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書
絕命書
筆者:柳芯
2020/04/07

最後修正:2020/4/12下午 05:40:36_修正者:柳芯
也許,這是我的絕命書。

在我死在哪個荒郊野外之前,盡量多在這個世界上,多留點專屬於我自己的,刻痕。

用盡全力,深深地把自己刻進每一個人的心中,也算是對於世界的一種交代吧。

我是個不太能夠體會別人的傷心的人,在別人在我身畔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亂哭的一蹋糊塗的時候,我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頂多靠在他的身邊讓他知道他不孤單,但是我依舊不能理解他的情緒;在朋友們歡聲笑語的時候,放緩自己的腳步,默默地落在後頭,看著他們的情緒,以及,我那被夜晚的燈光拉長的倒影。

我不是不會生氣,也不是不會開心和憂愁,只是不懂。

為什麼這樣的事情要生氣、憂愁、喜悅亦或者是……感到傷悲。

我能夠若無其事地參與那些話題,彷彿舞者一般精準地踩著話題點,在其上起舞翩翩,也能夠引發別人的共鳴,甚至更進一步使對方感同身受,進入我營造出來的觀點,我的邏輯世界之中,明明都是些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卻能夠大義凜然的堂皇說出口。

興許,我其實是個情感疏離的人,將自己真正的內心封閉在胸口的心扉之中,我真正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這樣也挺好的,至少適合這個江湖。

相交與人淺,談事莫道深。

當所行所做所言所想,都沒有人可以交流的時候,我想,它便可以稱之為,孤獨。

所以我沒什麼朋友,也沒什麼仇家,有的,也許只是那一點點說不出的寂寞,相思賦人久,寂終成疾,深入骨隨之中的那種。

當代文學大家蔣勳曾在他的巨作孤獨六講之中談論到:「孤獨是一種沉澱,而孤獨沉澱後的思維是清明。靜坐或冥想有助於找回清明的心。因為不管在身體裡面或外面,雜質一定存在,我們沒辦法讓雜質消失,但可以讓它沉澱,雜質沉澱之後。就會浮現一種清明的狀態,此刻你會覺得頭腦變得非常清晰、非常冷靜。」

也許我就只是單純的病態,或許只是單純地承受著令我不堪重負的孤獨,又有誰能夠說得明白呢?

啊,行筆至此,我還沒有介紹過我的職業,抱歉了。

明面上,我是一名記者,雖無古之杜子美「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能力,但是報導一些江湖逸聞,寫寫所見所感,盡可能的讓報導偏近事實之能還是有的。

畢竟,這其實滿簡單的,就是挺多人不怎麼敢做,呵。

以及……在報導之中,渲染出我想要別人理解的事物的能力。

眼見不一定為真,耳聽也不能為憑,所見所聞所識所想,或許就是別人故意放出來引導你的消息。

「你想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主編將一疊寫滿筆墨的紙砸在桌上。

「如今的天下,一片歌舞昇平,你認為是對的嗎?」

「難道不好嗎?」主編偏過了頭。

「挺好的,但是我要的太平,它不需要被粉飾出來。」

主編似乎愣了一下,坐著的身體略微前傾,雙手十指交疊在下巴之前,一雙透亮的眼睛緊盯著我。

我就在那裡,直著身子,氣勢不弱於人的凝望回去。

過了半晌,主編緩緩開口:「你只有一年的時間,我的熱血就這麼多了,在這段時間之內,無論什麼事情我都給你擔著。」

「謝謝。」

「不用了,真的要謝的話……就讓我看看,你想要創造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吧。」

長袖善舞,源出於《韓非子.五蠹》:「鄙諺曰:『長袖善舞,多錢善賈。』此言多資之易為工也。」後以喻人行事的手腕高明,善於經營人際關係。

曾經的我,大概也不敢相信這個詞會套用在我的身上,直到現在還是覺得略感諷刺,至於原因後文再提,我先說我的正職。

為了多點獨家新聞,記者總是要有自己的情報管道,這年頭,沒有一點只有自己優先掌握的獨家報導,只靠抄襲他家新聞的記者不是生活過的慘澹,就是去寫些聳人聽聞不需要太多事實真相的花邊八卦報導,我也不怨他們,畢竟大家都要生活的,但我還是有著自己無謂的堅持。

但是無謂的堅持是會惹上麻煩的,就像是小說情節一般,我被盯上了。

例如前幾個月,一名水都當地官員因為我的一篇關於他疑似收受贓物,導致上任十九年來,他所受理的案件判決結果基本上都偏向與他熟識的鄉紳富豪的報導,對我動了殺念。

這挺俗套的,但又挺正常的,但這種事情經歷過不只一次兩次之後,總是會逐漸平凡化,就如我們習慣逐漸平淡的人生一般。

當上位者有了對於我們這些民生百業的市井小民隨意處置的能力,我們能冀求的,也許就只有上位者的自制力,但如果媒體都不試圖讓民眾有知的權利,人民又能夠指望誰呢?

當我在殺手樓中見到我的名字時,首先所感到的不是絕望,而是無奈。

孔子曾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也許,我也就只是這世道的一抹草芥罷了。

但是又有誰規定草芥必須迎風而折?

所以那名水都當地官員死了,死在自己的家中茅廁之中。

唔,你看到這裡,一定想問為什麼會這麼了解對吧?

因為是我殺的,我接了對方在殺手樓中賞金比我高上許多的任務,在茅廁之中,對方死前屎尿橫流,最後混雜著血液,通通進了茅坑。

「對…對不起。」對方淚流滿面地跪著求饒。

「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

「當你試圖決定別人的人生的時候,就要做好自己的人生被人決定的心理準備,不是嗎?」

我的問句並沒有得到答案,因為我的匕首已入喉。

君子,呵。

繼續補前文還沒有說的事情,我的副職叫做殺手,鄙人由於手頭吃緊,生活也不怎麼樣,所以總是要做點兼差來維持家計,聽起來就滿合理的,對吧。

我不是那種會將接單的目標放走的類型,雖然我也是複姓,但是我的名字不是盆栽。

無謂的善心只會增加自己的死亡風險,我的目標沒有善類,死了剛好,我死了可就大大不好;我也不是那種能夠在多人守護之下,能夠強闖一對多豪取目標首級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瘦弱,我依仗的一直只有匕首,一貼、一抹、一劃,抽身而走。

「水都縣丞死於自宅,近日多起謀殺朝廷命官之大案頻發,朝野震動……」隔天,一桿上好的狼毫小筆在我的指尖來回跳躍,涓涓在紙上流出將要刊登見報的初稿,一行行標緻小楷逐行浮現。

「……尚未能確定是武林人士因見其貪腐含怒出手,亦或是武林中人目無法紀禍亂世間,大內已介入調查,在此呼籲若是司法不公,應交由相關處理程序……」我寫著制式卻連我都不相信的鬼話,畢竟寫得太過了,許多勢力與麻煩都會接踵而來的,我能做的就是在為裝出的客觀口吻之中,努力填裝一點點我的主觀意願。

我也無意去評論我的作法是非,畢竟我也只是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頂多……在力能所及的情況下,用自己的方式將世界往自己想要的方式,拉近一點點。

「你有聽說過漁父嗎?」一天夜裡,我枕著手臂,在一片星夜之中躺在草地上雙目毫無對焦的望著夜空,既問天,也問自己,身畔無人,唯有涼風徐徐。

我自顧自地說下去,一行行微弱的話語被風帶往遠方,然後在被聽見之前被風吹亂、零散、逐至破碎。

「我覺得這個世界挺不好的,男人大多數的人都是佃農、長工,女孩子命好一點能被選為丫環,差點的自幼就要在田裡幫忙做田,畢竟窮苦人家,沒有義務要養一張無法創造價值的口。」

「更討厭的是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好很好的人,讓你不想要深深愛著這個世界都不行。」

「所以這個世界也挺好的,有街頭賣藝雜耍逗人開心的人、努力辛勤工作養一家老小過生活的人、不知道人生到底要幹嘛但還是認真過好每一天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或許他們在許多人的眼裡,不如飼養的一隻獵犬、一片地毯有價值,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他們。」

「因為那些人的眼中,可以見到對生活的光芒,即使彷若微星。」

看著信紙的你們,有聽說過長頸鹿嗎?

我本來也是沒有聽說過的,直到我碰到了一個從西方而來的女子,她是一個……只為別人鑄造最適合的武器的人,攜帶著一把早已有輕微鏽跡的厚實大劍的奇怪的人。

柳芯坐在鍋爐之前,一邊將鐵礦石焠火,一邊跟我閒聊,那是我做殺手之初的事情了,但至今仍然感到記憶猶新,也許她說過的話,也是我的動力之一吧?

柳芯:「你有聽過長頸鹿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茫然。

柳芯像是回憶一般緩緩著訴說著長頸鹿:「那是一種脖子很長很長的鹿,因為他們生長在青草乾枯的地方,脖子必須夠長才能夠吃到當地樹上的樹葉,原本也有著脖子短短的長頸鹿的,你知道他們怎麼了嗎?」

我又搖了一次頭,但是突然對於短短脖子的長頸鹿的遭遇,有了一定的想像。

柳芯:「他們都死了。」

我默然。

柳芯勾起嘴角:「所以人生真的很麻煩,不是嗎?社會就像是那片青草早已乾枯的草原,在逼著我們不斷努力拉長自己的脖子,用進,廢退,憑著一道道檢定或者考試將人如長頸鹿的脖子一般,逐漸拉成社會想要的形狀。」

柳芯說著說著,忽然在我眼前揮了揮手上的鐵鉗打斷了我的思緒,問道:「所以你對於自己的武器有想法了嗎?」

我突然鼓起勇氣,對著柳芯略帶結巴卻大聲的說:「我…我想當矮一點點的長頸鹿。」

柳芯愣了一下,笑著對我說那樣可是會沒有飯吃的。

如今的我早已忘記當初回應了什麼,但大致是我拙劣的理想。

「如果脖子夠長的話,就沒有勇氣走出那片青草乾枯的草原了吧?」

「所以脖子短短,搞不好是上天賦予那些長頸鹿的天賦呢!」

柳芯輕笑了一下。

柳芯:「誰知道呢?」

說話之間,柳芯一鎚一鎚的將略微液化的熱鐵塑型,並放到了冷水之中快速冷卻,讓我的眼前煙霧繚繞的同時,告訴我我的武器的狀態。

柳芯:「這不是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我只能保證它很耐用,可以伴你度過許多場戰鬥,然後……願你一生安康。」

我苦笑了一下,畢竟那時的我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又從何談起安康。

柳芯在匕首的末尾,綁上的不是一般武器常見掛的流蘇,而是一個縫製的有些拙劣的布娃娃,大概是她親手縫的吧?

將匕首遞交給我的時候,柳芯凝重的對我說不管我怎麼走,都會挺寂寞的,有個東西陪伴也挺好。

在我離開兵器鋪的時候,依稀聽到了鍛鐵的時候,站立在柳芯身畔的老僕的聲音。

「小姐,為何不造把神兵利器給他?」

「他這樣的人,未來的路上不是平淡如水就是充滿荊棘。前者不需要兵刃了,後者的話,不管遇到什麼形況都能保持戰鬥力的穩定性,才是對於生命最大的保障,不是嗎?」

「原來如此……」

後面的話語聲我已聽不清,也無意再聽。

我緊握著手中那被藏在我的青袍大袖之下,還帶點溫熱的匕首,舒了口氣。

前方的路在哪裡?

我還是不知道,但是逆行著那些脖子長長的長頸鹿的軌跡,或許就能找到出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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