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亂天下(二)
智亂天下(二)
筆者:凌冬生
2020/06/26
染神刻骨倚翰林

水都苑附近竹林內,一場激烈追逐正在展開,女子抱元納勁,周身浮起湛藍青光,五名鐵面殺手五刀合一,迎面殺上。

「地道,山河!」素芳蓮一掌推出,借天地之氣,有傾盡三江之勢,無奈連日奔逃早已力頹;掌力震開五人,再度拉開距離。

慌不擇路,身上鮮紅浸透道袍,手中雪銀劍芒也被鮮血染得黯淡,素芳蓮多處負傷,雖為女兒身掌力一擊而出,力道絲毫不弱於男子;只是連日奔逃勉力再出「行天道法」之人道,威力已非數日前可比。



震退追擊之人,素芳蓮憤恨問道:「你們究竟何人!」拂塵與長劍交叉警戒,慎防敵手偷襲。

「妄議天子,其罪當誅。」追擊素芳蓮之人皆身著飛魚服,為首之人鐵罩覆面見不得神情,就這交談一瞬,追擊人馬再佈殺陣;素芳蓮拂塵掩殺,手中秋水凌厲一擊,逼開五丈距離,

前有五絕案、霜嶽案為例,如今天子大頒禁言令,素芳蓮雖名不揚,卻是直言不諱於水都苑大罵天子,果然不久這群鐵面人便找上了素芳蓮,一路追擊至今,素芳蓮沉眉問道:「雲樓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

鐵面殺陣再開,五人旋刀欺身,逼近五丈距離,素芳蓮拂塵捲住襲來刀光拖勁擋下另一鐵面人的刀勢,橫劍格擋三道斬落寒芒,三名鐵面人下壓刀勢發勁,素芳蓮足下一沉,拂塵脫手,兩道刀光襲來卻無處可躲。

嘩!

雙刀劃過腹部,素芳蓮瞬間重傷,架開格住的三道刀光,順勢後退;為首的鐵面人反握刀身,疾步殺向素芳蓮。

鏘!

一聲驚響,雙刀一劍破死劫,竹林內,鐵面五人瞬間被圍,包圍人馬雖為民兵出身,數量不多,列陣卻不比正規精銳差上多少,民兵手持「蓋特」二字旗,鐵面人頓感壓力;傳聞天下三大財團之一,千金鑄命許老爺,許瑞麾下便是蓋特軍團。

「你死了可會給我們造成麻煩呢。」許瑞看了一眼素芳蓮的傷勢,大手一招,身旁的蓋特隨從將素芳蓮抬了下去,因傷勢沉重,素芳蓮眼神逐漸迷離,落下了拂塵及長劍。

「開卷吞墨沾白羽,聖蹤藏玄作舟楫。」

一同出手的除了許瑞一劍之外,蒼羽夜抽出藏於背後的兩道白羽般的利刀,一正一反的持刀姿勢宛若一個「圓」,「圓」所環視之處,鐵面人無不警惕萬分。

蒼羽夜沉聲再道:「千古性惡本難斷,鐵律正法祭商君!」雲曦迴雁樓正為流雲飄蹤身後事忙的焦頭爛額,此刻也僅剩許瑞及蒼羽夜兩人勉力維持局面,還是蓋特軍團為眼線才及時在素芳蓮千鈞一髮之際救出;蒼羽夜雙刀如羽,輕薄鋒利,鐵面人眾不敢大意,交手照面,五人已然負傷。

鐵面人眾思退之際,許瑞一聲令下:「拿下,要活的。」一言出,眾人動,蓋特軍團一擁而上,民兵出身,卻是個個體格健壯的蓋特軍團,一力降十會,無精妙招勢,眾人或劈或砍,很快便打的鐵面人僅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蒼羽夜收起雙刃,冷眼盯著戰局,卻聞到一股煙硝味,心中暗叫不妙,出言急喊道:「是火藥,都散開!」

一聲驚爆,鐵面人眾心知死局底定,五人缺胳膊斷腿的緩速靠近,雖行動緩慢,可距離實在太近,危及之間許瑞頂起黑金大盾,扛著衝擊威力在鐵面人身上抓下一物。

這是…

許瑞迅速將鐵面人身上之物收起,面色凝重的看著遍地碎肢殘骸,蒼羽夜看著蓋特軍團抬著的素芳蓮,向許瑞問道:「這人你有想法?」

「此人敢犯大不敬之罪,已引起百姓關注,先收押牢中,待流雲飄蹤葬禮結束,再行定奪如何?」許瑞反問道。

蒼羽夜看著山雨欲來的雷雲,揉著太陽穴嘆了聲,隨著蓋特軍團將素芳蓮押回牢中;卻沒注意到許瑞手中那從鐵面人身上奪得之物。

只怕要變天啊….



***



將軍城,無數英雄起源,無數英雄殞落;如今滿城盡是哀戚;放眼望去,皆是白裳素衣。

除了...那赤青相間,人人手持的一桿鯉魚旗,為一片素白之中增添一點色彩。

為流雲飄蹤身亡,雲曦迴雁樓甚至置皇榜誥命如無物,凌雲雁腰懸細雨斜陽,斜倚碧落雲濤,兩口名劍今日也顯得格外黯淡,垂眸飲下一壺苦酒,心中下定決心,若天朝連流雲葬禮也要阻止,便主動辭去這綬督之職,正式與天朝翻臉,所幸二王爺很識趣,九督統隊連個影都見不到。

不過仔細想,天朝將刑司大權下放,若因流雲飄蹤之死而「動搖天威」導致天下大亂,聖威顏面何存,九督統隊早被下令協助維護各州郡治安,自然是無空閒搭理流雲飄蹤的葬禮;可以說,流雲飄蹤身亡完美破了天朝針對江湖勢力的佈局。

凌雲雁看著滿城的鯉魚旗,嘆息了一聲:「看到一堆旗,我都以為是我走了。」凌雲雁雖強顏歡笑,但臉上褪盡的血色,掩蓋不住內心悲痛,凌雲雁既為流雲飄蹤生前至交,在江湖並稱雙雲,這滿城鯉魚旗,悼念的不只流雲飄蹤,也是悼念雙雲的這份情感。

一言出,兩道凌厲目光射來,臨光及雨紛飛不知凌雲雁心中想法,鄙視的看了一眼,凌雲雁聳了聳肩皺眉苦惱望著滿天陰雨,餘光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披著麻罩的白袍身影。

「看誰呢?」

曲無異一張大手拍過去,讓凌雲雁收回了目光,而盯視的那道身影彷彿注意到了動靜,轉身看了凌雲雁兩人;畢竟出身名門大家,林茗身為客人,抱拳向凌雲雁兩人行禮。

凌雲雁向林茗回了一禮,故作鎮定的對曲無異說道:「看雨何時停呢。」繞過曲無異,朝葬禮祭台操辦去,空虛禪師從不夜城趕回,一身白袍在雨中獨自敲著木魚,更顯得莊嚴肅穆。

流雲飄蹤於江湖極享盛名,與會者無不是江湖巨擘;如今身亡消息傳出,除了雲樓一眾,上官風雅、太歲兩個死對頭竟也同時出現,卻是講好一般視若無睹。

定睛再觀,妖皇傲天、涼空居士甚至出現在名單之內,傲天倚牆獨飲,身邊還有一襲墨紋白袍的道者,只見那說半套話的太宿甩動拂塵披在肩上,與傲天討要一罈他自釀的烈酒,兩人無語對飲。

同樣料想不到的還有夏宸,自水中月墓前拜別不久,收到流雲飄蹤身亡訊息時,夏宸一臉錯愕,以為是手下人尋自己開心故意這麼說,確認消息屬實,夏宸星夜兼程,沿途跑死了八匹馬,卻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空虛禪師頌經聲因內力傳遞,加之城內寂靜無聲,已傳遍整座將軍城。

「流雲氏飄蹤,魂歸來兮....」

「今有爾之親朋好友呼喚,魂歸來兮。」

「隨我白幡路引,速速回鄉,魂歸來兮!」

聲聲句句喊魂聲,朝暮念想皆斷魂。

隨著三句魂歸來兮,眾人用著最親近的話語,道出最悲痛的稱呼。

流雲、飄飄、老大!、胖刺、小四、飄逸兄、男神!、矮短飄、雲哥、肥飄,一聲聲的呼喊聲,縱使不盡相同,但盡是指同一人。

不過斷魂的人是他的人,也是我們....

守愚啊...你回來了嗎?

空虛禪師閃過一絲悲痛,即恢復原本的肅穆。

自牧野長風送回流雲飄蹤屍身不久,遠在大漠邊關的流雲兵府便遣人領回了流雲飄蹤,作為雲樓副樓主,眾人跋山涉水,到了流雲兵府一路扶靈至臨湘城,經過一連串繁瑣而複雜的儀式,眾人身心雖累,卻也沒有任何人想要離開。

這樣的事,沒人想經歷第二次,但也不想錯過能與流雲飄蹤相處最後的一次。

老祖臨光沉著一張臉,強忍著淚水,拿起三支香走到流雲飄蹤靈前,畢竟將近兩百歲高齡,在一群小輩面前總不好放聲大哭,可是該說的終究還是得說,臨光深吸一口氣,顫聲道…

「流雲公子,是你當初答應我在你肩上坐到滿意了再下來,現在是你失約了,我還沒滿意,但你卻走了;不過我大人有大量,在今天的追思會後,我原諒你了。」

臨光背對眾人,語氣聽不出情緒,卻看得見臨光不規律顫抖的雙肩;眼前浮現了先前被傲天重傷的一幕,雖然證明是誤會一場,但見流雲賭博酗酒的頹廢,也代表了他的灰心喪志;一路上經歷了許多可以說跟不能說的事情,萬幸,那次頹廢後重新振作,問鼎江湖巔峰。

將軍城之戰…

臨光想起了令人悲痛的那夜,那夜太過混亂,碧血院主劍青魂意外受伏,最後演變成流雲飄蹤力戰龍泉四俊之二,與碧血院主雙雙戰至重傷,此戰折損之高手不知凡幾,戰因至今仍是個謎,聲音越說越小,現場寂靜無聲,即便再小的音量,都聽得出臨光心中的歉意,聽得臨光說道:「那天要是我再用心一些,也許你們就不用受傷,也許你的傷勢就不會惡化…」

千言萬語也喚不回逝去的人,臨光抹了把眼淚,打起笑顏看著流雲飄蹤靈位。

老夥伴,一路好走!

雨紛飛今日不沾胭脂,可素容秀顏更似另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水中月…

接過空虛禪師為自己點燃的三柱清香,她可沒有臨光這麼愛面子,甫上靈前已是淚流滿面,勉強將要吐出的字維持清晰,一句句緬懷道:「從一開始你的作風行事就是一個真正的大俠,遇上事情時,有你在總是有一個安定感;到後來,你逐漸變強了,在你風光的感覺下,其實我是有一點感覺到你那高處不勝寒,身邊沒有了並肩而行互相勉勵的同伴…」

不約而同的想起將軍城之戰,當時雨紛飛恰巧受雲樓密令外出,聽聞將軍城之戰莫名成為「高手們的對決」雨紛飛心急如焚,然而最擔憂的事情仍然發生,收到了代表流雲的那位蒙面人重傷的消息時,便該料到你壓抑已久的內傷…

「那日,你跟我說你好像走不下去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能感覺到似乎我又要少了一個老朋友了,心慌、心驚卻僅能盡量明白著;卻未曾想到你的傷勢,你休養了一陣子後,又斷續在各郡上看到你的行蹤,心裡其實是開心與慶幸的,卻想不到那其實是你的迴光返照…」

而這次江湖上的離別是真的到來了…

雨紛飛也是抹了一把眼淚,卻抹不掉思念,淚流滿面對著流雲飄蹤靈堂笑著說:「我從你衣櫃遺物裡偷了一些衣料以後製作鯉魚旗,以後雲樓鯉魚旗內,永遠有你存在,願你在另一個世界安好順遂!」

又是一番親友捻香告祭,聞者皆盡落淚,聽者無不動容,凌雲雁除了悲傷,更多的卻是感懷,他,想必也不喜歡看到這麼多人為他傷心流淚的吧…

直到聽見林茗說的一席話…

凌雲雁看著窗外陰雨的眼神移回了靈堂。

林茗將髮絲撥至耳後,深吸一口氣,閉眼說道:「小女子印象中的武林就是用拳頭匡服天下,所謂的俠,就是互毆出英雄,不頭破血流不酣暢。」

看了一眼他處,卻無意間與凌雲雁對上了目光,雖只一瞬,林茗迅速別開目光再道:「但自從來了臨湘,才知道所謂的俠,所謂的美名,是有千里駿馬、有神兵在手、有白衫加身,以及──有許多知心的摯交在身邊,一起向志業同齊。」

彎了身子深深一拜,林茗不捨的將線香置入爐中,拭去兩道不著痕跡,已經乾涸的淚痕道:「在臨湘的這段日子,是小女子此生最瀟灑快活的時候了;前輩,臨湘相逢一年,很榮幸能結交這樣的一位大俠,一路好走。」

一曲大漠一線江,千秋過客百世傷。臨水一流天跡遠,飄舟扣弦歌也狂。

又是多名親友哀悼,隨時辰推移,空虛禪師拿起祭文,莊嚴梵唄,頌生悼亡,要為這葬禮畫下句點。

絕代策侯,臨水湘江。

湘河武冠,拳劍雙修。

詩詞文學,博古通今。 

旁徵博引,融會貫通。

知兵善任,護關安邦。

無私奉獻,為國為民。

立宗無數,功在千秋。

武連七霸,八盟在握。

蒼天所眷,光輝連綿。

雖有西山,捲土重來。

石動風雲,速安止襲。

三千弱水,獨飲一瓢。

著書迷雲,梨華壓棠。

不世所覷,擲金賑民。

敬謹祭奠,恭送英靈。

嗚呼哀哉,尚饗。

聲聲句句,道盡傳奇…

隨著時間推移,天下終無不散之席,人潮逐漸退去,一道隊伍低調穿梭在人群而來,流雲飄蹤靈前;天朝欽差攜旨到來與上次來雲樓頒旨的官員竟是同一人。

「凌大人,久違了。」頭頂烏紗帽,肚子大的可以擋住兩個凌雲雁的官員,打開錦布,宣告詔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臨湘人氏流雲飄蹤,性情忠義、屢次協助平定戰亂。今知故去,朕心痛哀鳴;經雲曦迴雁樓、解空山門等諸宗聯名上表。尊賢貴義曰恭,除奸靖難曰武;朕賜諡『恭武』,彰其忠心仁義、靖難社稷,欽此。」

天朝追諡看似給了流雲飄蹤無限哀榮,實則也是一種權衡手段,畢竟流雲飄蹤死亡象徵意義不同,追諡這種要求,天朝自然是能滿足盡量滿足,反正也不傷筋動骨;還能賣天下宗門一個面子,對天朝而言百利無一害。

凌雲雁接過了旨,可天朝君使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以挑釁的眼神看著夏宸,夏宸身材雄偉高壯,一對野火般的濃眉和銳利雙眼與天朝君使四目相對,反倒是讓君使縮了縮身子,試圖在隨從身上找些安全感。

夏宸收回銳利的目光,眼神緩和道:「夏某一介武人,若有冒犯君使之處還請多包涵,只是不知夏某是否何處冒犯了君使?」

天朝君使先是瞥了眼凌雲雁,陰陽怪氣的說道:「雲曦迴雁樓不愧為天下第一樓,四海名望,將近一人之下,可凌大人若是私下移交刑司大權,天朝也難辦事啊。」

自雲曦迴雁樓作為槍使之時,雲樓也迅速作出對策,三妖之師尊,神刀夏宸,除了有天下三大財團之一的疾風鏢局撐腰,論實力、名望、身分也足以堪比雲曦迴雁樓;雲樓為守「天下正道」之名,難免綁手綁腳,夏宸一向特立獨行倒沒有這些包袱。

如今局面處處受制,乃因猝不及防,雲曦迴雁樓沒有任何準備便成為天下宗門的對立面,為免雲樓遭有心人利用,老祖臨光便延請其師夏宸出面代掌天朝司職,雲曦迴雁樓則可重整旗鼓掌握局面,私下成立了「莫廳」組織。

可君使一番話,卻讓人細思極恐「莫廳」成立乃屬機密,即便是雲樓高層也不見得能得知,天朝君使話中之意,臨光及凌雲雁兩人眼神相視一瞬,立即別開。

有內鬼!

一個心思,彼此了然。

夏宸雖為武夫,天朝君使說的這麼明白怎會不知其中含意,索性不再隱瞞,直言道:「君使說這種話,想必也聽過『莫廳』之計畫,夏某不諱言,今日便是要替雲樓擔下,天朝若看不慣,大可再頒一道聖旨,收回成命便是。」

君使聞言怒道:「反了你們!凌雲雁冊封綬督,乃聖上欽點,夏老闆如今可是要護雲樓,行代庖之事,犯了欺君之罪,這麼嚴重的後果,夏老闆可要想清楚。」

夏宸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從懷裡拿出疾風鏢局的帳冊,一頁一頁翻給君使觀看,笑道:「我不護著我徒弟,難道真要報效國家,給天朝糟蹋嗎?君使還請看清楚,我疾風鏢局的產業牽動天朝近四成的稅賦,這麼嚴重的後果,君使才真要想好才是。」

夏宸一番話氣得天朝君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良久,才哼了一聲邁步離去,夏宸平日與世無爭,如今出言如此爭鋒相對,倒是看傻了凌雲雁及臨光兩人。

「你們兩傻愣在這做什麼?該幹嘛幹嘛去啊。」夏宸策馬褪下一身麻衣肆意奔馳,享受著僅剩的悠閒時光,因為夏宸知道這江湖風波又要將自己給捲了進去。

真麻煩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宸離開不久後,雲樓人馬給臨光捎來了一封信,凌雲雁見臨光看信後臉色大變,想要詢問卻被臨光給打斷。

「送信的人是誰?長什麼樣子?可有留下口訊?」臨光問得急促,凌雲雁內心更疑;那信使慌忙答道:「是城內其他兄弟轉交而來,另外…許老闆說,押送至素芳蓮至衙門路經雅咸途中遭到埋伏,咱們的弟兄無一生還,素芳蓮身受重傷,請樓主盡速回樓,主持大局。」

看來只能自己找答案了…

還沒等凌雲雁開口詢問,臨光已施展絕頂輕功奔走;凌雲雁撿起留在地面上的信,只寫了斗大的幾個字。

臨湘城主,柳雲策。



***

「十二氏的傳人,活不久了。」

「『殺手』來清理昀泉門戶了,先從不夜城開始。」

蘇昀絕離開不夜城前留下的最後兩句話,九笙停留不夜城的時間變得很長,如今天下局勢還在掌握之內,或許蘇昀絕那所謂的殺手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隱藏於檯面下不為人知的組織?

「若說愛你違反天朝律法六十三條,我願畢其一生替妳變法!」

「人一生喜歡做一件事已經很難得,以前是琴,現在是妳…」

九笙在閣樓上托腮看著不夜城一年一度舉行的情話大賽,聽著台上情話綿綿,同時思考蘇昀絕那句殺手的含意;桓嶽府與九督統隊衝突日趨明顯,即便是萬家燈火,也不免蒙上一層不安的氛圍,聽得不夜城百姓和他人議論道:「嘿,你還不走?這城不能住了,桓嶽府被官府列為叛軍,還留在這遲早出事。」住在不夜城東的張員外頂著肥大的肚子,用那誇張的語氣說話同時,滿身肥肉都在顫抖。

「可不是,前幾日桓嶽府大肆收購糧食,開了比平常高了兩倍的價格收購,那米舖的李老闆左手拿錢,右手就將資產轉出去了,我看啊,桓嶽府這次是鐵了心要打到底。」

「那是你們不知道桓嶽府的實力,今早傳來鎮脩閣先鋒軍戰事大捷,怎麼你們不知道?」一個小哥身著靛青布衣,說話時彷彿自己就是桓嶽府的人一般,戰事大捷都不禁帶著幾分驕傲。

「還真給打贏了?」

「你沒吹牛吧,有城郊進來的人說這次官府可是出動了十萬大軍呢!」

「可不是,你看不夜城幾條街都關門大吉避難去了,有錢賺也得有命花啊。」

九笙在一旁默不作聲,心想這次雙方是下了一步好棋,也是一步險棋,利用輿論斷了不夜城對桓嶽府的錢脈,迫使桓嶽府得加大力度去籌備資源;而桓嶽府也夠有魄力,去留隨意,但若他日再回不夜城鋪張,地價及租金皆要翻倍。

這意思很簡單,可以共患難,那便是朋友,如果不支持也沒關係,以後見面就是明算帳,放長遠來看,若桓嶽府此次能挺過去,日後經濟收益將大幅度成長,但前提是…得挺過去。

「你們懂個啥,聽說那守關主將白亦陵是孤江先生的學生,只是名不見經傳,現在有機會能夠大顯身手,就讓那群官兵屁滾尿流。」

「那你說我們留還不留啊?」

白亦陵?一個陌生的名字引起了九笙的興趣,最近有興趣的事情太多了,看情話大賽台上青衣男子拔得頭籌,想了想,好友洛湮的穗落堂似乎也該招收新血了,吩咐左右讓人發了張「穗落堂」的邀請函過去。

「殺手,我期待你為我帶來的驚喜呀。」

九笙擺弄環在手上的鈴鐺,看著逐漸魚白的天際。



***



流雲飄蹤葬禮過後,臨湘城一切恢復正常,應該說…盡力恢復正常,雲曦迴雁樓執政期間大修律法,官衙卻趁雲樓舉行葬禮無暇分神之際,用雲曦迴雁樓所修之律法,大肆搜捕罪犯,使得葬禮結束,待審案件讓雲樓判官案牘勞形。

凌雲雁得許瑞所傳的訊息,押解素芳蓮至衙門途中埋伏之消息,迅速迴返雲樓;見蒼羽夜埋在數以萬計的卷宗當中,硃筆飛批,審閱速度速度恰好與要新送審之案件量持平,甚至隱有減少之趨勢,雨紛飛及許瑞兩人則圍在奄奄一息且不醒人事的素芳蓮身旁。

「傷勢如何?」

凌雲雁為武道宗師,自然看出下手之人不凡處,出招之準確,勁力之拿捏恰到好處,不多一分力,素芳蓮為女兒身凌雲雁不便查看,雨紛飛告知素芳蓮胸前有一道掌印,掌印凝血不散,分明是餘勁未散,如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許瑞對醫術不甚了解,卻也看得出狀況不妙,抱拳回道:「情況不樂觀,但除他的傷勢之外,尚有件事得參詳參詳。」

許瑞開賭營生,作為地下錢莊的大戶,自然知道黑市買賣,就在流雲飄蹤葬禮前夕,許瑞自懷中拿出一張黑市價表,言道:「自我宗執政以來,素芳蓮已多次表達不滿,而就在流雲飄蹤葬禮無法分神兼顧時,有人出十五萬兩,買素芳蓮的命。」

「栽贓?」雨紛飛問道。

許瑞點頭稱是,言道:「想得不錯,若是一個對政策不滿之人,表述淺在民意而犯罪,我方奉命捉拿,素芳蓮卻因這十五萬兩賞金而亡,世人在不知黑市買賣的情況下,將如何看待?」

凌雲雁接話道:「認為我雲樓一力擎天,勢與天齊,其他宗門藉勢反撲,天朝大可鳥盡弓藏;屆時我雲樓內外交逼,有累卵之危。」

「不巧,這事卻剛好發生了,我與蒼羽夜雖及時救下,卻沒算到還有其他人伺機而動,還連累沿途押送的弟兄…」

凌雲雁聽許瑞娓娓道來事發經過,加上天朝君使對雲樓動向瞭若指掌,越發懷疑雲樓中被安插的眼線,可雲樓之人豈有投靠天朝之理?心思電轉之間,仍是先按照計畫,利用夏宸建立「莫廳」組織的時間來重整旗鼓。

思付之間,一隻玉手拍了拍凌雲雁的肩頭,思緒被打斷,凌雲雁皺著眉頭的刀疤臉轉頭想看是誰這麼不長眼,回眸剎那,是一張帶著歉意的清秀面容,凌雲雁表情逐漸緩和。

看得出凌雲雁臉上的不悅,林茗低下頭,怯懦說道:「桓嶽府戰情告急,小女子在樓內已叨擾數日,特來與樓主拜別。」許瑞心思細膩,拉著素芳蓮的右腿,言道:「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大夫能夠救治。」言罷,便拖著素芳蓮重傷的身軀向外走去。

雨紛飛嘆了一聲,三千青絲甩動,無形雨絲抬起素芳蓮整個身子,嗔道:「許老闆,有你這麼照顧傷患的嗎?」

「這些事通常下人會處理,反正都是拖,你行你來。」許瑞擺手道。

兩人就這麼地拖著素芳蓮的傷軀朝外離去;角落批文的蒼羽夜連看都不看,一道掌風吹落了竹簾,繼續在卷宗當中埋頭苦幹。

「夜色已晚,要不…明早再啟程?」凌雲雁試探性問道。

林茗搖了搖頭回道:「兵貴神速,我畢竟是桓嶽府的人,早點回去心裡也踏實,多謝樓主這段時間照顧。」

「說不上什麼照顧,我送妳。」

「嗯。」

曾因醉酒鞭名馬,如今怯情兩無聲,阡陌道上,對影成雙,東風拂面,月盈繁花;凌雲雁送了數里,路上兩人靜默無語,各有千思萬緒,林茗停下腳步,言道:「送到這便行了,樓主請回吧。」

「嗯…之前樓外鯉魚旗的事…」凌雲雁抓著頭髮,難為情的提起。

「我沒放在心上。」林茗回道。

「那可不行,妳可是一個姑娘家,要不妳…留下?」

靜謐無聲。

靜的只剩凌雲雁一息三十下的心跳聲。

仍是林茗打破沉默,坦然笑道:「樓主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可不能反悔,此間事了,再尋樓主,以後可要勞煩多備一副碗筷了。」

「不差妳蹭飯的。」凌雲雁笑回道。

「說什麼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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