭?」見他點頭後,兩人才往比較多賭客聚集的桌子走去。
站在賭場一角的貓不蹬雙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似地見主桌那方年輕男子的狂妄,嘆道:「早跟那孩子說,這場賭會沒好事。連不曉得哪來的黃口小子都敢往主桌去,怕不是又要起什麼大風浪。」
由於過去的經歷而不喜捲入恩怨的貓不蹬,如今志在鑽研各式體術搏擊技巧,鮮少關注江湖事。這次應邀也是因綁著兩對犄角的小女孩,總拿著新學會的糕點在面前晃悠,「主君、主君」地央求貓不蹬,希望帶她來見識難得的各宗門幫派聚會。
「那位是……莫停歌吧?這次的江湖帖也是他發的樣子。」一白衣少年停下慵懶的步履,抓著頭悠悠地自言道,接著又嘀咕:「真麻煩,宮師弟狀態不好,還和人立誓說什麼暫時不賭博就不來了,哈啊……小兄弟,你覺得哪桌看起來人少一點?」白衣少年似乎是想套近乎,手便搭在貓不蹬的肩上。
宮師弟?貓不蹬眉頭皺了皺,想起前陣子在市集與冉星殿殿主宮無殤發生的不愉快。自那日過後沒多久,整個冉星殿於江湖銷聲匿跡,卻出現由其師兄葉秉帶領的隱密組織——霧隱泉澗,可一見來人臉上的睡意未褪,貓不蹬亦不想跟該組織再有過多的牽扯。
於是一使勁,彈開白衣男的手,趁他一臉茫然之時,隨意指了一個方向打發。男子拱手道聲「多謝」便打著哈欠遠去,貓不蹬則收回思緒,視線再次逡巡會場,尋找跟著自己來的小姑娘在眾多賭客裡玩耍的身影。
主桌上眾人面色平靜、正襟危坐,不賭亦不言,任由周遭雜音穿隧而過,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是心境的較量。
「敢問樓主,據我知悉至今從未有以江湖帖之名約賭的先例?」先行打破局勢的女子為穗落堂代表木璟,穗落堂下分四坊,坊名各表四季,而木璟便是以冬暝坊主的身分出席會談。聽完木璟的提問,在場的代表也認為這次以「江湖帖」為名卻帶有賭博的會談,古往今來大概也是頭一遭,早在入座前各自心中,便已盤算起來。
「坊主說的不錯,除了聚賭是事實外,這則江湖帖得是要來解決幾樁『麻煩事』。」不想說出這話的並非木璟所問的凌雲雁,而是本次大會之東道主莫停歌。此話一出眾人已對他的逾越感到不出所料,只待他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不過開始之前呢,還是先讓在場各位見識一樣東西,就當是簡單的開幕儀式吧!這可是我不夜坊委託江湖各大名匠所打造而成,請看。」語畢,莫停歌手拉動圓桌下的機關,圓桌順勢延展,露出下方暗格。
「我有信心這桌子堪比當年霜月閣內的機關陷阱。」莫停歌有些得意,本就因微醺而暈紅的雙頰在此刻變得更加明顯。「這開會嘛,不好兵戎相見,諸位兵刃先收著,咱們就單純聊聊,別舞刀弄劍的了。」說完便把自己的扇收納於暗格之中。
凌雲雁、雪寒凜、木璟、梅霓以及尚未開口的雷皇日月紛紛照做,如此之大的動靜,自然也吸引其餘賭客之目光,不夜坊歡愉之氣氛被肅穆所取代。待收繳兵刃後,莫停歌,轉動圓桌中心的雙環圓盤,一環天干,一環地支,惟有對應正確,暗格才會再次開啟。
一番操作後,莫停歌回到其座上,冷厲的神情噬去面部緋紅,其變臉之迅速令眾人猝不及防:「我想各位都有很多話要說吧?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先了結一件心事,還請諸位為我主持公道。」
「燁離,我知道你在,你可還記得『重九』?」莫停歌朗聲喊道,聲息之大,整座賭坊的梁柱皆微微震動,內力之深厚甚至引來不識相的賭客喝采。
收起兵刃?亦或實則不需兵刃。
「呵哈哈哈,我以為自己不會引人注目呢,重九啊……我自然還記得。」走蛇般的身形從賭客中游移而出,圍觀者只覺有如風拂,全然無感其穿梭而過。過人之身法絕非凡者,再觀面容及衣著,果然是燁離!
當年化身殺手的他大殺四方,涉及數起江湖血案,甚至傷及當時身處流雲府的昀泉後人重九。
時隔多年,這債終究是要還的。
「那條命就當時先記在你那,但我說過流雲府一定會討回來,你是想要我砍你,還是替我殺一個人?」激憤的語氣,眼神中閃爍那股英氣鋒芒,飄揚的長髮,幾個瞬間令不少人覺得他宛若流雲飄蹤再世。
「那就看你要殺的是誰了,我可沒想要丟自己的命。不過我已不及當年勇,說不定到頭來還是丟上自己的命囉,哈哈哈。」燁離爽朗地笑道,並未感到太過愧疚,或許是江湖血性亦或是他天性涼薄,眾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感謝你還記得這個承諾,若需要履行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莫停歌頓了頓,對這答案不以為然,語氣平淡到無法判別他的情緒。
燁離有如興致全失,又似不想攪和各幫會宗門間的摩擦,拂袖瀟灑離去,但兩人之間究竟是如何籌算,外人便無從得知了。
興許不久的將來又是血案一樁。
莫停歌吸了口氣,轉瞬間笑眼重回、嘴角昂揚,接續主持會議:「就如諸位所見,今日就是來處理江湖紛爭,有話還請但說無妨。」
眼見燁離之事已告一段落,雪寒凜率先發話,直挑時事:「那我先來吧?近來總覺得有人在給朝廷通風報信,先不提官鏢配發的獎賞銳減,楊蒼的暗皇軍在朝廷與各勢力私軍眼皮子底下作亂,竟能搞得大家促不及防。」
似乎終於說到重點,莫停歌感興趣地往前傾了傾身子。
此話一出無人敢回應,各宗門之間的和諧本就如薄透的泡泡般脆弱,只要輕輕一戳便會隨之瓦解,水氣還會噴濺得滿頭滿臉,避無可避。
如今任誰點出一絲情報,都是落井下石般地傷害各大宗門薄弱的情感。身為一幫之主的雪寒凜更是早知如此,可此事對於他,對於散雪閑源皆是如鯁在喉,而此刻眾幫皆在場,看來已是最好不過的時機,再錯過只怕不知又要等到何時,於是下一刻便將矛頭指向一人:「梅前輩,敢問李稷卿身在何處?」
梅霓猛然看向雪寒凜,對於他先前疏離,早已心存芥蒂,如今再次當眾指向同宗長輩,好似要當眾挑起爭端,無名火升起,不悅地反詰道:「師叔神龍見首不見尾,我怎知道他身在何方……雪幫主,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懷疑我師叔暗中給朝廷通風報信?」
「敢問樓主,我近日聽說皇帝身邊多了位司天是吧?」雪寒凜未正面回應梅霓的提問,反倒是轉首問向時常入朝的凌雲雁,只聽後者點首回道:「是的,雲雁確實聽聞過此事,未見其人,但據傳姓李……」
此時現場的幫眾們已經鼓譟起來,江湖與朝廷並非完全勢不兩立,但此事已牽扯到各大勢力的利益與生計,行蹤不明的李稷卿頓時成為眾矢之的。
「我記得李稷卿曾是前朝欽天監吧?皇命難違而委身朝廷我能理解,但司天的出現與暗皇軍動作頻傳,時機未免太過湊巧,為江湖與我幫著想,我必須緝拿他以討個說法。」雪寒凜面色一沉,冷峻地補充道。其挺直的腰背後站著的是散雪閑源一眾,上下一條心,猶如當年桃源一脈那般團結,不同的是,這次兩邊卻是針鋒相對。
「梅姑娘,請問妳有話要說嗎?」凌雲雁謹慎地問道,身後投來關切的目光,凌雲雁轉頭無奈地望向林茗,深知此事必定難以善終。
在場的他幫要人也看出,貴為樓主的凌雲雁不敢隨意調停,無非是在雲樓大總管暮沉霜完婚之後,雲樓與桃鄉之間可說是非比尋常的親近;而散雪閑源又是支江湖新崛起之勢力,近年來其聲勢甚至有壓過雲樓之傾向,雙方來往亦甚是密切,此刻被夾在中間的雲樓便成了饃夾肉,兩面難做人。
「好個捕風捉影!」梅霓輕咬朱唇,內心氣結,聽著不少與會人士幾乎要憑著三言兩語將李稷卿就此定罪,卻不知該如何回應四面八方銳利的眼神。經過一番心裡計較,她先是看向凌雲雁,隨後向雪寒凜抱拳行禮道:「就算『李司天』向朝廷通風報信,亦不表示那人便是李師叔吧。雪幫主,江湖事以江湖之法解決,還請莫要傷及桃源一脈及暫居桃鄉客棧的江湖人士。」
「不錯,確實該『江湖事以江湖之法解決』,在我們想聽到的解釋與誠意出來之前。」雪寒凜沉吟半晌,隨後便鄭重宣示道:「此人若出現於江湖道上,我必直接緝拿回散雪閑源,絕不傷及無辜,給諸位一個交代……但凡出手阻攔之人視為同黨,一併處理。」語畢雪寒凜目光環視,此話不僅是說給臺桌上的各大勢力代表,更是對在場李稷卿的親友所下的通牒警告。
此番決定引起在場人士的譁然,知情的人們面色鐵青,不知情的群眾交頭接耳,絲毫不明白一向為人和善的雪寒凜,究竟是如何跟這位鮮少打過交道的李稷卿鬧到如此地步,甚至為此決定大動干戈。
事實上,雪寒凜及散雪閑源並不在乎皇帝身邊多幾個司天還是司地,根本原因仍是與李稷卿的恩怨情仇。
論起緣故,李稷卿摯友顧子揚曾與凌玥有師徒之緣,無奈顧子揚英年早逝,李稷卿為此傷心欲絕,失去音信好些時日。而凌玥之心境卻是隨著日子的更迭逐漸轉變,既已變成隻身一人,那便斷絕牽掛,與雪寒凜移居散雪閑源。
當李稷卿終是稍微放下傷痛,好不容易尋著故友徒兒,卻得到這般結果,他無法諒解。深陷於往昔而無法自拔,癡念盈心之下,執拗地認為透過挽回可使兩人重歸於好,不斷地在豁達與糾結之間沉淪,不想現實總反其道而行。
於是,數次迸出的火星最終引燃整座糧倉,便是一切始末。
[進行回應]
好耶!by好像沒做啥事的剪影人
2022/11/26下午 09:23:09
風雨蕭當時也有出來講話吧
2022/11/19下午 01:29:11
你們確實交惡了就算改了要改什麼 改了也不會改變撫楠當時沒有邏輯的無理取鬧
2022/11/18上午 08:13:28
小組好,不好意思現在才提出問題,沺豐土地買賣以及與散雪對峙的人都是撫楠喔!另外「交惡」的源頭,是否能改詞彙呢
2022/11/12下午 05:33:50
正史小組補充:因篇幅和劇情流暢性考量,服部佐介相關情節將挪至第十章。
2022/11/11下午 10:43:59
江湖第一咄雪寒凜名不虛傳!
2022/11/10上午 12:5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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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山河雲影(九)
時間:2022/10/21上午 12:54:45
重雲半遮月,微光照深宮。
宮道的一 ......
[展開全部內容]
重雲半遮月,微光照深宮。
宮道的一隅,錦袍男子穿過重重宮柱之影,欲往帝王寢宮的方向前去。忽然一玲瓏有緻的女性自他甫經過的柱子旁側走出,出聲喊住,好似潛伏靜待多時。
「李司天這是要上哪去啊?」
「這不是卓大人嗎?皇上召見,正準備前去伴駕呢。」腳下一頓,李稷卿笑臉盈盈地回身拱手答道。
「是嘛,楊將軍多日未見你,很是掛念。還請抽空去見見將軍。」卓心邪倚著牆雙手抱胸說道,半瞇起的雙眸在月光照耀下透著幾分不祥,像極了一隻慵懶的黑貓,隨性而危險。
「掛念是嗎……哈哈,那便麻煩卓大人轉告楊將軍,在下得空必會前去拜訪。」李稷卿欲隨意打發卓心邪,但後者似乎不領情,步步朝他走來,倒是有意想將他強行留下。
豆大的汗珠自李稷卿額角滑落,內心紛亂也因此而生。他深知自己如今能居君王側,還得歸功於寒門沐掌門和禁軍大統領楊蒼,寒門急需宮中內應,而楊蒼急於染指皇權,這兩方勢力的慾望促成李稷卿的入宮,卻也讓他如今寸步難行,如履薄冰。
眼尖的卓心邪早在先前隱約視出李稷卿背後那模糊不明的寒門勢力,從此留了份心眼盯著。雖說李稷卿自己並非寒門中人,純粹是與沐琉華的交易——要養活那幫孤兒可不容易,心念此處,李稷卿回神專注於眼前的險局。
「在下見天色已不早,卓大人還請速速出宮,深夜皇城可是重兵把守呢。」李稷卿加重語氣說道,但卓心邪毫不在意,在距李稷卿三步前停下,她冷哼道:「重兵?要是真那麼行,二王爺又是因何故而亡?」
李稷卿面色一沉,在宮內談論這話題,稍有不慎處理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他心想卓心邪乃是闖入宮中自是無需擔憂,可自己卻是要去面見皇帝的,豈能一走了之?
於是,他又打起笑容與卓心邪周旋道:「如今整個宮廷上下皆不允許談論此事,卓大人就別為難在下了,在下還有傳召在身,若觸怒龍顏可不好,先行告辭。」
「呵,少拿皇帝來壓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說!幕後主使者是誰?進宮來又是為了什麼?交代清楚可饒你全屍。」
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卓大人,再會。」察覺事態越發不受控制的李稷卿不管卓心邪的緊追猛打,轉身便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逮住這四下無人的機會,卓心邪自是不會善罷甘休,指化利劍,直取其腦戶。然而暗勁僅能觸其衣衫,且猶如石落泥潭,毫無波瀾。
她就不信殺了他,幕後之人還不現身。
正當卓心邪欲再次嘗試時,銀光乍現,一柄饒富殺意的飛刀投射而來,來不及收回的手腕被劃出一條血痕。
看來終究是躲不過這神出鬼沒的暗衛,卓心邪心震之餘,不忘隱匿身姿令那暗衛難以鎖定。「姓李的,我會看著你。」卓心邪如催魂鬼魅的低沉啞音傳入李稷卿耳中,其卻裝作沒聽見繼續前行,直到卓心邪的氣息完全消散。
一步、兩步、三……錦袍背部起初冒出了顆紅點,那紅點逐漸擴散進而綻放成一朵血花,李稷卿嘩啦地吐了一大口血,停下腳步扶牆喘息。
「掌櫃!」一直潛伏於暗處的身影到此刻才現蹤,暗衛顧云青扶住了那脫力垂下的肩頭,使沒有算出此劫的李司天不致仰頭昏死。他神情懊惱,若不是因命令不得出手,自家主子也不至於傷成這樣。自己思慮過甚,無法保護主子,身為暗衛實屬失職。
「好險……演技精湛。」李稷卿倚牆而坐,氣若游絲。「為了這些勞什子,我這也是……咳咳!之後可得好好討賞……」
「撐會,我去找大夫。」顧云青說著就將李稷卿一肩扛起,躍上屋簷直往太醫院的方向奔去。
「怎顛簸成這樣……對傷患還真不友善,咳咳……」就算在人肩上,李稷卿仍不依不撓地嘟囔著:「嘖嘖,這幾銀子買來的就是不靠譜……」
「閉嘴。」顧云青兇了一聲,卻將李稷卿牢牢箍好。「呦還對主子大不敬,仔細把你蝦殼剝了熬湯……」話未說完音已落,人是乖乖閉嘴了,卻非怕了顧云青,而是終因傷勢嚴重半暈過去,整個人掛在其身上,無聲無息。
顧云青喊了一聲,見無應答,咬牙加緊腳步,兩人身影晃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王爺與李稷卿接連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皇帝自是龍顏大怒,督導不周的御林軍統領因此丟了官帽不說,連帶著朝廷對江湖的束縛更是越發加劇起來。
***
不夜星河.暢弈坊因應此次江湖大會,將內部格局稍作改造。寬敞的賭坊中央擺放著一張大圓桌,乃是這場『賭局』的焦點,其餘人等可於外圈的若干賭桌自由下注,或是圍觀中央幾大幫會的豪賭。
「人這麼多,都有哪些宗門幫派啊,不曉得能否見到那群龍虎山的?」
「你說龍泉劍脈?那幫人等飄忽不定,這江湖帖還不知道可有送達他們手裡呢。」
賭客冷哼道,眼角餘光卻瞄到入口出現一抹靚麗身影,女子銀白捲髮高高挽起,撫在玄鐵劍上的右小指戴著一只玉戒,身披朱色大裘,猶如臘月寒冬裡艷而不俗、傲而不驕的紅梅。
「桃花金眸,白髮朱裘。你瞧那可是滄玥閣副閣紀洛瑤?」
「好像聽過這號人物,據說是曲洛紜自小栽培的女俠?她似乎深居簡出,很是少見。」
「是啊,還真沒想到她會參與。嗯?她怎麼不去主桌?」
「勢力衰微了唄,曲洛紜還在世的時候,滄玥閣還能算是一大勢力,她死後卻式微成如此,真是唏噓呦。」
「你還瞧不起人呢,滄玥閣前身可追朔到桓嶽府,雖聲望不能與曾經並論,但也稱得上是高手雲集。」各個小桌上的聲音此起彼落,種種恩怨不過才幾年便已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猶如投石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漣漪。
而漣漪因著風,總是會在另一處擴大成狂瀾。
此番聚會邀請的是各宗派代表,雪寒凜自然帶著散雪閑源出席這次的聚會,他走馬看花地觀察各桌的賭況,錢袋中的銀票好似也感應到了賭博的歡愉而蠢蠢欲動。
「雪師弟,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正想背著幫眾們豪賭一把,一聲女音便從旁傳出,雪寒凜不必看也知是誰,乃是桃源一脈如今的主心骨——梅霓。
「梅前輩安好,後生無恙。」雪寒凜轉身,淺笑疏離地看著梅霓拱了拱手:「但這聲『師弟』就免了吧,我如今已脫離桃源一脈,也不好認你這師姐。」聽聞這番話語,梅霓神色黯淡了一瞬,不過性格直爽的她又很快綻開笑顏對著他人寒暄起來。
只是此時一名不知哪個小宗小派的賭徒,不嫌事多地冷言冷語道:「哎呀,這可真是樹倒猢猻散?說沒關係便沒關係,白然君死後桃鄉可真淒涼啊,聽說前些日子還與其恩師風雨蕭決裂……」他身旁已有幾分酣醉的賭徒聽完,倒是不太樂意地反駁道:「你在胡說什麼?這白然君早就傳出死訊,這雪寒凜與梅霓皆是其門下子弟,而與那風雨蕭斷交的是其首徒『白然』,兩人並非同人。」
「嘶什麼其來其去的,這可真亂啊!」那人抓了抓腦瓜子,顯然是有聽沒有懂。另一人也笑道:「可不是嗎?這白然究竟與白然君是何關係呢,也頗耐人尋味。」
兩人高談闊論的話語傳到了賭桌前,眾人面色凝重,氣氛凝結彷若寒冬將至。非議他人宗門關係本就是大忌,還傳到當事人耳裡,這可要不得。
砰!兩掌拍桌,一道聲響。
雪寒凜與梅霓不約而同地重拍賭桌,結實的圓桌落下些許木屑,接近兩人的群眾感受到那猶如猛獸的氣息。只見桌上被震起的兩顆色子咚地彈跳,在案面打轉後停下,恰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三點」。
「好好賭錢,可別沒事嚼舌根?」
「我桃源一脈可還沒落魄到沒人!」
兩人的言語間透露著殺氣,先前說閒話的賭客們被這氣勢嚇得落荒而逃。雪寒凜與梅霓對看一眼後撇開視線,各自在賭桌左右側的位子坐下,中央賭桌又恢復最初的寒暄氛圍,就像是剛剛的爭吵從未發生過。
「小梅花安好呀。」梅霓剛就坐,便看到了林茗笑盈盈地走來。「不知最近可有暮弟弟與若湮姑娘的消息?」
「回林前輩,他們好著呢!我那小師侄和她夫君到處遊山玩水,前日接到來信,說是過兩天便會路過這,再與我們一敘,到時定會邀請林前輩。」
梅霓順勢拋出邀請,林茗則是放下心中憂慮,鬆一口氣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弟弟是個不省事的,出遠門也不知道捎個信回來。」林茗笑著應答梅霓,眼神裡盡是無奈地道:「讓梅姑娘見笑,那時聽到他要成婚,我欣喜之餘,卻也擔憂他的習慣會造成若湮的困擾。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若湮也是個穩妥人,定會替我好好盯著沉霜的。」
說起這份姻緣,起於熟睡的少年與好奇的少女在市集街角的幾次相遇,「你睡、我喊你起床」……一來二去下便產生了情愫。兩人火速定下終身的消息釋出造成一時轟動,也驚動了雙方不問世事已久的師門,所幸婚禮最終仍是順利如期地在水都苑舉行,暮沉霜總算是抱得美人歸。
「既然他們決定在一起,就不用擔心那麼多啦!而且沒聽到您告阿湮的狀,我也寬心許多。」梅霓調皮地眨了眨眼,林茗則是面露無奈:「這兩小怎讓一幫親友比他們還擔心啊!」說完兩人便笑了起來,卻也把這些日子的掛心給一掃而空。
隨後梅霓拾起桌上色子道:「賭一把嗎?」林茗見梅霓指間色子內心亦是躍躍欲試。「好,許久沒賭了,今日定要玩個痛快!」
小桌周遭的人們賭得正熱烈時,只見主桌的要人陸續就位,排場也是一個比一個大,似乎也有較勁聲勢的意圖。就待東道主入座開議,圍繞江湖的「一齣好戲」便要登場。
「哎呀,我來晚了!各位可有賺得盆滿缽滿?」莫停歌一身輕裝出現在門口,衣袖之輕薄透著左臂上的水墨紋身。他有些搖晃地踏進賭場,掠過周圍各賭桌,直走到中央賭桌,往最上首那張空出的黑檀木椅一屁股坐下。他摺扇啪地收了便執起色子,信手擲出了個「雙六」,倒不像是來舉行會談而真是來賭博的。
凌雲雁身為雲曦迴雁樓樓主,亦是此次江湖帖促成者之一,定是坐於主桌上,但他竟沒有坐在首席而是將其空出給莫停歌就坐,令旁人詫異。
凌雲雁見莫停歌姍姍來遲,衣著隨意且身飄酒氣,皺眉道:「行了,你也別借酒裝瘋。坐這的都是來辦正事,要賭等結束後再去,事情先解決了也安生。」
臨光、雨紛飛等一眾判官亦是代表雲樓出席會談,與林茗等雲樓幫眾站在其座後,皆是淺笑而不多作應答。
與會的他幫幫眾們見此人狂傲,壓根不把座上及在場的各幫會大人物當一回事,且雲樓依然如此好言相勸,未免過於放縱他了。不少人內心憤懣,卻誰也不敢說出口,只怕會弄巧成拙。
也就外圍的賭徒們不嫌事多,敢對著主桌指指點點:「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是哪位,他憑什麼往主桌去?」一名衣衫不整的賭徒坐在遠離主桌的地方,望向主桌上的莫停歌說道。可以看見在主桌外除了有流動的賭徒逐桌聚賭外,其餘的人皆是江湖上諸幫派宗門的幫眾,人多嘴雜的情況下難免有些缺乏見識的人。
「不懂就別說話,他是莫停歌,這次江湖帖也是他發的。你說他夠不夠格?」一旁的賭客正在數手上的銀票說著,隨後轉頭問那名賭客:「我們這種人,沒事別去管江湖事。對了,你還賭不賭?」見他點頭後,兩人才往比較多賭客聚集的桌子走去。
站在賭場一角的貓不蹬雙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似地見主桌那方年輕男子的狂妄,嘆道:「早跟那孩子說,這場賭會沒好事。連不曉得哪來的黃口小子都敢往主桌去,怕不是又要起什麼大風浪。」
由於過去的經歷而不喜捲入恩怨的貓不蹬,如今志在鑽研各式體術搏擊技巧,鮮少關注江湖事。這次應邀也是因綁著兩對犄角的小女孩,總拿著新學會的糕點在面前晃悠,「主君、主君」地央求貓不蹬,希望帶她來見識難得的各宗門幫派聚會。
「那位是……莫停歌吧?這次的江湖帖也是他發的樣子。」一白衣少年停下慵懶的步履,抓著頭悠悠地自言道,接著又嘀咕:「真麻煩,宮師弟狀態不好,還立誓說什麼暫時不賭博就不來了,哈啊……小兄弟,你覺得哪桌看起來人少一點?」白衣少年似乎是想套近乎,手便搭在貓不蹬的肩上。
宮師弟?貓不蹬眉頭皺了皺,想起前陣子在市集與冉星殿殿主宮無殤發生的不愉快。自那日過後沒多久,整個冉星殿於江湖銷聲匿跡,卻出現由其師兄葉秉帶領的隱密組織——霧隱泉澗,可一見來人臉上的睡意未褪,貓不蹬亦不想跟該組織再有過多的牽扯。
於是一使勁,彈開白衣男的手,趁他一臉茫然之時,隨意指了一個方向打發。男子拱手道聲「多謝」便打著哈欠遠去,貓不蹬則收回思緒,視線再次逡巡會場,尋找跟著自己來的小姑娘在眾多賭客裡玩耍的身影。
主桌上眾人面色平靜、正襟危坐,不賭亦不言,任由周遭雜音穿隧而過,看是風平浪靜,其實是心境的較量。
「敢問樓主,據我知悉至今從未有以江湖帖之名約賭的先例?」先行打破局勢的女子為穗落堂代表木璟,穗落堂下分四坊,坊名各表四季,而木璟便是以冬暝坊主的身分出席會談。聽完木璟的提問,在場的代表也認為這次以「江湖帖」為名卻帶有賭博的會談,古往今來大概也是頭一遭,早在入座前各自心中,便已盤算起來。
「坊主說的不錯,除了聚賭是事實外,這則江湖帖得是要來解決幾樁『麻煩事』。」不想說出這話的並非木璟所問的凌雲雁,而是本次大會之東道主莫停歌。此話一出眾人已對他的逾越感到不出所料,只待他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不過開始之前呢,還是先讓在場各位見識一樣東西,就當是簡單的開幕儀式吧!這可是我不夜坊委託江湖各大名匠所打造而成,請看。」語畢,莫停歌手拉動圓桌下的機關,圓桌順勢延展,露出下方暗格。
「我有信心這桌子堪比當年霜月閣內的機關陷阱。」莫停歌有些得意,本就因微醺而暈紅的雙頰在此刻變得更加明顯。「這開會嘛,不好兵戎相見,諸位兵刃先收著,咱們就單純聊聊,別舞刀弄劍的了。」說完便把自己的扇收納於暗格之中。
凌雲雁、雪寒凜、木璟、梅霓以及尚未開口的雷皇日月紛紛照做,如此之大的動靜,自然也吸引其餘賭客之目光,不夜坊歡愉之氣氛被肅穆所取代。待收繳兵刃後,莫停歌,轉動圓桌中心的雙環圓盤,一環天干,一環地支,惟有對應正確,暗格才會再次開啟。
一番操作後,莫停歌回到其座上,冷厲的神情噬去面部緋紅,其變臉之迅速令眾人猝不及防:「我想各位都有很多話要說吧?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先了結一件心事,還請諸位為我主持公道。」
「燁離,我知道你在,你可還記得『重九』?」莫停歌朗聲喊道,聲息之大,整座賭坊的梁柱皆微微震動,內力之深厚甚至引來不識相的賭客喝采。
收起兵刃?亦或實則不需兵刃。
「呵哈哈哈,我以為自己不會引人注目呢,重九啊……我自然還記得。」走蛇般的身形從賭客中游移而出,圍觀者只覺有如風拂,全然無感其穿梭而過。過人之身法絕非凡者,再觀面容及衣著,果然是燁離!
當年化身殺手的他大殺四方,涉及數起江湖血案,甚至傷及當時身處流雲府的昀泉後人重九。
時隔多年,這債終究是要還的。
「那條命就當時先記在你那,但我說過流雲府一定會討回來,你是想要我砍你,還是替我殺一個人?」激憤的語氣,眼神中閃爍那股英氣鋒芒,飄揚的長髮,幾個瞬間令不少人覺得他宛若流雲飄蹤再世。
「那就看你要殺的是誰了,我可沒想要丟自己的命。不過我已不及當年勇,說不定到頭來還是丟上自己的命囉,哈哈哈。」燁離爽朗地笑道,並未感到太過愧疚,或許是江湖血性亦或是他天性涼薄,眾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感謝你還記得這個承諾,若需要履行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莫停歌頓了頓,對這答案不以為然,語氣平淡到無法判別他的情緒。
燁離有如興致全失,又似不想攪和各幫會宗門間的摩擦,拂袖瀟灑離去,但兩人之間究竟是如何籌算,外人便無從得知了。
興許不久的將來又是血案一樁。
莫停歌吸了口氣,轉瞬間笑眼重回、嘴角昂揚,接續主持會議:「就如諸位所見,今日就是來處理江湖紛爭,有話還請但說無妨。」
眼見燁離之事已告一段落,雪寒凜率先發話,直挑時事:「那我先來吧?近來總覺得有人在給朝廷通風報信,先不提官鏢配發的獎賞銳減,楊蒼的暗皇軍在朝廷與各勢力私軍眼皮子底下作亂,竟能搞得大家促不及防。」
似乎終於說到重點,莫停歌感興趣地往前傾了傾身子。
此話一出無人敢回應,各宗門之間的和諧本就如薄透的泡泡般脆弱,只要輕輕一戳便會隨之瓦解,其水氣還會灑的滿頭滿臉,避無可避。
如今任誰點出一絲情報,都是落井下石般地傷害各大宗門薄弱的情感。身為一幫之主的雪寒凜更是早知如此,可此事對於他,對於散雪閑源皆是如鯁在喉,而此刻眾幫皆在場,看來已是最好不過的時機,再錯過只怕不知又要等到何時,於是下一刻便將矛頭指向一人:「梅前輩,敢問李稷卿身在何處?」
梅霓猛然看向雪寒凜,對於他先前幾次的疏離,早已心存芥蒂,如今當眾不顧昔日的同門情誼質問自己更是不悅,反詰道:「師叔神龍見首不見尾,我怎知道他身在何方……雪幫主,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懷疑我師叔暗中給朝廷通風報信?」
「敢問樓主,我近日聽說皇帝身邊多了位司天是吧?」雪寒凜未正面回應梅霓的提問,反倒是轉首問向時常入朝的凌雲雁,只見後者點首回道:「是的,雲雁確實聽聞過此事,未見其人,但據傳姓李……」
此時現場的幫眾們已經鼓譟起來,江湖與朝廷並非完全勢不兩立,但此事已牽扯到各大勢力的利益與生計,行蹤不明的李稷卿頓時成為眾矢之的。
「我記得李稷卿曾是前朝欽天監吧?皇命難違而委身朝廷我能理解,但司天的出現與暗皇軍動作頻傳,時機未免太過湊巧,為江湖與我幫著想,我必須緝拿他以討個說法。」雪寒凜面色一沉,冷峻地補充道。其挺直的腰背後站著的是散雪閑源一眾,上下一條心,猶如當年桃源一脈那般團結,不同的是,這次兩邊卻是針鋒相對。
「梅姑娘,請問妳有話要說嗎?」凌雲雁謹慎地問道,身後投來關切的目光,凌雲雁轉頭無奈地望向林茗,深知此事必定難以善終。
在場的他幫要人也看出,貴為樓主的凌雲雁不敢隨意調停,無非是在雲樓大總管暮沉霜完婚之後,雲樓與桃鄉之間可說是非比尋常的親近;而散雪閑源又是支江湖新崛起之勢力,近年來其聲勢甚至有壓過雲樓之傾向,雙方來往亦甚是密切,此刻被夾在中間的雲樓便成了饃夾肉,兩面難做人。
聽著不少與會人士幾乎要憑著三言兩語將李稷卿就此定罪,梅霓輕咬朱唇,內心糾結,不知該如何回應四面八方銳利的眼神。經過了心裡一番計較,最後看著凌雲雁,妥協地說道:「好個捕風捉影,就算『李司天』向朝廷通風報信,亦不表示那人便是李師叔吧。雪幫主,江湖事以江湖之法解決,還請莫要傷及桃源一脈及暫居桃鄉客棧的江湖人士。」說完便向雪寒凜抱拳行禮,望其能網開一面。
「不錯,確實該『江湖事以江湖之法解決』,在我們想聽到的解釋與誠意出來之前。」雪寒凛沉吟半晌,隨後便鄭重宣示道:「此人若出現於江湖道上,我必直接緝拿回散雪閑源,絕不傷及無辜,給諸位一個交代……但凡出手阻攔之人視為同黨,一併處理。」
此番決定引起在場人士的譁然,知情的人們面色鐵青,不知情的群眾交頭接耳,絲毫不明白一向為人和善的雪寒凜,究竟是如何跟這位鮮少打過交道的李稷卿鬧到如此地步,甚至為此決定大動干戈。
事實上,雪寒凜及散雪閑源並不在乎皇帝身邊多幾個司天還是司地,根本原因仍是與李稷卿的恩怨情仇。
論起緣故,李稷卿摯友顧子揚曾與凌玥有師徒之緣,無奈顧子揚英年早逝,李稷卿為此傷心欲絕,失去音信好些時日。而凌玥之心境卻是隨著日子的更迭逐漸轉變,既已變成隻身一人,那便斷絕牽掛,與雪寒凜移居散雪閑源。
當李稷卿終是稍微放下傷痛,好不容易尋著故友徒兒,卻得到這般結果,他無法諒解。深陷於往昔而無法自拔,癡念盈心之下,執拗地認為透過挽回可使兩人重歸於好,不斷地在豁達與糾結之間沉淪,不想現實總反其道而行。
於是,數次迸出的火星最終引燃整座糧倉,便是一切始末。
***
賭坊內部爭論不休,外圍不遠的陰暗處同樣正騷動著。
「這江湖帖怎沒傳到我東瀛天武會的手裡阿?瞧不起我等異邦人?」久野一語帶怨懟地翻弄手中的帖子,這是她潛入會場調查時,意外在地上拾起的。
「別見怪,中原人排除異己的行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旁的服部佐介不以為意地擺弄手中的絲線回應道,「更何況,我們所要做的事本來就不必與他們套近乎。」
「是。」久野一乾脆俐落地回應,服部佐介將她手中的帖子收入懷中,隨後正色問道:「說吧,裡頭都是什麼人?」
「雲曦迴雁樓、散雪閑源、天風浩蕩、桃鄉客棧、穗落堂等各大勢力的高手都到了,但屬下探查了內部,好似氣氛不大和諧。」久野一回答道,又向服部佐介簡述幾件探聽到的消息,她內心已經認為那群中原人排外就算了,還不團結,簡直就像任他們搓圓揉扁的米飯,只差再放上魚肉便可一吞下肚。
「那好,見機行事。」服部佐介一邊冷冷笑道,一邊扣動手中的絲線,後方一具魁儡喀喀作響,有些生硬地擺弄四肢,見其面容及穿著還頗像東瀛狂人敵無涯。「這具魁儡還真像敵大人……啊!」久野一湊近端詳,玉手觸及那魁儡之面部,下一瞬卻嚇得收手,那回彈的觸感簡直與活人無二致,莫非這是真正的人皮?
「別傻愣,該行動了。」服部佐介鎮住驚嚇倒退的女忍者,深怕她搞出什麼大動靜引來賭坊外的守衛,到時壞了計畫可就前功盡棄。
有個疑惑倒是藏在服部佐介心中,這不夜星河.暢弈坊的大本營,竟藏匿於古佛寺旁的尼姑庵之下,若非此次廣發江湖帖邀請,不少幫眾及賭客根本是有耳聞而未親眼見識。
這個設計除了是要掩人耳目外,更多的安排據傳是莫停歌本人的特殊癖好,而要通往賭坊的入口,也必須繞過寺廟內的僧尼和各幫帶來的私兵才能抵達,雖說這對服部二人而言易如反掌,但身後的「敵無涯」可不是說跳就跳、說跑就跑的爬樑小輩。
服部佐介操縱著傀儡停於尼姑庵前,隨後敲響了寺廟的大門,便和久野一藏進了樹叢之間。
「阿彌陀佛,施主。本寺今日不開放參拜,還是請回吧?」一名尼姑拉開大門,看了看眼前之人,帶著慈眉善目的眼神說道。
但對著傀儡也是白做工,冒牌的天武會會長敵無崖只會一頓一頓地前行,完全不聽尼姑的勸阻,便想往前直走。
眼見來人眼神與舉止皆帶有一絲說不出的異樣,開門的尼姑推測面前的這人是想直闖位於地下的賭坊,便向周遭使了個眼色,其餘守門的尼姑見此都一擁而上,打算拿下這名不速之客,在旁的諸幫守衛們見狀也紛紛加入這場擒拿。
只聞服部佐介邪笑一聲,催動暗勁沿著絲線傳入敵無崖體內,傀儡猛開雙臂瞬時迸發氣勁,霎時間一股濁氣聚成之氣流,轟散開圍上來的守衛們。
敵無崖踏過不支倒地的守衛、僧尼們的軀體,走向寺院最深處,最終停在一扇堅固的大門面前。它單手抵著大門,服部佐介再次手指靈動,敵無崖收拳後撤,蓄力待發。
轟!
參雜隕鐵的金屬大門瞬間碎裂,遺留的碎片四散在地上,只見整個賭坊大廳瞬間被散射的光芒所點亮,而這豔陽之下卻是那最陰沉之人。
此時服部佐介已經趁亂潛入賭坊內部,眾人的目光皆放在這名不速之客的身上。
「敵無涯?」
第九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洪哲、離紫歌、霍言奪、印隱衣、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嗑到自己的糧了,阿姆阿姆真香 by 若湮
2022/10/31下午 12:58:00
期待下一篇章節的服部!
2022/10/26下午 12:59:32
喜歡這一章,小組辛苦了
2022/10/25下午 04:48:40
與林茗等雲樓幫眾站在其座後]]]雖然但是!立場默認來說是這樣,不過還是想說這時候我已經出去開水榭啦QDQ水榭有機會登場嗎!感謝筆者跟小組~ 林茗
2022/10/22下午 05:17:47
想請求修改:雪幫主,江湖事……望其能網開一面。這段,梅霓認為自己沒錯,即便是妥協也只是不插手,不會有請求網開一面的態度,且私仇本就不該波及客棧其他人。 梅霓
2022/10/22上午 12:07:51
雪寒凛沉吟半晌,隨後便鄭重宣示道] 這裡打錯字了,雪寒「凜」
2022/10/21下午 05:07:52
猛料!這章很好看,很多真實的對話,期待下一章!
2022/10/21下午 12:55:48
哇,這集劇情好帥!
2022/10/21上午 02: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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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詢問
時間:2022/10/13下午 07:17:57
演出中如果能夠將人復活,這樣子算不算違反武俠遊戲的範疇?
[進行回應]
正史小組回了(狗仔有拍起來),站方說不違規,大家可以散場啦
2022/10/15下午 08:39:32
想活就活 想死就死 都是獨家配方啦
2022/10/13下午 09:3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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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洪哲
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2/9/25下午 02:26:09
第九章預計 10 月 15 日刊登。
[進行回應]
又延後了 [蒲雀飛]要跟大家道歉,第九章沒辦法如期完成還要再延後幾天
2022/10/15下午 09: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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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第八章
時間:2022/9/2下午 03:17:02
大漠邊關兵災數月,中督統軍南下平亂,東督統軍卻向北朝萬人谷集 ......
[展開全部內容]
大漠邊關兵災數月,中督統軍南下平亂,東督統軍卻向北朝萬人谷集結。馬賊團夥怒馬戰隊窩藏於萬人谷,壟斷霧淖周遭驛站的通關利益,行搶鏢局與旅人,帶頭為首的皇道軍亦是荼害地方大小門派,縣衙多次上報朝廷,朝廷不堪其擾,只能無奈派兵前往剿匪。
但古怪的事便在這,不知是為了搶奪戰功,還是戰報出了差錯,原已平定大半萬人谷的東督統軍,竟受到後方趕來的右督統軍的牽制,戰場頓時混亂無序。對於督統軍這自亂陣腳的行動,連自詡野心家的皇道軍都看不透。
萬人谷一帶本歸彤雪門「化毒聖手」有毒所管,但其長年在外走鏢,疏於管理讓馬賊鑽了空。接獲混戰消息後,一時也無法丟下委託不管,這事便交給弟子白珞兮,望其能收回所管控的土地。
白珞兮素日與散雪閑源交好,偶爾還會前去串門子,幫主雪寒凜組織冰彩沐曦,協助加入戰場,尹滅谷宇文氏與臨光亦動用人脈資源收拾局面。督統軍與怒馬戰隊先後陣亡,萬人谷戰役落幕。
此戰役中皇道軍雖親自披掛上陣,卻仍難敵眾多敵軍的圍剿,最終帶著所剩不多的殘黨,負傷潛逃。馬賊餘孽一路沿官道而下,打算混入不夜城中,待良機到再重振旗鼓。可惜追兵其後,將殘兵趕盡殺絕,只餘皇道軍一人竄逃。
「雪寒凜。當年鼠不妙就是栽在他手裡,這天武會總部的出入命脈才就此漏了空。江湖後起之秀已然成形,得去知會敵老頭一聲。」
皇道軍策馬奔騰,後方追兵緊隨其後,身旁部下已盡數落馬陣亡,彷彿重演當年鼠不妙孤立無援遭人擊殺的慘況。
皇道軍查看著甲冑上的劍痕,凜冽的劍氣令其記憶猶新,雖未受半點傷,那份冰寒刺進骨髓。想到此處,不禁快馬加鞭,唯有甩開追兵,才有翻身之可能。
「別追了,往下便是龍虎山脈,地勢複雜,怕是追不著人,只盼山賊別與他沆瀣一氣。」雪寒凜望著馬蹄掀起的揚塵,揮劍號令道。
「那就這麼放了他?」一旁將士憤慨地問道。
「不,他終歸會回到『那處』的。」雪寒凜搖首說道,似乎暗指皇道軍仍有最終藏匿之處。
那便是決戰之地,將一決生死。
夜風凜冽,將軍城城樓之上人影聚集,為首的其中幾人輕聲交談著。
「老祖,見著了?」雪寒凜傲然詢問起身旁秀貌俊雅的臨光。「還真被你算準了。」臨光睥睨著城牆底部,似要透過這深不可測的黑夜,抓到那抹穿隧而過的夜影。
「多虧染霏姐姐幫了大忙。」凌玥搶著發話道。即便知曉皇道軍的歸處,要掌握其現蹤的時機也需費煞苦心,好在有雪染霏以卜算之術協助其弟,精準掌握皇道軍的動向。
「嗯,確實是很大的功勞。」臨光點點頭,又道:「事實上,適才在城內我遇見了三位俠士,依他們的帶兵之能,應該也能為我們帶來很大的幫助,我就做主邀請過來了,你們不會見怪吧。」
「怎麼會。倒是不知是何等人物能得老祖青眼,讓小輩有些好奇了。」雪寒凜淡笑道,轉頭只見一女二男向他們走來,其中的短髮少女與帶著傀儡的男子正是先前在櫻花鄔戰役中大放異彩的李櫻與宇文藏鋒,而後頭跟著的是天風浩蕩的潛力新秀——橘,眾人紛紛相互行禮。
臨光和雪寒凜向三人簡要地說明掌握的情報後,李櫻斂眉道:「實不相瞞,小女子在櫻花鄔備戰來犯的扶桑浪人時,發現怒馬戰隊竟也派了一支小分隊駐於將軍城外,而後浪人撤軍便返回萬人谷,似是在觀察我們的行蹤。據戰報顯示萬人谷會戰時,亦有馬賊往落魂鎮逃竄,疑似與天武會總部的地帶有所重合。我推測這幫人馬已與天武會同流合汙......」話說到這,李櫻長嘆一口氣,對天武會的惡行仍歷歷在目。
「因此小女子才會和橘子來到此地調查怒馬戰隊的動向,不想能遇到幾位前輩討伐皇道軍,實在是感到放心不少。」橘僅束髮之年,除六藝之外,武學造詣也逐漸積累,藉著一手創立的「橘侯府」在義軍混得風生水起。李櫻亦是義軍骨幹之一,加入義軍卻非為了反抗朝廷,而是期許藉著自身能力保護弱小和幫助周遭的親朋好友,此番相遇得知討伐皇道軍一事後,想到天武會傷害眾多人士,便決定跟著加入。
李櫻又接著道:「藏鋒也辛苦了,在萬人谷打探出不少消息,但你先前舊傷未癒,要不還是先在後方支援大家吧?」宇文藏鋒雖一身熱血欲上場奮勇殺敵,但連日血戰與奔波,其精氣神都消耗殆盡,再加上修為不如在場前輩,即便出手也是挨打的份,只好作罷。
「那我先上?」臨光老祖搓了搓手,這些日子被官兵與不明勢力的刺客搞得心累,整日窩在雲樓也煩悶,好在接到這將軍城的消息,得以在夜裡出來吹吹風。
「『前輩』,請?」雪寒凜抬手朝向那夜影的方向。「哼,論相貌也是我先,才不是因為我比較老!先上了,我看其他人也忍不住了。」臨光語畢,飛身落下,蹬著城牆便彈射衝向那道夜影。
「嗯?話不是這麼說的吧!」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道身影就這麼在黑夜中交纏成一團,老祖實力雖高於皇道軍,時隔多日的放風,令他玩心揚起,不僅不正面接下皇道軍的金雙鐧,還對其使出的招式品頭論足。
「你是這幾日都沒吃上一口飯嗎?如此軟落無力......還有你那皇鐧譜,能不能借我翻閱翻閱?」游刃有餘的話家常,令皇道軍感到惱火,本打算趁夜出逃將軍城,在關外避風頭,待怒馬戰隊重振旗鼓後,再次席捲江湖。
現下不僅計畫被打亂,還被這話嘮給纏上,遠處還有幾道影也已落下城牆,這不下重手是走不了了,皇道軍催動內功,極剛至柔的氣勁從金雙鐧中振發,往臨光面門與要害直點。
「不行啦,給點支援!」臨光邊游移閃避邊呼喊著,繫腰之沂耀緄也在戰鬥中鬆脫,身法靈動與緄帶飄逸,形如金蛇。
「老祖,就等您這句話!」雪寒凜衝至臨光身旁纏住皇道軍,凌玥與時樂蘋負責抓準時機偷襲暗算。然而戰況發展並不樂觀,皇道軍步法油滑,出手詭譎,兩鐧各分剛柔,時而交錯攻防,時而雙鐧並起,多變的打法令臨光與雪寒凜不得不近身與之交戰,而負責建起戰圈圍困皇道軍的其餘俠士,也受到不知何方勢力的添亂,顯得焦頭爛額。
「閃開!」聲未到,竿已到,一枝翠綠的竹竿替李櫻接下皇道軍突圍掃來的一擊,短瞬兵器交接,倆人便連連敗退,李櫻趁交戰空隙托著有些無力的青衣女子雙足點地,騰躍至後方。
「咳抱歉小嚶嚶,沒擋住。」女子抹了抹嘴,蒼白面容配上遭血染就的豔紅唇色,雖身著樸素,卻像枝帶雨梨花。
「沒事,小元元妳怎麼會在這裡?」李櫻甩動蝶花鞭,準備好再次與友軍並肩作戰。
「偷偷跟著我們李大房東來的唄,誰讓他說要雲遊卻不帶我。」元真歪著頭嘻嘻笑道,盡是閒話家常,與戰場的肅殺氛圍完全格格不入。「結果人跟丟了,只好到處遊蕩吃喝玩樂,今日聽說有好戲,原本也只想遠遠地偷看,沒想到能在這見到妳。」
說著,元真察覺身後有人欲作偷襲,廣袖翻飛,倏然一朵血花在那人的喉間綻放,悶哼一聲轟然倒地。
「好可憐呦,記得來生眼睛擦亮些,興許能活久一點。」元真蹲下身子,裝模作樣地雙掌合十,絲毫沒有剛殺了人的沉重。又擅自將那人腰側刀取下,彩布上似乎繡了什麼,元真彈了彈刀面,說道:「樣式不錯,能賣個好價……這什麼,『瘋』?小嚶嚶妳認識這傢伙嗎?該不會是你們苗教的人吧?」
李櫻以蝶花鞭柄戳弄倒地之屍首,滿臉苦惱:「這不是我們教徒,感覺也不像老祖他們找來的人......」
「咦,那他又是誰?」
李櫻素來與各路人士往來良好,亦曾跟隨苗教信徒四處傳教遊歷,她從腦海內迅速回憶過往遇見的面孔,仍毫無頭緒,「一時間也沒辦法查清楚,還是專注在皇道軍身上吧。」神情遂再次轉為謹慎,畢竟戰圈內的目標仍舊生龍活虎。
這時戰況發生變故,「啊!」一顆石丸從側方襲來,擊中時樂蘋欲出招禦鐧的素扇,扇面偏斜,金鐧藉勢襲來,崩天之勁將時樂蘋震飛至戰圈之外。
雪寒凜蹙眉,朝向石子的方向斜眼瞪去,只聽一聲嗤笑,卻看不著偷襲的痕跡,不知為何總覺此景似曾相似。而時樂蘋被幾位俠士扶起,雖氣息絮亂,但並無性命之虞。
當代梟雄果真不好對付,眾人內心的焦慮逐一顯現。雪寒凜見攻勢膠著,大感不妙,打算孤身向前面對皇道軍。他一聲令下,戰圈外擴中心只剩他與皇道軍二人。臨光欲伸手阻擋,尚未觸及雪寒凜,一陣冷冽的刺痛感便從指尖傳來,他嘴角微揚,明白眼前的少年已經準備好了。
雖說江水後浪推前浪,自己可還沒到需要認命的程度。臨光收起玩心,引天地之氣勁,彷彿身體又拔高數尺,他阻斷氣息外放,整個人與天地、暗夜融為一體。
此時,皇道軍通觀戰場,見不著臨光,且與之交手時感覺不到棘手,便擅自認定雪寒凜為此戰之主將,以為有可趁之機。他身形騰挪,直面雪寒凜,一鐧拔山而去,雪寒凜持劍順著襲來的方向,巧勁帶開了剛猛之勢,然而另一鐧卻從刁鑽角度,如浪淘沙般突入,雪寒凜劍收不回,掌指凝氣,一掌推出,勉強防住雙鐧的攻擊,他不甘示弱,翻身便是一記迴身刺,劍勢快捷俐落,雙鐧交疊與之抗衡。
兵刃的鏗鏘碰撞擾亂雙方的聽覺,逸散的氣勁劃傷雙方的面容。
如此攻防一打便是數刻鐘,雙方纏鬥激烈,戰圈的俠士只能持續警戒卻無法插手干預,不僅深怕被誤傷,也害怕因而傷及雪寒凜。
見僵局難破,皇道軍雙鐧並起,極剛至柔兩勁匯融為一,渾沌撩亂,此非武學心法中的常態,乃是劍走偏鋒。雪寒凜不見畏懼之色,收劍於鞘,閉目凝神,驅使真息流轉,體表凝結片片冰花。
你死我亡,就在下一瞬。
臨光浸淫武學數十載,早已見多識廣,看出皇道軍所使之殺招,雪寒凜未必是其對手,應打斷這局面,眼迅手更迅,便甩出沂耀緄,欲纏住金雙鐧,緄帶勁沉,然而卻錯估了剛柔碰撞的渾亂,被氣流給偏開勢頭,功虧一簣。
皇道軍率先完成匯融,一步數尺,便在雪寒凜身前。金雙鐧悍然而下,與雪寒凜只餘數寸之距。臨光已飛奔向前欲以肉身阻,其餘人等也使出渾身解數,欲阻斷其攻勢。
然一道掌風從遠處襲來,氣勢如闢海千層,在場俠士感受到海納百川的柔勁,停下了他們的攻擊,換到皇道軍身上卻不是如此,他感受到的是驚滔駭浪,隨時要將他吞沒。
雪寒凜長髮隨風飄逸,黑髮中一縷斑白格外醒目,依舊冰雕般佇立。
皇道軍凌空雙鐧交叉,硬生生接下這記堪稱天怒的掌勁,被推出了江湖俠士所圍的戰圈,雙鐧插地也無法減緩此勁,直到撞在一棵巨木枝幹上。
他吐出一口熱血,雙目怒視遠方,身前是兩道被撕扯出的地痕。他顫慄的雙手緊握喀喀作響的金鐧,他識得這份內力的主人,歷經百代紅塵,仍如月照青松。
「這記闢海驚濤掌,感受如何?」聲音猶從千里傳來,卻如此震耳欲聾。在場眾人感受掌勁含蘊之氣息,面露喜色,這一掌有如神助。
「你竟然還沒死!」皇道軍憤怒地嘶吼,被眾人圍剿已是險局,事到如今竟還殺出位活神仙,這一掌雖不礙事,若是「此人」親臨此處,他皇道軍還不當場慘死。
此時,雪寒凜也從凝神狀態中恢復,他睜開雙眼,吐出一口寒氣,凌厲劍氣從周身迸發,震碎了身上的冰,冰花消散。雪寒凜長劍出鞘,朗聲道:「諸位,我們繼續吧?可別讓前輩笑話哪。」
在場敵我皆知掌勁的主人,短時間應當無法前來此處,這一掌只是救急,遂紛紛重拾戰意,戰圈再起,皇道軍此時更顯狼狽。
飛花疾掠,雪寒凜率先出手,缥然劍氣磅礡如暴雪,接連舞起。「不就閉個眼,差這麼多嗎?」皇道軍五官猙獰扭曲,雙鐧迎上,狂亂混濁的氣勁令其愈挫愈勇,轉瞬間已過招數百回。
雙方的過招愈發單調,皇道軍卻並未發現蹊蹺。左鐧一記當頭砸下,雪寒凜忽身形滑移,皇道軍頓時揮砍落空,右鐧欲要補上時,一橘袍男子從陣中倏然殺出,長矛遊龍死咬皇道軍之右鐧,劍式迎合橘製造之漏洞,劍矛光影閃動,皇道軍悶哼倒退數步,右臂血花爆開,金鐧垂落。
雖右臂脫肩,皇道軍仍企圖洞察戰圈之破口,將目光轉向側面來不及轉銜步伐的橘,殺意爆起。橘還未收勢,心一慌、步一遲,視角已被偌大的鐧影佔滿,眼見將要直砸其臉孔,此時樂音倏忽響起,皇道軍心神搖蕩,彷若歷經光陰流瀉,身形動彈不得。
「多謝。」橘藉機後撤,槍矛武勢不塌,但仍心有餘悸。
吹奏玉笛的凌玥早已等候許久,心裡暗自慶幸出手即時。自魔祖一役後的她不顧內傷初癒,說什麼也要和雪寒凜一同討伐皇道軍。而戰場並未給傷者太多喘息空間,她隨即聚精會神,視線死鎖皇道軍,等待下次奏鳴的時機。
緊張歸緊張,樂者的指與音可不能顫。
皇道軍單手操著金鐧,欲以純粹的勁力破開戰陣,卻屢遭牽制。最棘手的乃是雪寒凜精巧難守的劍式,不過數次交鋒,披甲與皮肉已被劃開數十道口子,鮮血浸滿了他的全身,且還有條金貴閃亮的緄帶總能在皇道軍看準弱點時出手干預,更甭說似深潭蛟龍的金矛及數雙眼死盯著,令他難以轉守為攻。
「哼,蟻多咬死象。」皇道軍矮身迴旋,如地龍擺尾,令雪寒凜與眾人閃避倒退,皇道軍灌注周身氣勁,趁勢以金鐧插地,頓時如巨象踏地,眾人身心震懾而暫緩攻勢。
他隨意地扭動頸部,發出喀喀響聲,左手發力將脫落的右臂接了回去,眉頭不皺半分。皇道軍單膝微傾,重拾金雙鐧,尾柄交錯橫掃一圈,映照著在場俠士肅然的臉龐。
此時凶眸已失無狡黠的神采,只有心還傲著:「我死前,還能踩死幾隻呢。」
「不,你沒機會了。」雪寒凜氣勁轟發,皇道軍面色一滯,恢弘劍氣之下,後者自覺渺小,那份高傲的心在片刻間瓦解。
皇道軍雖已知悉江湖後繼正成長茁壯,卻沒料想到自己竟成養分,不禁惱怒攻心。他仰天怒吼,不再控制內功護體,混沌撩亂的剛柔氣勁納入體內,頃刻間滔天之氣生騰而出,竟與雪寒凜之劍氣不分高低。
野心夢碎,瀕死一搏。
臨光甩動沂耀緄,柔軟的布料此刻卻堅硬無比,如重鞭般打擊在皇道軍身上,此時皇道軍的護甲全然毀壞,重擊結實打在其肉身,卻面色不改地漫步前行,如此之自信令眾人不敢輕舉妄動。
下一刻,雪寒凜踏霜騰飛,以緄帶為階,扶搖直上如月影中人,皇道軍以手代鐧,朝那月影轟出他此生武藝巔峰的一擊,而那道人影俯衝直下,月降天霜,兩招對撞如天地相爭,冰霧瀰漫、砂石噴濺。
待一切平靜之時,只見戰圈中心成了個窟窿,皇道軍跪坐在地,雙臂結霜冰封,全身上下唯一具有殺傷力的,僅剩那雙洞悉戰場的眼。
「事到如今,你有何遺言?」雪寒凜提劍,抵著皇道軍的頸項,一道血痕正滴染那人的衣衫,只見雪寒凜冷厲地看著他,須臾間便能將他格殺當場。
「咳、咳……你聽說過白王嗎?」沒人能料想到,面臨垂死之狀的皇道軍竟提出了在場眾人都不曾聽過的名號,但他不待人回答,又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我父親說過,曾經的黑暗王朝,除了坐守京城的君主外,各邊境都是分封皇族宗親為諸侯來鎮守,白王就是其中之一,直到王朝覆滅,皇族血脈離散,白王隱姓埋名,自詡『皇』氏至今......」
「敵無涯總歸是外族老頭,不過是我欲奪皇權的手段。待王朝復甦,你們將無一倖免!」皇道軍愈說愈痴狂,說話間竟又牽扯進那令人聞之色變的詞。
雪寒凜利劍抵著落敗之人,腦中飛快地思索關於「白王」的記載,最終得出了自己的猜想。「白王?聽都沒聽過,怕是你父親吹噓胡謅的吧?」
沉默貫穿了整座戰場,雪寒凜為自己的口舌之快感到懊惱,皇道軍面色凝滯,他並非未曾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身世可能只是父母哄騙小孩的故事,或許是他確實是如此期望,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更接近他內心的渴望:他是白王後裔,身負著王朝的尊榮。
這份執念,他不允許任何人,甚至他自己去質疑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道軍瘋魔一般咯咯大笑起來,聲如魔音侵神,大多數俠士以護身氣勁阻止邪笑擾亂心神,然而先前受皇道軍重創的時樂蘋已無力抵禦,只見她頭痛欲裂,七孔滲血,眼看是命危之兆。
「不可能!不可能!白王一脈血統純正,你們這群低賤螻蟻試圖妖言惑眾,想都別想!」
「我們是否胡言你自己清楚,至少在我活過的這些日子裡,從未聽過有什麼白王。」臨光瞇起精敏如貓的眼眸說道。
眾人憂心之際,皇道軍驟然奮力起身,長劍滑過其頸項,瞬間傷口血流不止。雪寒凜見此竟也倒退半步,雙目凝視著眼前的悲涼之人。皇道軍雙臂垂晃,一步一搖地靠近雪寒凜,鮮血早已流乾,嘴裡卻仍呢喃著「不可能,我是白王血脈」等字句。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雪寒凜放下劍,環顧四周眾人,視線最終停留在臨光身上片刻,只見後者搖了搖首,似乎是兩人心裡的答案心照不宣。臨光抬手朝向雪寒凜,同個動作,還以顏色,雪寒凜嘴角微微抽動,立刻又轉為肅然神情,他再次提劍,六出白舞,冰凝如雪。
下一瞬,飛花出,生氣滅。
***
「人都齊了?」發話之人身披墨青舊羽氅,雙眼見不著珠子只留個縫,一手捋著短鬚,另一手敲擊著義軍名冊上的都督等人。此人名曰玄夜,憑藉腹中稍有文墨這點,擔任起義軍的主簿。
「李櫻與幾位另有要事,今日來大漠這會談的就我們五人。」韓庶氏說道。
「那我們直接開始吧,先來說說目前戰報。」玄夜放下筆,語氣不悅,這次與督統軍對抗他本是不贊同的,主要是因為玄夜這人天性吝嗇,對於金錢花費格外計較,這仗打下來的開銷,快把義軍的積累給吃空了,看著帳簿上的赤字他便感痛心。
「本就在戰場上的旭川軍、獵首銀鋒與鷹喙火槍隊,加上橘侯府的資助與楚懷仇的詭兵隊分別提供財力與兵力的增援,還有顧問的後勤醫療協助,目前戰場上已無太大的問題,督統軍也無增援,疑似是其他地方還有戰事。」玄夜宣讀完戰報內容後,緩了緩接著說道:「總之呢,目前我方處於戰事上的優勢,前些日子也與狗──不,是地方官於城內談判過,只要我們同意他們的要求,這場仗就能正式告終了。」
「所以,你們談得如何?」孫無道倚在藤椅上一針見血地問道,稅收的問題這事對他而言,比反抗起義來得更為重要。
談判是由韓庶氏親自赴縣城與縣衙交涉。他沉默片刻後平靜地說著,但也能看出他的言語中有些無奈:「狗官說了,稅可免,但有幾個條件。一是必須撤軍,而且必須解散軍隊......」
一旁右眼戴著眼罩的少年,身著布衣卻看起來稍顯厚重。聽到解散這二字,少年立刻暴跳起來:「那怎麼成?解散義軍沒可能!」他大聲拍案嚷道,其衣衫下的框啷聲似乎另藏玄機。
解散義軍無異於屈服朝廷威壓之下,這點是不可讓步的。
「但目前似乎也無其他解方……」另一名身形消瘦的書生撫著手上溫順的白色小狐狸,輕笑道:「或是小仇妳有什麼想法?」
和書生對談的俠士名為楚懷仇,雖身著男裝,卻是不折不扣的女兒身,「楚某這就去滅了那幫狗官。」說著便要提槍奔去與官府算帳,卻被書生一把攔了下來:「等等,這仗打得還不夠嗎?妳這一去,豈不是讓軍師的談判化為烏有?」
「那你說該當如何!你不是叫顧問嗎,倒是提出一個法子來聽聽啊?」楚懷仇忿忿然以長槍咚咚錘擊地面。
顧問被問得一時啞口無言,只輕笑道:「雖說如此,但小生也只是個醫者……不過倒是能讓妳先睡會兒?」說完便將一瓶藥瓶置於案桌。
「先別鬧了,就解散我孫府的旭川軍吧?當個幌子蒙混官府應該不成問題。」孫無道嘆口氣地打斷二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看與會眾人都無意見後便示意韓庶氏繼續說下去。
「問題在第二條,接受這紙書上的內容。」韓庶氏面色鐵青地將紙書遞給玄夜。
玄夜看完後語帶結巴地說道:「這......他們這是要招安起義軍。」他又仔細看著這紙書寫的內容,確實是寫著解散軍隊並全員接受招安、納入官軍麾下。
在場眾人轉頭看著韓庶氏,這時他緘默不語,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起伏,這上頭的內容他早詳讀過,這擺明是要讓義軍解除武裝並為朝廷所用。
「這沒法談!絕不答應,對吧,軍師?」楚懷仇憤怒地說著,在場的人等皆同意這原則是義軍的底線。唯有韓庶氏默不作聲,孫無道見他已經陷入質疑之中,自己也開始緊張起來。
「軍師?你倒是說話啊?」孫無道幾乎想要把他抓起來倒吊,看能不能抖出他的回答,最好能得到個化解此危機的法子。
「是的,小生也想知道軍師有何應對?」顧問放下懷中的狐狸,雙眼直視著韓庶氏,數滴汗珠從後者的額頭上滑落。
「也……也不是完全沒商量的餘地。」韓庶氏擦拭汗珠,神情十分彆扭,像是心思被人抓透的樣子。
「若是軍師同意我倒是沒話說,畢竟能光明正大地領取官餉,能替義軍開不知多少源呢?」玄夜舔著嘴唇盤算道,眾人看著他卻也無奈地想:就這種時候,也唯有他還會只想到錢。
「去水雲天援救被監禁的義士、在衍倧肅清邪教,還有這次的大漠會戰,我們農民起義軍最早雖以『百姓苦、民當強、終暴政、興家邦』為號召,但後來的行動哪次不是為了黎民百姓,和朝廷對著幹並非我等本意。」
「我們已經入了朝廷的眼,未來勢必不可能再毫無顧慮的行動,若是能隱匿於......」韓庶氏話語至此,心中卻無定數,他並不清楚朝廷打算如何處置自己手下這幫揮舞農具的起義軍。
沉默在眾人間蔓延。
「我贊同軍師的看法。」孫無道最終咬牙說道,身為大漠孫府家主,能理解韓庶氏的糾結。雖然韓庶氏性子胡鬧,但他待人真誠,不忍心就如此把農民百姓給推入火坑,這事他毫無把握,所以才遲遲不敢做定奪。「我們確實需要韜光養晦,這是暫時之計,當然我們也絕不會放任朝廷隨意殘害起義軍。」
「只要起義軍不解散,楚某就沒話說了。」楚懷仇把玩著長槍,小聲地說道,對於先前的衝動莽撞感到羞臊。
「小生亦無意見,遵照軍師指示。」顧問輕笑著收起案桌上藥瓶,再次抱起地上趴睡的白狐,寵溺地撫摸其柔順的銀毛。
「那就這麼辦吧!這份招安書我會命人送到狗官手裡,就還請各位先沉寂些時日了。」韓庶氏收起這份不想多看一眼的招安書,轉首便交給玄夜去處理。
***
「聖上狀況如何?」楊蒼把玩手中代表著「暗皇甲子軍」的旗子,眼神卻是在看著眼前的將領。
「朝廷中的眼線來報,近來似是又不大好了,聖上龍體時好時壞,也不知何時……」這名將領以為自己揣測到楊蒼的心思,便將內心所想毫不掩飾地、一股腦兒都說出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臉色變化。
「住口,聖上福澤深厚、龍體安康,若敢再胡言,軍法處之。」楊蒼瞠目怒喝,九炎戟瞬起,抵著那名將領的眉心,令其當場沒了聲。楊蒼嘴上雖斥責,心裡早有龍馭上賓的遐想,但礙於人多嘴雜,身為朝廷將相,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語容易落人口實。
楊蒼突然想到了先前送入宮的那人,又問道:「那從宮外找來的小子呢?是否有好生伺候聖上?」
「將軍是說李司天大人?這……在下並無接收到相關的情報,還請將軍恕罪。」
「若連這都做不好,要他何用?去告知他,讓他盡心伺候著,若有異狀盡快匯報。」楊蒼本認為李稷卿的資質是可間接地幫助自己控制皇帝的,看來是太過於相信才讓自己的算盤被破壞地一塌糊塗,也不知這人是否在皇帝身旁嚼舌根,連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是,屬下遵命。」被點名的小都統便退出堂外,前去李稷卿宅邸轉告。
「哼,區區神棍都能被叫大人了,說到底不過是討人歡心的丑角,跟下人也沒兩樣。」其中一名暗皇軍將領不屑地說著,如觀戲曲一般。他對神棍極度輕視,在他眼裡李稷卿與下人毫無二致。
「區區一個神棍?」楊蒼身旁一名身罩黑袍者,以低沉的女性嗓音說道。此人便是楊蒼昔日手下,如今以邪神外道危害一方的拜邪團首腦卓心邪。那名將領這時才發現了卓心邪的存在,被唬了一跳,他自然知曉卓心邪,雖然表面上看她與楊蒼行事風格迥異,一在暗一在明,實則同出一脈,禍亂社稷不分千秋。
她陰惻冷笑道:「我看他倒是挺有能耐的。」
「有話直說。」楊蒼十分器重卓心邪,兩人之間不需過多的官場之禮,有話直言向來是兩人的默契。
「那個姓李的,我一見就不是什麼安分的主,接連暗中觀察他幾日後,發現他閒來無事便在宮中瞎逛,總是與皇帝夜談至天明,我手下的人欲深入調查,便被他不知哪來的暗衛給擊殺了。屬下認為此人定有詭詐,萬不可留!」
楊蒼沉吟片刻:「知道了,此事改日再議。」
卓心邪急道:「將軍!」楊蒼餘光冷冷掃向卓心邪,見後者顫顫不敢再言語,才又對其他將領道:「交辦你們的任務,執行的如何?」
一名都統將名冊遞給楊蒼,說道:「回將軍,刺殺王爺之人共有三位主謀、兩名隨從,目前已伏擊一位主謀,其餘從犯尚在追查。此事在各宗門勢力間流傳,有份名冊輾轉傳到屬下手裡,經比對調查確認屬實。消息來源於一位高手,傳言多年前曾與其中兩位主謀接連過招,數回間便可逼退對手,乃江湖為數不多能令兩人怯戰的武者......」
翻閱完名冊後,楊蒼也不閒著,轉首問向另一名黑衣將領:「那物找得如何?」那人低頭沉默,僅隔數尺,他能感受到楊蒼的不快。
楊蒼強忍怒意,只是喝令道:「再去查,滾。」小都統領命告退後,楊蒼冷眸目光瞪向另外幾位將領:「接著說。」
其中一名都統或許是感受到楊蒼的眸光注視,只得硬著頭皮說出自己所收集的情報:「近、近日屬下打聽到臨湘城有些風聲傳出,這雲曦迴雁樓在此經營多年,接下刑司之權前便協助府衙維護治安,深得民心,但在幾次傷及無辜的事件後,居民之間逐漸出現執法過當的怨言。」
其語畢後悄然抬首暗查楊蒼之神色,竟是一絲驟然即逝的欣喜,他忙低下頭,強裝鎮定。
一旁的小都統在旁聽後補充:「聽聞雲樓目前亦是內憂外患。光是軾泊許宅一事,不僅是雲樓幫眾向判官施壓,背後還有其餘宗門干涉的跡象。」
楊蒼聽完數位都統的各自稟報後,便以歇息的名義將他們都請離廳堂。眼見四下無人,便從懷中取出數張密報,盡是近些時日傳回來的信函,多個宗門聯手上書至各路督統軍,內容全是關於民心背離雲樓,盼官兵能抑制其逐漸擴張的勢力。
興師問罪,民氣可用?
楊蒼看著眼前的疆土沙盤,食指緩緩挪移帝都,軍神豈能只通用兵之道,操弄人心亦是信手拈來。
下一步不戰沙場,戰官場。
凌雲雁入朝諫言,雲曦迴雁樓獨攬查緝要務,眾人以為萬無一失之際,不料楊蒼將真凶藏匿於江湖之事上奏皇帝,官府態度一夕變色,為江湖的局勢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朝廷綬督凌雲雁,期間執政不力,犯公然損毀賜品、包庇匪黨、縱容宗門以下犯上等罪行,我朝將拔其權,另派卿士總御天下宗門。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這道聖旨你們怎麼看?」凌雲雁將詔書之謄黃本攤平在桌上,與會的眾人皆眉頭深鎖地看著眼前的「麻煩」。
時過境遷,如今的雲樓早已不是江湖勢力之核心,各大門派從中崛起,各自把持著土地與聲望,有如群狼環伺,且彼此間恩怨不斷,甚至愈發劍拔弩張。這謄黃本中所乘載的重量也與當年接受朝廷授督之時大不相同,更像是一道索命符,意圖催化各大宗門的對立。
「那件破布不是幫你補好了嗎?朝廷怎麼又拿這來說事?」林茗伸手撫摸著那搭在她肩上的暖掌。
「哈哈,撕毀就是撕毀,補好也沒太大的意義,重點還是在這『拔權』。」凌雲雁回握住林茗細緻的玉手,無奈地苦笑道,說是損毀朝廷賜予的物品,充其量也只是拔權的陪襯而已。
「說是拔權,都是煩心事,哪來的權?」臨光面色鐵青地盯著那份聖旨,唇角牽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咦?這麼煩惱,可不像你們的作風唷。」一道清朗卻慵懶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討論,一深色身影自簾後從容步入,烏髮高束,面如冠玉,原來竟是不夜星河.暢弈坊的主事莫停歌。除了賭坊主事這名頭,還有流雲飄蹤親傳「九歌」的身份亦是人盡皆知。
雖說隨意闖入他幫會議的行為有些放蕩,但眾人卻不以為怪,如見自家幫眾般自然接待。「我有一個想法,不如再開個雲曦議如何?」
「你倒是說得輕鬆,單就雲樓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召集各大宗門一聚。」凌雲雁笑罵道,卻也無責備之意。
昔日八宗,幾經增減,如今已有十來宗,確實該讓天下宗門聚聚了。
「可眼下事態也不是簡單地召開集會便能解決的,你們忙著應付朝廷那些人,卻忽略近來彼此勢力間的摩擦更甚,這宗門聚怕是會堪比戰場。」莫停歌拋出了顆燙手山芋,對於宗門大會的提案不以為意。
「不過我能代為幫你們傳達此事。」莫停歌的一抹微笑,引發了凌雲雁的一絲好奇。
「喔?以你的性格,我倒不相信你如此古道熱腸。」流雲府出來的人,哪個不是堪稱天下奇才?莫停歌當然也有所長,偶有靈光乍現、神來一筆,凡事出手,必有其奧妙可言。
「因為我想看到……『血流成河』。」莫停歌瞇眼環視,開扇搧之,笑容可掬,如孩童嬉鬧,這份心思令眾人頓時難以捉摸。
血流成河?凌雲雁感到有些疑惑,他怎麼不記得這小子是喜好挑事之人,這會是受了誰的影響?還是——
罷了,這個節骨眼上想多也只是庸人自擾。凌雲雁歛起表情,壓下這份困惑,只道:「既然朝廷有意拔雲樓的權,這江湖帖便不能由我們發起......」
是故,雲樓夥同莫停歌以不夜星河.暢弈坊之名義廣發江湖帖,表面上是邀請各路江湖人士前來暢賭一番,但明眼人都知曉,這份江湖帖背後的意涵絕非字句中那般歡愉。
一場賭桌上的好戲即將上演。
第八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洪哲、離紫歌、霍言奪、印隱衣、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這記闢海驚濤掌配合皇道軍的驚訝配合的很棒
2022/9/3下午 09:30:51
被打的是方瘋派的死士而非本人
2022/9/2下午 09:13:26
方瘋那天好像沒被打
2022/9/2下午 06:38:14
註:「義軍沉寂些時日」這段劇情是呼應義軍曾有段消極經營的時期,後續會再做編排,請玩家不必因此影響行動。
2022/9/2下午 05: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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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洪哲
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2/8/30上午 01:49:10
第八章預計 9 月 2 日(週五)刊登,9 月 3 日(週六)晚上 8 點在休息區開入討論,歡迎參與並提出反饋。
[進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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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老頭事件
時間:2022/8/25上午 01:16:22
當事人最後做出的結論是"不該用片段畫面去認定一個角色",這個不是重點吧?
蒙面人說"完全不許有負面心得",我看來不完全如此,其實這也能看出這人個性對此反應如何,我就曾看過有人個性會直接自嘲回應"對,我就老頭",甚至後來"老頭"還變成他的外號。對方個性選擇道歉演得不好+離開現場,這是自己的選擇。
真正重點在那句話的口氣與場合都不恰當,不只是江湖上的演戲,很多場合也很不禮貌,比如求婚儀式現場,兩人剛表白完,你在旁對其中一人突然大聲問"能跟我說你是怎麼追到他的嗎,我小時候跟你當同學這麼久,只覺得你很醜",直接破壞氣氛,任人都會感覺不適吧?
希望了解對方的人設,能用更委婉且具體的方式表達,像是對方還沒有人物誌,便可以問可不可以寫人物誌。在場當時還有人直接指點可以去看正史哪一章。
更棒的方式是直接和他對戲,天眼終究是遊戲機制的產物,常理下是沒辦法隨時看到別人別地發生的事。既使不了解對方也無所謂,因為對方會理解你是陌生人,長期互動變熟後便能有更深入了解。
[進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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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第七章 修正
時間:2022/8/22上午 12:15:00
大漠沙魂,為朝還為民?
「軍師,打 ......
[展開全部內容]
大漠沙魂,為朝還為民?
「軍師,打不完哪!」鐵丸穿顱而過,血灑沙地,又一名中督統軍倒下。沙丘之上,一抹銀紅倩影起身眺望,她嘴裡念叨著,手中的金屬火槍因炙日照耀和火藥燃燒顯得有些燙紅。
「孫前輩的旭川軍還未能抵達前線,我們的任務是拖住時間與掩護獵首銀鋒騎兵隊,直到援軍抵達,必要時深入敵陣,狙擊敵將。」女子順順髮絲,拍掉儒服上的黃沙,大袖風中獵獵,豔麗得像是沙漠中盛開的玫瑰。她對著身後幾位挺著槍桿的火槍手指揮道,他們亦是身穿儒服,衣袖上繡著鷹隼的臂章。
火槍傳入中原已久,但使用者甚少,因其製作工藝複雜,不同於刀劍,修繕不易,且對部分習武的江湖人士而言,這類兵器難以與自身功力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楚月夢乃獵戶子女出身,從小與父親學習這種從西夷傳來的武器工藝與修繕技術,這對狩獵有顯著益處。
她在加入起義軍後,廣招義士學習如何使用火槍與改良,並快速地建立一支部隊,大大增加了義軍的戰力。他們自稱鷹喙,那攻勢端的是如鷹隼之喙般迅猛凌厲,使敵人避無可避。
中督統軍打著剿匪的名義在邊關附近鎮守多日,孫府周圍也被朝廷軍隊像囚籠般圍困,義軍一眾只得在荒漠外圍的綠洲建立據點,以游擊陣勢牽制關口附近的官兵,卻再無法進入邊關半步,儼然被視為關外匪徒,如此想來還有些唏噓。
這時眾人見到一匹駿馬奔馳而來,義軍鷹喙見狀紛紛舉起槍口瞄準,肅殺之氣迸發。「慢著!別開火!」楚月夢逐漸看清馬背上的男兒,竟是孫府家主孫無道。眾槍手聽令後遂放下火槍,任由駿馬停在沙丘上。
發覺數十把火槍瞄準自身,孫無道面露無奈,但仍義無反顧地前行,手裡唯一能作為識別的僅有玉笏與長劍,好在楚月夢眼力極佳,認出他來,否則他可真要成蜂窩了。
孫無道翻身下馬拱手笑道:「感謝各位槍下留人。」楚月夢對孫無道並未與旭川軍同行而孤身前來感到困惑,她有些著急地問道:「孫前輩怎麼落下部隊,獨自前來?難道中督統軍後方有新變化?」
「那帶隊的豬腦袋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只是旭川軍行軍速度過慢,令我有些急躁罷了。」孫無道擺擺手解釋道。「對了,軍師人呢,他不是提早到了嗎,怎不見於此?」
「在下面玩得正起勁呢!」楚月夢指了指下方一處沙地,只見地上插滿羽箭,有一偉岸身形矗立其中。他雙手橫持巨弓,擋在數百名將士面前,頗有萬夫莫敵的氣勢。部隊將士雖圍了上來,卻不敢踏入箭池半步。
「讓你們見識見識紫檀靈弓的威力!」韓庶氏一喝,騰空朝前翻了個跟斗,一呼一息間手中已勾三箭,下一瞬劃破長空,那箭貫穿前排盾陣,數十名將士倒於血泊,血染黃沙。
韓庶氏步伐快捷,指間的操作更是迅疾如電,箭影飛梭如隼,每發皆是正中要害且目不能及,霎時間竟以一人之勢壓制整支部隊。然而羽箭有限,將插於地面的箭用盡後,原先利用攻勢拉開的距離已被踏平,自身亦被敵方陣形所包圍。
「這也是軍師計劃的一部分嗎?不會把自己給玩沒了吧?」
「前輩……你以為軍師最可靠的是他的腦嗎?那你可真是看錯他了!」
「他那腦反而是他不靠譜的……」這話楚月夢沒敢說出口,而孫無道卻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樣。遠處的韓庶氏掏了掏發癢的耳朵,改以單手持弓,開始近身與中督統軍搏鬥,他揮動巨弓猶如蛟龍戲水,沉厚的紫檀靈木在他手中仍舊顯得輕盈。每每擊中官兵,那結實的打擊,都將人打飛數丈之外,官制配發的甲冑、兵刃皆扛不住重擊,當場破碎解體。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官兵陣形仍未被破壞,剛猛的「弓擊」也顯得後繼無力。韓庶氏嘴角的笑容開始掛不住,他朗聲喝道:「墨流,來!」
一匹烈馬從孫、楚二人身後躍過,直直飛奔進戰場,牠性情剛烈,對著中督統軍將士一陣猛撞,甚至撕咬起倒地傷兵。韓庶氏抓起韁繩並翻身上馬,順勢逃出重圍,同時還挑釁地揮了揮手,又拉了個空弦,彷彿是在警告這幫官兵,可別小覷起義軍。
「喲!軍師打得不賴嘛,等等換我去試試?」孫無道撫著劍也躍躍欲試,還作勢要去拍其坐騎墨流,卻被烈馬蹬腿嘶鳴,直嚇得把手縮了回來,強裝沒事,吹起口哨。
「你當這是兒戲嗎?想送死就去啊!我可不會攔著你,到時我就接收孫府當義軍的據點。」韓庶氏賞了記白眼,假裝沒瞧見孫無道的愚蠢舉動,嘴裡嘟囔著若不是這兩位看客在這看大戲,自己原本可以更早脫身。
「好你個甘蔗,難怪成日往我這跑,原來早惦記上我家宅子了。」孫無道聽聞那後半句話,馬上就不樂意了。
「甘蔗甘蔗,你才香蕉!就你那破宅子?剷平了作練武場正好!」聽到那渾名,韓庶氏可不能裝作沒聽見,隨口又是一句反唇相譏。
砰!砰!
聽見這兩聲巨響,兩人不約而同朝聲源望去,只見楚月夢持著還在冒煙的火槍,面露微笑,笑得他們心裏發寒:「兩位要不要到後方再聊?官兵跟上來了。」
半斤八兩。
三人退至後方軍營後才又開始沙場的推演。「軍師,這人馬這樣真的夠嗎?宇文帶的兵那實力我不懷疑,但這都打幾個月了,會戰無數次,本地村民農家再怎麼支持我們,也有些不堪負荷了。」孫無道有些擔憂地說道。
孫無道的憂慮不僅於此,他更擔心義軍專注於反抗朝廷,而忘了「百姓安居,天下太平」的初心,這苛稅的問題,如今在戰事的作用下,日益嚴酷。於公於私,自己都希望盡快解決,甚至都起了變賣家產的念頭。
「那縣衙的狗官近來還向百姓徵收軍糧,這樣再耗下去,連我們都要喪失民心了。」楚月夢也補充道。最近聽聞一些風聲,大漠一帶的百姓在苛稅與徵糧的雙重壓力下,對於起義軍這次的行動多有微詞。
韓庶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兩人的話語,自顧地推開案桌雜物,擺上幾個粗糙的泥偶,望著桌面片刻,又轉換挪移了位置,似乎不太滿意,又加了幾個泥偶,但仍是那副有所不滿的表情。
他手指敲擊著桌面空缺的部分,說道:「看來得再找幾位俠士來幫忙!」孫無道聽聞軍師並無罷手的念想,還想要投入更多人力進戰場,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把韓庶氏拽到一旁,低聲冷語道:「這仗我知道得打,打到一半也不可能說停就停,但打完你就給我去找那狗官談判!再讓你搞下去,大漠就真的要變荒漠了!」
「……好吧,抱歉了,我知道這仗不容易,但我保證會讓那狗官把錢吐出來!」韓庶氏知道自己這仗打得有些過火,想起先前在孫府的會談,這事也就允諾了。孫無道的身分立場與自己不同,確實沒理由讓這仗一直打下去,義軍也不能就此流失民心。
太平與亂世,兩極端要取得平衡,必須有所妥協。起義的旗幟終有一日能遍及江湖,不急於一時。
***
「搜!搜!都給我搜!角落也別放過!」
近來官府派出大批兵丁在江湖各大幫會勢力與各地搜查,消息早已傳開,這是繼搜捕暗殺二王爺的真凶後,官府第二次大肆行動,也驚動到日曜秘行中最後一名參與者的所在——天風浩蕩。
「這查緝真凶的活已經被雲曦迴雁樓給攬下了,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大事驚擾朝廷?」雄雌莫辯的秀美面容下,卻有著王侯的霸相,此人乃如今天風浩蕩的代理幫主,「雷皇」日月。青蔥玉指撫過書卷,裏頭紀錄的是這些時日幫眾在江湖的見聞與情報,日月看著卻柳眉顰蹙,可見近來發生的皆不是什麼好事。
作為歷經幾朝的老幫會,天風浩蕩影響力雖已不復當年,卻尚有深厚的底蘊能與新秀叫板。近來也有不少的江湖新血選擇加入天風浩蕩,替其增添不少活力。
「文封,你覺得這會和你有關嗎?」日月倒茶看向身側的儀文堂堂主,問他對於此事的看法,是否仍與二王爺一事脫不了關係。
「哥,我不敢肯定,但相關的人等都出了事,我不覺得自己能夠置之度外。」少年謹慎思索後說道,這事雖被雲樓遮擋下來,卻難以預料朝廷是否有反制的手段。
「莫要擔心,天風豈是任人捏的軟柿子。若是他們真的能查到什麼,也休想問罪於你。」日月闔上書卷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而此時,喀地聲響,那茶杯竟被按出個指印。兩人無語相望,日月哈哈地乾笑,把茶杯推至案桌一側,文封也識相地視而不見。
非皇之者,外顯皇氣,是福亦是禍?
文封對此沒有答案,但他知道正是這位他結拜的義兄,帶領天風浩蕩通過各種考驗與危機,「雷皇」的稱號當之無愧。就是朝廷對此也睜一隻眼閉隻一眼,只要不危害社稷,便不去多管江湖人如何互相稱呼。
在片刻地無話可說後,文封轉了個話題問道:「兄長,覺得那幾位如何?」他雖少在天風浩蕩走動,但對於幾位新血多少有點認識,就想知道兄長對於他們的看法。
「你說新進的那幾位?都是好苗子,橘這次回來那爆脾氣收斂了許多,最近還娶了個娘子,也算是變得沉穩了吧!文姑娘他們小倆口我就不多講了,免得雲樓的前輩們怪我棒打鴛鴦。」
話說到這,日月嘴上雖說不再多講,卻也壓抑不住那欲說出口的衝動,俊秀的面容抽動了幾下又開口說道:「唉,這一個月來也是辛苦任大夫了,也不知何時能吃上一杯喜酒?至於明煥資質也差不到哪去,但碰上寒風姑娘,那嬌羞的……哎不是,你說咱們堂堂天風浩蕩怎麼就成月老廟了?倒也不是說不行……」
聽著日月的滔滔不絕,文封忍不住調侃:「我倒覺得你看得挺開心的。」不過文封轉念一想,這倒也是個招募幫眾的方法,就隨他們去吧!
午後時分,演武場上一名身披橘紅色袍子的少年,倚著一根破舊木人樁,雙眼微睜目空一切,身旁一柄鋒利的金矛就這麼豎直插在地上。
他如此恬靜,宛若松石,也不管有人在耳邊揶揄:「前陣子你不是才嚷著『橘子報仇,十年不晚』,誓要報復暗算川叔前輩的黑手,怎麼還在這邊發傻?」
問話者見那少年毫無反應,還顯得有些呆滯,莫名感到惱火。他拔起那柄槍矛,陽光的暖意透過槍柄傳入手心,令那持矛的少年感到新奇。他用使劍的技法耍玩一番,見呆坐的少年眼球也不轉一下,便轉身一記回馬槍,往那像是老僧入定的少年臉部刺去。
「老僧」撐目回神,偏頭閃躲,長槍穿過他的馬尾,暗赤的矛鋒削落幾根杏髮,深深扎進木人樁中。
「以前的事情是以前,在山上師父也叮囑過我,那些人來勢洶洶,實力非同小可,我還是別自尋死路,再多等幾個十年吧!」閃過金矛的恬靜少年悠悠地說道,這話說的讓來人忍不住笑罵:「最好讓你等到變風乾橘皮!」
少年正是那赤腳道士川叔的第三個徒弟──橘。說起川叔收的三位徒弟,怕是川叔自己都得抹把冷汗,雖說都是可造之材,但性子一個比一個還不受控,尤其是橘這三徒弟,婉轉地說是仗義直言,說白點便是衝動莽撞。多次遇見不平事,便將師門規矩、師父叮囑都拋諸腦後,張口便是要與他人拚搏。
在川叔遭人暗算後,更是忿忿不平,絲毫不管師父平日說了幾遍「忍」字,放話要報復那傷害師父的兇手。可偏生這徒弟又是真心護著師父,川叔再怎麼氣也罵不下去,只能順著毛一遍遍告誡,希望他能好好愛惜自己的性命。
要不是山林僻靜,橘終日沐於天地之間,得以澡身浴德,這性子才顯得收斂不少。但更重要的是那個人……
「我知道了,肯定是鈴蘭姐說了什麼吧?唉,我竟不知,家室對一個人的牽絆竟如此之大。」
橘面上掠過一抹緋紅,不想向外人解釋,理了理被扎亂的頭髮,手指當空白日,問道:「那你又為何大白天的來這裡,你那劍法不是說什麼夜晚練更好嗎?」
那人身著暗紅燙金流紋長衫,還附庸風雅地拿著把扇子,看來頗似讀書人的斯文模樣。他開扇搧了幾下,扇面上畫的是鳳凰于飛,得意地說道:「哼哼,就是來向你顯擺一下我的新行頭。如何?」隨後又頓了頓,搔頭扭捏地說:「小寒她……會喜歡嗎?」
橘聽後便認真地上下端詳著那長衫少年,然後噗哧地笑出聲,自個兒在一旁樂,搞得少年面紅地怒斥道:「你倒說說話啊,別一個人在旁邊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咳嗯,陳明煥,我老實說啊,這……好看是好看啦,就是跟你平日的形象不太搭,怪難受的……噗哈哈哈。」橘說完又呵呵地樂個不停,完全沒注意到陳明煥劍已出鞘,打算治治他這張不懂恭維的嘴。
「橘,你有種別跑,看劍!」
「我看不『見』,你不要過來啊!」
深夜,雷皇居外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終究還是查到了嗎……」日月聽聞官府之人深夜上門,連忙和衣起身,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來訪的一人著黑衣,頭上黑紗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另一人雖有斗篷罩身,卻能看見那之下的官袍,手裡拿著一份卷宗。兩人似是挨家挨戶將這一帶的住民都問了個遍,才終於輪到天風浩蕩這座大宅。
天風浩蕩素有浪蕩不羈之稱,向來也無固定據點,自從山幫主雲遊四方後,由日月接手處理天風事務,雷皇居便被打造得井井有條,更開闢了數間客房,如今已是幫眾重要的歇腳、交誼場所,日月也經常在此接見招待江湖各幫的重要人物。
日月正要詢問來意,那名官員卻攤開卷宗,率先開口:「本官姓蕭,單名一字復,為新任兵部司馬,奉命例行調查兵籍,請問貴府可有符合徵兵資格的男丁?」
得知兩人並非專程上天風找事,日月可謂如釋重負,低聲陪笑道:「還以為兩位大人深夜來訪鄙幫有何要事,原是為這個。這等小事隨意差個下人查探便可,何必勞煩大人親臨。」
「目前暫住在屋內的幾人皆尚不符資格,也都只是無血緣關係的好友,過幾日便會離開。」日月對於夜深徵兵十分警覺,感覺事有蹊蹺,便回絕了蕭司馬。
聽完日月的說明,蕭復對徵兵一事也就不再過問,只順著話虛與委蛇了一番,離去前卻補充了句:「近日上頭有令,若有尋獲或寄養孤兒,請到縣衙進行通報,將給予一筆獎金,並由朝廷將孤兒安置進城,培養技能,強健體魄……」
看著蕭復離去的方向,日月心中思忖:「看來這才是真正的要事。讓孤兒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聽起來倒是個德政,但……」
既是德政,為何看起來如此鬼祟?
也罷,或許是近日自己思慮過甚,心生草木皆兵之感,日月不願再想,轉身便回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切並不如蕭司馬口中所說的那般美好。
***
小鎮村自從富貴山莊大戰後已沉寂許久,鮮少有人家居住於此,荒煙漫草,官道周遭盡是荒墓。偶有路過的人會聽聞低沉的誦經聲與招魂鈴響,還隱約能看見迷霧、草叢中有人影騷動。過客們紛紛迴避,不願與此地有過多的瓜葛。
官道的分支綿延,在一條支道的盡頭佇立著生機淡薄的枯木,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是棵杏樹。只剩殘葉掙扎的樹下,有座圓石疊砌的小石堆。兩道灰影從迷霧中的官道緩緩走到樹下,就這麼停在石堆前。
其中一人粗魯地一腳踢翻了石堆,他撥開倒塌的圓石,露出埋在下方的物品,那是一支木櫛,作工樸實,上頭繪著小圖。那人的聲音從面罩之下飄出,操的是一口流利東瀛話:「你看得出這從哪來的吧?」
「這木櫛……光是圖畫,就能確定不是中原的產物。」這繪畫的風格是東瀛特有,兩人能輕易辨別,另一人雖也蒙著面罩,但聲音聽上去卻更顯沙啞滄桑,年紀似乎比問者大上許多,他好奇地問道:「服部大人,這東西是何物?又怎麼會藏在這亂石堆之下?」
那面罩遮掩住面部的東瀛人正是服部佐介,他從容地回道:「這就是會長所倚仗的秘密。其中關竅只有他知道,我自會把它查清楚,不過這次找你來,不是只讓你看這木櫛。」
「請問服部大人,此番為何召屬下前來?」老人唯唯諾諾地問道,論在天武會中的地位,服部佐介可說是裡面的二把手,他特地帶自己到這荒野看這破石堆跟木櫛,怎麼想怎麼詭異,老人不自覺地把脖子縮了起來。
「你今年幾歲了?」服部佐介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反是質問老人的年紀。老人結巴地說道:「屬下雖……雖然不記得詳細數目,但算算也……也快古稀之年了。」
「把面罩拿下來。」聽到這命令口氣,老人雖說不解也自是無法推辭,他顫顫巍巍地解下面罩,只是不敢抬起頭直視服部佐介。
服部佐介打量著這在天武會底下打滾多年的老人,如此大歲數還能夠毫無建樹也是不容易。先不論老人懦怯的姿態,在五官上確實與同為東瀛人的敵無涯神韻有幾分相像,但仍需將面容整頓一番……
不過此人雖可透過外貌改造扶植成偽會長,但內在這般庸碌如朽木腐草,簡直爛泥扶不上牆。與其等到未來因他的懦弱而發生變卦,不如......服部佐介心計於此,五指盡伸,青紫色的血管沿著手臂浮冒。
眨眼一瞬,老者只覺周圍一片寂靜,忽地景物傾斜模糊,碰地一聲倒地不起。他艱難地抬起頭,只見服部佐介,手持一物,正滴答滲血。
「大人......您......」宛若風中殘燭被掐滅生命焰火,老者話未說完便斷了氣。服部佐介捏著微微跳動心臟,使勁將其化為一攤血肉。
「哼。」
留你無用,軀殼即可。
服部佐介給老者翻了個面,抽起一把形似短劍卻又有所不同、通體黝黑尖頭粗身的刃器,從生機漸絕的老人骨瘦嶙峋的後頸一路割至背部。這把東瀛忍者常用的暗器——苦無,握柄處纏有泛黃的綁帶,此時已被手中滲出的鮮血所染紅。
汙濁的黑血噴灑在衣衫上,刺鼻的血腥味漫延,服部佐介面不改色地赤手探入已袒露骨骼內臟的屍首,將骸骨臟器一一掏出,完好的人皮囊正逐漸成形。他盯著雙目無珠的老皺臉皮,喃喃自語道:
「從此刻起,你就是敵無崖。」
長夜漫漫,地處落魂鎮西側的死蔭山谷清冷寧靜,宛若一灘死水。
此處瘴氣積囤,以致人煙罕至,唯有一棟木屋獨留其中,兩道身影隨燭火倒映在紙窗之上。
木屋的牆上掛著一張大圖,山河迢迢。「落魂之詭的傳言,調查得如何?」服部佐介詢問隨行的蒙面忍者關於落魂鎮近日的鄉野傳聞,許多江湖人士因為此事而前來,也多少影響到天武會在暗地裡的活動。
「落魂之詭」,這是一則關於落魂鎮一帶百姓的傳言,這裡的居民常像丟了魂似地夜遊,口中呢喃含糊話語,甚至會攻擊路過的旅人。據目擊者的說法,他們面如死灰、雙眼迷離,眼底隱隱有抹異樣的情緒流轉,而日出之後卻又不記得夜裡的所作所為,開始一日的繁務。
說起落魂鎮這個地方,著實令人嘆息,敵無涯的勢力長年盤踞於此,時不時便會擄走村民,奴役他們並強迫接受慘無人道的訓練。居民們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懼之中,這整村的人集體發生癔症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現象持續好一陣子,大夥兒的精神日漸衰萎,連白天都提不起勁,每況愈下,大夫也看不出緣由,村民皆是有苦難言。
要不是有數位熱心的江湖俠士們驚覺村落上游的水源遭邪法污染,連同奉為信仰的神木也有不明詭譎儀式所留下的痕跡,恐怕村民們就真如地名一般落了魂。
經淨化後,此地才稍稍回復原先的樣貌,雖然城鎮仍舊受到天武會的威脅,但那落魂之詭的傳聞已被成功破除。
落魂鎮,只留名,不留實。
聽完身前蒙面忍者的奇聞調查,服部佐介點首了然,也算解決一件煩心事。他背對牆面擲出一支飛鏢,不偏不倚地釘在地圖的最北端。
信仰......服部佐介想起那曾經亦視為崇高信念的背影,便不再追問其餘雜事,單刀直入地問及敵無涯的動向:「會長那邊有何動靜?」
蒙面忍者已然摸透了服部佐介的心思,沉穩應道:「會長毫無動靜,應當是毫不知情。」此人受服部佐介的密令,潛伏在敵無涯身邊就近觀察,並隨時前來此處密會回報。
忍者,就該一生侍一主,服部佐介也一直是如此認為——直到櫻花鄔一役。敵無涯從不憐憫對手,憐憫是一種羞辱、是對武道的褻瀆,所以服部佐介無法理解為何敵無涯放過嵐宅、放過那些阻礙天武會的弱者們。想到這裡,服部佐介內心的信念搖搖欲墜,對敵無涯心生嫌隙……
「會長老了,他的武道已經偏離他的初心,他會愈來愈懦弱,這將無法繼續帶領天武會。但我們從扶桑故土遠渡前來,必須讓這自詡中原的人們知道天武會的強悍,我們不能就此停歇。」服部佐介一掌拍在那山河圖上,轟然巨響,音迴木樑,厚實的手掌連同影子遮蔽半片疆土。
「服部大人,您有何打算?」蒙面忍者在面罩下勾起一抹微笑,他從服部大人那幽冷的雙眼中能感受到他對敵無涯的不滿已經上升至頂峰。
「我將扶植一位新會長,藉此領導天武會一統江湖。」服部佐介毫不掩飾自己對天武會的寄望,當然這其中亦包含他自身的野心——想盡快掌握這個衰敗的武林。服部佐介不認為自己遜色於江湖頂尖高手,他一身東瀛忍法,即便戰鬥落了下風,也有信心敵人無法傷己分毫。
「大人英明,有何事是久野一能幫上忙的?」蒙面忍者自稱久野一,纖細的四肢與陰柔的嗓音揭露了她女兒身的事實。她不後悔跟隨服部佐介,恰巧是他的野心與人格魅力令她折服。
但精明的她並未注意到此時木屋的陰暗角落,一具人像正死死的盯著二人。
服部佐介眼角餘光偏向那處,陰惻惻地笑著遞給女忍者一封密函,要她依其中計策行事。久野一領命後身影與暗夜融合,消失在服部佐介的視線中,獨留其一人在木屋內。
服部佐介大手一揮,搖搖欲墜的蠟燭光芒猝然熄滅,黑夜吞噬一切,連同今天的密會一同消散於無形。
而數日之後,水都苑的某條街上突然建起了一棟建築,緊閉的木門上一方幅匾額寫著斗大的三個字:「納賢堂」。
第七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洛書、洪哲、離紫歌、霍言奪、印隱衣、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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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2/8/14下午 02:33:15
下次休息區開入討論時間有異動,延至 8 月 21 日(週日)晚上 8 點,歡迎參與和提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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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組公告能否公開留言者?
2022/8/14下午 06: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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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江湖:三部曲》主筆序
時間:2022/8/10上午 12:42:00
三部曲是繼前筆者乙寸筆後,由在下接續「江湖RPG」的小說 ......
[展開全部內容]
三部曲是繼前筆者乙寸筆後,由在下接續「江湖RPG」的小說計畫。隨著江湖RPG玩家的演出,而在《江湖:首部曲》所提及的「天下五絕」與「独孤客」的恩怨,也終於在此部中畫下了句點。
江湖RPG的小說計畫,是由玩家真實在遊戲中發生情況,藉由筆者編撰而成的一部作品,代表著每一個加入江湖RPG的人都有機會創造屬於自己的故事。隨著玩家演繹自己的角色、宗門開枝散葉以及江湖RPG的遊戲生態變遷,由我主筆的三部曲,決定將一些過往的恩怨情仇作個了斷,而其中最希望的,自然是首部曲提及的大反派「独孤客」與天下五絕之間的宿命,結束的同時也轉移舞台的聚光燈,代表著江湖新時代的來臨。而一個反派在如何陰險狡詐、玩弄人心,在這樣一個數據資源的世界裡,仍是難敵江湖人的齊心協力。
隨著小說中独孤客代表的「王朝」式微,歷經三部小說計畫的江湖RPG所描述的恩怨情仇隨著時光,也迎來了一個官方推出的新BOSS「敵無涯」強橫的功力,神出鬼沒的襲擊,成了玩家們一時間的噩夢,同時也讓多數玩家所代表的正道,與反派勢力之戰有了不同的戰機變化。
江湖RPG不僅是玩家之間的演繹,而至此部開始,也正式以投入NPC的方式,成為了小說計畫的養分,製造劇情的催化劑。新反派的出現所製造的危機感、官府軍隊針對玩家所創立的宗門進行政鬥,也拓展了江湖RPG的世界觀,不僅有江湖恩怨與兒女私情,本部更是加入了國仇家恨的因素,給予願意成為反派的玩家更多發展的舞台空間。
其中以玩家「須無盡」與小說中所提及「殺字旗」等人表現尤為亮眼,或許他們在遊戲中的作為造成了玩家在RPG之間的恩怨是非,但在小說計畫中,他們無疑是最傑出的演員之一,至於其中是非對錯,數年後自有讀者們評斷。
延續前作筆者乙寸筆所結合佛教三不善根「貪、瞋、癡」的創作核心,藉由朝廷的影響,加強點出正道人物那些更不單純的一面,沒有絕對的好壞,在小說中的立場與利益之前,即便是好人,也會做出壞事;即便是反派也有為了心中那一份追求而不惜與天下為敵去捍衛的一面。
我曾困擾在玩家與江湖RPG之間該如何抉擇,因此感謝創作三部曲中,玩家間一路上的指導與建議,也感謝包容三部曲創作時的風格與創作期間的指教,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瓶頸與不足。這在生活圈之中,實難聽見如此真實誠懇的創作建議,無論過程如何,這都是人生中的寶貴經歷,也希望江湖的小說計畫能夠一直延續。
凌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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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
2022/8/10下午 04:4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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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劇本與正史
時間:2022/8/7上午 09:26:37
前天水都苑玩家有討論到,昨天正史小組開會時也有,因此把兩周前 ......
[展開全部內容]
前天水都苑玩家有討論到,昨天正史小組開會時也有,因此把兩周前翻關鍵字時看到的對話,貼出來分享討論,祈望當事人們別介意🙏
我覺得雪寒凜「人物誌丟出來」的比喻很有意思,藍雲移除私下留言避免所謂「設定狂」留不少設定卻又演繹不出。然而生硬死板的演出,又何嘗不是一種設定狂呢
討論區偶爾也會看到批評「那種入戲聊人設,全體複製貼上的劇本一點意義都沒有」,那麼演技以及涉及的廣度,會不會也影響到正史的戲份偏重呢…… 亦或着願意上台演出就值得鼓勵了……
(不一定只指劇本任務,也包含沒創成任務的劇本演出,這段對話在討論的就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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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寒凜]阮綿綿,或是看一下看不懂就沒有繼續看了XD
[阮綿綿]雪寒凜,全程跟著都不一定能看懂嗎x
[雪寒凜]五芒星,筆者真的,可以愁掉很多白頭髮XD
[五芒星]能融入的上最好
[雪寒凜]阮綿綿,看劇情也會跟不太上XD
[五芒星]雪寒凜,如果筆者覺得適合,我是沒什麼意見
[阮綿綿]能自己推動劇本我就覺得很厲害了 不過這種如果是局外人就會不知道他們在幹嘛x
[雪寒凜]五芒星,很細緻,可是感覺太精細了,對結果可能就是自己開心就不錯這樣XD Lv+ (39蓄力轉換鴻運時刻)
[五芒星]但如果他們演得過程自己開心,其實也不錯
[五芒星]雪寒凜,確實
[五芒星]動作那些都描寫得很精細,雖然我明白這算是他們的用心啦
[雪寒凜]私設的悲歌X
[雪寒凜]五芒星,就是真的是人物誌丟出來,然後筆者加油X Lv+ (124蓄力轉換鴻運時刻)
[五芒星]雪寒凜,而且感覺都演好好的,正史要再添加細節會很難
[雪寒凜]五芒星,而且會覺得丟野史區就好了XD
[五芒星]投入不起來
[莫停歌]造成正史推動的麻煩x
[五芒星]雪寒凜,嗯嗯,那種的就有點,怎麼說
[雪寒凜]五芒星,有一個背景劇情但是中間可以自由發揮的感覺比較有趣一點XD
[五芒星]雪寒凜,擬好大綱再隨興發展我比較能接受x
[雪寒凜]五芒星,私下設定好的固定開頭過程結尾劇情那種嘛XD
[進行回應]
廣義的演出是登入江湖聊天室沒錯 這裡在講狹義的演出是有規劃安排好大綱的劇情演出
2022/8/9下午 09:57:11
寫完演出來?寫完丟出來?
2022/8/7下午 12:00:56
入江湖就算演出?
2022/8/7上午 11:5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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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蒲雀飛
主題: 山河雲影 (七)
時間:2022/8/5下午 02:55:53
大漠沙魂,為朝還為民?
「軍師,打 ......
[展開全部內容]
大漠沙魂,為朝還為民?
「軍師,打不完哪!」鐵丸穿顱而過,血灑沙地,又一名中督統軍倒下。沙丘之上,一抹銀紅倩影起身眺望,她嘴裡念叨著,手中的金屬火槍因炙日照耀和火藥燃燒顯得有些燙紅。
「孫前輩的旭川軍還未能抵達前線,我們的任務是拖住時間與掩護獵首銀鋒騎兵隊,直到援軍抵達,必要時深入敵陣,狙擊敵將。」女子順順髮絲,拍掉儒服上的黃沙,大袖風中獵獵,豔麗得像是沙漠中盛開的玫瑰。她對著身後幾位挺著槍桿的火槍手指揮道,他們亦是身穿儒服,衣袖上繡著鷹隼的臂章。
火槍傳入中原已久,但使用者甚少,因其製作工藝複雜,不同於刀劍,修繕不易,且對部分習武的江湖人士而言,這類兵器難以與自身功力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楚月夢乃獵戶子女出身,從小與父親學習這種從西夷傳來的武器工藝與修繕技術,這對狩獵有顯著益處。
她在加入起義軍後,廣招義士學習如何使用火槍與改良,並快速地建立一支部隊,大大增加了義軍的戰力。他們自稱鷹喙,那攻勢端的是如鷹隼之喙般迅猛凌厲,使敵人避無可避。
中督統軍打著剿匪的名義在邊關附近鎮守多日,孫府周圍也被朝廷軍隊像囚籠般圍困,義軍一眾只得在荒漠外圍的綠洲建立據點,以游擊陣勢牽制關口附近的官兵,卻再無法進入邊關半步,儼然被視為關外匪徒,如此想來還有些唏噓。
這時眾人見到一匹駿馬奔馳而來,義軍鷹喙見狀紛紛舉起槍口瞄準,肅殺之氣迸發。「慢著!別開火!」楚月夢逐漸看清馬背上的男兒,竟是孫府家主孫無道。眾槍手聽令後遂放下火槍,任由駿馬停在沙丘上。
發覺數十把火槍瞄準自身,孫無道面露無奈,但仍義無反顧地前行,手裡唯一能作為識別的僅有玉笏與長劍,好在楚月夢眼力極佳,認出他來,否則他可真要成蜂窩了。
孫無道翻身下馬拱手笑道:「感謝各位槍下留人。」楚月夢對孫無道並未與旭川軍同行而孤身前來感到困惑,她有些著急地問道:「孫前輩怎麼落下部隊,獨自前來?難道中督統軍後方有新變化?」
「那帶隊的豬腦袋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只是旭川軍行軍速度過慢,令我有些急躁罷了。」孫無道擺擺手解釋道。「對了,軍師人呢,他不是提早到了嗎,怎不見於此?」
「在下面玩得正起勁呢!」楚月夢指了指下方一處沙地,只見地上插滿羽箭,有一偉岸身形矗立其中。他雙手橫持巨弓,擋在數百名將士面前,頗有萬夫莫敵的氣勢。部隊將士雖圍了上來,卻不敢踏入箭池半步。
「讓你們見識見識紫檀靈弓的威力!」韓庶氏一喝,騰空朝前翻了個跟斗,一呼一息間手中已勾三箭,下一瞬劃破長空,那箭貫穿前排盾陣,數十名將士倒於血泊,血染黃沙。
韓庶氏步伐快捷,指間的操作更是迅疾如電,箭影飛梭如隼,每發皆是正中要害且目不能及,霎時間竟以一人之勢壓制整支部隊。然而羽箭有限,將插於地面的箭用盡後,原先利用攻勢拉開的距離已被踏平,自身亦被敵方陣形所包圍。
「這也是軍師計劃的一部分嗎?不會把自己給玩沒了吧?」
「前輩……你以為軍師最可靠的是他的腦嗎?那你可真是看錯他了!」
「他那腦反而是他不靠譜的……」這話楚月夢沒敢說出口,而孫無道卻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樣。遠處的韓庶氏掏了掏發癢的耳朵,改以單手持弓,開始近身與中督統軍搏鬥,他揮動巨弓猶如蛟龍戲水,沉厚的紫檀靈木在他手中仍舊顯得輕盈。每每擊中官兵,那結實的打擊,都將人打飛數丈之外,官制配發的甲冑、兵刃皆扛不住重擊,當場破碎解體。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官兵陣形仍未被破壞,剛猛的「弓擊」也顯得後繼無力。韓庶氏嘴角的笑容開始掛不住,他朗聲喝道:「墨流,來!」
一匹烈馬從孫、楚二人身後躍過,直直飛奔進戰場,牠性情剛烈,對著中督統軍將士一陣猛撞,甚至撕咬起倒地傷兵。韓庶氏抓起韁繩並翻身上馬,順勢逃出重圍,同時還挑釁地揮了揮手,又拉了個空弦,彷彿是在警告這幫官兵,可別小覷起義軍。
「喲!軍師打得不賴嘛,等等換我去試試?」孫無道撫著劍也躍躍欲試,還作勢要去拍其坐騎墨流,卻被烈馬蹬腿嘶鳴,直嚇得把手縮了回來,強裝沒事,吹起口哨。
「你當這是兒戲嗎?想送死就去啊!我可不會攔著你,到時我就接收孫府當義軍的據點。」韓庶氏賞了記白眼,假裝沒瞧見孫無道的愚蠢舉動,嘴裡嘟囔著若不是這兩位看客在這看大戲,自己原本可以更早脫身。
「好你個甘蔗,難怪成日往我這跑,原來早惦記上我家宅子了。」孫無道聽聞那後半句話,馬上就不樂意了。
「甘蔗甘蔗,你才香蕉!就你那破宅子?剷平了作練武場正好!」聽到那渾名,韓庶氏可不能裝作沒聽見,隨口又是一句反唇相譏。
砰!砰!
聽見這兩聲巨響,兩人不約而同朝聲源望去,只見楚月夢持著還在冒煙的火槍,面露微笑,笑得他們心裏發寒:「兩位要不要到後方再聊?官兵跟上來了。」
半斤八兩。
三人退至後方軍營後才又開始沙場的推演。「軍師,這人馬這樣真的夠嗎?宇文帶的兵那實力我不懷疑,但這都打幾個月了,會戰無數次,本地村民農家再怎麼支持我們,也有些不堪負荷了。」孫無道有些擔憂地說道。
孫無道的憂慮不僅於此,他更擔心義軍專注於反抗朝廷,而忘了「百姓安居,天下太平」的初心,這苛稅的問題,如今在戰事的作用下,日益嚴酷。於公於私,自己都希望盡快解決,甚至都起了變賣家產的念頭。
「那縣衙的狗官近來還向百姓徵收軍糧,這樣再耗下去,連我們都要喪失民心了。」楚月夢也補充道。最近聽聞一些風聲,大漠一帶的百姓在苛稅與徵糧的雙重壓力下,對於起義軍這次的行動多有微詞。
韓庶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兩人的話語,自顧地推開案桌雜物,擺上幾個粗糙的泥偶,望著桌面片刻,又轉換挪移了位置,似乎不太滿意,又加了幾個泥偶,但仍是那副有所不滿的表情。
他手指敲擊著桌面空缺的部分,說道:「看來得再找幾位俠士來幫忙!」孫無道聽聞軍師並無罷手的念想,還想要投入更多人力進戰場,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把韓庶氏拽到一旁,低聲冷語道:「這仗我知道得打,打到一半也不可能說停就停,但打完你就給我去找那狗官談判!再讓你搞下去,大漠就真的要變荒漠了!」
「……好吧,抱歉了,我知道這仗不容易,但我保證會讓那狗官把錢吐出來!」韓庶氏知道自己這仗打得有些過火,想起先前在孫府的會談,這事也就允諾了。孫無道的身分立場與自己不同,確實沒理由讓這仗一直打下去,義軍也不能就此流失民心。
太平與亂世,兩極端要取得平衡,必須有所妥協。起義的旗幟終有一日能遍及江湖,不急於一時。
***
「搜!搜!都給我搜!角落也別放過!」
近來官府派出大批兵丁在江湖各大幫會勢力與各地搜查,消息早已傳開,這是繼搜捕暗殺二王爺的真凶後,官府第二次大肆行動,也驚動到日曜秘行中最後一名參與者的所在——天風浩蕩。
「這查緝真凶的活已經被雲曦迴雁樓給攬下了,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大事驚擾朝廷?」雄雌莫辯的秀美面容下,卻有著王侯的霸相,此人乃如今天風浩蕩的代理幫主,「雷皇」日月。青蔥玉指撫過書卷,裏頭紀錄的是這些時日幫眾在江湖的見聞與情報,日月看著卻柳眉顰蹙,可見近來發生的皆不是什麼好事。
作為歷經幾朝的老幫會,天風浩蕩影響力雖已不復當年,卻尚有深厚的底蘊能與新秀叫板。近來也有不少的江湖新血選擇加入天風浩蕩,替其增添不少活力。
「文封,你覺得這會和你有關嗎?」日月倒茶看向身側的儀文堂堂主,問他對於此事的看法,是否仍與二王爺一事脫不了關係。
「哥,我不敢肯定,但相關的人等都出了事,我不覺得自己能夠置之度外。」少年謹慎思索後說道,這事雖被雲樓遮擋下來,卻難以預料朝廷是否有反制的手段。
「莫要擔心,天風豈是任人捏的軟柿子。若是他們真的能查到什麼,也休想問罪於你。」日月闔上書卷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而此時,喀地聲響,那茶杯竟被按出個指印。兩人無語相望,日月哈哈地乾笑,把茶杯推至案桌一側,文封也識相地視而不見。
非皇之者,外顯皇氣,是福亦是禍?
文封對此沒有答案,但他知道正是這位他結拜的義兄,帶領天風浩蕩通過各種考驗與危機,「雷皇」的稱號當之無愧。就是朝廷對此也睜一隻眼閉隻一眼,只要不危害社稷,便不去多管江湖人如何互相稱呼。
在片刻地無話可說後,文封轉了個話題問道:「兄長,覺得那幾位如何?」他雖少在天風浩蕩走動,但對於幾位新血多少有點認識,就想知道兄長對於他們的看法。
「你說新進的那幾位?都是好苗子,橘這次回來那爆脾氣收斂了許多,最近還娶了個娘子,也算是變得沉穩了吧!文姑娘他們小倆口我就不多講了,免得雲樓的前輩們怪我棒打鴛鴦。」
話說到這,日月嘴上雖說不再多講,卻也壓抑不住那欲說出口的衝動,俊秀的面容抽動了幾下又開口說道:「唉,這一個月來也是辛苦任大夫了,也不知何時能吃上一杯喜酒?至於明煥資質也差不到哪去,但碰上寒風姑娘,那嬌羞的……哎不是,你說咱們堂堂天風浩蕩怎麼就成月老廟了?倒也不是說不行……」
聽著日月的滔滔不絕,文封忍不住調侃:「我倒覺得你看得挺開心的。」不過文封轉念一想,這倒也是個招募幫眾的方法,就隨他們去吧!
午後時分,演武場上一名身披橘紅色袍子的少年,倚著一根破舊木人樁,雙眼微睜目空一切,身旁一柄鋒利的金矛就這麼豎直插在地上。
他如此恬靜,宛若松石,也不管有人在耳邊揶揄:「前陣子你不是才嚷著『橘子報仇,十年不晚』,誓要報復暗算川叔前輩的黑手,怎麼還在這邊發傻?」
問話者見那少年毫無反應,還顯得有些呆滯,莫名感到惱火。他拔起那柄槍矛,陽光的暖意透過槍柄傳入手心,令那持矛的少年感到新奇。他用使劍的技法耍玩一番,見呆坐的少年眼球也不轉一下,便轉身一記回馬槍,往那像是老僧入定的少年臉部刺去。
「老僧」撐目回神,偏頭閃躲,長槍穿過他的馬尾,暗赤的矛鋒削落幾根杏髮,深深扎進木人樁中。
「以前的事情是以前,在山上師父也叮囑過我,那些人來勢洶洶,實力非同小可,我還是別自尋死路,再多等幾個十年吧!」閃過金矛的恬靜少年悠悠地說道,這話說的讓來人忍不住笑罵:「最好讓你等到變風乾橘皮!」
少年正是那赤腳道士川叔的第三個徒弟──橘。說起川叔收的三位徒弟,怕是川叔自己都得抹把冷汗,雖說都是可造之材,但性子一個比一個還不受控,尤其是橘這三徒弟,婉轉地說是仗義直言,說白點便是衝動莽撞。多次遇見不平事,便將師門規矩、師父叮囑都拋諸腦後,張口便是要與他人拚搏。
在川叔遭人暗算後,更是忿忿不平,絲毫不管師父平日說了幾遍「忍」字,放話要報復那傷害師父的兇手。可偏生這徒弟又是真心護著師父,川叔再怎麼氣也罵不下去,只能順著毛一遍遍告誡,希望他能好好愛惜自己的性命。
要不是山林僻靜,橘終日沐於天地之間,得以澡身浴德,這性子恐怕要跟他一輩子。但更重要的是那個人……
「我知道了,肯定是鈴蘭姐說了什麼吧?唉,我竟不知,家室對一個人的牽絆竟如此之大。」
橘面上掠過一抹緋紅,不想向外人解釋,理了理被扎亂的頭髮,手指當空白日,問道:「那你又為何大白天的來這裡,你那劍法不是說什麼夜晚練更好嗎?」
那人身著暗紅燙金流紋長衫,還附庸風雅地拿著把扇子,看來頗似讀書人的斯文模樣。他開扇搧了幾下,扇面上畫的是鳳凰于飛,得意地說道:「哼哼,就是來向你顯擺一下我的新行頭。如何?」隨後又頓了頓,搔頭扭捏地說:「小寒她……會喜歡嗎?」
橘聽後便認真地上下端詳著那長衫少年,然後噗哧地笑出聲,自個兒在一旁樂,搞得少年面紅地怒斥道:「你倒說說話啊,別一個人在旁邊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咳嗯,陳明煥,我老實說啊,這……好看是好看啦,就是跟你平日的形象不太搭,怪難受的……噗哈哈哈。」橘說完又呵呵地樂個不停,完全沒注意到陳明煥劍已出鞘,打算治治他這張不懂恭維的嘴。
「橘,你有種別跑,看劍!」
「我看不『見』,你不要過來啊!」
深夜,雷皇居外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終究還是查到了嗎……」日月聽聞官府之人深夜上門,連忙和衣起身,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來訪的一人著黑衣,頭上黑紗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另一人雖有斗篷罩身,卻能看見那之下的官袍,手裡拿著一份卷宗。兩人似是挨家挨戶將這一帶的住民都問了個遍,才終於輪到天風浩蕩這座大宅。
天風浩蕩素有浪蕩不羈之稱,向來也無固定據點,自從山幫主雲遊四方後,由日月接手處理天風事務,雷皇居便被打造得井井有條,更開闢了數間客房,如今已是幫眾重要的歇腳、交誼場所,日月也經常在此接見招待江湖各幫的重要人物。
日月正要詢問來意,那名官員卻攤開卷宗,率先開口:「本官姓蕭,單名一字復,為新任兵部司馬,奉命例行調查兵籍,請問貴府可有符合徵兵資格的男丁?」
得知兩人並非專程上天風找事,日月可謂如釋重負,低聲陪笑道:「還以為兩位大人深夜來訪鄙幫有何要事,原是為這個。這等小事隨意差個下人查探便可,何必勞煩大人親臨。」
「目前暫住在屋內的幾人皆尚不符資格,也都只是無血緣關係的好友,過幾日便會離開。」日月對於夜深徵兵十分警覺,感覺事有蹊蹺,便回絕了蕭司馬。
聽完日月的說明,蕭復對徵兵一事也就不再過問,只順著話虛與委蛇了一番,離去前卻補充了句:「近日上頭有令,若有尋獲或寄養孤兒,請到縣衙進行通報,將給予一筆獎金,並由朝廷將孤兒安置進城,培養技能,強健體魄……」
看著蕭復離去的方向,日月心中思忖:「看來這才是真正的要事。讓孤兒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聽起來倒是個德政,但……」
既是德政,為何看起來如此鬼祟?
也罷,或許是近日自己思慮過甚,心生草木皆兵之感,日月不願再想,轉身便回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切並不如蕭司馬口中所說的那般美好。
***
小鎮村自從富貴山莊大戰後已沉寂許久,鮮少有人家居住於此,荒煙漫草,官道周遭盡是荒墓。偶有路過的人會聽聞低沉的誦經聲與招魂鈴響,還隱約能看見迷霧、草叢中有人影騷動。過客們紛紛迴避,不願與此地有過多的瓜葛。
官道的分支綿延,在一條支道的盡頭佇立著生機淡薄的枯木,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是棵杏樹。只剩殘葉掙扎的樹下,有座圓石疊砌的小石堆。兩道灰影從迷霧中的官道緩緩走到樹下,就這麼停在石堆前。
其中一人粗魯地一腳踢翻了石堆,他撥開倒塌的圓石,露出埋在下方的物品,那是一支木櫛,作工樸實,上頭繪著小圖。那人的聲音從面罩之下飄出,操的是一口流利東瀛話:「你看得出這從哪來的吧?」
「這木櫛……光是圖畫,就能確定不是中原的產物。」這繪畫的風格是東瀛特有,兩人能輕易辨別,另一人雖也蒙著面罩,但聲音聽上去卻更顯沙啞滄桑,年紀似乎比問者大上許多,他好奇地問道:「服部大人,這東西是何物?又怎麼藏會在這亂石堆之下?」
那面罩遮掩住面部的東瀛人正是服部佐介,他從容地回道:「這就是會長所倚仗的秘密。其中關竅只有他知道,我自會把它查清楚,不過這次找你來,不是只讓你看這木櫛。」
「請問服部大人,此番為何召屬下前來?」老人唯唯諾諾地問道,論在天武會中的地位,服部佐介可說是裡面的二把手,他特地帶自己到這荒野看這破石堆跟木櫛,怎麼想怎麼詭異,老人不自覺地把脖子縮了起來。
「你今年幾歲了?」服部佐介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反是質問老人的年紀。老人結巴地說道:「屬下雖……雖然不記得詳細數目,但算算也……也快古稀之年了。」
「把面罩拿下來。」聽到這命令口氣,老人雖說不解也自是無法推辭,他顫顫巍巍地解下面罩,只是不敢抬起頭直視服部佐介。
服部佐介打量著這在天武會底下打滾多年的老人,如此大歲數還能夠毫無建樹也是不容易。先不論老人懦怯的姿態,在五官上確實與同為東瀛人的敵無涯神韻有幾分相像,但仍需將面容整頓一番……
服部佐介從懷裡掏出一支陶瓶,赤手浸潤液體,不出片刻,掌心不僅竄著青煙,還冒著泡。
服部佐介面不改色地將雙手敷在老者的臉上。「大人,您這是要……啊啊啊!」老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琥珀色的液體腐蝕他的骨肉,痛得他在地上直打滾。服部佐介從腰際抽出一把形似短劍卻又不大相同、通體黝黑尖頭粗身的武器,握柄處纏有泛黃的綁帶,漸漸被手中滲出的鮮血所染紅,那是方才受侵蝕所流出的血。
這把東瀛忍者常用的暗器——苦無,片片割去老人臉上的爛肉,汙濁的黑血噴灑在兩人的衣衫。服部佐介也不顧正噴濺的汙血,接著對其周身揮砍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與敵無涯身上的傷疤對應。
此時服部佐介又用墨綠色糊狀膏藥塗抹在那冒著青煙的苦痛面容上,老人跪倒在地,陷入劇烈疼痛中難以平復。服部佐介將一把刀扔在他面前冷笑道:
「從此刻起,你就叫敵無崖。」
長夜漫漫,地處落魂鎮西側的死蔭山谷清冷寧靜,宛若一灘死水。
此處瘴氣積囤,以致人煙罕至,唯有一棟木屋獨留其中,兩道身影隨燭火倒映在紙窗之上。
木屋的牆上掛著一張大圖,山河迢迢。「落魂之詭的傳言,調查得如何?」服部佐介詢問隨行的蒙面忍者關於落魂鎮近日的鄉野傳聞,許多江湖人士因為此事而前來,也多少影響到天武會在暗地裡的活動。
「落魂之詭」,這是一則關於落魂鎮一帶百姓的傳言,這裡的居民常像丟了魂似地夜遊,口中呢喃含糊話語,甚至會攻擊路過的旅人。據目擊者的說法,他們面如死灰、雙眼迷離,眼底隱隱有抹異樣的情緒流轉,而日出之後卻又不記得夜裡的所作所為,開始一日的繁務。
說起落魂鎮這個地方,著實令人嘆息,敵無涯的勢力長年盤踞於此,時不時便會擄走村民,奴役他們並強迫接受慘無人道的訓練。居民們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懼之中,這整村的人集體發生癔症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現象持續好一陣子,大夥兒的精神日漸衰萎,連白天都提不起勁,每況愈下,大夫也看不出緣由,村民皆是有苦難言。
要不是有數位熱心的江湖俠士們驚覺村落上游的水源遭邪法污染,連同奉為信仰的神木也有不明詭譎儀式所留下的痕跡,恐怕村民們就真如地名一般落了魂。
經淨化後,此地才稍稍回復原先的樣貌,雖然城鎮仍舊受到天武會的威脅,但那落魂之詭的傳聞已被成功破除。
落魂鎮,只留名,不留實。
聽完身前蒙面忍者的奇聞調查,服部佐介點首了然,也算解決一件煩心事。他背對牆面擲出一支飛鏢,不偏不倚地釘在地圖的最北端。
信仰......服部佐介想起那曾經亦視為崇高信念的背影,便不再追問其餘雜事,單刀直入地問及敵無涯的動向:「會長那邊有何動靜?」
蒙面忍者已然摸透了服部佐介的心思,沉穩應道:「會長毫無動靜,應當是毫不知情。」此人受服部佐介的密令,潛伏在敵無涯身邊就近觀察,並隨時前來此處密會回報。
忍者,就該一生侍一主,服部佐介也一直是如此認為——直到櫻花鄔一役。敵無涯從不憐憫對手,憐憫是一種羞辱、是對武道的褻瀆,所以服部佐介無法理解為何敵無涯放過嵐宅、放過那些阻礙天武會的弱者們。想到這裡,服部佐介內心的信念搖搖欲墜,對敵無涯心生嫌隙……
「會長老了,他的武道已經偏離他的初心,他會愈來愈懦弱,這將無法繼續帶領天武會。但我們從扶桑故土遠渡前來,必須讓這自詡中原的人們知道天武會的強悍,我們不能就此停歇。」服部佐介一掌拍在那山河圖上,轟然巨響,音迴木樑,厚實的手掌連同影子遮蔽半片疆土。
「服部大人,您有何打算?」蒙面忍者在面罩下勾起一抹微笑,他從服部大人那幽冷的雙眼中能感受到他對敵無涯的不滿已經上升至頂峰。
「我將扶植一個新會長,藉此領導天武會一統江湖。」服部佐介毫不掩飾自己對天武會的寄望,當然這其中亦包含他自身的野心——想盡快掌握這個衰敗的武林。服部佐介不認為自己遜色於江湖頂尖高手,他一身東瀛忍法,即便戰鬥落了下風,也有信心敵人無法傷己分毫。
「大人英明,有何事是久野一能幫上忙的?」蒙面忍者自稱久野一,纖細的四肢與陰柔的嗓音揭露了她女兒身的事實。她不後悔跟隨服部佐介,恰巧是他的野心與人格魅力令她折服。
服部佐介陰惻惻地笑著,遞給她一張密函,要她依其中計策行事。久野一領命後身影與暗夜融合,消失在服部佐介的視線中,獨留其一人在木屋內。
服部佐介大手一揮,搖搖欲墜的蠟燭光芒猝然熄滅,黑夜吞噬一切,連同今天的密會一同消散於無形。
而數日之後,水都苑的某條街上突然建起了一棟建築,緊閉的木門上一方幅匾額寫著斗大的三個字:「納賢堂」。
第七章 完
共同編輯修改:正史小組(芙湘、洛書、洪哲、離紫歌、霍言奪、印隱衣、蒲雀飛)
請大家共同鞭策,我們會努力修正改進不足之處。
[進行回應]
有人問為何有橘皮沒雞翅,但我覺得稱號夠多了,前面還有甘蔗香蕉,且雞翅較難聯想,不認識陳明煥的讀者或老人或以後新人會看不懂
2022/8/9上午 12:39:04
這隻崖很久以前就有了,死了不知道幾個月
2022/8/5下午 04:03:20
芙湘是準備接替洛書的新小組成員嗎?
2022/8/5下午 04:01:40
特別是灰色規範第三條有說,不得和現有角色字形過於相似,但字音不同可接受;「涯」「崖」本身讀音不同,但偏旁相同,算是擦邊了
2022/8/5下午 04:01:05
江湖裡敵無崖確有其人,但剛水都苑討論的話題有質疑,這會不會開啟後面正史反派角色亂名的先例
2022/8/5下午 04:00:55
江湖角色裡面不也有一位敵無崖,正史內容表達的是那位東瀛老人被服部佐介毀容後命名為崖的意思吧
2022/8/5下午 03:57:46
倒數第二段段末那個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打錯
2022/8/5下午 03:4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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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正史小組
時間:2022/7/31上午 07:59:59
正史小組預計 8 月 6 日晚上 8 點在休息區開入討論,第七章將不晚於該時段刊登,歡迎參與和進行提問。
[進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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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
時間:2022/7/25上午 09:5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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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行回應]
懂了,還有這種觀點,學到了學到了,好文章值得探討
2022/8/1上午 01:35:53
第二點第四項的提議很有趣,但要實行可能有點困難,總之好文推推
2022/7/31上午 07:56:52
好建議,值得討論。
2022/7/26下午 10:3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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