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道歸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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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道歸心(七) 筆者:離紫歌 2025/07/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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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 劍吟龍伏(後)
交鋒剎那地動山搖,兩道身影交錯其中相互角逐。兵器相碰的聲音在山洞間不 斷迴盪,空間逼仄,不利九炎戟施展。
一時間,堂堂軍神竟落於下風,陷入被動守勢,被陳明煥給逼得節節敗退。
「楊蒼,無論是龍椅、還是因你的野心被奪去的性命……今天,全要你連本帶 利地還回來!」寒星劍影似弧光,直指楊蒼眉心,卻被九炎戟橫空一掃,撞散 積累的劍勢,震得陳明煥手腕陣陣發疼。楊蒼咧開嘴角,猖狂大笑:「龍椅? 朕……要的不只是那張龍椅,朕要教天下人都跪在朕面前!」
一聲怒吼如萬軍奔襲,衝擊石壁,本就飽受摧殘的山洞在此刻終於支撐不住, 碎石不斷崩落。陳明煥見勢不妙,腳踏碎石借力,身形一掠,衝出崩塌的洞窟 。
在奔出岩洞的瞬間,似有一縷流光悄然沒入被碎石掩埋的岩隙之中。
楊蒼率先起手,九炎戟擊出無暇至極的一槍,不敗天槍。槍勢如龍般迅猛剛烈, 彷若天炎地火封於其中。他掌間如游龍揮舞,眼前少年已化作無法忽視的芒刺 ,唯有除之,方能後快。
原先他只將對方當作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並未投入多少心力,可如今攻來 的劍意愈發渾厚,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久違的對手。
隨著戰功積累,楊蒼鮮少身先士卒,再說朝廷上的唇舌爭鬥,令他如今心狠如 鐵,卻致手生劍鈍。然而此刻面對陳明煥,如此澎湃的劍意,當仁不讓的氣魄 ,楊蒼體內沉寂多時的戰意竟驀然喚醒。
當年他亦是一心為國為民的軍中小將,往昔身影竟與陳明煥重合。
可惜,年少輕狂,不懂權勢堪比掌間乾坤……
只見九炎戟上沉重霸道的勁力退去,戟尖如毒蛇吐信,化作千萬寒芒,招招皆 往陳明煥的命門而去,陳明煥見此,只得改攻為守。但數息下來,似乎逐漸不 敵,已有力竭之態。
陳明煥心頭一凜,他曾數次參與圍攻楊蒼的行動,亦有短兵相接數回,知其槍 法凌厲,卻不似今日這般棘手。「九炎戟橫刃若斧,戟尖若槍,不愧是『不敗 天槍』,攻勢時而如煌火灼身,炙熱難防,時而如火舌纏骨,讓人避無可避 。」陳明煥觀悟時嘆道。
「寒星劍法,刺斬兼備,如月陰晴,青鋒映月當之無愧。」一番過招,楊蒼脫口 評之,此刻,這名少年已是值得正視、比肩自身的存在。
可嘆,滄桑心倦,忘卻初心甘為利慾囚。
這少年似乎喚起楊蒼內心的那點正氣,可微弱的火苗,只在一念之間,便被自 甘墮落地掐滅。
人生的沙場上不存在回軍之策,他向來只懂踏過屍山血河,步步向前。
回首來時路,此念不存心。
只見九炎戟一震,雜念皆被摒除。楊蒼將精神貫注在戰鬥中。不久,他感受到 一絲異樣。楊蒼雖非劍道名家,然而作為軍中宿將,對於兵器的趁手與否自有 獨見。陳明煥雖劍法了得,劍器也屬上乘,卻與其自信炙熱的性子相悖而行。
「好劍,可持劍的影子,不像你。」楊蒼推敲道,長戟順勢纏上陳明煥手中的寒 星劍。
「家人,還是友人?」在聽至「友人」二字,陳明煥目光閃躲,長劍抵擋的鬆 懈下,空隙連生差點被楊蒼給劈中命門。
「你話太多了。」陳明煥身形一斜,在險些命中的瞬間,使長戟掠耳而過。寒 星劍隨後反擊,如流星點點,儘管有意扭轉頹勢,但此時楊蒼先發制人,戟落 一招,陳明煥連退數步,被長戟點中數槍,衣袂破損,劍式大破。
「明煥!不要聽他亂說!」
聲音自身後傳來,陳明煥一愣,偏頭望去只見山洞裂口間日光斜灑,映得塵煙 之中人影起伏,少年肖晨正站在岩窟內那處荒廢許久的陣法旁。他身揹的包袱 卻突發微光,好似與陣法共鳴,誤打誤撞之下,殘破的陣法竟被引動,泛起點 點螢光。
此時,楊蒼與陳明煥似感一陣壓力覆蓋其身,身姿更是微微震顫。
「這……這是怎麼回事?」肖晨愕然而驚,看著身上的碎片與陣法交相輝映, 不知所措。
原來幾日前,肖晨曾與李櫻、元釲等人密會,昀泉後人、四司姬的容繾也參與 其中。
幾人多次密謀暗伏楊蒼,但屢次讓其逃脫,如今消息遞來後,肖晨自告奮勇打 算去協助陳明煥。
對於肖晨要親自馳援,眾人雖不反對,但心中也暗感不妥,畢竟肖晨在手刃卓心 邪後,一直暗傷難癒,眾人拗不過他貓一般的固執,任其行動。
在肖晨離開後,密室中仍然傳出話語,「橘貓帶回來的那些殘片,你們怎麼看 ?」
「曾是,好劍或邪劍?毀了也好,以絕後患。」
「與仙宗的一些老古董氣息很相近?說不上來,興許又是不該現世之物。」
「但願不要拖累他倆。」
數道話語化作一句嘆息。
密室中,都希望兩人能夠安全的回來。
話說回來,落石轟隆砸落,肖晨只得在洞穴內閃躲,企圖在陣法間找尋能為陳 明煥爭取勝利的方法,然而舊傷裂開,鮮血滴落在殘陣與包袱上,微光染上腥 紅。
「肖晨,快離開這裡!」陳明煥見狀大喝,生怕戰鬥波及到他,「這裡太危險 了!」
陳明煥注意到了肖晨在透支自己的力量,連忙勸說道:「不必擔心我,我都埋 伏他這麼多次,這次也不會失手。」
肖晨抹去臉上的塵土,衝著陳明煥咧嘴一笑,陽光從他身後斜照進來,勾勒出 一絲少年氣概:「你負責打贏他,我……去看看這陣法到底能幹嘛!」
他舉起包袱晃了晃,殘片仍閃著紅光,彷彿回應著什麼召喚:「我不知道這玩 意兒是啥,但它在動,說不定它能幫上忙!」說罷,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語 氣輕快卻不輕浮:「明煥!撐住啊!我再去看看……回頭一起吃烤雞,掰掰!」
烤雞?
這時他想著想著就笑了,但眉宇間卻是化不開的苦楚,他如隔岸般觀望著不願 想起的記憶,那些逝去的名字、消失的身影、未竟的誓言,他的過往因果被楊 蒼的不敗天槍激起漣漪,在體內某處聚成漩渦,一股渾沌無從而來,無處可去 。
糾纏間,如天地初開,將一劍的雛形悄然孕育。
「哼,此時才悟?還不如一起上!破!」楊蒼急不可耐,他深知這並非尋常的 武學頓悟,而是陳明煥正蓄氣牽引一股未知的上乘武學。他後手緩緩旋動九炎 戟,前手劍指輕托戟桿,如張弓一般蓄勢。
楊蒼怒目圓睜,周身愈發通紅,是怒火加身、是炎火纏繞。只見弓弦斷裂,楊 蒼猛然出手,戟尖破空如炎龍咆嘯,挾帶滔天赤芒攻向陳明煥。
龍因怒而舞,劍隨心而動。
隔世吟,有人說是一首道盡滄桑的詩歌,有人說是一篇蘊含真理的警言,亦有 人說是一部傳世的武學。
但此刻陳明煥深知,隔世吟便是一劍。
寒星劍不必是他的劍,但這一劍,是他的劍。
「楊蒼!接下我這一劍!」陳明煥手中長劍挾著異光直面楊蒼之勢。
一劍破渾沌,分兩儀拆四象,化六合入八卦,衍化無窮,前世今生、悲歡離合 皆入輪迴。
九炎,極陽之炎,焚天毀地的炎龍,面對天道輪迴也得分崩離析。下一瞬,只 見寒星劍破開了炙熱的槍勢,連帶九炎戟尖一併破壞殆盡。
楊蒼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正欲再戰,卻見陳明煥劍鋒已然直抵自己咽喉。
「不可能,我確實感受到那股穹蒼,金冠中的穹蒼、這天下都該是我的!」
「天下,從來與金冠、穹蒼毫不相干,穹蒼來自於道、於心,而天下自有天命 所歸,豈容你玷汙。楊蒼,你敗了。」
一代梟雄,此刻臉上再沒有不可一世的模樣,只是愣愣喃喃自語道:「不、不 該如此的……金冠、穹蒼、天命,朕明明都掌握在手上……」
「金冠,不過是個贗品;穹蒼更是虛無,你苦苦追尋的天命,從一開始就是場 鬧劇!」
陳明煥話落不久,肖晨才從深處鑽出來,拍了拍滿身塵土,有些沮喪地嘟囔:「 看樣子,我還是沒幫上忙……」他走上前,看著那奄奄一息的身影,輕輕攤手 道:「楊蒼,如今……萬般皆空,這終究不屬於你。」
「哈!哈哈哈哈哈——」楊蒼聽完後仍是愣了下,隨即驟然狂笑,更是吐出殷 紅鮮血,他聲嘶力竭地開口:「多年佈局,萬骨鋪就這王座,終是一場空!時 不利兮、時不利兮……」
不待楊蒼說完,陳明煥催動內力,手中劍尖向前刺去。楊蒼反射性抬起一手, 卻只是懸在了半空中,癲狂的笑聲漸趨微弱,直至重歸靜寂。
兩道似龍的雲氣從兩人身上飄散消失,它未選擇誰,也不回應誰,若非徜徉天 地間,願存方寸幻想裡。
妄蟒吞龍,天不從;劍下俯首,道復歸。
暮色四合,夕照如血。
此時水都苑如枯枝敗葉,城外督統軍烏黑一片,城內一片沉寂,只有鮮少維持 秩序的俠士巡守街巷。
多數酒樓茶館梔子燈籠熄了,布招青帘也撤下了,唯有酒家「藏酒塚」還燈火 通明,喧囂未歇,盡顯市井之氣,但若靠近細聽,談酒間的話題卻遍佈刀光劍 影。
「謝謝大家收到請帖匆忙從各地趕來,」楓姬站在人群最前方,把玩著手中的 「癸醜乙酉」邀請帖,顯得有些緊張,「如今水都苑承受著朝廷的威壓,戶部 督統欲強行收復,此地興盛的茶酒生意也都將化為烏有,相信各位多少都有牽 涉其中,還請各位鼎力相助。」語畢一杯桃花釀一飲而盡,眾人掀起一陣吆喝 。
說來,自從督統軍趁眾人鬆懈之際圍攻已有半月之久,位於城外的水都地牢更 是布滿重兵。楓姬見狀只感到一絲棘手,為了解決現況,救出被俘虜的副手崔 雨秋,她只得透過暗中的渠道,連絡城外各地的玉印給事中,讓他們召集人手 準備反攻,順勢攻陷水都地牢內獄救人。
不久數支江湖中人組成的隊伍趁著夜色,各自躲開官兵的暗哨,紛紛翻入城中 與楓姬會合。
地點就在藏酒塚。
回到這時,與會的眾人紛紛舉杯響應。宴會氣氛熱絡,楓姬卻是心不在焉,只 因桃源一脈的代表並未現身,作為接任整治水都苑的她需要桃源一脈的站場, 那杯桃花釀便是保證,一份友好的承諾,表示楓閣不是占盡鵲巢的鳩,只是不 得已為之。
好在桃源出身的廚娘雨靜,帶來主事人的口信:「官府才是敵人,武運昌隆 。」
有她的祝福,楓姬也是信心倍增。想到此處嘴角不禁上揚,不料這時竟有暗器 破空而來,卻在命中楓姬前一刻被陣晃眼的寒光擋下。
有身著素衣、外披金線玄袍的青年,聞聲拔劍而起:「醉酒鬧事,失了分寸 ?」旋即被人從肩一把按下,那人抓了抓亂髮,將另手握的酒杯灌入青年口中 。
「別急,歐陽,那人沒救了。」江山仇一手緊抓歐陽健威,深怕酒友起身去湊 熱鬧,自己失了伴,與拔劍青年歐陽健威目光同時轉向楓姬遇刺那方。
出手的是楓姬身邊一束髮男子,面覆面具、身穿玄衫皂鞋,氣質清冷卻不至於
拒人於千里外,面具上的笑容咧至詭異的弧度,手中長刀未出,卻有刀意如潮 水洶湧而來,直將那死士吞沒。
「聒噪。」
男子收了手,回到了楓姬身邊。一旁的俠士們將死士制服後,只見他的身上搜 出只有朝廷才有的令牌,上頭刻寫著「督統軍」三字。
「呵呵,你們這群烏合之眾何能治我的罪,即便你們殺了我,千萬督統軍也會 盪平妳們的狗窩!來,斬我!」被擊倒的死士視死如歸,惡狠狠地說道。
只見楓姬靜靜地看向那人,她濡墨揮毫,墨跡浸染那人臉上,剎那間死亡的恐 懼湧上心頭。可惜求饒已晚,一聲殺,數名高手齊心送其歸西。
「不想活,就別活了。」
歐陽建威吞了口唾沫,將剩餘的黃湯一飲而盡,笑道:「也好,對死的體悟又 深刻幾分了。」眼角餘光注視著先行出手的男子,果然人外有天,這裡不留名 的高手可真不少。
隨後高手們將屍首扔出去後,回到暗處之中,彷彿此事從未有過。處理完插曲 後,楓姬邀請台下一少女上來:「首先,小女子僅代表楓閣和藏酒塚,感謝各 路賓客,在百忙中撥冗赴會。」
此人正是鮮少露面的常凝之妹——常幽。
「為了這次的聚會順利,我們備妥了許多美食與活動,希望能給大家帶來紛擾 中的一絲安寧。」
說完,常幽便跟楓姬一同離開舞台。隨後就有許多的小二端著菜餚,紛紛往眾 人的桌上擺放。其中更是有來自東瀛的「人體盛」。
「唷,這不是許久不見的『人體盛』嗎。」歐陽健威看了看上面的人後開玩笑說
道,大家仔細看去,眼前的人體正是熟人桂燒春。部份沒有見過這方式上菜的 俠客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楞是沒有動作。
而身為人體盛的桂燒春,被五花大綁地架在桌上,上面擺滿了料理,則是無奈 地看向楓姬,自己也是拿邀請函進來的,怎麼是這般待遇?
「這幾道菜,怎麼那麼像是雨靜做的。」這時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在眾人聽 到這幾道菜餚是雨靜做的,不禁紛紛放下手中躍躍欲試的筷子,更是有人起身 便往大門走去。
「不是不是,這幾道菜皆不是出自她手,這幾道菜都是攬月樓的大廚親手操辦 。」楓姬看向倒退的眾人,連忙擺手解釋。在聽聞這些菜並非是雨靜做的,賓客 才陸續回到位置上,就放開了吃。
無他,當時炸廚房的豐功偉業,著實令人印象深刻。而在一旁的雨靜則是無所 謂般地吃起菜,還不忘點評一番。
嗯,還是差點意思。
隨著月光照入酒樓之中,眾人不亦樂乎地玩起各種遊戲,彷彿刻意忘卻被督統 軍包圍的窘境。
這時卻有人竊竊私語道:「楊蒼不放過我們的,肯定會進一步將水都視作自己 的囊中物,」說到一半他又喝下了一杯黃酒,「大家也都看到,督統軍都敢混 入這裡,何況未來……」
這些細細碎碎的話語,除了打破那歡快的氣氛外,也被坐於主席的要人們聽到 了。
該面對的,總是要來。他們也在煩惱著,今後該當如何。
「楓姑娘,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督統軍應全面殲滅,楊蒼的增援亦須防範。」楓姬凝視著牆上的水都苑輿圖, 她指尖輕觸圖上督統軍紮營之處,水都地牢,語氣清冷而決絕:「戰爭,不只 是提槍上陣。槍桿已直、槍鋒亦銳,獨缺一勢。雨秋以一人之困,換得局勢之 傾,雖當前身在水都苑的我們如囚籠困獸,但我等乘勢而上,必可破柙而出 。」
「楓姬小姐說得太好了,這些話,我可會寫入我們的『史冊』。歷史總是勝利 者書寫,祝您旗開得勝。」一名記述者邊說邊提筆書寫著。他名喚川夜凡,與 昔年名揚江湖卻身死的「赤腳道士」系出一家,亦是當今川家的主事人。
話音方落,一旁傳來輪椅滾動之聲。元釲懨懨地推著輪椅靠近,在楓姬身旁低 聲道:「閣主,自在莊培育的死士,正是為了此類事件而備,願為閣主效勞 。」隨即提高聲量,朗聲道:「霧隱泉澗,也會全力協助!」
有了元釲的拋磚引玉,宇文藏雪見狀攤手笑道:「話你們都說完了,看來我也 不用多說什麼,蕩寇軍義不容辭。」
川夜凡聞言,手中筆桿擲地有聲,起身附和道:「北海川家,願意為小姐奉上 壯士一千人!」
此時,俐落短髮、斑斕彩衣的花落金風庭庭主銘望,朗朗一笑,如秋風攬溪月 ,道:「楓姬閣主把我找來,想必你我都做好散財的準備?」話畢,千金推出 ,鋪滿桌面,只因銘望與身陷牢獄的崔雨秋有師徒情誼,銘望自是全力相助。
此時掌聲如雷鳴般響起,有毒醫館的「化毒聖手」有毒激動地說:「這一次我 也能幫上忙!但願這場戰役不會波及太多的百姓,如果來不及醫治需要的人就 糟了。」
歐陽健威聽聞後提議道:「醫館人手我可派家丁婢女支援。」有毒聽聞後,鬆 了一口氣說道:「有你這句話真是太好了。」
從不夜城趕來的蘇雪亦起身抱拳:「我們山莊一定全力支援閣主!」一旁的雨 靜含笑道:「不說赴湯蹈火,但肯定盡我的微薄之力。」然而眾人卻被雨靜的 話捏了把冷汗,暗自祈禱準備伙食的工作別落到她手上。
這時,主持的常幽起身道:「閣主……兄長今日有事,先一步離開。讓小女子傳 話,兄長說了,閣主若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楓姬環視眾人,眉頭微蹙:「諸位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兵力懸殊……怕是傷 亡慘重,還請各位莫要太過樂觀。」儘管對於內心有幾分把握,但若加上楊蒼 暗皇軍的強力增援,怕是多有變數。
江山仇聞言怪喝一聲,上前一步道:「閣主您一句話,不論是要我出兵,還是 給您人手,我絕無二言,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如此。」眾人目光齊聚楓姬,等 待她的決斷。大廳內氣氛凝重,每個人都明白,這將決定水都苑的命運。
「清晨點兵,殺出去,佔領水都地牢。」
就在江湖眾人商議的時候,城外的官兵大帳中,留守的副將臉色十分難看。就 在稍早,有人將楊蒼的九炎戟插在大帳前,而他也遣去亦水的數人也都說看到 楊蒼血跡斑斑的甲冑四散在地上。
堂堂軍神竟遭擊敗,甚至可能……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可如今種種跡象卻表明這事已經成為現實。而他身為如今 朝廷官兵的主帥,他也不知接下來如何做。
擺在眼前的,只剩兩個選擇,該逃,還是該降?
他無法面對江湖中人的怒火,也無法掌握這群失去信念的殘兵,於是心生一計 ,當晚便藉著夜色掩護,悄然單騎遁去。
清晨陽光灑在水都苑外,守衛的俠客們發現城外的督統軍營地開始大亂起來。 楓姬見狀下令全部人殺出城外,早已失去軍心的督統軍也根本不是對手,紛紛 敗逃。
而作為此戰導火索的崔雨秋,在幾名楓閣人士的攙扶下送上馬車,似乎還能聽
見她飢餓發慌的細碎呢喃:「我要金風玉露炸全雞……」
在外趕來的俠客們紛紛來到水都後,也帶來楊蒼被殺的消息,這消息也即將吹 散到江湖各地,帶來改變局勢的影響。
楊蒼身死的消息方傳回帝都,昔日逢迎在側的佞臣早已佯作一副忠良面孔,滿 口痛斥篡國之罪,眼底依舊是對權位的覬覦。此事沒帶來預料中的和平,滿朝 文武依舊拉幫結派,彼此視線間,盡是懷疑與猜忌。
可朝堂暗鬥尚未影響到小皇子,他看著撥雲見日的蒼穹,向著內侍道:「雲開 見青天,我……朕是否可以親御天下了?」
小皇子——或者,小皇帝終於擺脫桎梏,取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或許是為了 迅速建立威信,也或許,只是單純的被喜悅沖昏頭腦,他隨即下詔大赦天下, 各地陳年通緝令也紛紛撤下,那些蒙受不白之冤與含屈入罪的人們,終於能重 返陽光及故鄉。
就在大赦天下後沒幾天,長年服侍在先帝身旁的公公神色拘謹地前來,低著頭 沒敢讓視線與小皇帝交會,他雙手奉上信函道:「主子,這是先帝留給您的, 說要等到主子能夠獨當一面才能交付……老奴一直好生保管,盼的就是今日 。」
如今物歸原主,小皇帝接過密函,也接過名為「天下」的重擔。
泛黃信紙上多是扭曲字跡,是一個位昏聵的君王、慈愛的父親,在重病之際艱 難提筆傳達的父愛。手指摩挲著歪七扭八的字句,唯獨末尾四字「一生安泰」 遒勁有力,小皇帝不知不覺已潸然淚下。
信中書寫楊蒼之惡行與金冠毀於前朝之記載,這數百年來的爭奪,到頭來竟都 是一場空。
可,為了這一場空,天下犧牲了多少?
連帝王之家都淪為遊戲裡的弈子,遑論底下的萬千黎民。想來可笑,原來什麼 都是虛妄的。
「傳朕口諭……金冠已毀,莫謀虛逐妄。」小皇帝釋然地抬起頭來,眼神也堅定 幾分,這為時數百年的風雨,也該是時候消停了。
小皇帝抬頭看向遠方,盡頭的烏雲透出了一絲陽光。似乎也預示著,不論如何 終將雨過天晴。
***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楊蒼身殞,失去領袖的暗皇軍幾乎在一夕間分崩離析,眾多黑兵嘯聚山林、落 草為寇,不曾消停。
零星的火種散布各地,小皇帝無力撲滅,卻也無法坐視其燎原,只得放任地方 組織起鄉勇圍剿這些殘部,此消彼長,朝廷也因此逐漸失去地方的控制。然而 ,這卻是未來軍鎮割據的引子,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江湖中人雖不喜朝廷,可見人們生活受到影響,自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許多 的俠客加入,協助百姓恢復正常。
是日,一聲淒厲的尖叫劃過將破曉的天空。當眾人循聲而至,一具乾枯的屍首 高掛城牆之上,其精巧的放血手段,令人不寒而慄——這般張揚的做派,不似 楊蒼殘黨所為。
屍首被擡回衙門,不少好事之徒聞聲而來、彼此高聲議論著,本該莊嚴肅穆的
執法之地,此刻卻如正午的鬧市般嘈雜。
人群中不知是誰提起,近期錢莊遭到歹人入侵,在場的捕快無一不死於非命, 且其死狀亦亦常淒厲,不似財殺。
種種線索,似乎都能證明,有誰正藏於陰影中,伺機窺探著。
「誰說,這動手之人,不在我們之中呢?」
一句質疑聲壓下了周遭議論,語氣聽來戲謔,卻挾帶不容質疑的威嚴。循聲望 去,發話的正是仙宗宗主韓櫻,只見她斜臥太師椅上,慵懶的目光,一一掃過 在場了眾人,尤其是幾位生面孔,更是被她細細打量了一番。
「你說,是吧?」
杏眼正巧在一初出茅廬的俠客身上停駐,韓櫻笑得嫵媚,雙眸閃過的寒意,卻 壓得對方喉頭發緊,幾乎要止住了呼吸。
「韓宗主,本官知道您的顧慮,但查驗皆無異狀,本官也是無可奈何……」本地 的縣官此刻卻不是在自己位置上,而是跪在大堂中央,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面前的江湖中人,哪個不是刀口舔血的主?連權勢滔天的攝政王都能身首異 處,他一個小小的地方官,此刻光想著如何保身,就已分身乏術,何況是這些 小事。
目光終於落到匍匐於地的縣官身上,韓櫻輕蔑的嗤笑出聲道:「這般敷衍了事 ,能抓到兇手嗎?兇手在暗我們在明,這樣能成事嗎?」
「這個就像您說的,敵暗我明,不宜莽撞……」
「既然你態度如此,本座亦沒空與你虛與委蛇,就不奉陪了,告辭。」韓櫻不 待縣官說完,便撂下一句話,帶著仙宗眾人離開大堂,留下早已背後濕冷的縣 官與一眾面面相覷的俠客們。
「這……大人快起來,後續的防範還得您來主持大局呢!」劍拔弩張的氣氛終 於散去,一名捕快連忙跑到了縣官身邊將其扶起,為朝廷命官找回了殘存的體 面。
縣官坐定後,與眾人討論持續到了二更,卻也未能有個定論。夜幕深沉,為防 這一晚再出現更多傷亡,縣官請託附近的客棧商借數間空房,讓大家至少能彼 此照看。
夜半,客棧後庭。
一年輕俠客背靠院牆,正對著漫天星斗長吁短嘆,細看正是稍早遭韓櫻刁難的 江湖新血。
「小兄弟,這是怎麼了?」身後的話音讓他幾乎驚叫出聲,只見一頭髮花白的 老者,正立在院牆之上。見來人沒有敵意,他才小心翼翼開口:「前輩,在下 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想起早前衙門之事,老者寬慰似的一笑,拿出藏在懷中的一顆橘子丟給年輕人 :「別想太多,當年她為了重建仙宗,繞過太多彎路。面對生面孔,自然也多 些猜疑。」
年輕人看著那顆橘子,若有所思。
老者挔著鬍鬚,慢悠悠道:「你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本份就好。你該睡了,明 天有得忙嘍!」
「阿,是的,多謝……前輩。」
兩人相互告別後,紛紛回到客房安歇。不久靜謐中,一聲叫喊劃破了平靜。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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