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亂天下(四)
智亂天下(四)
筆者:凌冬生
2020/08/25
裳雲沾血烙春庭

前線大捷,白亦陵名聲已噪,自是吸引九笙興趣,仙宗十二氏,九蛇氏一脈最為流長,傳聞九蛇先人為奪天人之智,逆天而行,終是遭天所詛咒,九蛇後人難以繁衍;九笙其性冷漠難近,莫說繁衍後嗣,就是男女情愛半分也不想沾得。 無奈身為九蛇氏少主,就算現在不是宗主,以後也會是,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九蛇氏所著想。 既然不想有子嗣,找個傳人總行了吧?



就在不夜城內看著失魂落魄的白亦陵,連手中白羽都岔了幾分,九笙高坐在客棧窗邊,吩咐左右將白亦陵請了進來。

「墨髮桃袍,銀鈴隨身,敢問閣下是?」白亦陵用手中白羽輕搖,疑惑對著斜倚閣樓上的九笙問道。

九笙輕笑,達道:「仙宗九氏一脈,少主九笙。」話鋒一轉再道:「先生大才,前哨一戰,天下皆驚,我九蛇一脈正需先生這樣的人才,不知先生可願隨我回仙宗?」

「這算是...延請嗎?」白亦陵問。

「可以算是。」

白亦陵甫入座,一盞茶後,徐徐言道:「不說我們素昧平生,就目前桓嶽府聲望、勢力,不知少主提出怎樣的條件,讓我轉投仙宗?」

面對九笙莫名延請,白亦陵摸不著頭緒,瞇起雙眼冷靜判斷,卻不知尹蘭冬早在暗中觀察兩人,白亦陵不知,九笙卻是一清二楚。

正確來說,九笙入住半年有餘,眼線遍佈,不夜城客棧方圓十里動靜皆瞭若指掌,僥是尹蘭冬謹慎,九笙有心算無心之下,身形早入九笙算計之中。

尹蘭冬挑了不遠處的樓房,正是目力可及之處,雖不聞兩人交談言語,但曇灁閣內情報工作基礎技能之一便是唇語,尹蘭冬尤其是這方面的佼佼者。

「桓嶽府中,三閣一苑,桓嶽一傾,縱使府內奇人各有通天之能,又如何擎天?」九笙眼露精光,凌厲望向白亦陵。

白亦陵啞然笑道:「少主說笑了,論武,府主武冠天下,論文,清楓苑主妙筆連章;論謀,三閣奇人更是輩出,論勢,當年北窗苑擁北地勢,南視天子背脊,我桓嶽本部更立雪山之北,何來傾覆之說?」

白亦陵口中振振有詞,聽得九笙心中越發讚賞,撫掌言道:「說得好,但是亦陵小友,其實你沒什麼退路可以選,此行你若回府,必有殺身之禍。」

「何以見得?」

九笙背過白亦陵,轉向窗外,口中默念了一番,回身笑道:「七日之內,尹玄胤必亡。」

「這是宣戰嗎?」白亦陵不悅道。

九笙遞過去一錦囊言道:「這是為你所搏的一線生機,若遇危難即可解開。」九笙語畢輕飄飄一掌擊出,看似柔軟無力,實則殺機暗藏,白亦陵不料九笙發難,同出一掌。

對掌之既,只覺對手掌力消散,在外人看來更像擊掌為誓,白亦陵不明所以,九笙卻是知道的,這些無非是誤導在閣樓外監視自己的尹蘭冬。

九笙陪笑道:「白先生,請了。」

「今日之事,白某必當百倍奉還。」白亦陵臉色一冷拂袖離去。

不料一句狠話,言者無心,但看在遠處的尹蘭冬眼里卻是滿腹驚疑。

就在白亦陵離去後,九笙身旁出現兩男一女,一名男子長袍覆手儼然是暗器好手,另一名則頂著大光頭渾身肌肉,滿臉刀疤,女子則腰懸細軟長劍,眼神狠戾,九笙一拍兩人肩頭,親切說道:「該收網了,三位記得給人留一口氣。」

「這倒是沒問題,不過少主所承諾的不老仙泉…...」

九笙一拍腦袋,陪笑道:「我差點忘了,放心,待所有事情結束後,定將三位引薦仙宗。」

「口說無憑,如何能信?」

九笙無辜道:「爾等是朝廷欽犯,我騙你們做甚?」

「告訴你們,什麼都沒有的人最可怕。」三人臨走時,九笙想了想,將三位叫住,言道:「你們下手沒輕沒重的,還是將人擒回,由我處置。」

九笙送走三位殺手,看了一眼血色的圓月,突感真氣窒礙難行,定睛一看一名身材贏弱的書生腳步蹣跚地緩緩走近。

只見那書生每靠近一步,九笙身上的壓制之力越強,驚道:「縛仙律?司徒天昀是你什麼人?」

書生緩緩解開縛仙律的功法限制,緩道:「按輩分,少主該稱家父一聲司徒伯父。」

昀泉仙宗得天所眷,先人得不老仙泉淬鍊,功法或體質皆強於一般武者,仙宗先人為恐後人恃強凌弱,十二氏共創縛仙律,其中功法對一般武者無所大用,對仙宗門人卻是大大克制,如今由司徒一氏所掌,但聽聞司徒天昀後人之縛仙律並未學全,九笙並未放在心上;然而仍是小看了縛仙律對於仙宗血脈的克制,尤其是九蛇這一脈最為淵遠流長的血脈。

九笙緩過氣來問道:「你就是司徒家的小子,司徒瀲曦?」

「九蛇少主,仙宗正遭『殺手』襲擾,此時不回返仙宗,反而插手他宗事務,意欲為何?」司徒瀲曦收起隨身松煙墨,那一直縈繞九笙週身的壓迫感頓減。

傳聞司徒小子縛仙律未學全,看來所言非虛,如今仰仗外物便有如此威能,他日若學全縛仙律還得了。

「還殺手,肅清異己就肅清異己,說的比唱的好聽。」

司徒瀲曦瞇起雙眼,溫和問道:「少主認為是,那便是,九泉秘境能夠改變天下,當年秋霜氏帶走主脈天書後下落不明,近日終有所得。」只見司徒瀲曦取出一紙,紙內包裹黑色粉末,遞給九笙。

「這是?萍蓮鄉的黑茶?」



***



不夜城九督統隊與桓嶽府之爭仍在持續,桓嶽府上下一心的情況下,九督統隊可說是全軍覆沒,至此,不夜城戰事大局已定,江湖上卻是傳聞已故亡者須崑崙所下之挑戰書。

當日眾目睽睽之下,須崑崙已亡於白然君手下,不料數日後,告示亭竟現須崑崙約戰白然君一事,眾人無不驚駭,白然君身負江湖三大神功之天極五嶽,自是不怕他須崑崙。

豈料這須崑崙背後所隱藏之力量遠超白然君想像,白然君其師風雨蕭更是少有的大動肝火,只叫那須崑崙身型如影似魅,難以捉摸,風雨蕭幾次逼殺未果後索性不再理睬。

洛水碼頭,船家千帆,白然君獨立江邊,雖身處桃鄉客棧,畢竟也是仙宗出身,見一黑袍老者蹣跚走來,欲上前攙扶,行為舉止不敢有半點不敬,那老者管自己叫「幽耘秈」,白然君也就跟著這樣叫起。

白然君疑惑幽耘秈裝扮,開口問道:「幽前輩…何故如此裝扮?」

「有些鼠輩似乎混入了『殺手』,老夫以身作餌,且看他們上不上鈎。」幽耘秈挼了捼長鬚,眼中一片殺機。

白然君被幽耘秈看的起了一片寒意,不解的道:「前輩所指的是,近期頻繁的命案?」

幽耘秈敲著白然君的腦袋瓜,佯怒道:「說你聰明,有時也挺笨,可說你傻,又是挺聰明的;老夫問你,被人栽贓的滋味是否這麼好受?」見白然君低頭不語,幽耘秈話鋒一轉再言:「有人趁著我們『清理門戶』時,順帶將幾條人命算在我們頭上;雲樓那幾個老傢伙管不到這來,只能靠我們自己抓出兇手。」

「王思婷、詹承軒乃至姬歌吟,是近期遭不明殺手擊殺之人,前輩莫不是要引蛇出洞?」

幽耘秈自信一笑,言道:「且看老夫如何捉出這魚目混珠的『殺手』,這也是老夫與你會面的原因。」

白然君也是才思敏捷之人,聽幽耘秈這一點撥,立即意會,驚道:「須崑崙?」

幽耘秈言道:「雖有猜測須崑崙,但無把握,但如此針對無辜之人下手,老夫想到的卻是另一人。」幽耘秈真實身份可是曾經被稱作「人屠」的高手,能夠讓幽耘秈如此猜想,白然君也想到了另一人。

兩人異口同聲道:「独孤客!」

「沉寂多年,這傢伙又不安分了,各自依計行事吧。」幽耘秈忿忿說道。

白然君也是明白人,前輩既要以身為餌,那自然不能壞了前輩釣魚的興致,當下即便啟程前往不夜城聯繫仙宗門人,就目前所知不夜城目前龍盤虎踞,若非事關重大,白然君除了桃鄉與桓嶽府結盟事宜之外,是半點也不想回返不夜城。

白然君離開後,碼頭旁的船隻逐漸靠岸,來人撫掌笑道:「學得挺像的,不錯。」幽耘秈卻一反前輩高人的姿態,諂媚的向下船之人陪笑道:「那是總管看得起,我哪,從小就負責照顧總管起居,一些習性自然模仿得來。」

「臭石頭,也虧你想的出這種損招,独孤客要是敢現身,必要崩掉他一顆牙!」打雜工自洛水與宇文承峰搭船離去後,心中仍是放不下同門師妹玉璇璣,又獨自一人乘船沿洛水而回,不巧卻遇上了同船的燁離。

因江湖血案四起,燁離才提出了這個以身作餌的損招,目的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幽耘秈作為仙宗三代老僕,其忠心程度自然無需言表,就是燁離這般鐵石心腸,當初也是千百個不願幽耘秈做餌,還是幽耘秈自己堅持,說是想在那白然君面前裝做自己,藉此威風一把。

燁離說不過幽耘秈,只得耳提面命再三提醒萬事小心,又在船上忽悠打雜工配合自己行事,這才答應幽耘秈以身犯險,雖然千百個不願意,可效果是顯著的,隨著天色將暗,江面霧氣漸濃,人煙也逐漸稀少,只聞江浪撲石之聲。

「果不其然,盯上老夫了嗎?」幽耘秈柱著拐杖,瞇起雙眼,一副高人作派,環視四周,看著那看不見的敵人及莫名的殺氣,其實幽耘秈武功低微,根本就是瞎猜,可就這樣的猜測,還真的嚇唬住蠢蠢欲動的蒙面人。

「不如說說,為何要對老夫動手,如何?」

四周寂靜無聲,幽耘秈望著四周,作勢伸了個懶腰,胸前空門大露,似有挑釁之意,眼看對手仍不動作,就在幽耘秈欲返回之際……

「殺人,需要理由嗎?」

上鉤了。

暗處蒙面人現身江邊,幽耘秈腿肚子已在打顫,要不是燁離的船就在岸邊不遠處,估計幽耘秈已準備下跪求饒了,蒙面人持續逼近,燁離仍未出手,幽耘秈心知時機未到,腳步逐漸向碼頭挪移。

逼近幽耘秈十丈之遙,蒙面者夜行衣瞬間爆裂,忽然陰風大作,天地變色!狂砂間,竟是那早該橫死的亡者,燁離在船上總算看清了那人樣貌。

須崑崙!?

找我仙宗門人的麻煩,是你下地獄第一件要懺悔的事啊…

燁離心中腹誹,右指暗凝氣勁,打雜工手中機巧藏拙蓄勢待發;兩人將發未發,卻見須崑崙一人三化,燁離見狀,搶過幽耘秈身前而出,燁離獨門殺招,太陰屍山指,指勁磅礡銳利,一指逼退最靠近幽耘秈的須崑崙。

咦?

燁離這一指就像打在了空氣上,沒有任何感覺,須崑崙察覺燁離埋伏,三道化體迅即合為一體,又再度化作蒙面人模樣,燁離再運太陰屍山指,只見一道青氣自燁離的丹田運至指尖,雄厚的內力為基礎,指尖銳利破開缺口,打向須崑崙所化之蒙面人。

「仙宗之人果然都是老狐狸,老夫與白然君的恩怨可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這將是你們忘不了的夢魘!」須崑崙飽提內元恰巧與太陰屍山指內勁完全抵消,其內元也可算是一方高手了。

燁離與須崑崙交手瞬間,指尖化掌,五指成爪,變招欲擒須崑崙;豈料對手早有退意,打雜工運使玄通真經,只待這雷霆一擊,藏拙出鞘,威勢萬鈞,就在一瞬,眾人甚至看到須崑崙被攔腰而斬的幻象,而一瞬過後,燁離手中多了一塊被打雜工劈了一半的白布。

眼看須崑崙脫離,燁離三人心神鬆懈之際,真正埋伏暗處的兩名殺手,搶攻而出,兩人目標皆是…

「幽老快退!」

察覺兩名殺手目標,打雜工極招方出,收勢不及,卻見燁離難得怒容,周身散出凍人寒氣,雙手劍指運出比方才的太陰屍山指還強數倍有餘的指勁;兩名殺手因寒意影響,行動頓時一滯。

燁離雙掌成爪,緊扣兩名殺手咽喉,雙爪成刀重擊兩人頸骨,右腿膝擊一人下顎後迴身踢斷另一人的肋骨,動作行雲流水,毫無阻滯,燁離眼神宛若殺人機器,毫無感情,如同多年前屠城的那晚…

燁離手段越發慘忍,兩名殺手也被打的體無完膚,不成人形,燁離的攻擊仍在持續,打的兩人已是血肉模糊,連吐血都帶出了內臟碎塊,燁離仍未停下,直到幽耘秈怯生生的喊了句:「總…總管…」

一聲總管,將燁離拉回了現實,眼神頓復清明,再看兩名殺手,骨骼盡碎,已是出氣多而入氣少,治好了也成了廢人般的傷勢,燁離看都不看直接往江邊扔了餵魚。

「我似乎,作了一場夢啊……」



***



白然君拱手送走了幽耘秈不久後,欲赴不夜城聯繫仙宗門人,遭燁離一行人擊退的蒙面者現身,眼前陰風大作,三名須崑崙再現,白然君身一沉,氣凝雙掌,喝道:「裝神弄鬼,本君既能殺你一次,便能殺你千千萬萬次,拿命來!」

雙掌猛然擊出,卻如泥牛入海,無處可著,彷彿打在一團棉花上,詫異之間,三名須崑崙身後掩藏的身形電閃殺出,蒙面者一掌拍向白然君面門,倉皇接掌,各自退守三分。

「呵呵呵呵,白然君,老夫說過會讓你後悔,可敢再接老夫一掌?」蒙面人身法飄忽,在三名須崑崙之間遊走不定,此話一出,倒像是四人異口同聲,同時發話。

「那你可敢接我一拳?」

驚愕一聲,一人身著無袖勁裝,腰圍獸皮,腰懸一本青皮書,周身氣勁內斂,卻在無形間散出更壓迫的氣息。

「劍…劍青魂!」

難料劍青魂竟現身在此,須崑崙不知因近期殺人命案頻傳,原先有意將不夜城做為碧血潛川院本部的劍青魂也因此多有往來;可畢竟意料之外,如今劍青魂若執意插手,有可能將自己陷入危境,須崑崙腳步微微後挪,當機立斷,虛晃一招,掀起滿天沙塵。

「老賊想走,追!」白然君單足一踏,同樣驚起一片沙塵,恰恰擋下須崑崙突起的攻勢,劍青魂腳步挪移,後發先至,竟不比須崑崙慢上多少。

劍青魂居高臨下一拳猛然轟出,身為龍泉四俊的大師兄,最熟練的無鋒劍拳就是只有七分力,也打的須崑崙身形踉蹌,正欲出掌擒下的危急關頭,卻驚覺掌力撲空,凝神再看,須崑崙已遁逃數丈之外。

這人身法…有點東西。

劍青魂一路追趕,不留須崑崙喘息餘地,白然君隨後拾遺補缺,須崑崙每每要施展遁術總會被白然君打斷,須崑崙心雖急,卻也無可奈何,四道化身,分頭而行。

眼見須崑崙化四路奔逃,劍青魂聞所未聞,當下只覺得定是其同夥,無形劍再出,森羅寶典容納萬象,席捲須崑崙兩道化身;拳風過境,兩道化身竟是白布風箏。

「這傢伙會變戲法啊?」

劍青魂沉眉怒視,震碎了兩張白布,自己都追了快兩個時辰,連根毛都沒碰到,劍青魂交手過的對手之中有如流雲飄蹤一般的雄沉內力,有如蘇境離一般的通玄劍法,就是沒遇過須崑崙這般令自己如此難受的對手。

白然君摺扇灑出陣陣酒氣,又打下了一張白布,須崑崙化四路奔逃,四選三竟無一中的,白然君眼神犀利直直盯著最後一個目標。

「此人遁術堪稱平生僅見,我倆分路合擊,定要將他擒捉。」白然君高聲一喊,劍青魂心領神會,足下再提十成功,與須崑崙的距離逼近何止半點,劍青魂重拳襲來,須崑崙亡魂皆冒,危及間又是褪去一件衣衫。

劍青魂已為得手之際,掀開倒落塵埃的軀體,發現內中竟全是稻草,那須崑崙轉眼又再數丈外奔逃,須崑崙逃命手段層出不窮,僥是劍青魂心性不錯,也被激的火冒三丈;當下逆衝經脈,將速度提升至極限。

另一方面,白然君沿途追趕,須崑崙中了白然君自釀的桃花酒而不自知,白然君依循酒氣追擊,任須崑崙遁術如何了得卻也擺脫不得。

「我,將是你忘不了的夢魘……」

沒來由的一句話,須崑崙停下腳步,右掌橫天,左指向地,頓時陰風大作,肉眼可見的黑色煞氣凝聚於須崑崙右掌之上,左手指尖則凝聚灰濁穢氣,令白然君與劍青魂望而卻步。

「是你們逼我至此,接我『陰風』……」須崑崙指掌納勁,沉步向兩人疾衝而來,大喝一聲:「愁慘!」

「他怎麼不逃了?」看出須崑崙乃拚死一招,白然君提元戒備。

劍青魂沒好氣的說道:「這老賊實在太會跑,我早發出信號,讓奇兵院的人馬將周遭給團團圍住,估計如此,他才想拚死一搏。」劍青魂語畢,再運無形劍,拳鋒死鎖須崑崙周身死穴。

白然君亮出無鋒長劍與醉夢扇,長劍鋒芒從桃紅色逐漸轉化為血紅色,血色映蒼茫,意味邪君將再度開殺,白然君並指在長劍上一抹,無鋒長劍血芒更盛卻轉守勢,醉夢開扇,邪君奏殺。

「此扇我已溫養多年,數年精粹功力盡於此扇,今日便以你的性命,祭我此招!」

須崑崙蓄力已畢,劍青魂、白然君足有五十步之遙,須崑崙疾衝向前,招未出,壓力先至,兩人心知此招為上乘魔招,一守一攻配合,先化殺勢於無形,再奪險中取勝功。

劍青魂一身橫練外家武學,以剛破穢,以強制邪,無形劍一出,強大拳壓一拳一拳,硬生生將須崑崙指掌之間的邪穢魔功壓制下去,一者為殊死一擊,一者乃怒中發招,原先壓制之相,逐漸化做抗衡之功。

「血衣覆行,獨我孤離……」

「血染千塵!」白然君口誦劍訣,醉夢扇舞出刀鋒劍芒,血相萬千,勢如血河滔天,欲吞眼前邪氛穢氣,須崑崙見白然君極招轉瞬及至,不得已力分為二,左指力抗劍青魂剛猛拳威,右掌硬承白然君血河劍芒。

須崑崙內勁逐漸縮減,險露雙線潰敗之局,須崑崙自散魔功臨時變招欲再遁逃;劍青魂見須崑崙欲逃,心下一急,口中爆喝一聲:「哪裡走!」

其音量之大,如佛門獅子吼,足有定心凝神之效,可對那修行魔功之人來說卻如當頭棒喝,須崑崙宛若被嚇傻一般,竟真的待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白然君也著實怕了須崑崙再度施展那鬼一般的遁術,當下連封須崑崙七大要穴,別說是遁逃,連站起來都有困難。

「這下可以看到你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了!」白然君伸手一探,竟扯下須崑崙的人皮面具;與須崑崙同樣相似至極的面孔,但明顯看得出是個女子,白然君將醉夢扇抵在須崑崙頸上,問道:「給你三句話時間交代清楚,否則送你去見你的夥伴,你是誰,這種遁術從何習得,你背後之人又是誰?」

「呵呵呵呵,須崑崙既不怕死,老身又豈會貪生。」

「這是第一句。」白然君將醉夢扇送進了一寸,須崑崙頸上流下滴滴朱紅。

感受到白然君的殺氣,眼前的須崑崙也許是怕了,傲氣也不免收斂了三分,低聲道:「老身名喚須見愁,其餘的就不必問了,我是不會說的。」

「你還有一句的生機。」白然君瞇著眼,冷冷說道。

自知生機渺茫,須見愁不懼反笑:「聽聞雲樓老祖受創,仙宗可拖不了干係,那其中一招可是昀日映…」聽聞須見愁那番說詞,白然君臉色大變,未等須見愁說完,白然君轟然一掌重擊須見愁,人如斷線風箏,血濺數丈之遙。

白然君欲再追擊,暗處卻射出另一道劍氣,劍氣一化十,十化百,轉眼已成狂暴劍網,白然君舉扇抵擋,驚呼:「還有幫手?」劍氣狂暴席捲,劍青魂擋下層層劍氣看向白然君喊道:「快追,留活口。」兩人雖為一方高手,可敵暗我明,電瞬之間,須見愁已消失原地,追之不及。

劍青魂若有所思問道:「怪不得雲樓近日行事越趨低調,原來是老祖負傷;可如此機密之事,他又是如何得知?」

白然君臉色不善,也不好意思給自己拜把兄弟擺臉色,於是歉道:「此事真偽有待商榷,老哥你莫要聲張,我回仙宗稟告宗主,再去奇兵院找你痛飲。」

劍青魂劍白然君如此模樣也不好說什麼,應道:「這事當然,雲樓老祖竟遭人中傷,茲事體大,自然不會聲張,若仙宗有消息,兄弟可別忘了老哥。」雲樓高層重傷,劍青魂心中早有對策,白然君畢竟是燒過黃紙拜過兄弟的,也不好薄了面子,縱有想法也只能先將此事應下。

「如此甚好,兄弟就先告辭了。」

白然君心想,果然與前輩推測一樣,那群鼠輩混入了「殺手」独孤客、須家,想從中牟利嗎……



***



不夜城中,尹蘭冬因九笙刻意誤導,正欲擒白亦陵回府治罪,尹蘭冬反握流水劍,流水劍在月光映照下露出特別的湛藍色,壓低了身子在屋簷上快速移動,因此降低了風阻,快速移動的身形,仍逃不過三雙注視的眼。

「少主說的是他吧?」女子陰冷說道。

滿臉刀疤的光頭男子大聲嚷嚷著:「這夜深人靜帶著一張面具到處走動的人可不多。」一項聽不慣光頭的嗓門,長袖男子用著不陰不陽的聲線說道:「刀疤王,你出門不帶腦子嗎?你如此大喊,我們怎麼行事?」

長袖男子如此說著,感知敏銳的尹蘭冬卻察覺到三人若有似無的殺氣,心中那不協調的危機感再次浮現,謹慎的尹蘭冬還是將事情經過記錄在紙上,自懷中拿出隨身信鴿將其帶走。

尹蘭冬將虞淺淺在自己臨走前遞來的藥粉緊捉在手上,面露懷念道:「淺淺…」隨後顯露決絕之色,冷眼望向三雙充滿殺機的眼神,腳步挪移,逐漸加速的身法,試圖繞開三人直奔回桓嶽府,三人分立三方,緊守自己負責的區域,各個明顯是個好手,逐漸收攏的戰圈意味著即將發生的戰鬥。

「尹某與三位,似乎沒有恩怨,何必如此相逼?」尹蘭冬出言欲分心三人心神,看三人外型那刀疤王心性似乎最差,尹蘭冬說話也直直看著刀疤王,只要刀疤王一露破綻,自己便趁隙衝出戰圈。

刀疤王雙拳拍著胸口,喝道:「你以為你是誰,我刀疤王要你活便活,要你死便死。」就在刀疤王回話同時,加上雙拳拍打胸口示威的破綻,尹蘭冬沒有輕放,足尖一點,即將衝出刀疤王的包圍圈。

尹蘭冬爆起發難,刀疤王不及反應,尹蘭冬已越線而過,刀疤王倉皇之下,雙拳聚力直向尹蘭冬背部命門,尹蘭冬心知若是格擋,身形必定受阻,屆時三人重啟包圍網又脫身不得,兩害相權之下,尹蘭冬凝聚內力於後背硬承刀疤王一擊。

有心格擋之下,仍是震的尹蘭冬五內翻騰,本欲借勢就此遁逃,卻見兩道銀線衝入刀疤王所緊戒的範圍,仔細一看是兩支袖裡針,尹蘭冬反握流水劍,左右一格,叮噹兩聲,震開兩支袖裡針,卻感持劍的右手一陣吃痛。

「指東殺西…是你!」看破使暗器者的手法,尹蘭冬不敢遲疑,流水劍手起刀落,剜去一大塊被袖裡針毒素滲透的部位,空中射出了一道黑色的血線,足見其暗器之毒,尹蘭冬迅速的撕開虞淺淺給自己準備的藥粉療傷,圍殺的三人顯然不想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女子腰間細劍迅疾殺出,刀疤王也揮舞雙拳直衝而來,兩人一剛一柔,配合的恰到好處,尹蘭冬每次要使流光劍反擊,刀疤王都能及時阻擋在女子身前,而女子細劍卻又總是在自己攻擊收勢的時間差回擊。

七分心力應戰,三分心神仍要提防遠處使暗器之人,打的尹蘭冬好生痛苦,正面應敵本非自己所長,細劍傷勢雖輕,隨時間累積,尹蘭冬身上創傷漸重,已顯敗相,暗處那使暗器之人仍舊將發未發,殺氣卻始終沒有離開尹蘭冬身上,虎視眈眈,只待尹蘭冬鬆懈給予雷霆一擊。

眼前剛拳細劍看似給自己造成不少傷害,一切都還在尹蘭冬可控範圍,但也知道一但被那淬毒袖針擊中,那基本上大局底定,這也就是戰況在如何艱難,尹蘭冬也不肯放鬆對暗器者警戒的原因。

剛柔並濟的攻勢,終於破開暗殺者所不擅長的防禦,刀疤王一個重拳打在尹蘭冬腹部,尹蘭冬咳出一攤血,隨後女子細劍如毒蛇一般竄來,情勢危急,尹蘭冬自斷肩骨,以不可思議及詭異的扭曲弧度,避開了女子細劍攻勢。

咻咻咻。

三道細小的破空聲,聽的尹蘭冬心驚膽顫,顧不得內傷沉重,內力驅動流水劍掃出一片劍氣,逼開刀疤王兩人,尹蘭冬驚見又是兩道袖針飛襲而來。

「又是指東殺西嗎?同樣的招式傷不了我兩次。」尹蘭冬橫劍一擋,三枚袖針叮噹落地,心下卻喀噔一聲。

壞了!

尹蘭冬做好守勢,全力迴身一擋,刀疤王巨拳要破開自己負傷之下的殘缺防禦簡直輕而易舉,女子細劍直擊自己的心窩,看女子劍勢竟攻向自己所攜佛牌之處,燃起了尹蘭冬一絲求生慾望,欲藉佛牌格檔瞬間再謀脫身之策。

卻見細劍竟然穿身而過,尹蘭冬的表情從驚愕、釋然,到搖頭一笑,看著穿身而過的利刃,尹蘭冬勉力撐住即將滑落的狐狸面具。

我忘了,我早將它送給你了,淺淺……

此時送出去的不只是佛牌,它還是一股思念,一股信念,及一條性命。

「你沒傷他性命吧?」刀疤王衝著女子問道。

女子抽出細劍,冷道:「偏開心脈兩吋,只傷不倒,但這身武學估計是廢了。」使暗器的男子則不陰不陽的說道:「觀此人武功路數,應該是屬於暗殺一脈,能光明正大與我們戰至如斯,也是個硬點子。隨後男子扶起尹蘭冬還摘下了狐狸面具。

使暗器的男子摸了尹蘭冬臉頰,故作疼惜道:「唷,生的挺俊的,可惜了。」女子收起細劍沒好臉色踹了男子一腳:「發什麼春,趕緊交與少主。」

本想三人一同返回,以免節外生枝,看刀疤王臉上那幅憋到極點的德行,女子就知他老毛病犯了,不耐煩道:「你要找姑娘就找姑娘,別給老娘節外生枝!」

刀疤王一拍亮禿的光頭說道:「知道了,哪次做的不乾淨的,你們先將這殘廢送回少主那,我很快,很快,嘿嘿嘿。」

刀疤王與兩人分開不久後,熟練的闖入不夜城的民宅內,深夜時分,一家三口原本皆在熟睡當中,被刀疤王這樣破門而入,夫妻都還未喊出聲音便被刀疤王擰斷了脖子。

刀疤王用巨大的雙臂,死死的摁住那夫妻所留下女兒口鼻,伸手緩緩向女子小腹處探去,那女子就在這樣的驚恐下被刀疤王所玷污。

一連數家,被刀疤王一掌拍死的良家百姓不知多少,而活活被刀疤王摁住玷污而死的女子更是悽慘,不但衣不蔽體,死不瞑目,死前更是遭受巨大的痛苦,這樣的噩夢持續將至天明,刀疤王才稍感疲倦。

就在刀疤王意興闌珊準備離開不夜城之時,一人在清晨打起紙傘,徐徐從刀疤王身旁走過,那人無視街道兩旁落花狼藉的人間地獄,只是睜著一雙異於常人的紫眸,向刀疤王問道:「可有見過穿著斗篷的銀髮之人?」

「大概這麼高。」那人收起紙傘,大約比劃了一下高度。

刀疤王為免節外生枝,暗中運勁欲殺了此人,一拳轟出,那人身法靈動,迴身跳在刀疤王拳頭之上,看到一個大活人站在自己的拳頭上,卻沒感受到任何重量,刀疤王驚覺是名高手,瞬間已有退意。

那人歪著頭,紫色的雙眸眨了眨,笑道:「我看這百丈方圓都沒了生機,這才問你的,能夠回答我嗎?」

刀疤王又是全力一拳轟出,欲在那人迴避之時抽身而退,卻見他傘尖一撩撥,自己的鐵拳竟朝自己重重轟下,刀疤王連退數步,驚恐地看著那人。

「呵呵呵。」

聽見那人冷眼寒笑,刀疤王驚恐問道:「你笑什麼!?」

「我不笑的話,怕是要殺了你啊。」

那人用傘尖指著刀疤王的額頭,問道:「所以,有看見嗎?」

「別…別殺我,我知道仙宗的秘密,我還知道…」

碰!

一聲驚響,那人撐開紙傘,隨著煙硝飄散,張開紫眸,血雨降下恰好打在紙傘之上。

這一聲的驚響,隱藏在不夜城的秋霜夢焉看著清晨某處的血雨傾落,喃喃自語道:「送走了惡魔,來了位小惡魔。」

「午夷,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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