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深淵十五
原罪深淵十五
筆者:乙寸筆
2019/06/19
重聚不夜(下)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屬於那個時代的英雄,在跌宕不安的江湖亦是如此。譬如天風浩蕩、天下五絕、霜月三妖、疾風鏢局、雲樓樓主和流雲飄蹤,此外,昀泉十二氏重聚江湖,兼以明教紅軍東歸,俱在江湖掀起連番波瀾,他們承先啟後,在江湖上各自闖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於此同時,從南方大漠至雪山,龍虎山綿延至不夜城,往昔的關外龍泉寶地,有一股新人崛起江湖,其勢堪稱可與北方中原諸雄並列。在這群江湖新人當中,包括了文武兼修的一代儒俠宋白,他師承江湖一代畫師唐廿,文載八斗車,武冠十二幫。十年後,宋氏夫婦更將成為江湖的一代人物,揚名中原南北。



然而,現在的宋白,還只是個不夜城的落魄人。他出身寒微,以酒樓跑堂維生,結識了一個叫小癩子的前輩。小癩子時常吹噓他年幼時經歷過的一場江湖死鬥,令宋白對江湖心生敬畏和嚮往。但他時運不濟,就在那年驚蟄後的一晚,昀泉司姬們為了搭救日月,毀了他的酒樓,他因此被酒樓老闆掃地出門。宋白無處可依,淒然蹲坐在不夜城的暗巷,無人聞問。

打更聲過,他聽到一陣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抬頭一看,是個陌生男子,從外貌看不出年歲。男子手捧一枚沉甸甸、亮晃晃的五十兩大銀碇,映著銀白的光澤,照出宋白怔傻的模樣。

宋白伸手就要拿銀碇,男子迅速收手在後,對宋白道:「小子,想賺銀子的話,有個差事給你,跟我來。」宋白怔怔地點了頭。

男子隨即自報姓名,叫陸仁賈。陸仁賈領著年少的宋白離開不夜城,夜半喊城門過關,守城軍官見了他倆,莫不唯唯諾諾,不敢有一絲攔阻刁難之意,宋白見狀,益發驚訝。

他們走過一小段黯淡無光的夜路,到了城外一間破敗草廬,草廬裡閃著幽微燈火,裡頭尊坐著一位男子,身長約莫八尺,面如美玉,穿一襲華美羅紻,抓一只衣帶角在手上。宋白雖然已在酒樓見識過不少江湖人物,但仍被眼前這男子嚇得失卻了臉色,只因他認出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往昔的霜月三妖之首,今日的雲樓大前輩臨光!

陸仁賈見了臨光便是長揖一拜,臨光笑問:「等你等的可心急了,信差帶來了嗎?」陸仁賈點點頭,邊指著身旁的宋白,道:「哪,就是他。」

臨光見了宋白,笑意更深了。他招呼宋白坐下,熱切問候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堂上還有哪些家人呢?」

宋白一五一十招了,臨光耐心聽罷,隨即收斂神色,凜然道:「宋兄弟,要拜託你的,可是江湖一等大事,攸關中原南北的十年和平。」

宋白被這突然的一句話嚇得臉色發白,臨光又轉而安慰道:「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拜託你捎個信息到龍虎山巔的自在莊,我等涉事江湖已久,不便行此事,小兄弟年少有志,正是此行最佳人選。」

說完,臨光以目光示意陸仁賈,陸仁賈晗首領命,進去廂房暗處,端出一只紫玉盤,盤中有一封蠟封的密函,和一小只包袱。臨光示意要宋白打開包袱,裡頭是四枚大銀碇,約莫有二百兩重。臨光道:「這是盤纏,你斟酌著用。只要將這密函送到自在莊,便算了事。事成後盡速回來,我再奉送五百兩酬謝。」

宋白既驚又喜,雙膝一彎就要跪謝,臨光連忙扶他起來,又叮囑道:「惟獨再次提醒,此行秘密至上,這信息千萬不能洩漏半點。萬一事洩,必遭橫禍。」

臨光看宋白揣揣不安的神情,忽然將他拉到身邊,附在他耳邊悄聲道:「此外,千萬記住,到了自在莊,你務必言明要找任雲歌,我會告訴你任雲歌的樣貌,你得親眼見到他本人,親口告訴他這封密函的消息。若是密函中途不幸被劫,你切莫驚慌,當死命逃到自在莊,將口信告訴任雲歌即可。」

臨光停了一會,又一次壓低聲音,叮囑口信內容:「見了任雲歌,告訴他,『臨湘第一武書』就在不夜城。」

宋白聽到「臨湘第一武書」,脫口驚呼:「難道是臨水瀟湘訣?」

臨光一笑,忽然將手中緄帶一甩,緄帶繞過屋上大樑,落到宋白頸子上纏了一圈。接著臨光冷道:「既然被你說出來了,只好殺你滅證。」說罷,他作勢要將宋白吊上大樑,嚇得他頻頻哀求,大喊「饒命!」陸仁賈亦在一旁求情,臨光這才收手,惡狠狠再三警告道:「聽好,若是密函切莫落入他人手中,而口信更是不能洩漏半點,特別是奇兵院的人,你要格外當心。」

聽到奇兵院,宋白一愣,竟不知是什麼名堂。臨光見狀搖頭嘆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奇兵院的來歷?也對,你涉足江湖未深。」

話說奇兵院的來歷,和龍虎山的血淚史習習相關。龍虎山本是關外部落共同的聖山,但自從中原勢力深入大漠南北後,各方江湖人馬便陸續進駐龍虎山一帶,先後盤據在這個處於邊陲的天然要塞,各自立地稱雄,如此一來,中原諸幫便與山住民起了衝突。山住民民風強悍堅韌,平時四散雌伏在尋常人家打雜謀生,然而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共同族語「姆嘎亞!」餘眾便同聲響應,抽刀尋兇,凡找到中原人,見一個殺一個,見一群殺一群!因此,兩方勢力長久相抗,迄今仍未見歇止之勢。然而常年械鬥下來,山住民漸趨劣勢,生計困頓、家庭破碎者不計其數,於是便出現了有心人士,收容兩方人馬留下的孤兒,久之,在龍虎山一帶漸成風氣。

最早佔據龍虎山戰略要地的蘇家觀和自在莊,俱有收容孤兒之舉,而奇兵院,更是因應此風而生的一個秘密組織。據說奇兵院主長於因專才而施教,廣召無依靠的少年少女, 滲透入中原各幫各派,行事低調,擴張迅速,其名聲在大漠和將軍城漸漸傳開。然而奇兵院的院生來歷、規模、甚至盤據的確切地點,鮮少有江湖人說得明白。

臨光攤開地圖,為宋白指點自在莊的位置和任雲歌的模樣,又吩咐道:「蘇家觀、奇兵院、血醫閣,千萬小心,倘若遇上這三方人馬,能迴避且迴避。我還為你找一個幫手,凡事計議而行,切莫造次。」話說血醫閣,乃緣起於崋瀾郡南,本於洛水以北活動,和龍虎山諸雄理應河水不犯井水,至於血醫閣是如何與蘇家觀、奇兵院牽扯上關係的,至今亦是江湖上的一個謎。

宋白領命後,在草廬小歇片刻,至五更時分匆匆辭行。待天明後,他已行至城外山腳,並找到一間茶肆,打算片刻歇息。才剛坐下,一位藍衣姑娘便貼近宋白身邊,藍衣姑娘年約十九,生得一副細滑杏子臉,梳一頭俐落髮髻,有一雙深邃的赤瞳,抹上兩筆黛青眼影。她用一把青扇掩著朱唇,附在宋白耳邊悄聲道:「這位哥哥,你被人盯上了,不信往後面瞧瞧,有個雪衣白帽的,這一路上都尾隨你。」



宋白往後頭探了一眼,果然有位雪衣白帽的神秘人坐在門邊,貌似正盯著宋白。宋白一慌,正要起身離去,卻被藍衣姑娘一把抓回長凳坐定。藍衣姑娘道:「前輩囑咐在下,這一路上和你隨行,凡事計議而行。哥哥,你切莫造次,萬一驚動了奇兵院和血醫閣,就麻煩了,倘或連蘇家觀都要插手,那事情更是棘手難辦。」

宋白聽了益發惶恐,低聲連問:「這位姑娘,那該如何是好?」

藍衣姑娘道:「哥哥請直呼在下『青姑娘』便可。另外,請教哥哥上龍虎山,預定走哪條路線?」

宋白憑著記憶裡的地圖,據實相報,青姑娘摸著下巴,思忖道:「這條路線怕是已被奇兵院的門生給盤據,不好走了。在下知道另外一條通往自在莊的舊徑,雖然難走了些,卻可以甩掉奇兵院的人馬。哥哥要是想定了,便告訴在下,我們即刻出發。」

宋白連連點頭,就這麼和青姑娘走上另外一條路,此路崎嶇蜿蜒,卻也稱不上難行。豈料走到半途,青姑娘忽然加快腳步,催促宋白道:「快!」

剛說完,宋白只聽到「咻」的一聲,一支暗箭劃過他臉頰三寸,直直打在樹幹上。宋白定睛一看:那豈是什麼暗箭?竟是一尾赤白相間的蛇箭!蛇箭盤住樹幹,盯著宋白和青姑娘,張口露出白森森的毒牙,撲向前去,差點就要咬住宋白的咽喉!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青姑娘回身橫檔在宋白面前,張開手中青色鐵扇一揮,一道內勁十足的刃風便將毒蛇給搧的老遠,救下了宋白。

就在此時,兩人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兩名少年蹲坐樹梢俯看著他們。他們其中一人,蓄一頭玄色長髮盤在後腦勺,面容淨白姣好如女子,雙肩雙臂盤著幾尾嘶聲吐信的白蛇,臉上掛著不屑的輕笑;另一人雖然相貌平平,卻有一雙炯炯虎眼,猙獰地瞪著樹下的宋白,隻手按耐著腰間刀柄,冷笑不已。

青姑娘惱恨道:「果然,血醫閣來了。」

兩名不速之客正是「血醫閣」的少年高手,盤髮弄蛇人拱手一笑,自稱道:「血醫閣,墨羽夜。」

虎眼男亦咬牙道:「 血醫閣,龍破天!」

介紹完畢,兩人齊聲喝道:「來者交出密函!」說罷,一齊縱身躍下樹梢。墨羽夜自衿口和袖裡抽出數條毒蛇,發向宋白,龍破天則抽出腰間寶刀,刀口冷光凜冽,刀聲瀝瀝宛如小兒夜泣,憑一股修羅殺氣,橫砍青姑娘!

宋白在驚惶間,連退數步,險險乎避開了蛇箭。而青姑娘迴舞青扇一旋,又掃出一陣銀亮刃風,架開龍破天的刀氣,旋即她踏幾個墊步,閃到宋白身後,順勢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宋白只感到一陣狂風大作,竟被那青姑娘的狂烈掌風給吹上半空,飛過墨羽夜和龍破天二人後徐徐落地。青姑娘在後方大喊:「在下攔住他們,宋哥哥你快走!」

宋白連忙領命,趁亂逃脫,在杳無人煙的山徑上奔走了約莫數百尺遠,方才停下腳步,低著頭,牛喘不止。這時他忽然聽見山徑前方有陣陣嘈雜聲,慌忙抬頭,但見一道袍加身的男子,身形顯得福態,動作卻極其靈活俐索,領著一名隨從,扛著布袋,自山徑的另一端來。隨從見了宋白便向前一揖,問道:「我是自在莊莊客,名叫洛湮。這位乃自在莊名士,逍遙道人遨遊。敢問你是雲樓的使者?」

宋白聽到自在莊的名號,頓時欣喜,趕忙求救道:「兩位前輩,我的夥伴被血醫閣的刺客困在後面,還請您們快去救她!」

遨遊道人拱拱手道:「你我同是江湖人,莫分什麼長輩晚輩。至於你的夥伴,他已先一步抵達自在莊了,後面的那位又是何人?」

宋白一愣,說不出話來。這時青姑娘從後頭追上,遨遊見了青姑娘,立馬向宋白示警道:「那位姑娘就是你口中的夥伴?她才是奇兵院的奸細啊!這位兄弟,她假意接近你,正是要趁隙偷出你的密函,千萬留意!」

宋白聽了大吃一驚,回瞪青姑娘,青姑娘則怒斥遨遊道:「休得挑撥離間!你才是奇兵院的奸細,假冒自在莊的人,企圖汙衊在下!」接著青姑娘又懇求宋白道:「求你切莫誤信惡人謊話,耽誤了大事。」

但是宋白已滿腦子懵懵懂懂,無法分辨一切真偽,但見他哀嚎數聲,撞開了遨遊,兀自倉皇奔逃,然而逃沒幾步路,後頭便噴出一股黑色煙霧籠罩住他,黑霧蘊藏數種古怪氣味,令宋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後,便昏倒在地,正好給洛湮套進布袋擄走,不知去向。

此時此刻,臨光和陸仁賈依舊靜坐城外草蘆中,貌似在等候某位貴客。陸仁賈突然開口問道:「大前輩,這位宋白倘若真陷入奇兵院的圈套裡,被問出其他不該說的話,該如何是好?」

臨光聳聳肩膀,答道:「反正我也沒告訴他太多事,最最關鍵的,還是那句口信。」

甫說完話,兩人聽見屋外一陣輕盈急迫的腳步聲,一齊轉過頭去。但見一神祕黑衣人,闖入草廬,喘著大氣道:「他們,兩個,在後面。」

臨光釋然一笑,信手拿起几邊一只銀票,又用後腳跟往牆邊一蹬,地下竟轟隆隆冒出一處密道。臨光信指一甩,將銀票射向那黑衣人,道:「辛苦了,說好的五百兩銀票,你就從密道離開,那防身的羅紻也送你吧!」

黑衣人接下銀票,笑別臨光二人,迅速鑽入密道不見蹤影。待密門合起時,又有二人碰磅一聲,破門而入!

臨光見狀笑道:「果然等到你來了。」

***

話說在不夜城中的另一端,蘇境離仍待在劍青魂的居所,助其將一切應對計策籌措妥當。待劍青魂交待有毒幾句話後,便轉向蘇境離道:「大事已備,等會便通知那群臭小子們。」又抬頭問道,「還有些時間,墨璃妳想去哪兒走走?」

問罷,劍青魂停下片刻,以為會聽到某人以千里傳音應之。然而等了半晌,小屋周遭卻是空寂無聲,劍青魂霎時臉色一凜,縱身翻窗躍出屋外,倏地仰首一見,屋外三尺有一棵大樹,樹上有一人著夜行裝,對劍青魂露齒而笑。

劍青魂見了他,忽地大怒,亢聲高喊:「別想逃!」一旁的蘇境離奔出屋外,但見劍青魂使出十足內勁,不顧雙腳舊傷,提膝蹬腿,以鴻鵠之姿躍上樹梢的不速之客,一瞬間,他逼近對方,收在腰際的拳頭順勢揮出!那純粹的一拳,蘊含了層層數重的深厚內勁,且快到外人幾乎看不見拳形,而光是那虎虎拳風,竟可將拳身三寸外的枝葉給吹散在空中漫舞!蘇境離在下方看了,心知此乃他大師兄動真格的五成力,思索道:「師兄只使出五成力,是怕對手關係到嫂子的音訊,不敢貿然致之死地,然而這一拳之快,論此人的功夫身手絕對是避不開的。」

下一秒,不出蘇境離所料,那神祕人閃避不及,硬是接下了劍青魂這一拳!但出乎蘇境離意料之外的,那人竟然不過被拳勢逼退了五、六步之遙,卻還站得直挺挺的,笑道:「又見識到『拳意藏鋒』,果然凌厲!接過兩次,還是躲不掉。」

劍青魂驚見他的拳竟然傷不了此人,頓悟而斥道:「好傢伙!這回有防身準備!」

當下那神秘人躍上天際,藉著夕陽餘暉掩蔽身蹤,朝劍青魂朗聲道:「血醫閣主已在我等手上,若要見她,便隨我來!」

劍青魂聞之大怒,幾乎要咬斷牙和血吞入肚內,大喝一聲:「可恨在臨湘沒能殺了你!」便追了上去。事後蘇境離方知,此人原來名叫墨滿,曾在臨湘城被劍青魂所重傷,此後下落成謎,如今方現身不夜城。

而在那危急當下,蘇境離心中徒有無限懊惱,不假思索,提氣聚於丹田,蹬腿使出龍行千里之勢,奔追在劍青魂的身影之後。兩人一前一後,追到不夜城外三里處,就在天色昏暗時分,劍青魂遙見神秘人遁入遠方一間草廬,便追了上去,破門而入!

屋子裡的不是別人,正是陸仁賈和臨光。臨光一看到劍青魂二人,便笑道:「果然等到你來了。」又示意陸仁賈搬兩張青石凳子去。

劍青魂氣息未定,臉色忽然一凜,疲累的雙腿舊患突發,險險乎就要倒下,幸虧蘇境離先一步攙扶住他,一同坐定了石凳。臨光又笑道:「讓你跑了好一段路,難為你的一雙病腿。」

兩人凝視臨光,神情肅穆,心知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顯然血醫閣主遭擄乃臨光所指使,但目的並非挾持人質,而是要把他倆引出不夜居所 – 引開有毒郎中身邊。

陸仁賈為劍青魂二人備茶,臨光則拱手道:「若非情勢緊迫,我也不想行此唐突下策,有所得罪,還請見諒。」

劍青魂餘怒未消,斥道:「閒話少說,墨璃呢?」

「血醫閣主人身平安,請你放心。」臨光答道,「畢竟,我們與她並無嫌隙,又不是為了她,何須給自己多添一筆血債?」

蘇境離聽得臨光話中有話,問道:「不是為了她,那就是為了我們?」

「對,為了你們,」臨光答道,「還有,為了奇兵院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真想不到,大前輩如此大費周章,原來想圖我奇兵院?」劍青魂冷道,「確實,此刻我和境離都在不夜,大院僅托付遨遊一人主持,若前輩傾盡雲樓之力,是有辦法攻下奇兵院,但你們還得闖過大院外三十六道關卡,院內七十二迷陣,就算勝了,怕也是得不償失。」

「說的是,奇兵院網羅四方奇才,甚至還有機關閣的要人,在大院內外部署重重機關,只怕連我雲樓的護樓大陣亦自嘆弗如。」臨光道,「所以我們沒打算動身去打,要是能以逸待勞,引那群小鬼來自投羅網,豈不更妙?」

劍青魂聽了,臉色一凜,反問道:「你做了什麼?」

「其實,我也不過是在昨天晚上,找了一個老實人當信差,要他送一封密函到自在莊去。」

稍停片刻,臨光再問:「這信差肯定會經過貴院的地盤,院主想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

當宋白悠轉醒來,發現自己陷在黑暗之中,渾身被粗繩綁得像條麻花捲似的,而且他稍一試著移動身子,便驚恐地發現自己雙腿竟不知給下了什麼藥,麻木而動彈不得。

他瞥見身旁透出一隙光,便拖著身子貼近隙縫,隱約聽見數人嘈雜交談。他細細聆聽,分辨出當中幾個交談的人,正是遨遊道人、墨羽夜、和龍破天。

宋白竊聽得墨羽夜柔聲道:「好不容易騙到這密函,卻解不開這謎題,豈不等於白搭?就讓我放幾條蛇去咬那個傻蛋,逼他從實招來。」

遨遊細聲苦勸道:「你們幾個別亂來呀!不過就是封信罷了,萬一為此鬧出了人命,待你們師傅回來,該如何是好呀?」

龍破天冷笑道:「最壞不過死個老實人,麻袋一裹,扛去後山埋了就是,有什麼好擔心的?師叔你就是心腸太軟,像個娘們似的,才會教院生瞧不起。」

遨遊尖聲駁斥道:「休得無禮!我可是貨真價實男子漢!」

正當宋白細細聽著門縫外眾人爭執不休時,忽然耳邊傳來一道輕巧聲音:「你沒事吧?」

宋白大驚,倏地轉頭,果然是青姑娘!青姑娘將玉指停在宋白唇邊,示意要他安靜,悄聲道:「在下不力,才導致密函落入奇兵院手中,幸虧哥哥你還活著,請忍耐片刻,在下這便救你離開。」

宋白聽了羞慚交加,低聲慨歎不已道:「唉!不是姑娘的錯,是我誤會了妳,才落得這番田地。」

青姑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寬慰宋白道:「別自責了,來,在下為你鬆綁。」

「別救我了,妳自己逃吧!」宋白忽然道,「我雙腳麻木不得動彈,連走路都成大問題,和妳在一起,只怕又要連累妳了。」

青姑娘急道:「可是在下也不能留下你啊!這群人肯定要嚴刑拷打你到死為止,在下怎能丟下你一個人逃走?」

宋白淒然一笑道:「我辜負臨光大前輩所託,死不足惜。惟大事要緊,得請青姑娘代替我,將大前輩另外交付的口信傳給自在莊的任雲歌,如此,此行尚稱成功,我亦死而無憾。」

青姑娘靜默半晌,輕輕問道:「請問宋哥哥的口信?」

宋白要青姑娘將耳朵貼近他,低聲道:「請轉達自在莊的任雲歌,臨湘第一武書就在不夜城。記得,務必親口轉達任雲歌本人。」

宋白說完,發覺青姑娘的神情不太對勁,但見她驚得張大了嘴,又見她喜得雙頰泛滿紅暈。

「原來,『臨水瀟湘訣』就在不夜?」青姑娘高聲歡呼,「大消息呀,大消息!」

這時,密門「碰」一聲大開,好幾個人一擁而入,圍在青姑娘身邊問道:「幻華姊,妳套出什麼來了?」

「套出來了。真是,費了在下好一番工夫。」青姑娘環望眾人,取香帕輕擦額頭的汗,「原本看到那蠟封密函竟然只包了一張白紙,還以為白費工夫了,幸好在下及時想到這一計,總算將這條大消息給套出來了。」

宋白頓時失卻了臉色,結巴問道:「青,青姑娘?」

「什麼『輕姑娘』、『重姑娘』的?」龍破天在後頭冷笑道,「只能怪你不識相,連瀾月閣少閣主『琋月幻華』也認不出來。」

當下,宋白終於恍然大悟,涕泗滿面,悔恨交加。這時墨羽夜口中咕溜幾聲,喚出長袖深藏的數條毒蛇纏上宋白,逼他招供:「雖然幻華姊是套出消息了,可我還是不放心,說,第一武書的事可是真的?」

宋白寧死不屈,闔上雙眼,任憑毒蛇纏上雙腳。這時琋月幻華突然出面勸阻,掩面笑道:「別這麼急著殺他呀!不然我們再賭一次,這次賭誰先從這小子口中問出真話。可是,別把人家給玩死了哦!」

其他人聽了盡皆稱善,紛紛拿出逼供的獨門法寶。墨羽夜道:「青蛇上身,哪怕他早上吞了幾粒包子,私下藏了幾個小老婆,都要一一招來。」

一旁的洛湮則連連搖手道:「非也、非也!難得機會,且先來試試我這獨門的歐氣毒霧。」

遨遊道:「什麼獨門?還不是學師叔我的『非氣』?」

龍破天則再度抽出腰間寶刀,笑道:「你們要玩就玩,記得留條手給我,我這修羅寶刀可在一天內連砍百顆巨石不折其鋒,要將他手指一節節給剁下來。」

眾人圍著宋白嬉鬧之際,忽然狂風大作,夾雜暴雪紛飛,吹的大夥兒睜不開眼睛。霎時,宋白感到身軀一陣輕盈,像是被那狂風給托起,宋白不敢睜開眼睛,但感到周圍風聲呼嘯作響,身子左拐右彎,上衝下鑽,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股芳香的沁涼晚風撲鼻而來,他不禁張開眼一瞧,赫然發現自己已然脫身,被某個人懷抱著,騰躍在龍虎山的夜空之中。

救出宋白的,正是當時尾隨他的那位雪衣白帽人。宋白細細一瞧,原來此人是個與其年歲相近的少女,內力和輕功十分了得,在夜空疾行時尚有餘力,輕聲斥責他道:「傻子,信錯了人,差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的宋白臉上白一陣,紅一陣。

約莫又飛躍了一刻鐘,雪衣少女稍停在某一樹頂暫歇片刻,俯瞰大地,這時她自報姓名道:「雪山,曲洛紜,你叫什麼名字?」

「宋,宋白。」

曲洛紜又嘆道:「其實他們沒那麼壞,只是愛欺負人罷了。」

宋白這時已解了身上的束縛,坐在枝椏間,淒然問道:「我辜負臨光大前輩所托,大可讓我死了算了,曲姑娘何必冒險救我?」

曲洛紜 輕嘆了一聲,答說:「我就是看不慣他們欺負人,特別是欺負你。」

宋白怔了,望著曲洛紜雪一般的肌膚出了神,感到胸口跳得好快。忽然,他對上了曲洛紜那雙夜星般的眸子,曲洛紜問道:「你的心跳好快。現在脫離險境了,你還怕什麼?」

宋白慌的別過頭去,忙道:「怕、怕高。」

就在此刻,奇兵院的眾人眼看追不上二人了,面面相覷。琋月幻華提議道:「人追丟就算了,我們即刻出發到不夜城,報告院主大人這個好消息。」

餘眾聽了盡皆稱善,惟獨遨遊道人微皺著眉,提醒琋月幻華道:「大師兄有交代,我們負責守衛大院,沒有他親自下令,不可妄動。為了這麼一句話,擅自更動大師兄的安排,萬一大師兄怪罪下來,可怎麼辦吶?」

琋月幻華不以為然,駁道:「這個消息至關重要,所以雲樓才費了這麼大工夫,用這層層障眼法想掩人耳目。若不趕緊報告院主這個大消息,耽誤了時機,他才會怪罪我們呢!」

「即便如此,這大院也不能就這麼放下。」

「既然師叔您這麼為難,就麻煩您留守老家,在下且帶著大夥兒一起去不夜城找院主邀功啦!」 琋月幻華說著,便笑出聲音,「對了,師傅也在那兒。」

其他院生盡皆稱善叫好,惟獨遨遊仍舊雙手抱在胸前,喃喃自語道:「可是,我就是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哩?」

***

「老實人有老實人的用處,好使喚,而且說出來的話聽來就是可信,即便那根本是大謊話。」

時值二更,臨光在不夜城外的草廬,款待劍青魂、蘇境離二位。他笑道:「現在,貴院的院生們應該已經逮到那個老實人,他們都很有本事,可惜涉世尚淺,只要他們費過一番苦心,逼出口信,一定會相信不夜城真的有天下第一武書。」

臨光的眼光飄向搖曳燭火,續道:「奇兵院主一向謹慎行事,此行隻身來到不夜,想必已再三囑咐院生們坐守主營;然而,他們自以為得到好消息,必會按耐不住,私下到你不夜城的居所邀功,殊不知你已被我用調虎離山之計請來這兒作客,而我雲樓樓主凌雲雁大人,已趁此破綻,接走了有毒郎中,並在你的居所四周佈下重重伏兵,好迎接這群小鬼頭們。」

劍青魂跨坐石凳,眉頭深鎖,不發一語,臨光見了便笑道:「你擔心那群孩子嗎?擔心的話就回去吧!現在去城門等著攔截他們,還來得及。」

劍青魂躊躇一會,深吸了一口氣,肅然道:「有幻華和遨遊在,一人主外,一人主內,我毋須擔心。倒是大前輩,你用計引出了我,現在又打算嚇退我,顯然其中另有別情。」

臨光覷了劍青魂一眼,又問道:「你真的不走?刀劍無眼,倘或一個閃失,傷了你那群可愛的院生們,你可真捨得?」

「老祖的計策著實高明,令人舉步維艱,走或不走,都是難題。」劍青魂苦笑道,「但,看來你要我走,那我偏要留下,看看你的下一步是什麼。」

臨光望著兩人,又問蘇境離道:「他不走,你呢?」

「既然師兄相信那群孩子,我也相信。」蘇境離道,「倒是老祖居心叵測,不能相信,我不能留下師兄一個人對付你們。」

臨光眼光在兩人之間掃視,忽然拍手大笑道:「好!很好!你們都要留下,再好不過!」

這突然的轉折,使劍青魂愣了半晌,一時竟摸不出個頭緒。蘇境離則問道:「 話說回來,若是大前輩只是要留我們來作客,派個使者來請就好,又何必使出這計中計,萬一有了差池,豈不徒生是非?」

臨光乾笑數聲,反道:「如果我直來直往,遣個使者好言相請,你們難道就不會多生心眼嗎?還不如用點手段激你們,你們一心想著救人,不作他想,事情反而好談了。」

「大前輩想談的,是什麼事?」

「簡單來說,」臨光收斂笑容,肅然拱手行禮,「中原共同的大敵,就在眼下,不夜或將成為戰場。臨光在此請求諸位,率蘇家觀、奇兵院、血醫閣三方之力,與我雲樓戮力抗敵。大事若成,自然備有薄酬,聊以答謝厚恩。」

「大敵就在眼下?」蘇境離又問,「這敵人,是誰?」

「或許你們以為,敵人指的是羽家軍或独孤客?」臨光迂迴答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惜,敵人尚有他人,底細難知如陰,否則我們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演一齣宗祠一聚來欺敵?」

話說到此,劍青魂便問道:「這麼說來,想必那天陷入宗祠一聚的各幫高人,盡皆早已脫身?」

「還沒完全脫身,至少,」臨光忽然慨歎道,「空虛禪師尚未脫離險境,這,全是我失策。」

劍青魂端詳著臨光好一會,說道:「我便以實情相告。當我算到宗祠一聚時,本欲算出諸位前輩潛行的龍脈密道,在最有可能的出口處埋伏重兵,伺機挾持空虛禪師。禪師名滿江湖,又身受三日劇毒,性命垂危,一旦我擄獲禪師,必可交涉到不少好處,有助於我等稱雄於江湖。」

這時陸仁賈插口道:「這算盤打得挺響。」

臨光也反問道:「可是,是把如意空算盤。即便你料到我們必走龍脈密道脫身,密道複雜曲折,出入口無數,你要怎麼算得到我們會從哪裡現身?」

「密道分佈確實複雜,但,只要大前輩你們想的,和我料的一樣,」劍青魂答道,「那麼,只要有境離在,我就一定算得到。就像現在,大前輩這不就現身不夜城外了嗎?」

臨光吸了一口氣,繼續打著啞謎答道:「這麼說也沒錯,你會留在不夜,確實有算到我們的行蹤。」

「可惜大前輩道高一丈,短短一天,就壞了我的部署。」劍青魂苦笑一聲,又問,「但是大前輩,您說空虛禪師尚未脫離險境,貌似他還活著,然而算算時間,離『三日喪』發作時刻已超過將近一天,您可有對策?抑或那劇毒早已解開了?」

「既然你坦白了,那我也坦白相告,」臨光答道,「禪師體內的『三日喪』還沒解開。能解開此毒的三人之中,妖姬.妲己是十二羽的人,我不能求她;老倚分神陪著那昀泉的小姑娘,即便我打算成人之美,也只好硬著心腸去打擾他倆,卻不能全仰賴他,是故,樓主大人方才又從貴舍請回了有毒姑娘,兩人合力,總算是來得及合出解藥,一如你原本的部署。」

「哦?所以解藥已經有了?」

「正是,雖然過了時效,但禪師的身子想來還支撐得住。」臨光又道,「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如今禪師的生死,全得仰賴『將軍』那兒。」

聽到將軍二字,劍青魂驚問:「難道是那隱居大漠的『邊疆君子』?你們將他請出江湖了?」

「我們哪有那個本事?」臨光笑道,「將軍就是將軍,不是什麼邊疆君子啥的。」

這時,蘇境離忽然插口道:「在將軍城?」

臨光反問:「你發現了?」

「只是隱約感到異變。」蘇境離思忖道,「前輩此舉,可是逆天。」

臨光闔目養神,道:「這全是不得已的,但願還來得及。」

蘇境離不再追問,改問道:「話說,諸位又是如何從宗祠逃出來的?又為何與禪師失散,且不得而知其下落?」

臨光臉色微微一懍,又問道:「連這也被你發現了?」

「剛才聽聞大前輩所述,稍一細想,便略為知道大概。」蘇境離拱手問道,「既然大前輩有求於大師兄,何不多透露一點詳情,以示誠意?」

臨光嘆道:「趁現在還有時間,我自然要告訴你們。」

於是三人深談至三更,方才各自稍作歇息,預備翌日即將上演的大戲。

***

翌日五更,天且微明,雨紛飛已經醒了。她被独孤客黨羽挾持到某間大宅,住了兩天。她雖然行動自由,卻不敢擅自離開或送出消息。

這兩天,雨紛飛細細地看過這間宅子的每一處廂房亭謝,宅子佈置極其雅緻,令人不禁讚嘆屋主的品味。然而宅院貌似有十餘年歷史了,有不少角落地方,已可見敗壞痕跡。

雨紛飛在院子裡逛了幾圈,看不到其他人。她心知在高牆之外,必有独孤客的黨羽巡邏著,且當中必不乏當天在將軍城市集所見到的高手,於是便不敢妄動。她好生無聊,便走去另一邊的廂房,去找她這兩天惟二的談天對象。

當雨紛飛輕敲房門,聽到裡頭傳來一幽然嗓音道:「請進,我剛醒來。」便兀自推開了門。

房間裡坐著一男一女,男子扶著床邊,凝望窗格子上的雕花,女子則雙手環抱著一把東瀛長刀,隻掌按著刀柄戒備,端坐石凳子上,一雙眼睛盯著男子和雨紛飛。

「雨姊早,用過早膳了沒?」

男子回首問候,舉手投足,宛若在隨著三月微風搖曳的桔梗花。雨紛飛猶記得兩天前與他初次見面的光景,見他玉立在銀色月光下,那姿態竟能令她一時間,萌生了女人之間的妒意。

男子自稱李無憂,初見那晚,據他所說,他身體內中了劇毒,惟有這宅院的屋主才有解藥。但李無憂又告訴雨紛飛說:「屋主極為謹慎,從未露面,凡事只派使者傳達。使者說,如果雨紛飛逃了,我也得死。」

這便是雨紛飛不敢輕舉妄動的另一個原因。因此即便百般不願,她只得待在這間大宅院,享用美食、享受美景,但什麼事也不能做。她不知今日是何日,不知此處是何處,悶得百般無聊,心慌不已,卻是束手無策。

「今天早膳的甜品可謂一絕,雨姊一定要嘗嘗。」說罷,李無憂又轉問一旁的女刀客道,「我留了一份給妳,放下『紀乃』,妳也嘗一嘗。我知道妳最愛甜品了。」

女刀客咂了咂嘴,仍無動於神色。雨紛飛坐在几邊看著膳盤華食,忽感慨道:「你真沉得住氣。」

「怎麼說?」

「你被困在這處院子起碼有三、五天之久了,和外頭斷了聯繫,竟然一點也不慌張。」

李無憂聽罷淡然一笑,舉起玉杯端詳一陣,「自知者明,知人者智。」他回道,「只要自知知人,了然於心,便毋須慌張。」

「你自知知人些什麼呢?」雨紛飛駁道,「不說別的,独孤客想必不會向你透露此地的位置,你連自己身何處都不知道。」

「我說過了,我未見過屋主本人,不過就當他確實是妳所說的独孤客吧!」李無憂答道,「看此地春景,此地是何處,我已經猜出個五、六成了。若屋主真是那独孤客,那麼連這宅院的來歷,我也有八、九成的把握了。」

「你知道?你從沒告訴過我?」

「因為雨姊妳沒問過我呀!」

李無憂笑著放下杯子,起身推開房門,指著屋外庭苑道:「這院子有些稀罕的花草,只有在某個地方才種得活。」

雨紛飛半信半疑地問:「哪兒?」

「洛水。」

雨紛飛聽完,吃了一驚。李無憂回頭見她瞪大了眼,又笑問:「我們被屋主困在洛水,這有什麼好訝異的?」

「這裡可是命運神教,命運聖主的屬地!」雨紛飛訝然反問,「独孤客怎會有辦法,調動罪淵閣眾集結於此?他不怕驚動傲天前輩嗎?」

「命運聖主潛沉已久,少問江湖事,若独孤客算到這一點,伺機侵門踏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雨紛飛沉吟了一會,又問道:「那這宅院的來歷,你說已了然八、九成?」

「正是,難道妳還沒想到嗎?」李無憂瞪大了眼,「我以為,雨姊對罪淵的來歷,以及罪淵和命運聖門之間的糾葛,必定十分了解。」

雨紛飛盯著前方半晌,忽地恍然大悟,「噢」的一聲,以拳擊掌。

「看來雨姊想到了,」李無憂道,「這裡十之八九,是當年命運聖主從弟所住的別院。」

話說到這,李無憂環望四周,續道:「『深淵的惡魔』覺醒於此,罪淵的起點,亦源於此。這,妳也該知道了?」

「那惡魔,」 雨紛飛因地生情,心生萬千感慨,「當年全因他一個人,江湖幾近掀起一場滅幫之戰。」

李無憂點了點頭,仰望晴空,忽道:「說起來,上巳節快到了。」

雨紛飛似乎想起了什麼,驚呼一聲:「不好!」

李無憂嚇了一跳:「什麼事?」

「 我曾答應過某人,上巳節有個約定。」

「這,別想那麼遠的事。」李無憂苦笑道,「先想想我們能否活著離開這裡吧?就算知道了這是何處,又該如何把這消息傳到外面去呢?」

雨紛飛緊抿雙唇,心裡愁悶盡寫在臉上。李無憂又寬慰道:「算了,暫且放下,看看花吧。」

聽到「花」,雨紛飛忽然有個念頭閃過,她掏出腰間的香囊,端詳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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