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楔子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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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六 筆者:乙寸筆 2018/01/19 |
好菜上桌，凌雲雁正要動筷，卻又放下，叫夥計慢點上菜，又悄聲吩咐流雲飄蹤數語。然後，他起而朗聲宣告：「諸位壯士，在享用佳餚前，雲雁在此有要緊大事，要向各位宣布。」
大廳頓時靜默，眾人目光齊向凌雲雁。堯兒困惑了一陣，隨即起身與凌雲雁並立。
凌雲雁說：「當今中原貌似局勢承平，實則暗潮洶湧。外有倭夷蠻兇四方之患，內有独孤刀客危害江湖，賊徒日眾，人皆自危。多虧有『天下五絕』挺身而出，逞兇除惡，撥亂反正，我等江湖中人亦當效法自強，團結一致，抵抗外敵。」
說完，在場眾俠同聲喝采，舉杯致敬。待喝采聲漸落，凌雲雁又說：「為順天應時，雲雁與群英諸人，當濟弱扶危，以為江湖之表率。雲雁在此宣布，群英決、霜月閣、黑幫，三幫結為盟友，奉雲雁為盟主。並將於他日『五幫大會』上歃血為誓，令天地見證吾等為江湖、為蒼生，甘奉赤誠膽心之志。」
此話一出，群英諸人率先起身鼓掌叫好，眾俠因震撼而漠然，不知何以應對。
曲夜風先發難質問：「敢問凌總堂主，當今說到江湖幫派，莫不以天風浩蕩和霜月閣為先。就算你們甘願私相授受，意圖屏除其他幫會、私下結盟罷了，何以是群英出頭，而非霜月？」
「這我能代為解釋，」堯兒代凌雲雁從容應答：「實不相瞞，霜月閣雖為江湖第一大幫，然而自凝霜幫主、月櫻副幫主、和天下第一智囊巴波大師，陸續離閣雲遊四方後，霜月閣且賴我等一眾維持。我等資歷膚淺，尚能維持江湖一方之治平，卻不足以匡扶天下蒼生。群英決歷史悠久，自朱皇幫主創幫以來，先有神蠱溫皇和墨飄零兩位副幫主，相知相持，共為江湖人所嚮往；後有凌雲雁總堂主，深謀遠慮、憂心悲憫，正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之人物，是故我等霜月諸人，齊心一致，共舉凌總堂主為三幫之首。」
這時，換群英四奇的上官楓起身說：「各位壯士，我等群英幫眾，蒙諸先輩委之重任，必齊心戮力以赴，維持江湖秩序，永保天下太平！」
曲夜風又譏諷：「天下豈是你們幾個老子帶小毛頭就能永保太平的？像你們堂主這種別有居心的野心家，才是江湖真正的亂源！」
上官楓聞言大怒，正要趨前理論，卻被凌雲雁一個眼神制止。山有木兮幫主亦制止說：「好了夜風，你先退下。」
夜風聞言而退，不屑神情仍流露於表。山有木兮幫主懶洋洋的開口：「不過就像夜風說的，你們私下要怎麼搞，本幫主是都無所謂。反正怎麼樣都要等到『五幫大會』過了才算數。」
悟能大師也說：「貧僧與上官天護法，謹代表地門幫主表示，地門本於悲天憫人之志，當窮盡心力拯萬民於水火，不欲涉入世俗政事。是故幫會間合縱連橫，地門樂觀其成，惟願諸幫會皆莫忘其初衷。」
天風、地門兩大幫會都表示置身事外了，大廳群俠也哄哄然表示贊同之意。凌雲雁趁勢說：「看來眾俠商議到此並無其他意見，雲雁…」
「慢著。」
從頭沉默到尾的黑木崖少幫主，此時終於開口。
「群英決，你們要勾搭霜月幹些甚麼不倫不類的寡廉鮮恥事，我無所謂。可黑幫被捲入三幫結盟，我這個少幫主怎麼一點也不知情？」
眾人再度默然，上官楓陪笑說：「少幫主請見諒，我等亦曾邀您共議大事，怕是您貴人多忘事…」
「好了，今天是結盟，明天大概就說我黑幫羸弱，要代為管事了吧？」黑木崖起身說：「我知道你們在背後怎麼說我。我少不經事，空有其表，輕挑無德，敗壞黑幫的名聲。可好歹我還是一幫之主，豈容得諸位視黑幫諸人如無物，如此恣意蠶食瓜分？」
燕青亦起而怒道：「我黑幫就算聲勢日衰，也無須爾等越俎代庖！凌雲雁，虧我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
大廳眾人紛紛擾擾，爭執不斷，我退到一旁，發現通往三樓的樓梯處，有片發亮的東西，便悄悄爬上樓梯仔細瞧。
那是片蝴蝶翅膀，灵蝶的「幻舞蝶」！
為什麼灵蝶會使出「幻舞蝶」？她從上樓後就未曾下樓，發生了甚麼事？
我帶著七分害怕，三分擔憂，偷偷溜上三樓，三樓只剩一個年輕的天風幫眾，是曾在擂臺上與蕭寒一戰的雲淡風清，守著一扇拴緊的紙門。他一看到我靠近，立刻阻止我，說：「嘿，小鬼，誰叫你上來的？下去！」
我情急之下，撒了個謊：「是暗滅大俠叫我傳話，叫你也下去大廳。」
雲淡風清看我一眼，又質疑：「暗滅前輩交代我守住這扇門，為何改變主意？何況要傳話，為什麼會叫你來？」
我心慌得要命，嘴巴上卻不能認栽，只好夾槍帶棍、連番瞎說：「江湖局勢瞬息萬變，臨時改變主意又沒什麼稀罕。況且群雄都在大廳，樓下的幫眾根本走不開身。我話已經帶到了，你下不下去隨便你，到時候暗滅大俠生氣了，你可別怪我。」
這一番臨時胡謅的謊言似乎真的影響到雲淡風清，他半信半疑地離開崗位，我趁他不注意時，扳起木栓，撞開紙門。
「喂！你幹嘛？」
房間裡頭正是灵蝶，她昏迷床上，不知已睡了多久。我趕到她身邊搖著她說：「灵蝶姐姐，妳醒醒、醒醒！」
雲淡風清連忙架開我，但是太遲了，灵蝶已悠轉起身，按著頭、簇起雙眉。
「嗚…」
她清醒後，看到我們，二話不說抓下髮梢的另一支蝴蝶，作勢要朝雲淡風清射出，雲淡風清慌忙閃到門外，下樓討救兵去。
灵蝶對我說：「孩子，謝謝你。可這裡不好說話，隨我下樓。」
我們趕到樓梯間，剛好遇到匆匆上樓的暗滅沁殤。灵蝶抓起幻舞蝶。暗滅沁殤見狀慌忙說：「蝶，請先冷靜聽我解釋…」
不等他說完，數十支舞蝶撲向暗滅沁殤，暗滅沁殤邊輪起長戢擋下舞蝶，邊退下臺階。見灵蝶步步逼近，他又試圖道歉：「迷昏妳是我不好，只因妳當時太激動…」
「姐姐呢？」灵蝶大喝：「你們對姐姐做了甚麼？！」
灵蝶也不用舞蝶，撲向暗滅沁殤，掄起拳掌便打，我也跟了下去。
兩人就這麼打下樓，大廳眾人頓時停止爭論，將眼光移到我們身上，山有木兮幫主臉色大變而起，灵蝶對她大喊：「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在哪裡？！」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在場眾人有怒斥灵蝶「胡扯」、「造謠」的，有質疑山有木兮的，也有和天風幫眾兩相對峙的。混亂間，灵蝶又射出一把舞蝶，撲向山有木兮。
「夠了！我也受夠了！」
山有木兮幫主一吼，竟泄漏出男子之聲。天風浩蕩的幫眾一陣驚恐：「幫主？！」
不待眾人反應，山有木兮從席間暗處抽出一長劍，轉身一甩，揮掉襲來的舞蝶，而他臉上的妝扮也隨之剝落。
「幫主怎會用劍？」
那假幫主手持的長劍約四尺，劍身發出淡淡冷光，劍柄下繫著「天、地、人」三枚垂飾，正是文殊劍！
悟能大師和上官仙人倏地站起。上官仙人驚呼：「劍仙？竟然是你？！」
假冒者果然是無始劍仙，他以衣袖抹掉殘妝，露出原本的俊俏郎貌，卻不足掩蓋其狼狽模樣。無始劍仙試著脫下身上的女裝，邊說：「上官，等會我和暗滅再解釋，先拜託你管住…」
不等無始劍仙說完，灵蝶衝上前去，掄起雙拳就一陣亂打，四周幫眾和暗滅沁殤莫敢插手，無始劍仙亦不敢還擊，且閃且走，和灵蝶在大廳翻桌踢椅繞圈子，在場群俠都看得呆了。
他試圖開口：「妳姐姐…」
灵蝶眶裡擒淚，眼中冒火：「我姐姐在哪？！」
「歸～來～兮～～～」
一陣高亢天籟，深深震撼人心，歌聲自門外灌入酒樓，穿牆繞柱不息。
酒樓大門被一股強大的氣給衝開，一個天外仙女飛了進來。那仙女穿得和無始劍仙一樣的珠光寶玉裳，頭插翠綠金碧簪，五官深邃而標緻，身形纖細而輕盈，她所到之處，必飄來一陣清甜微風，似麝香又如花香，令人恍然出神，如遊太虛幻境。
須臾，天風諸幫眾回神，趕緊恭迎齊賀：「天風浩蕩，幫主吉祥！歡迎幫主歸來！」
她就是真正的天風浩蕩幫主「山有木兮卿有意」！
山有木兮卿有意飛下灵蝶身邊，用她纖柔玉臂抱住灵蝶，嬌聲道：「對不起小蝶蝶，姐姐回來晚了。」
灵蝶遭逢這突來的狀況，一時不能反應，喘著氣，怔怔望向山有木兮。山有木兮解釋：「這不是小劍仙的錯，是人家拜託他的。小蝶蝶妳知道的，人家真的好想去極東之島看一次盛開的倭櫻花，一年只有一次機會耶！可人家想私下偷偷去，又不能留下幫眾不管，所以呢，人家就請小劍仙幫個小小的忙，代替人家管一下幫眾，好讓人家能如一次願嘛！」
「甚麼幫個小小的忙？」無始劍仙換上暗滅沁殤為他準備好的男裝，抱怨道：「我這四個月來扮女裝、練女嗓，深居簡出，就怕露出馬腳，結果還差點被你的好妹妹給活活打死！我真是活該腦子浸了泥漿，怎麼會答應妳這種蠢事？」
「而且妳竟然也沒有告訴我？妳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好怕妳、妳…」灵蝶一放鬆，終於抽搐著哭了起來：「而且妳還害我誤會暗滅前輩…」
「對不起、對不起嘛！」山有木兮將灵蝶摟在懷裡：「蝶蝶妳知道的嘛，妳人住那麼遠，人家不好傳話嘛！而且是我拜託小殤殤幫忙保密，他不會介意的，對嗎？殤殤？」
暗滅沁殤矜持地搖頭，無始劍仙又問：「閒話少說，妳答應我的土產呢？別告訴我妳忘了。」
「人家怎麼會忘了呢？」山有木兮招呼後頭的一個幫眾：「廿廿，拿那盒鑄劍玄鐵給小劍仙，很沉，小心哦！」
無始劍仙接過玄鐵，審視它冷冽的反光，臉上的不悅之意頓減，只剩嘴上叨念著：「下次這種蠢事別再找我啦！」
天風浩蕩的幫眾們，見狀皆大笑，惹得其他豪俠也跟著笑開，剛才還劍拔弩張的緊張氣勢早消失殆盡，三幫結盟的爭議也就這麼擱置了。連堯兒不禁也搖頭苦笑：「哈哈，我真的很愛天風浩蕩。」
山有木兮卿有意挽著灵蝶的手，說：「好啦、好啦，有甚麼事改天再說吧。人家餓了，有沒有甚麼好菜？」
山有木兮邊說，邊低頭察看桌上現有菜色。她皺起眉頭：「這啥？人肉嗎？」
「嚇！」凌雲雁突然大喊：「筵席暫停！」
眾俠大驚，有幾個嘴饞先偷食的大俠聽到人肉二字，當場「嗚噁」嘔吐滿地。
凌雲雁又說：「抱歉各位，雲雁早發現這菜色被動了手腳，怕諸位惶恐，誤了大事，是故一時不敢說破。雲雁已派弟子暗中蒐查，務必找出這殺人入菜的惡徒。」
話剛說完，流雲飄蹤大俠帶一批幫眾回到大廳，向凌雲雁一揖說：「秉報堂主，目前還沒查到可疑人物的蹤影。」
「繼續搜。請諸位也一同合作，這次一定要將此喪心病狂的瘋子拿下。」
大廳眾人同聲一諾，徑出酒樓，聲響驚動全村，引得許多村民探頭察看，又連忙關門閉戶。灵蝶對我說：「孩子，我先陪你回家去，從這兒。」
灵蝶帶我從廚房的後門溜出去。我走得太急，不慎撞倒要飯仔。要飯仔推著一台裝滿廚餘的破推車，貌似正要回他的窩，我丟下一句道歉，正要離開，卻注意到某樣東西。
廚餘裡，似乎有根手指。
我遲疑了一下，要飯仔便擋住我們，歪著頭盯著我，問：
「你看到甚麼？雞爪嗎？」
我害怕地搖搖頭。灵蝶正要發出舞蝶，卻忽地倒下，不省人事。
要飯仔擊昏灵蝶，又對我說：「傻孩子，你為啥不順著話說那是雞爪呢？這樣我就不用殺你們了。」
頓時我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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