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暗影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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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暗影二十 筆者:乙寸筆 2018/09/18 |
年末時節,溫王府當家的親生女夜繁,被近來竄起的一心宗給盯上,意欲搶親攀故。是故,溫王府先將夜繁藏匿水都苑多日,並求助雲樓保護。雲樓樓主凌雲雁便派了雨紛飛和項陽軒,祕密到水都苑,將夜繁暗中接回雲樓保護,雨紛飛和項陽軒在水都一帶,經過幾番周折,終於平安帶上襁褓中的小夜繁,星夜奔波,於小年夜前兩天重返雲樓。然而幾經討論後,臨光等人決議將小夜繁護送回溫王府,眾人約在隔日啓程,並找上疾風鏢局的珞巴同行。
然而於此同時,還有另一組臨光尚不知情的人馬,一夥三兄弟,選在護送隊啓程的同一天,悄悄駕著一具沉重的車子,行到溫王府外的某處山腳下。駕車的大哥停下馬匹,小心探望四周,深怕被人發現似的。二哥解下轡頭,迅速掀開覆蓋車上的布巾,露出一具烏沉發亮,重達數百斤的落地開花大砲!
兩人取出有頭顱般大小的彈丸和火藥包,熟練地調整砲口方位,裝填大砲,然後喊道:
「預備,開火!」
兩人隻手摀住耳朵,點燃引信。霎時間,砲口炸出一陣火光,一道足以貫破肺腑的沉亮巨響,那是不應屬於人間萬物的巨響,震波傳達數里之外,震得兄弟倆連連踉蹌,並將不遠處的山麓就這麼炸出一個舉目可見的大坑!
「好欸!大哥!咱娘親的好東西。」二哥得意道:「以西夷第一大城,阿姆斯特朗為名,旋風噴射巨砲!」
「確實如此,汝等娘親的好兒子。」
墨塵不知何時現出身影,氣極而笑,瞪著他的孩子們。
「觀汎,柘兒,汝等私自試砲,可曾先徵詢過娘親同意?」
墨家兄弟的長子墨觀汎,見父親發怒,緊張得不能言語;二子墨柘一脈輕鬆,笑嘻嘻道:「爹爹別急,咱們自然有徵得娘的同意囉!不信,您大可自行問她。」
墨塵緊抿住嘴,他心知瓜兒屆時肯定會袒護自己的孩子們,於是長嘆一氣,就這麼不了了之,改而問道:「冰兒呢?」
墨塵口中的冰兒,正是墨家么子,墨冰。此刻他正噤聲匿蹤,悄悄接近在一旁守護墨家人的昀泉諸眾。墨冰看準了祁影身後的影子,蹲身蓄勢,靜待時機。然後,動如脫出虎掌的狡兔,單腳一跨,就要踏在祁影的影子上。
「踩到了!」
墨冰正歡呼時,發現自己踩了個空,祁影先行一步,身形挪騰到三步外,面對墨冰而笑。墨冰笑容頓失,扳起了臉,一個伏虎躍衝,一而再次的撲向前方影子,祁影卻彷彿早料算墨冰的每一招,時而蹬後閃躲,時而側身迴避,他每一步都踏得輕盈,時機剛好,距離剛好,恰恰好就是讓墨冰踩不到他的影子。
最後,祁影停下步伐,負手而立,招呼墨冰而笑。墨冰深感大辱,卻又不得不嚥下這口氣,用力蹬上祁影的影子後,氣得連連跺腳,直壤嚷道:「臭影子!笨蛋影!笨蛋影...」
「別氣了,我們的小宗主。來,柳家的糖葫蘆哦!」
姬繆箏見狀,遞上一串糖葫蘆到墨冰眼前安慰他。墨冰委屈巴巴地嘟起嘴來,一把搶過糖葫蘆舔著。末祤拿出一只手絹為墨冰擦汗,容繾手拖著腮看戲,邊問一旁的古琰道:「我說古琰,妳半夜竟然特麼的背著我們,溜出去尋樂子?」
「說什麼尋樂子?真難聽。」
「以一打十,不是尋樂子?那不然要說找漢子麼?」
「古姊姊終於要找個漢子嫁了?」
「夠了!妳們幾個!」古琰窘怒地打斷小司姬們的調侃,問祁影喊道:「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啊?」
「等宗主試砲完畢,我們就走。」祁影蹲下身子為墨冰整衣衫,看墨冰心神不寧,問道:「怎麼了?」
「那裡好像很熱鬧?」
墨冰遙指著溫王府邸,吵著要祁影陪他去看個究竟。昀泉諸眾拗不過這位小宗主,呼擁著往溫王府的方向去,正好遇上臨光一行人和羽家殘軍對峙中。四司姬一向與羽家交好,情比兄妹,容繾就這麼出面勸退十二羽,化解僵局。
昀泉諸人回頭見墨家父子,么子墨冰一聲歡呼,蹦跳著攀上墨塵的臂膀,撒嬌道:「爹,再說一次你們結親的故事。」墨塵一笑,嘴上念說:「冰兒你也不小了,還一副娃兒脾氣!」心思則回到十六年前的那晚。
* * *
墨塵猶記得迎娶那天,正好是元宵夜,自禧城到秋水,無處不是張燈結彩。陪同男方的一行人備妥聘禮行儀,就這麼在談笑間,抵達秋水西邊府邸,鳴炮示慶,靜候女方家屬出迎。
不一會,炮竹聲間,一班女眾以西邊一顆瓜的師妹夏靈薇為先,迎納男方家屬入內。劍奇白龍海受墨塵所託,以媒人名義,按古禮一一介紹男方來客,除了臨光、水中月、傲天外,還有「傲寒神教」伴侶:漣漪,領著白龍家的義子女如十二羽、媛寰等人,此外,雲樓諸多高人如凌雲雁、流雲飄蹤、「白玉虎狸」曲無異、「雲樓右使」五芒星、「鬧境閑隱」涼空居士、二幫長老堯兒、神醫倚不伐、暗部太歲、雲樓四奇上官楓、蕭寒、周天策,以及墨家胞妹墨語清、墨塵新認的義子木仁石、義女蔚秋,盡皆列席。
女方這兒,則有無心門和天風浩蕩一班高人,包括上官風雅、無始劍仙、上官風雅的弟子靈稀、灵蝶、楌午夷、夏靈薇等人,而天風浩蕩則以幫主「山有木兮卿有意」為首,偕同江湖第一畫師唐廿、書生劍客黃天行、浪蕩刀客曲夜風等人入場。甚至疾風鏢局的夏宸、神疾風和珞巴三人,以及久未在江湖露面的四大密探之一,萌逼兒、和人稱「不夜浪子」的洛智兒,也盡皆現身,加上西邊府上下諸多親屬要人,兩方喜迎準新郎墨塵,互道祝福。
「新娘登場~~!」
「山有木兮卿有意」貌似這天已經喝了不少酒,乘著醉紅的腮子,攙扶新娘見客。滿身盛裝的西邊一顆瓜,華麗出場。她穿一身喜紅嫁衣,繡上金色的展翅凰紋,頭戴珠玉赤鳳冠,待她那與生父同樣重要的師傅,為她蓋上頭紗。
新娘西邊一顆瓜按古禮,一一為男方賓客奉上甜茶,劍奇白龍海以媒人身份,朗聲句句祝福:「甜茶新娘親手捧,敬母舅頭一人!」「茶杯捧懸懸,子孫中狀元!」在場諸眾彼此盡皆熟視,惟男女兩方都怕失了禮數,是故矜持不敢大意。木仁石一時緊張,見甜茶杯一來,伸手接了就要一仰而盡,臨光不禁開口笑問:「好個兒子!小石頭,喝你娘親的甜茶對嗎?!」頓時眾人一陣哄笑,氣氛頓時輕鬆熱鬧起來。
收起茶杯和紅包後,新娘面外坐上高椅,雙腳放在矮椅上,待新郎墨塵挽手,互戴相定終生的戒指。
「踏海角,行天涯,」墨塵凝望西邊一顆瓜,道:「執手相伴,莫論幾多年華。」
這準新郎就這麼在眾人歡呼祝福聲中,緩緩攙扶準新娘起身,準備拜堂。這時,忽地一班女俠出面,接過瓜兒,擋住墨塵。
墨塵笑道:「是伴娘給吾的考驗嗎?來!多少人吾都不怕!」
曲無異抹上一弧惡作劇的笑意,大喊:「搶新娘!」
一聲令下,埋伏已久的楌午夷竄出,撲抱住新娘直跑,新娘就這麼配合著給拐走,笑看墨塵從後追上。忽然灵蝶橫出,一把接過西邊一顆瓜,抱在一起騰躍空中,笑對墨塵喊道:「瓜兒是我的,偏不給你!」曲無異身旁的大白虎彷彿有靈性似的,待灵蝶輕巧落地時,便將新娘托在背上奔躍。待墨塵就要追上時,大白虎甩身佇足,埋伏在旁的夏靈薇正好挽住新娘的手,轉折方向,跑給墨塵繼續追,緊接著唐廿、水中月、臨光等人,陸續接過新娘,最後臨光大暍一聲,用緄帶將新娘拋到半天高,墨塵見狀便提氣聚神,一躍而上半空中!
* * *
「爹、爹?娘親不在。」
墨塵父子自溫王府回到家時,已是正午。而觀汎驚覺到家母似乎不在家,墨塵納悶道:「小年夜前,她是會到哪去?」
父子議論間,家僕遞上一紙未密封的信,道是夫人的留言。墨塵一把拿來看了,蹙眉氣急道:「造次!這回真的造次!」隨即快馬加鞭,趕往九劍山莊。
原來一個月前,市集忽然廣傳一紙英雄帖:九劍山莊莊主邀請江湖各大高手,於小年夜前的正午,赴山莊齊論武學,技高一籌者,莊主便有厚賞,這厚賞不是它物,正是早應毀滅的「鳳霞金冠」!
這張英雄帖實在太過可疑,所以諸多江湖高手並不將它當成一回事。然而光憑「鳳霞金冠」這名字,仍舊吸引不少江湖中人,於約定之日大駕光臨九劍山莊,西邊一顆瓜就是其中之一。當她登堂入室,九劍山莊的大廳頓時靜默。她依舊是嬌小身軀、雪白髮髻上插了一只珠玉髮簪,眼神清亮無所懼。挺身諸多惡形大漢之間,她是如此不起眼,卻又如此耀眼。
「諸位!」大廳中閃現一道翩翩身影,顯然是山莊的主人。他喊道:「歡迎蒞臨九劍山莊!在論武大會開始前,本莊主特準備了上等美酒佳餚,請諸位壯士盡情享用!」
賓客們一陣陣鼓譟歡呼,便全無顧忌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西邊一顆瓜無心進食,細細觀察四周人物,就這麼給她發現一個極其熟悉的人。
「嫣兒?」西邊一顆瓜悄悄地貼近她的愛徒,噓聲問:「好久不見,先前妳說和五芒星去水都,怎麼就這樣不見蹤影?」
「在春水村發生了一些事,」嫣兒眨眨眼,道:「總之,現在沒事了。今天我和師娘一樣,是想來査個究竟。」
「但現在看來,這就是一場鬧劇。」西邊一顆瓜環顧四周,但見山莊四周戒備寬鬆、裡頭人物的武功和腦袋貌似都不甚高明,除了那莊主,神情深沉,獨坐上位啜飲著葡萄酒,靜觀眾賓客,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好菜盡上桌,酒過三巡後,莊主又朗聲道:「諸位壯士既然都吃飽了,還走得動的,敬請登樓上論武會場!」說完,他又補上一句:「前提是,還走得動的。」
說完,現場一陣哄笑,紛紛道:「莊主說笑了,咱們好手好腳當然走得動!」
沒想到,此話剛出,就有幾個大漢忽然翻了白眼,扼住咽喉,倒地不起!接著,諸多酒足飯飽的賓客陸續中毒倒地,偌大的廳堂,頓時宛如成了靈堂,包括莊主在內,剩下六個人還站著,除了西邊一顆瓜和嫣兒外,還有不知何時混入的判官太歲、一個腰繫雙刀的獨眼客、以及一個手抓著呢軟兔偶的少年。
「太歲君、岳濤先生、和夏小悠兄弟,」西邊一顆瓜向還站著的三位欠身一禮,問候道:「沒想到你們也來了。」
「我來一探究竟,但顯然我這次判斷錯誤。」太歲說著,便走出廳堂道:「這裡沒什麼重要的,我走了,各位請保重。」
「我來吃免錢的飯菜,可是這菜真難吃,」年紀和行事一向成謎的夏小悠,嘟嚷著說:「我也要走了。」
「等一下!」
忽然一個孩子站在門口,擋住夏小悠。他的身子比夏小悠還矮了一截,手持鐵鏟和炒鍋叉腰,瞪著夏小悠,臉上毫無懼色。
那孩子道:「菜是我張羅的,你敢批評,就要評得我心服。」
「難吃就是難吃,不信你自己吃,吃了你就會心服。」
「菜裡動過手腳,我幹嘛吃?」
「哼!你也知道菜裡頭有動手腳,還敢上給我們吃?」
「我不只知道菜有動手腳,酒也是。」
語畢,九劍莊主忽然臉色慘白,頭上猛冒冷汗,「哐啷」一聲,癱軟倒地不起。
西邊一顆瓜吃了一驚,但見那孩子凝視九劍莊主,冷道:「我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但是他原本打算毒死你們全部,不過,我看得出姐姐妳不隨便喝酒,就私下盡可能換了菜,並改在酒裡下毒。可是這只是蒙汗藥,只能毒昏他們三個時辰。」他又轉向西邊一顆瓜,道:「莊主私藏的寶貝就在三樓廂房,這一路上的機關我都料理好了,妳盡管去拿。快點,趁這些客人還不能動。」
「可是,」西邊一顆瓜困惑道:「你是誰?」
「我不改名不換姓,就叫青合凡。」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青合凡一陣臉紅,道:「因為,姊姊妳是好人。妳或許忘了為我做過什麼,我卻記得很清楚。」
西邊一顆瓜蹙眉而笑問:「我確實忘了曾做過什麼事,可是你又因此知道我一定是好人?」
「我就是知道!」青合凡催促道:「快上去吧!時間不多了。」
「慢著。」
獨眼岳濤緩緩步向往二樓的台階,擋住西邊一顆瓜的去路,他抽出雙刀,刃光各異,一者肅殺似秋色,一者溫穆如春曦,又說道:「余無心珍寶,惟欲尋真正高手,一較高下。說起來,還得感謝小兄弟,清理了這班廢才,省卻余一番力氣。」
他刀刃指向西邊一顆瓜,顯然將她當作對手了。一旁的嫣兒正要拔劍,卻被西邊一顆瓜制止。
「他的目標是我。」西邊一顆瓜道:「妳保護合凡先走,我來應付。」
西邊一顆瓜抽出長劍,一蹬刺前!岳濤屈身閃過這一突刺,橫刀反殺,也被西邊一顆瓜從容避過。兩人互鬥不相上下,且打且走,就這麼打上三樓,撞破板門和紙窗,衝入廂房裡。
岳濤一個翻滾起身,舉刀朗笑道:「東瀛上等玄鐵、劍仙上等鑄工、雲樓上等劍法!想不到墨夫人除了仰賴奇兵武器外,論劍也是上等!」
「這可是當年師叔送我的大喜之禮,當然上等!」
西邊一顆瓜一個翻身,又是三道劍光奇襲岳濤,岳濤邊舞起雙刀再戰,邊自問道:「可是,似乎就是缺了什麼?」
正說著,岳濤忽地身形一閃,看準西邊一顆瓜側防空虛,橫刀一砍,西邊一顆瓜吃了一驚,慌忙屈身收劍,以鞘護體。刀刃砍在鞘上,隨著清亮一聲,西邊一顆瓜就被擊飛一尺,撞上邊牆,勉強起身。正待她重整態勢,岳濤卻長歎一氣,收起了雙刀,道聲「得罪」。
「余明白了,墨夫人的劍法到底缺了什麼。」他說:「此乃雙人劍訣,招式重在佳偶搭檔,互為表裡、同心聯擊,才能展現最大威力。如今墨夫人孤劍應敵,威力自然頓失。」
語罷,他背向西邊一顆瓜道:「余志在一睹上等武功,並非要分個勝負。但願他日,有緣一見西塵情意訣,雙劍合璧,雖敗亦無悔,至於今日之戰,可否到此為止罷?」
西邊一顆瓜收劍行禮道:「那多謝了,順便可以讓個路嗎?」
「還不行。」岳濤嘴裡說休戰,人擋在樓梯口不離開。他反問:「難道妳沒聽見嗎?」
樓梯遠遠的另一端,可聽見不下二十人的聲響,個個攜刀帶劍,奔上三樓,顯然絕無善意。西邊一顆瓜驚問:「還不到那孩子說的三個時辰啊?樓下的人,毒是怎麼解的?」
「毒是我解的。」
兩人轉身,見廂房西窗邊潛入一名陌生人,長鬚寬袍,一副隱士樣。那人笑道:「我來得晚,見到大廳的人全被毒倒,那主人勉強起身,允諾給我一萬兩,要我救他們。」
「老兄這是自找麻煩,」岳濤惡狠狠道:「你以為九劍莊主仗著人多勢眾,會真心付你一萬兩?」
「我知道他不會這麼做,所以我順道拿樣擔保品。」那人樂呵呵的,高舉手上一袋沈甸甸的金玉錦囊,隨即一翻從窗口躍下三樓,逃之夭夭。
岳濤逮之不及,怒暍:「留下姓名!」
那人一聲長嘯悠揚風中,答道:「欲問平生何所求?山巔一寺一壺酒!」
岳濤眼見已追不上那人,轉而專心思索如何對付樓下上來的追兵,道:「墨夫人,余來開路,或可直下一樓,殺出重圍。」
「何必這麼麻煩?」
西邊一顆瓜朝窗外一望,笑了笑,竟縱身一躍,從三樓跳下!
此刻墨塵正好趕到山莊下,遙見西邊一顆瓜躍出三樓窗口,宛如一尾銀色飛魚滑翔在耀眼日光中,他大暍一聲,自馬背一蹬,一躍而上半空中!
墨塵就這麼恰好,半空中穩穩接住了他的妻子,雙臂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墊個三兩步,完美落地。西邊一顆瓜滿足又放心地依偎在墨塵懷中,嬌柔道:「夫君,又接到我囉!」
「當然了,娘子。」墨塵笑道:「十六年前,吾接住汝。不管再幾次,吾都接得住汝。」
岳濤在三樓看了,大嘆「只羡鴛鴦不羡仙」之際,迎上了追殺來的九劍莊主和諸多江湖惡漢。他本應效法西邊一顆瓜,以輕功躍出重圍,然而重兵包圍下,他另有一番心思。
「余說他人自找麻煩,」岳濤又抽出雙刀,冷自嘲道:「看來,余才是。」
墨塵抱著結縭多年的美嬌娘上馬回家,路上,他有好些責備的、抱怨的話,一看懷裡娘子眨巴眨巴的雙眼,什麼都給吞回肚子裡。一回到家,墨塵又匆匆去赴流雲府的約。西邊一顆瓜為了墨家兄弟們今天幹的好事,假意訓了一頓後,便拉著視同愛女的嫣兒入閨房,想聽她這幾天所發生的事。
「我在春水村遇到了,算是好事吧!」說著,嫣兒紅了眼眶,又道:「而且,遇到一些好人。師娘,妳可聽說過青鳥居士,和蘇家道士的傳人?」
「蘇家傳人依稀聽說過,有個什麼『黃袍將軍』的名號。怎麼?妳見到他?」
「嗯。」嫣兒臉上飛過一抹紅暈。
西邊一顆瓜何其機警,立刻察覺事有蹊蹺,但是一想到感情事,外人介入務求謹慎,所以勉強按耐自己,簡單道:「既然是好事,有機會也讓師娘、師傅一同瞧瞧他,嗯?」
嫣兒躊躇一會,問:「師傅可會為難他?」
「說什麼為難?」西邊一顆瓜笑道:「有人想要妳,當然要先過妳師傅這關,這是江湖規矩!別擔心,只要他接得住妳師傅十成功力的一招,妳師傅自然應允。當年他也是這麼接下妳灵蝶師姨、上官師祖各一招,才把我娶回家呢!」
「嗯,」嫣兒笑道:「當年妳們大喜之日,好熱鬧!」
「可不是?」西邊一顆瓜道:「妳師傅可費了不少功夫過關,總算能帶著我一同拜堂,還特地請來空虛禪師出面主持哩!」當她回味起當年事,仍不時竊喜而笑。
* * *
那天,墨塵和西邊一顆瓜這對新人,過了伴娘那一關,雙雙赴新房廳堂,依禮拜別他們的至親和師長。接著一夥人紛紛簇擁他們入洞房,一進洞房,立刻高喊:「炸洞房!」
喊罷,炮竹四響,不知是哪個好事仁兄,真將炮竹丟進新房裡炸開來!一時間劈啪大作,塵硝瀰漫,鬧得新人小倆口又氣惱又好笑,親友們哄鬧間,齊祝新人「願二人鶼鰈情深,同舟共濟,白頭偕老!」
拜過堂鬧過洞房,兩方家屬一同到「阿房春熙」續歡,酒菜川流不斷,觥籌亦不曾停。待新人雙雙蒞臨,眾人把酒言歡祝賀,愈夜愈縱情談笑,尺度也愈來愈放縱。墨塵心歡,狂飲數巡,乘著酒興一把摟住新娘,深深一吻後舉杯,高喊:「今天,這裡就是我們的江湖!」
眾人齊舉杯喝采。歡愉間,但見上官風雅仍秉持冷靜,舉杯啜飲,靜靜回顧一年間發生的種種。自五絕分離、霜嶽奇謀以來,苦也好、悲也好,如杯中醇醪,經歷了時間醞釀,但聞其益發芳香。見愛徒終有歸宿,感慨之際,他神情有些疲憊,有些釋然,但在內心似乎又有一小部份,意欲在江湖再次一展宏圖之意。
這時,他與大弟子靈稀四目交會,彼此心生默契,悄悄一先一後步出「阿房春熙」。三更天晚,在屋外零星燈火下,上官風雅端視靈稀,靈稀不發一語,整肅衣冠,徑自跪行弟子大禮。
上官風雅嘆道:「所以,你終於做了決定?」
「是,」靈稀答道:「徒兒打算離開師門,歷練四方。」
「這樣也好。」上官風雅垂首道:「你的人生,不只在江湖裡。為師希望你,謹記這些日子所見所學,莫忘初衷。」
「謝師傅教誨!」靈稀一磕頭後,又道:「徒兒還有一事相求。」
「不對。」
靈稀抬起頭來,滿面困惑。上官風雅笑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但你問的人不對。毋須問我,也不該問我。當事人在此,你當直接求她才是。」
上官風雅指著靈稀背後的灵蝶。靈稀會意,再次叩首,便起身迎向灵蝶,道:「師妹,我要離開了。」
「連你也要離開我了。」灵蝶紅了眼眶,語氣有些哽咽。
「跟我走?」
灵蝶吃了一驚,任由靈稀挽起她的雙手不放,慌亂得不能言語。
「蝶,看著我。」
灵蝶生硬回過臉來,臉上似乎有百般表情疊合在一起,既羞且嗔,惶恐欣喜交織,而更多的是依戀不捨之意。最後,她羞怯地點了點頭,算是給了答案。靈稀神色激動得不能言語,上官風雅見狀,知趣地悄悄轉身,回到「阿房春熙」,坐回原本的席位。
此時酒席節目稍歇,有了七分醉意的無始劍仙趁著空檔,湊到上官風雅身旁問道:「都走了?」
上官風雅舉杯凝視,對而無言。無始劍仙又道:「所以我才不收徒!省得這些瑣瑣碎碎的揪心事。只能說佩服你,弟子來了又走,你依舊澹然以對,一如既往。」說到此,他舉杯側視而笑道:「來,敬一個好師傅。」
上官風雅淺笑以對,回敬無始劍仙,仰頭一飲而盡。待五更天明,他動身至約一里外的驛站,見靈稀、灵蝶二人已備妥行囊,雇了一匹好馬,正要啟程。兩人見了師傅,雙雙一揖,行最後的弟子拜別禮。
「多謝師傅這些年的栽培,我和蝶兒要離開了。」
「別急著走,」上官風雅笑道:「你們還欠他們一個交代。」
上官風雅指的,正是他背後現身的一行人,包括西邊一顆瓜、楌午夷、夏靈薇、山有木兮卿有意、凌雲雁、傲天、水中月、臨光、墨塵、流雲飄蹤...等諸多江湖中人,彷彿心有靈犀似的,齊赴驛站告別。
西邊一顆瓜二話不說,逕自上前擁抱灵蝶,嗚咽道:「師姐,別忘了我們!」
接著,山有木兮卿有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住灵蝶,其他同門師妹們也相繼與她抱別。而霜月三妖、雲樓諸人,乃至無心門、天風浩蕩一班高人,一一向靈稀、灵蝶話別。到了啟程時刻,靈稀終要辭行,他抱起灵蝶上馬,告別眾人道:「十六年內,必定歸來!」
* * *
就這樣,十六年過了。
先是不知何人收到的一封消息,說是要與當年驛站話別的眾人,訂於小年夜當日會面。於是,一班江湖中人相約小年夜重聚,在「阿房春熙」靜候久違的朋友。
流雲飄蹤偕同傲天,在當日清晨造訪「阿房春熙」,迎接的是山有木兮卿有意,她風華依舊動人,張開雙臂歡迎嘉賓們。當時已經有不少流雲熟識的舊人在裡頭,然而,也有些人不在裡頭。
臨光和雨紛飛騰了兩個位子給流雲飄蹤和傲天。傲天環顧四周,看見墨塵夫婦偕同子女和愛徒嫣兒、雲樓樓主凌雲雁和雲樓諸多要人、五絕中人上官風雅和無始劍仙、傲天的「親妹妹」夏靈薇、傲寒神使劍奇白龍海;另外還有曲無異,懷抱一隻新生的小白虎珍愛不已;她身旁有位坤道士,束起一把唐髮,負劍悠然佇立,正是「夢仙觀」丹木源;其他還有幾位各大幫會中人,三三兩兩,言不及義的閒談著。
流雲飄蹤張望一會,道:「十二羽不在。」
「不只是他,」傲天道:「也沒見到天行大哥和夜風二哥。」
「他們淡出江湖事已久了,有沒有收到這消息都不知道。」臨光為兩位斟酒,自顧自喃喃道:「不知『他』會不會來?我想不會。可惜,當年他們幾個,同為上官風雅的徒弟們,感情都很好的。」
傲天別過頭不發一語,仰頭飲盡杯酒。流雲飄蹤慨然,用傲天聽不到的音量悄聲道:「那時,如果我謹慎點,不至於讓『他』殺了...」
「別說了,」臨光打斷流雲飄蹤的話,接道:「那不單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流雲飄蹤循其言,舉杯敬之。臨光回敬道:「分分合合,天下如此,人生亦然。要活得愉快點,就要學會看淡。」
流雲飄蹤勉強一笑,這時倚不伐持酒杯來敬,道:「大前輩所言甚是,乾娘地下有知,想必也希望我們學會看淡。過去種種再怎麼沉重,且隨杯中物,一口吞進肚子裡為妙。」
此話一出,諸人不禁噗笑出聲。談笑間,流雲飄蹤仰頭飲盡杯中美酒,陳釀入口,初覺苦澀刺喉難忍,含在舌間,徐徐入喉,逐漸感覺口鼻盈滿酒香,精神頓覺舒爽。流雲飄蹤又斟滿一杯酒,起身而敬在場諸俠,
「敬江湖!」眾人聞之,皆紛紛稱善。
約莫午時初過,「阿房春熙」大門又開,一夥人起身笑迎:「終於盼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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