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深淵三
原罪深淵三
筆者:乙寸筆
2018/11/01
龍泉客棧(下)

青鳥不知從何時起,便尾隨在蘇境離一行人的後方。他步伐安靜,宛如滑行的鬼魅。蘇境離手中緊持住火把,幽動的火光映照著青鳥閑淡的臉龐。

「是你?」浮生墨客聲音發顫,質疑青鳥道:「可是,你的聲音?」



「身在江湖,學到一些改變聲調的皮毛小術,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青鳥用一副尖細如蟲鳴的嗓音,笑道:「假如有心,我甚至可以假冒他人聲音,亦非難事。」

青鳥隨即恢復平時的嗓音,向眾人解釋道:「我本是帶著這個傻徒弟一起走的,誰知半路走散了。我好不容易,循著諸位身上的血腥味,找到這處洞穴,跟了進來。」

面對諸多疑慮目光,青鳥對浮生墨客道:「我欠你許多解釋,可是這兒不便久談,總言之,我無惡意。」

「既無惡意,何不一開始就以真身分示人?搞什麼神秘?」臨光問道:「又何不早點現露身形?何必刻意隱蔽氣息,跟蹤在我們背後這麼久?」

「諸多顧慮,一時說不清。」青鳥答道:「我這趟來龍虎山,乃受死者之託,尋找某件東西。」

說著,他掏出一只玉符,問浮生墨客:「你可知道這塊玉?」

浮生臉色慘白,取出掛在頸子上的,一只一模一樣的玉符。

「果然是你。」青鳥笑道:「我只知道你和死者有些許相像,但是又怕認錯人,所以一時先不說破,姑且找個方法接近你,一探究竟。」

「師傅,」浮生墨客沙啞問道:「您是何時見到亡父的?」

「在他死了三年後吧?」青鳥又一次重申:「這裡不好多說,早點離開為妙。有東西來了。」

話剛說完,從四周的暗處傳出窣窣漉漉的低微聲響,蘇境離臉色一變,舉起火把,隱約可見到數條銀蟒,緩緩逡行。

「麻煩來了,」臨光吁了一口氣,道:「這群蟒蛇數量看來不少。」

無始劍仙問道:「蘇兄,這條路不會錯吧?」

「不會錯。」蘇境離答:「周圍的『蛇路』會變,但這條水道不會變,路上會碰上幾處小蟒群聚,只要不遇到『銀龍王』就好解決。」

「『銀龍王』,指的是牠嗎?」

無始劍仙舉起火把向前,照著一尾前所未見的銀鱗巨蟒,牠身長起碼十丈,蛇尾藏在黑暗中,伏著時的身軀便有二尺高,一雙盤子大的蛇眼,瞳孔宛若兩撮黑豆。牠碾開周圍的小銀蟒,吐信而進,離眾人約莫五步之遙,抬起蛇頭,起碼又高了半丈,嘴裡發出不祥的「咻咻」聲。

蘇境離蹙起眉頭鐵青了臉,脫口說:「不可能。」

「原來這就是『銀龍王』?」臨光同高舉火把,嘆道:「確實有幾分騰龍的架勢。無怪乎蘇家觀上下,無不流傳這條巨蟒乃金龍化身,他日將蛻下銀鱗、成龍升天什麼的。」

「爬蟲就是爬蟲,升天什麼的都是刻意吹噓。」無始劍仙一手抽劍,問道:「這條『銀龍王』對蘇家觀的意義匪淺,但現在看來,咱們要不斬了這群大蛇,要不就是回頭,摸黑另尋他路。蘇兄,咱們從你的意見,你打算怎麼做?」

一票劍客陸續拔出武器戒備,看是要退?或進?蘇境離隔著火光,仰首凝視銀蟒,正好與一雙晶亮蛇眼對望。

他幽然自問:「註定,你就是要纏著我嗎?」

問畢,蘇境離緩緩拔起背後的長劍,幽暗中,眾人竟可明視出滿溢刃芒間的熾烈劍氣,殺氣騰騰,貌似連蟒群都為之退讓三分。

蘇境離遞出火把,舉劍向前,迎上「銀龍王」,但見牠弓起蛇頭和前軀,從蛇尾處傳起「沙沙」響聲。蘇境離心知,這條巨蟒的攻勢將迅如閃電,只消轉眼翻掌間,即可飛撲上身,咬下他的人頭,自己當視牠如一個身手矯捷的高人來戒備。

正如青鳥所說,此地不宜久留,當下不可猶疑。決定,就在一瞬!

蘇境離大喝一聲,一個跨步,順勢掃出一道熾烈光芒!

* * *

時間飛逝,龍虎山巔的明月劃過半個夜空,樹影隨風颯颯作響。

龍泉客棧四下已無人,僅留一盞晦亮的油燈,照著空虛禪師和小夜繁兩人。但見禪師凝神端詳眼前燈花,好動的夜繁,貌似受了這股氣氛感染,一反往常,靜靜地,盯住禪師不放。

就在此時,敲門聲叩叩響起。客棧真正的店小二慌忙應門,迎進一位矮小的不速之客。

太歲邁步入廳,佇立在空虛禪師旁,抱拳一揖道:「禪師大人晚安,我等恭候多時。」又環望而問:「這裡發生什麼事?」

空虛禪師秉守「不語戒」,不予回應。太歲不以為忤,掏出一把小刀和木片,隔一張桌,與空虛禪師對坐,藉著昏暗燈光,低頭雕刻木片。一旁的小夜繁睜大眼睛,望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我道深夜來客是誰?原來是『暗部判官』。」這時有道聲音自客房而出,笑問太歲:「老兄,你想知道這裡的什麼消息?」

太歲頭也不抬,問:「山巔兄可知無不言?」

那人正是山巔一寺一壺酒,他哼笑一聲,反問:「就看我有什麼回報?」

太歲停了一會,答:「對你,我有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

「太歲兄又在拐彎子說話。」

山巔一寺一壺酒笑著拉張板凳,坐定太歲旁,將這兩天血案所見所聞,徐徐道來。說到了關鍵處,他停下問道:「話說,有什麼壞消息給我?」

「你不是想找出龍脈源頭?」太歲答:「壞消息是,你註定白費功夫。」

山巔一寺一壺酒微微蹙眉,再問:「那好消息是?」

「雖然你註定白費功夫,但起碼能保住性命。」

他一撇嘴,嘆道:「運氣不佳,盡做些虧本交易。」

「端看你怎麼解讀這盈與虧的意義。」太歲轉而問:「這兒沒有其他住客?」

話剛說完,客棧的門又打開。蘇境離等人魚貫而入。原本神情已陷入迷濛的小夜繁頓時驚醒,一見到臨光便撲了上去,不顧臨光身上的血和泥濘,笑咧了嘴,囡囡地討著抱抱。

「小娃娃怎麼還不睡?」臨光笑著抱起她。

太歲說明來意道:「我特來迎接空虛禪師,至大漠邊關的流雲別府。」

蘇境離問:「原來如此。棧道已搶修完畢?」

「天明後,車馬俱可通行。」太歲答道:「我聽說客棧出了事,不放心,所以先跑一趟。」

雨紛飛笑道:「幸好前輩你白跑一趟,事情大致上都解決了。」

「你們做了些什麼?」

聽到太歲這一問,無使劍仙便從實道出他們今晚所經歷的一切,包括他們深夜惡鬥邪道人,闖入龍脈秘道,並遇上了盤居水脈的蟒群之事。

「你們遇上『銀龍王』?」太歲又問:「該不會?」

「是啊,」蘇境離呷一口店小二奉上的冷茶,回答:「我斬了牠。」

「斬了?」

「正是,還有擋路的幾條蟒蛇,為了清出通路,趁早離開水道,便殺之殆盡。」

太歲吁了一聲,山巔一寺一壺酒則問道:「『銀龍王』一死,蘇家觀世代死守的龍脈源頭,可就少了一道重要關卡。蘇兄殺的果斷,著實令人佩服,但是你對蘇家觀那兒怎麼交代呢?」

「性命關頭,還管什麼龍脈?」蘇境離嘆道:「再者,我早就該這樣做,斬了龍脈的念頭,與蘇家觀斷的乾淨,也不至於生出如此多事。」

「說的好。」無始劍仙亦嘆之:「在不夜城交手數回,我早就想勸你,當斷念時,就該斷的乾淨。」

「劍仙,此話何意?」

「你可知你的賭運為何不好?」無始劍仙答道:「你太貪。見好就該收手時,你捨不得,見虧應當離開時,你放不下。就和你的人生一樣,既想著你的任情自在夢,又意圖在中原出人頭地,又放不下蘇家觀和過去的一切。最後,瞧你一副茫然,不知何所措的模樣。諷刺的是,什麼都貪的,往往什麼都得不到。」

無始劍仙說的蘇境離一陣默然,他見狀又笑道:「哈哈,我說得一副自視清流樣。當然不,我也會貪,換做我在你的處境,或許就會和你一樣,捨不得放不下。不過,蘇兄,看來今晚你想通了一些,我還是佩服你。」說完,無始劍仙舉手一揖。

「幸好大家都平安歸來。」雨紛飛又道:「現在,就只差一件事要釐清。」

雨紛飛說完,和浮生墨客一致把眼光飄向青鳥。青鳥安坐一處,把懷中的玉符擺在桌上,並向眾人娓娓道來事情始末。

「我是在年前的一趟『陪行』遇到這玉符的主人,那時祂約莫已死了三年。」

青鳥解釋道:「祂的意思,貌似是要我靠著這信物,找出祂失散已久的獨子。我只知道這是塊稀罕的塞墨美玉,便從將軍城一帶開始查起,花了好些時間打聽到,龍虎山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村,一個不起眼的書生子,窮到連小米糠都吃不起了,還死守住身上一塊美玉不賣。」

浮生墨客臉色青白,紅著眼望著桌上的玉符。

青鳥繼續說:「不過我到村子時,你已離開。我本打算就此打住,然而到了龍泉客棧,竟然就這麼遇到你。我想探清楚你的來歷,就不先說破玉符的事,以一個蒙面神祕人的身分,來指引你逃脫殺機,想不到,還是生出這麼多事端來,所幸最後是有驚無險。」

「自從七年前,我就不曾再見過家父。」浮生墨客拿出身上掛著的另一只玉符,哽咽道:「家父總對我說,他一介遊走江湖的匹夫,出身寒門,此生註定與功名利祿無緣,還說,他冀望於我,要我別走上他的路子。這對玉符,就當我將來進京求功名的盤纏。可是,」

說到心酸處,他潸然淚下,又道:「讀聖賢書又如何?連自身性命都顧不住,到頭來,會不會是一場空?我周圍的人接二連三遭逢死劫,我一直有預感,下一個死的就會是我。這麼一想,我便無心課業。明知我這麼做有愧家父的期望,可是,我真的還不想死!」

「所以你才會心口不一,」蘇境離插話道:「那天客棧初會,你嘴裡說不屑龍泉,心卻嚮往之,以為龍泉能助你逃避那無聊的劫數?」

「什麼無聊?」浮生墨客噙著淚反問:「難道你不怕死?」

「我不敢斷言自己不怕死,但是好歹對死生之事,是比你看得淡些。」蘇境離嘆道:「話說,你冀望龍泉力量能嚇阻要殺你的惡徒,是白費心機了。」

「這,什麼意思?」

蘇境離頓了一頓,坦然道:「說來話長,告訴在座諸位亦無妨,龍虎山的龍泉源脈,早在兩年前毀了。」

眾人乍聽到這消息,無不一驚。山巔一寺一壺酒脫口問道:「毀了?」

「沒錯。天災人禍俱有之,一言難盡,總之,一個身披墓碑的奇人『赤巽濡』,毀了龍虎山的龍泉源頭。」蘇境離慨然道:「如今所謂的龍泉,只是普通的泉水,沒有任何神效可言。然而,蘇家觀的掌門人,死命地掩飾這件事,煞有介事的強調龍脈並不存在,驅退閒雜人等,重重戒備著肖想龍脈源頭的惡徒們,一切就是想擺出龍脈尚存的假象。專程找我回龍虎山,也是故作態勢。」

臨光嘆道:「真是鬧劇。」

「可不是?」蘇境離道:「為了這鬧劇,這裡短短三天內死了兩個人。不過,我是想通了,終究紙包不住火。」

「蘇家觀的人,一向死命保護龍脈的秘密。」山巔一寺一壺酒又問:「我們怎麼知道,如今你這番告白不是另一齣『欺敵之計』呢?」

「一壺酒老兄,你怎麼就想不到:我若不是早知曉龍脈已毀,今晚又怎會如此果斷地斬殺『龍王』?」

山巔一寺一壺酒聞言而嘆,深以為然。換浮生墨客忽地慨然道:「說起來,我也想通了。」

「小兄弟,你想通什麼?」

「功名雖誘人,但我還是趁早到江湖闖一闖。」浮生墨客凝視兩只玉符,正色道:「或許,我同亡父一樣,骨子裡終究是個江湖人,想往『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的生活。」

「江湖可沒這麼美好,會死人的。」臨光笑笑著告誡道:「有句話說:『初入江湖,天下走得,再入三年,寸步難行』,江湖人之間的牽絆和糾葛,背後關係著彼此的名利和死生恩仇,這可比考取功名複雜多了。」

「或許吧?可是,」浮生墨客咬牙道:「我不想再這麼窩囊的活著了,連自己的命,都不能由自己作主,還算是什麼男子漢?!」

「那,也罷,你的人生,就由你作主。」臨光又道:「既然如此,你跟著青鳥學,理應能學到立足江湖的本事。接下來,就看你的造化。」

「正是如此,」浮生墨客轉向青鳥行弟子禮,誠心道:「弟子浮生不才,還懇請師傅賜教!」

「說到這裡,青鳥兄,」蘇境離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剛剛才想起,還有一事請教。」

「什麼事?」

「浮生小弟說,你三番兩次指點他逃脫之道,甚至指引他入龍脈。」蘇境離問:「當時虯髯客就停屍柴房,為何不先以『操屍』為浮生小弟探路?反要他自行涉險?若非一壺酒老兄攪局,或許今天就是浮生慘死巨蟒口中。」

「我原先是打算這麼做,」青鳥辯解:「當晚我叫這傻小子等我,為殘屍『泥塑』好雙腿再說。可這傻小子太心急,逕自下去秘道,我阻之不及啊!」

浮生墨客聞言,頓時臉色一白,反問:「不是師傅您說『可以下去了』嗎?」

「我那時可沒這麼說。」

「我那時守在秘道門口,真真切切,聽見師傅您的聲音!」

「聲音是可以模仿的。」青鳥思忖道:「難道當時還有他人在場,誘騙你擅闖秘道?」

「所以你也不知道龍脈中的『住客』一事?」

「不知道。事實上,我也是因『某人』提及,才知曉秘道一事。」

「那個『某人』是誰?」蘇境離又問:「話說,青鳥兄,你說你造訪浮生的村子時,他已經離開。那,又是誰指引浮生墨客到龍泉客棧?」

「都是我。」

一道耳熟的嗓音,說話的,卻不是青鳥。

神疾風話甫出口,同時一劍,刺向浮生墨客的咽喉。

那是他最快的一劍。

劍鋒逼到浮生墨客喉前一寸停下,一股柔絲纏住了劍。

雨紛飛操弄這股細若蠶絲、似弱亦剛的柔白鋼線,止住神疾風的攻勢。她勉強遏止顫抖,虛聲問道:「前輩,為什麼?」

神疾風苦笑一聲,反問:「小雨兒,妳竟能這麼快?該不會妳一開始就察覺我的意圖?」

「我只知道,前輩您不太對勁。」雨紛飛又問一遍:「可是,為什麼?浮生他做錯了什麼?」

「他沒做錯什麼。」神疾風放下劍,嘆道:「他只是,背負了他爹留下的包袱。」

浮生墨客又一次逃過死劫,以氣音問道:「您認識我爹?」

「令尊為疾風鏢局賣命了十年,直到三年前死於非命。」神疾風坦白道:「令尊生前,是鏢局的重要人才,鏢局託負了諸多任務給他,無意間,讓他知道了許多事。」

神疾風頓了頓,又說:「包括,大漠一案的始末。」

客棧眾人靜默,聽神疾風繼續說道:「令尊死後,我們設法掌控住他生前涉及的所有案件,所有相關的人事物。僅剩他唯一的孩子,令尊將他保護的很好,我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那獨子的住處。」

「我?」浮生墨客又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也這麼希望,可惜,情況不允許我這麼想,」神疾風嘆道:「朝廷查『大漠血案』,勢不可止,我能做的,僅是力保鏢局免禍。這當中的關鍵,就在於已亡故的令尊,究竟曾留過什麼證物或口供給你。我將你引來龍泉客棧,為的就是支開你,才能託臨光好好地搜查你的住處。」

臨光抱著夜繁,開口接著說:「不過,如浮生小子你所說的,你家什麼都沒有,看來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

「話雖如此,留著你,始終是鏢局的危險。若是你為他人所用,屆時會發生何事?後果不堪設想。」

神疾風凝視著浮生墨客,又道:「我也不喜歡這件骯髒的工作,是故利用青鳥居士,兩度設局,想說就這麼了事即可,沒想到你都活了過來。我本想說,或許是天要留你,那這件事就此罷了,我也能圖個心安。」

「那,剛才的一劍又是為何?」

「因為狀況變了,」神疾風答道:「說來慚愧,連我都給瞞了十三年,今晚才知道,原來令尊出身寒門。」

「出身寒門又如何?!」浮生墨客啞然反問:「咱家就是一窮二白,窮錯了嗎?!」

「若是老實百姓這麼說,倒也罷了。」一旁臨光突然道:「當今的老江湖人,膽敢自稱出身寒門者,幾希矣。」

這一說,令一旁的蘇境離和雨紛飛也滿腹困惑。蘇境離問道:「寒門就是寒門,不然會是什麼?」

「那是一個至今幾乎被遺忘的組織。」臨光解釋道:「當今江湖屬一屬二的情報網,當以昀泉氏族的『鳳顏』、和我雲樓『暗部』勢力最盛。然而,二十年前,黑暗時代剛落幕不久,有一個神祕至上的組織,洞悉江湖的一切。無人知曉其名、其事、其人。惟一知道的是,當他們互通消息前,必自謙稱『寒門』。」

「於是乎,『寒門』成了他們的代號。」太歲道:「寒門的可怕,在於他們虛無飄渺,彷彿無處不在。他們能潛身萬人眾中,埋伏十數年,竊敵情資,取敵首級,飄然而去,無人得知其行其蹤。這匿蹤的本事,甚至在我『暗部』之上。」

「可是,」浮生墨客試著辯駁:「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又據聞,『寒門』中人當中,父業子承者,所在多數。」神疾風道:「若令尊確實來自『寒門』,浮生小弟,你的供詞,上頭又會採信多少?」

雨紛飛在一旁求問道:「神前輩,這事情是會有多麼嚴重?嚴重到你不惜違背本願,光靠一句無心之言,就要逼死一個孩子?」

「此事嚴重,關係太多人的安危。」神疾風望著雨紛飛,答道:「當年主導『大漠血案』的朝廷命官,俱已獲罪,行刑在即。帝都主事者,還想就這麼刨根下去,任何一丁點蛛絲馬跡,都能當作他們呈堂的『重大證詞』,我怎麼能不疑?」

「阿彌陀佛。」

正當浮生墨客百口莫辯時,空虛禪師開口道:「神施主,勇者當無所疑懼。」

「禪師大人,我一點也不勇敢。」神疾風苦笑道:「臨光所說的江湖『再入三年,寸步難行』,我這幾年便有切身感受。凡事牽連甚多,皆由不得我一個人勇敢。」

「其實,我老早就想說了,」臨光嘆道:「不單是你想保全鏢局和弟兄們,我們也想保全你啊!否則,我和小雨兒兩個雲樓人,大可置身事外,又何必助你一臂之力,為你分勞?」

「諸君為鏢局所做的,疾風深感其恩。」神疾風一揖道:「只能說,這是疾風鏢局的劫數,或許咱們打從一開始,就不該沾染到這筆血債,圖個輕鬆乾淨。但坦白說,牽連上『大漠血案』,我和夏總鏢頭一點也不後悔。畢竟,」

神疾風深吸一口氣,仰首徐然道:「正因為參與其事,我們才救得出流雲。」

此時,天將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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