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亂天下(九)
智亂天下(九)
筆者:凌冬生
2021/04/01
揮兵若定千秋骨

水苑桃花映紅火,金柝鐵衣盡干戈,須家闇風軍、白然君門下桃源一脈會師水苑地牢,須無盡率陰風軍分兵而行。

憤不平、秋霜夢焉,短暫交接後探得彼此實力,兩人同時抬手,闇風軍、桃源一脈各自罷戰,戰場涇渭分明,凌空俯瞰而下,宛如陰陽對壘,正邪兩立



秋霜夢焉長劍反握,灰髮凌風拂亂,湛藍如海的眸子,冷若清霜的殺意,上下掃視著眼前魔功爆竄的邪人。

秋霜夢焉因感受對手邪功,沉眉厭惡道:「你,入魔了?」

憤不平全身魔威張狂,一身真氣遊走,超出屬於自身的力量,心中只有一字。

「殺!」

昔日,神君道崛起,一爐爐「仙丹」相繼問世,進而衍生出「百輪轉」這種異人藥效導致的狀況,神君道仙丹危禍之時,就有部分「突變仙丹」轉化為「魔丹」,不巧,須家正巧就掌握了部分魔丹資源,憤不平武學並不突出,之所以能與秋霜夢焉戰的不分高下,就是借助須家魔丹之力。

可魔丹雖能短時間提升一個人的功力,但其危害卻更甚當初百輪轉服用仙丹的副作用,魔丹乃透支一個人的壽命轉化為內力使用,由於不是一點一滴修來的內力,強行灌注的力量讓服用魔丹的憤不平也無法完全掌握這股容易失衡的力量。

「就此退去,可保長生。」秋霜夢焉瞇眼看起戰局,須家這次也是下了重本,兩軍差距雖不多,真要打起來必定是死傷慘重。

黑紗烏罩覆面,遮住了憤不平表情,像是聽見了天大笑話一般,憤不平掀開蓋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一張猙獰的臉孔:「不惜自損壽元服下魔丹,你短短幾句就要我退兵,當真滑天下之大稽!」

秋霜夢焉手一抖,長劍橫舉,問道:「這麼說,沒得談了?」

「談個鬼,接我陰風愁慘!」

再度交手,雙方大軍各有默契的文風不動,主帥交戰卻是另一層面的怵目驚心,憤不平服用魔丹大幅提升功力,秋霜夢焉不敢大意,面對陰風愁慘數以萬計的黑蟲襲來,長劍緊守中宮,數道劍花舞的密不透風,別說一隻黑蟲,就是一根頭髮也分寸不進。

梅霓獨坐高樓之上,手中摺扇指著一個個的傳令兵,一道道的命令也被陸續從水都城主府傳出:「闇風軍攻勢緩慢,尤其白語缺分兵猶能制衡戰局,憤不平極有可能為疑軍,如此一來……」梅霓落下一滴冷汗,隨者一道道命令傳出,與闇風軍對峙的桃源軍也依樣畫葫蘆逐漸退去,僅留守足夠應付的人數,著急道:「迅速追回白語缺。」

須家若要攻佔水苑地牢,絕不可能僅靠一支疑兵,若是另有所圖,那數支軍隊開拔的富貴山莊,那處戰場,怕不知是誰的墳場,先前看見闇風軍戰況能夠控制而分兵的白語缺,正中須家下懷。

城上心急如焚,城下戰況卻將近尾聲,憤不平奮力運使須家鎮宗秘式「陰風愁慘」,足見憤不平在須家的份量,鋪天蓋地的黑蟲襲捲而來,仍是受制於秋霜夢焉方寸不讓的綿密劍網。

梅霓眼瞅城下戰況,雖是擔憂白語缺,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瞧出秋霜夢焉戰術,摺扇拍掌讚道:「善兵者,先立不敗之地,再予雷霆一擊!」

秋霜夢焉劍立身前,並指抹劍,一連凍寒劍氣凝實了欲侵襲自身的無數黑蟲,凍氣凝結黑蟲瞬間,憤不平就知道自己麻煩大了,那凍氣凝結之強,雙方高下立判,雷霆一劍穿過層層冰花,不偏不倚刺進憤不平左胸之中,凜冽凍人的劍氣瞬間阻滯憤不平真氣運行,本因魔功強提的功體一時進退失據,運行陰風愁慘的內力無法控制,一口黏稠心血噴出。

「可惡……退兵。」

秋霜一劍盡封奇經八脈,憤不平已無可戰之力,一聲退兵,闇風軍有條不紊退軍,主帥負傷,臨危不亂,可見須家治軍之嚴謹。

「哪裡走!」秋霜夢焉持劍追殺如虎入羊群,闇風軍無人是一合之敵,電轉之間亡於秋霜劍下之人已達三十人,僅僅是劍氣餘波導致,秋霜身後桃源大軍亂箭襲擊,闇風軍轉眼再損失一成兵力。

憤不平看出秋霜所圖,打算以自身作為誘餌,高喊一聲:「眾軍依計撤退,莫要管我。」憤不平強忍傷痛與闇風軍分道而行,片刻間闇風軍已撤出水都苑射程範圍,如憤不平所料,秋霜夢焉不再追擊闇風軍,卻一路向南逼殺憤不平。

憤不平緩緩停下腳步,懸崖邊,憤不平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回身面對秋霜夢焉笑道:「你果然如老爺所說一樣難纏,梅霓的最後手段便是你吧?」

「你家老爺,如何識得我?」

「桃源一脈,水苑新任主人既是梅霓,根基尚淺面對闇風大軍方能如此從容,加之頻繁出入武林三大聖地的芷郁蘭幽谷,老爺要推敲梅霓的底牌,不是難事。」

「追擊我,你的判斷沒錯,只是你們仍然算錯了一件事。」憤不平臉色因為凍氣侵襲逐漸變的鐵青。

「將錯就錯,也無不可。」秋霜夢焉長劍抵住憤不平脖子上。

「猜看看,須家的計畫?」

「我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大概……這麼長。」秋霜夢焉放下長劍,用手比劃了一個距離的長度,隨後眼神一凜,反手一劍削去憤不平一臂,接著道:「所以我也知道不少讓人寧願去死的手段。」

不料秋霜夢焉如此殺伐果決,憤不平咬緊牙關,原本鐵青的臉龐更失三分血色,嘲諷道:「如果我說,闇風軍不是疑兵呢?」

「那你們也太菜了。」秋霜夢焉冷道。

憤不平墜崖前,留下一道令人難解的怪笑。

「老爺應該要出手了……」



***

「須家無盡,候君多時了。」

陰風軍駐紮富貴山莊進兵要道,放任許瑞、九笙等勢力以及冬柏所率之玄陰軍通過後,陰風軍將要道封了個嚴嚴實實,地勢正與富貴山莊互為犄角之勢,須無盡一身白衣,獨立陰風大軍之前,面對的是滄玥閣欲趕往富貴山莊的援軍,曲洛紜身負武林五大絕學之「九玄鎮天歌」自然也有與須家叫板的底氣。

那夜激戰至天明,九玄鎮天歌不愧五大絕學之一,東方魚白一現,須無盡劍舞青霜,一抹烈陽折射,恰巧干擾曲洛紜視線,高手過招,一瞬差之毫釐,冷鋒已靠在曲洛紜白頸之上,須無盡抹去嘴邊血笑道:「宋夫人巾幗英風,不下儒俠本身,無盡無意冒犯,事關大局,只得請宋夫人暫留數日。」

文載八斗、武冠中原,儒俠夫婦雖有各自遭遇,俠名依舊在各地流傳,宋白雖已鮮少涉入江湖,然而四、五年來闖下的名頭仍舊被許多俠士記在心中,宋白如是,曲洛紜亦如是。

周身要穴盡被封鎖,曲洛紜也不再反抗,沉眉問道:「滄玥閣與須家井水不犯河水,須家主這般陣仗,不智也。」

「勞宋夫人擔憂,時勢所趨,無盡不得已出此下策,只要無盡等的那隻兔子進來了,自然會放了宋夫人這隻『兔子』。」曲洛紜武學靈動詭變,身手動如脫兔,步趨迷離,江湖人稱「雪兔」,須無盡屯兵富貴山莊附近「守株待兔」等的就是白語缺這隻狡兔。

「須家主好大口氣,崑崙、見愁二位須家耆老,下場歷歷在目,還望須家主三思。」曲洛紜言辭犀利,桃源一脈與須家之仇也是多少耳聞,當然也知道如何才能從心理上打擊須無盡。

「呵呵呵……」須無盡一身白衣,手中名劍則是通體漆黑,須無盡收起青鋒,一道劍指點了曲洛紜昏睡穴,曲洛紜雖逞口舌之利,須無盡心似明鏡,在須家血海深仇面前,這點毫無價值的羞辱又算得了什麼,手一揮,陰風軍列陣,裡三層、外三層,倏分倏合,正奇並用,正反三角在地圖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六芒星陣圖。

曲洛紜身懷九玄鎮天歌如此曠世奇功,之所以如此輕易被須家所擒,是為了掩藏滄玥閣所派出援兵行跡,甘願作為誘餌,才將自己陷入危境,昔日桓嶽三鋒之冬凝子,率領滄玥閣精銳「玄陰衛」穿越須家陰風軍的層層防線,悄悄來到富貴山莊戰圍。

冬柏率軍潛入富貴山莊,玄陰衛這支不在任何人計畫中的軍隊,將會是左右戰局的一支奇兵,曲洛紜出發前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會出事,冬柏也知曲洛紜逞強性格,不免擔憂看了眼後方須家屯兵戰況,不禁喃道:「須無盡用兵竟如此虛實難測,且佔處高地與富貴山莊互為犄角,若不破陣,只怕許瑞、九笙等人退路被截,將陷敗局。」

玄陰衛即是昔日桓嶽府三閣中菁英部隊,桓嶽府孤江夜雨熟讀兵書,冬柏既為尹玄胤親傳弟子,孤江夜雨自不會吝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故桓嶽三鋒中,或多或少也習得用兵之道,也因如此,須無盡佈陣時才能一眼看出,冬柏大局觀意識稍佳,明白目前富貴山莊之戰已非兵力能解決,玄陰衛五人一隊,全數散開在富貴山莊周圍形成巨大包圍網。

不在計畫之中的軍隊,突如其來的延伸防線,須無盡略感驚訝,看了眼昏睡一旁的曲洛紜,笑道:「原以為妳是隻雪兔,想不到是隻狡狐,竟然犧牲自己讓玄陰衛越過我軍防線。」玄陰衛的大名須無盡也是了解的,看了一眼玄陰衛特意拉長的戰線,須無盡沉吟:「看這用兵手法,孤江教出來的吧?」手中軍旗一揮,六芒星陣也只能隨著戰線延長而變得薄弱。

富貴山莊戰局未開,山莊外兵陣交鋒已格外凶險,須無盡佔盡先機,先取何止一子,冬柏即便亡羊補牢也只能聽天由命,將所能做的一切布置完畢後,冬柏令玄陰衛固守防線,隻身跳入富貴山莊戰局。

山莊內,米水旺、眾多無名殺手等人早已佈好天羅地網,許瑞、九笙、桃源一脈,一為朝廷敕封判官,挾正義之師討逆,一為江湖傳承宗門,一氏之少主,率九蛇精銳排除異己,一為桃源一脈,或為須家之仇、或為剪除潛藏危機,無論是何原因,隱翼都有留下一戰的理由。

「殺字旗,來得如此詭譎莫名,既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何以數年來毫無蹤跡?米老爺如此行徑無異與虎謀皮,許某勸你一句,現在還未鑄下大錯,繳械投降吧。」雲樓七判之中,蒼羽夜立法不輟,許瑞善於策畫,攻心為上,一句話先亂了富貴山莊戰力。

米水旺身邊一個個的無名殺手,顯然與富貴山莊衣飾金光燦爛的食客非是同路人,各個蒙面的情況下,一雙陰鷙的眼,看著許瑞縝密的思維,環環相扣的目的,讓他不禁想起記憶中的那人,二十餘年前,黑暗時代中少數讓他棘手的人物。

現今只知「天下諸智,唯九獨秀。」而不知在二十餘年前對應現今這句話的乃是「霜嶽玄陣,舉世無雙。」不過在場眾人無人知曉蒙面人心思,更不會有人將殺字旗與黑暗王朝聯想到一塊,蒙面人很巧妙地創造了一個新的事實,掩蓋那令朝廷忌憚不已的名子。

可面對許瑞縝密的心思與九笙算盡一切的情報掌握力,還是不免讓蒙面人想起一些往事、一些討厭的人。

「老子費盡心思把人抓過來,為的就是引君入甕,真以為一個雛妓會讓老子下這麼重的本嗎?今日的富貴山莊就是你們的墳場,只要王朝復辟,我就是開國功臣,富甲天下!」米水旺雖是一方富賈,畢竟是個粗人,不擅心計,這一番話透漏的信息遠超出許瑞所想。

許瑞不及思考,無名殺手紛紛有了動作,原來為首那名蒙面人聽完米水旺說完,便知不妙,大手一揮,所有殺手即刻動作,蓋特軍、九蛇私兵正面迎戰,富貴山莊之戰正式展開。

兵對兵,將對將,米水旺獨挑九蛇少主、許瑞迎上蒙面刀客,隱翼、冬柏各自遊戰四方,見虛並擊,拾遺補缺。

米水旺臨掌無懼,九笙金銀雙鈴叮噹清脆,內力一收一放,初窺穹蒼之秘的九笙實力今非昔比,金銀雙鈴配合忽高忽低的內力,逐漸奏出一陣迷魂殺音,九笙笑如銀鈴般說道:「米老爺,我一向唯利是圖,若米老爺能開個讓我開心的價碼,或許我九蛇一脈可袖手旁觀喔。」

「要不要整座山莊送給妳?」

「可以談談。」九笙點頭道。

「談妳先人!」

米水旺身形肥大寬碩,卻靈活地像隻猴,那圓滾的肚皮不但沒有影響米水旺的行動,反而成為米水旺最好的防具,一身橫練的硬氣功,刀劍不傷,九笙一掌拍在米水旺肚皮上就像拍在了人皮鼓上,力道回彈震的手疼。

「可以啊,還以為米老爺只是個坐吃等死的胖子,沒想到只是個胖子而已。」

「別看貓沒點,接掌!」

米水旺全神應戰,九笙游刃有餘,雖有絕對優勢,卻不正面應戰,拖戰之意之明確,只因主戰場非在此處,早在方才米水旺無意間透漏出前朝餘孽時,富貴山莊之戰的格局就非是江湖人能一力解決的事了。

另一方的許瑞從黑金盾牌中緩緩抽出水晶劍,盾劍為組合的兵器在武林上實屬罕見,蒙面刀客持刀不動,無形殺意每分每秒侵襲著許瑞意志,除了此戰勝負之外,更不能讓許瑞有這份可以思考的空間,否則以他的邏輯縝密程度,擔心會壞了大局。

二十二年前,十一幫動亂,地門平叛有功,卻甘願成為當今朝廷的基石,地門解散,無心門天下五絕誕生,只因前朝餘孽仍存,隨著黑暗王朝的影響逐漸降低,唯恐功高震主,朝廷以一計「五絕欲反」欲行鳥盡弓藏之事,史稱「五絕案」。

隨後霜嶽大典上,先皇於霜嶽登基祭天,在諸多武林名宿聯手之下,成功製造了一樁不該出現的「事實」,先皇對前朝餘孽猶存顧忌,心知只要前朝餘孽不除,這天下林鳥就不算射盡,而武林宗門這把良弓自然也不能收,才有了一樁「朝廷承認的謊言」史稱「霜嶽案」。

兩案息息相關,其幕後皆脫不開一人,前朝餘孽中最為當今朝廷忌憚的一人,擁有黑暗王朝純正血統的「独孤客」。

「原以為殺字旗是武林中人暗中施行手段的名目,如果是為了復辟王朝,那倒也說的的通。」許瑞黑金大盾橫亙身前,不給蒙面刀客有一絲下手的機會。

「哦?」蒙面刀客發出了一句有興趣的沉吟。

「當世人無法解決的動亂,人心因為各自的利益算計而使動亂作大,卻有一人橫空出世解決一切難題。」

許瑞藏在盾後,水晶劍卻指在身前,彷彿直接面對著蒙面刀客一般。

「你說,那人是不是英雄?」

「這不過是你的推測。」

「是合理的假設,嗯……大膽的推測。」許瑞一邊推測,心下卻沒有放下對蒙面刀客的警戒。

「那我問你,這樣的人既能稱作英雄,天下歸心,若世上再無紛爭,那他做錯了嗎?」

許瑞搖了搖頭:「世上沒有對錯,只有立場,很不巧,你站在幾乎是所有人的對立面。」

「即便立意在好,即便願景如何宏偉,對我們來說,你就是敵人,就是邪惡,所以今日,我們才能揮正義之師,將這份邪惡剪除當下!」

盾飛、劍舞,攻防一體,刀起、刀落,虎嘯龍吟,水晶劍與蒙面刀客的長刀緊緊對扣,展開一場角力比拚。

「那也很不巧,黑暗王朝,從來也只奉行一件事…」

許瑞以將蒙面刀客身分猜個七七八八,更訝異此人多年未出,功力不見絲毫遜色,自身已有力頹之態。

「那就是力量!」

蒙面刀客手中被白布緊裹的長刀發出懾人刀氣,震碎刀上白布,刀身顯露之時,身分呼之欲出,當年天下五絕的宿敵。

「果然是你,独孤……」

水晶劍與鬼面刀再度糾纏,跨越十數年的恩怨,延續前朝的怨火,一方藉著富貴山莊與殺字旗的力量欲重建世界,一方則代表正義之師,誓要將邪惡在此剪除,此時的許瑞拋卻了思考,當不再思考的自己,一心一意的將心思放在武力上之時,澎湃的內力及精湛的戰鬥技巧完全展現,戰況逆轉,許瑞力壓對手,頓佔上風,卻也同時正中了對手下懷。

畢竟你的思考更勝你武力十倍啊……

独孤客心中打著算盤,這一戰,將自己算進了棄子,為了下人生這最後一盤大棋。

「如果我說,我的目標不是你們,而是你們拚死守護的『種子』呢?」

簡單一句話,令許瑞心頭警覺叢生,環視一眼四周,殺字旗無一不是被殺的倒戈卸甲,只有抵抗之功,毫無招架之力,殺字旗六大高手也不見所蹤。

「想不到卑劣如你,竟也會將自己視為棄子,我很好奇是怎樣的人值得你這樣做。」許瑞迅速恢復冷靜,剖析戰況。

「哈哈哈哈,你們的處處防著我,無非就是防止黑暗王朝的逆襲,但論血統純正,又豈止我一人?」

許瑞訝異黑暗王朝的王室除独孤客外還有活口,言道:「你們找到了王脈遺孤?不可能,他們都死絕了。」

「自小就熟習的易容術,讓他巧避你們所謂江湖正道的追殺,即便當年自稱易容術舉世無雙的『鰻魚』也沒識破他的易容。」

許瑞意識到独孤客攻勢漸緩,卻饒有興致的與自己閒話家常,他應該知道隨著時間推移,對自己的戰局越不利,殺字旗兵眾節節敗退,名符其實的砲灰,連帶影響蓋特與私兵會合,富貴山莊的食客也逐漸敗陣。

「你想拖住我?」

「你說呢?」

鬼頭刀迎面再度攻來。

九笙、許瑞兩人各自對捉,隱翼憑藉過人輕功拾遺補缺,四處遊走,富貴山莊戰況混亂,冬柏闖入戰局暗凝真元,以待不時之需,只見冬柏雙手背後,一身真氣遊走八脈,當年無始劍仙之絕學,劍舞紅塵流落民間之後,幾大宗門幾乎都保留了這一樣絕學。

冬柏出自桓嶽府,自然也習得了這門絕學,急運劍舞紅塵乃因一道微不可察卻又強悍的殺氣突然釋出,幾大高手各自酣戰或許無察覺,而冬柏既然能察覺異樣,隱翼自然也開始警戒周遭,江湖十大高手隱翼雖排不上號,但十大高手之外,隱翼說第二,無人稱第一,也就是這份十人之下的底蘊,隱翼雖是警戒,卻無太大的危機感。

直到蒙面人真正出手!

眼見蒙面殺手運足真氣,衣袂飄飛隱含風雷之勢,運招手法卻是昔日合歡宗的獨有法門,隱翼笑道:「還真的有人想要我的命啊。」嘴上說的輕鬆,掌下刻不容緩,匆匆一接掌,隱翼只感對手掌力如洪濤怒流,一波強過一波,排山倒海襲來,初交手,便知勁敵。

莫非十大高手易主?十人之下,隱翼第一,這十人皆沒有與隱翼死戰的理由,如今富貴山莊內竟有此等高手,隱翼驚詫間已落入下風,其餘人見狀回頭欲出手支援,各自面對的對手卻是緊纏不放。

因為他們心知敗局已定,就是死戰,也得啃下你們一塊肉來。

不得已,隱翼以柔克剛,欲消彌殺勢,進入最兇惡的內力拚搏,對手內力絲毫不亞於自己,甚至高過一籌,「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安心上路。」蒙面人大喝一聲,剛猛掌力衝破隱翼防禦,將其重傷當場。

「前輩!」

現場一片混亂,冬柏恰好看見隱翼被一掌重傷的畫面,蒙面人欲再下殺手了結隱翼性命,冬柏卻跳出戰圈,劍舞紅塵八劍連發,但冬柏不擅劍藝,如劍舞紅塵這般精妙劍式只得七成精隨,紅塵八劍襲擾,蒙面人被這一耽擱,已思退抽身,虛晃一招,借劍舞紅塵餘勁而退。

九笙那端一掌擒下了米水旺,富貴山莊大局底定,殺字旗殘員雖多,卻是烏合之眾,場面看似混亂實則已入九笙掌握之中,隱翼重傷當下,九笙已無心思戀戰,命人將米水旺押下並釋放先前被擒住的雲飄渺兩人後,急切為隱翼輸送真元療傷。

独孤客察覺到老對手的成名招式,一時分神,被許瑞水晶劍劃傷了手臂,其實許瑞沒有什麼精妙的戰技,但貴在基礎紮實,一招一式是最純粹的砍、劈、刺等動作,就是這樣的純粹,令独孤客頭疼不已。

劍舞紅塵的波動,讓独孤客明瞭無始劍仙終究還是心繫江湖,嘲諷道:「自黑暗王朝隱於歷史,為了讓朝廷與五絕反目,我也下了不少苦心呢,總算是逼得五絕消蹤匿跡,但竟也沒想到他留了這麼的一手……」

「劍舞紅塵的真相。」

***

「這便是你的選擇嗎?即便知道他做過怎樣的事。」

皇甫殤凜兩鬢略沾風霜,周圍石壁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的劍痕,想起那道暗影的尋問,皇甫殤凜仍是感到無比的壓力。

欲成五絕之徒,上官風雅的考驗本是皇甫殤凜的心魔,如今又想起太歲那番話,心思紊亂之時最易走火入魔,所幸天外一道清風及清亮詩號鎮住皇甫殤凜的心魔,那人風塵中緩步而來,吟道:「玄岫藏罡吹勁松,裘居翠榖慣哉風。」

天下五絕之中,人稱玄裘銀鉤,詩劍雙絕的上官風雅吟詞信步赴約而來,詞吟靜心,皇甫殤凜一瞬的靈台清明,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危局,當即抱拳道謝。

「期限已到,上官風雅特來驗收你練劍成果,不過……」上官風雅心下覺得奇怪,皇甫殤凜不像是衝動莽撞之人,出劍卻是毫無章法,略有瘋魔之相,雖不明何以如此輕易走火入魔,但看著眼前滿頭大汗的少年,周圍石壁上已說明了這段時間的努力。

「你有心事?」上官風雅心思敏銳,看到皇甫殤凜心緒變化,拍向皇甫殤凜肩頭:「入我門下,修為如何看個人造化,心性才是我的擇徒條件,你可準備好了?」

殤痕劍鋒佇地,皇甫殤凜雙眼緊閉,回想此生經歷,往事歷歷在目,為了成為上官風雅的弟子夜以繼日練劍,身旁好友還給了一個「劍癡」的稱號,面對上官風雅的詢問,皇甫殤凜用行動證明了自己。

想起初入江湖的徬徨,想起了受人追殺的迷惘,想起了伊人守護的身旁,殤痕劍為了自己而出,為了守護而出,也為了對抗殺字旗乃至未來不可預知的邪惡而出。

「風流三雅,殤痕雪飄零。」

風快、劍快,殤痕劍出,周遭景物宛如一滯,乃因劍速極快而欺騙視覺所造成的假象,然而任皇甫殤凜劍疾速捷,仍受制於眼前青衣微不可查的隨意動作。

上官風雅成名已久,相較於其他同列的五絕當中,悟能的大道至簡、鰻魚的千變萬化、無始劍仙的浩氣沛然、暗滅沁殤的以勢破敵,上官風雅追求更為極致,極簡的極致,可說是融匯其他四人之長,至簡而至繁,至道而至極,一招一式,那怕隨意揮袖格去劍鋒,其中力道運化極為巧妙。

「這便是你的最強一招嗎?如果是這樣,那恐怕……」

上官風雅劍指微拈,整個人猶如一柄利劍,絕逸名鋒未出,已感沛然莫御的劍意,上官風雅曾對皇甫殤凜言道,接下一劍,便收其為徒的約定,如今皇甫殤凜面對逐漸拔升的劍意仍然面不改色,殤痕劍鋒一轉,風流三雅第二式將出。

相較第一式極速的劍,風流三雅第二式顯得更為繽紛燦爛,皇甫殤凜逆施數派劍法,或截長補短,或拼湊而成的散落劍招,當反差極大的武學合併一起之時,成了風流三雅第二式,皇甫殤凜撩亂劍式亂影,上官風雅眼前宛若數名皇甫殤凜同時出招。

「風流三雅,雪祀灼桃華。」

「首招以快制敵,此招以廣博劍術困敵,確實不簡單,但......招繁則難精,招廣則勢弱,破!」上官風雅劍指舉天,一道無形劍氣破空襲來,穿過皇甫殤凜數道以劍術擾亂心神的分身,腳步不停,劍指直逼皇甫殤凜,人未至,皇甫殤凜壓力莫名,生死之間無有大恐怖,皇甫殤凜下意識揮劍欲擋下上官風雅襲來的劍指,卻也明顯感受到除了自己與上官風雅之外的另一道殺氣。

這道氣息!

心中警覺,上官風雅卻是再也熟悉不過,當年醉南懷雲計殺太歲之事,太歲後來的復仇曾弄得江湖上滿城風雨,未免江湖生靈塗炭,上官風雅當年索性於無心門閉關,後來聽聞鰻魚以死相勸才得以消除太歲怒火。

只是如今太歲再出,是為了什麼?上官風雅內心疑問,手中劍意卻失三分銳意,皇甫殤凜福至心靈的一劍,堪稱修練至今的完美一劍,此消彼長之下,竟讓皇甫殤凜過了上官風雅的考驗。

「哦?」上官風雅訝異的發出了一個讚嘆的聲音,雖說自己那劍未竟全功,但人家終究是接下了自己的一劍,皇甫殤凜本就有著不錯的天賦,上官風雅自然不會去計較,滿意的拍了拍皇甫殤凜的肩頭表示讚許,但方才一瞬的殺氣,卻吸引了上官風雅大多數的心神,當年還有鰻魚以死相勸,如今天下五絕各個行蹤沓渺,若太歲直意復仇可真能是有心算「無心」將我們各個擊破。

皇甫殤凜還傻愣在原地,不敢置信自己真的接下了上官風雅的一劍,上官風雅搖頭笑道:「呆著呢,還不叫師父。」被上官風雅喚回的皇甫殤凜才意識到自己通過了考驗,當下單足跪地抱拳道:「徒兒殤凜,拜見師尊。」

「行了,這就算拜師禮吧,我一向不太在意那些禮節。」上官風雅扶起皇甫殤凜道。

皇甫殤凜回想方才的經過,問道:「師尊,徒兒有一事不明。」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件事情為師會處裡,這段時間你低調練功,切莫打探那人的消息。」連皇甫殤凜都感受到的殺氣,上官風雅自然不會沒注意到,自從劍傲蒼穹霧淖一別,兩方分頭找尋「鰻魚」下落皆未果,如今太歲又不知發了什麼毛病在這個時候找上門。

上官風雅心累,但一代宗師的氣度仍不許自己再徒弟面前表現出來,仔細指點了皇甫殤凜劍法上的破綻後便匆忙離開,因為誰也不知太歲又將掀起怎樣的風雲。

***

市集一如往昔人聲鼎沸,即便殺字旗陰影籠罩,仍是不少宗門求賢若渴,於市集蒐羅人才,相較於幾家老牌宗門,因應殺字旗而創立的冉星殿亦如新星般橫空出世!

軍神楊蒼一手扶植的暗皇軍勢力,其中之「暗」與黑暗王朝密不可分,沈令巡亡於木璟之手,只可惜沈令巡敗得太快,木璟並未套出任何有用的情報,但沈令巡生前給沈逆冥下達的追殺令,使得六神遊俠與冉星殿頭疼不已。

六神遊俠如同冉星殿一樣的新興組織,但在有心人逼殺之下,日子卻是一日比一日艱辛,六神之中的琨詡、陳仁相繼遭到逼殺,陳仁當初為了躲避追殺甚至將名子拆做「耳東人二」隱姓埋名,仍免不了被襲殺的命運,如今六神之中僅於君無憂、孫無道較常出現於江湖之中,兩人各自投入其他宗門之中發展,暗中鋤強扶弱,對抗逼殺。

孫無道受不夜星河大掌櫃任命,竟也混了一個「總教」的名頭,至今仍不少人稱呼為「孫總」,而君無憂則轉投任情自在莊,並拜入雲鹿書院夫子雲鹿君門下,成為了雲鹿君的大弟子後,時常協助師弟們以及冉星殿的各項事務。

任情自在莊與冉星殿關係密不可分,主因還是在於自二莊主離莊求道後,太歲可說是將自在莊完全切斷與外界的聯繫,但隨著太歲行蹤逐漸隱密,任情自在莊大權由霽雪一人獨攬,巧妙的是,霽雪半生為情所苦,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相伴一生的對象,甘靜卻被世間所謂的正義逼上了絕境。

所謂福禍相倚,甘靜身亡後,霽雪自毀氣海,逆衝真元逼迫潛能的情況下成了一方高手,卻也知命數已定,自在莊事務逐漸放權於君無憂、君無佈兩名師兄弟共同打理,另外又私下訓練了一名門生「元釲」居中調度,在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後,又發生了些許變數。

冉星殿是由各大世家共同組成,悅霖宮家、時家等幾家出資出力,為了共建一個對抗殺字旗並安身立命而存在的組織,時家大小姐當年受霽雪恩惠,之後亡於殺字旗手中,時家二小姐為查弒姊兇手,協助創立了冉星殿,能想到的幫手也只有這名當年幫過親姊的霽雪。

但霽雪心知自身命不久矣,遂讓元釲前往冉星殿打理一切,而任情自在莊則是完全放權於君無憂兩名師兄弟共同打理了,兩人看了同樣出身雲鹿書院的師弟,文浩然於燕前別館辦學雲鹿分院後,君無憂也想將雲鹿書院在禧城也開一間分院,霽雪本就好文好學,此事對於禧城學子更有著莫大意義,自然舉雙手贊成。

當這一切塵埃落定之時,沈令巡生前那道追殺令基本上無法在對六神以及冉星殿造成任何傷害了,所謂惡人自有天收,甘為朝廷鷹犬的沈逆冥最終也死於非命,至此,楊蒼屯兵錢家莊,與血劍魔祖、敵無涯三雄對峙,暗皇軍動作稍減,換得江湖片刻喘息之機。

隨著冉星殿的發展,逐漸攏聚人心,成為當世名士才俊的優先之選,此外還商請諸多名士進駐,如出身彤雪名門的打雜工、命運聖女,甚至連常年替雲樓募員的北辰萱也受冉星殿的宏願影響,各自為了江湖的未來努力著。

即便將一切做到了最好,殺字旗的易容術仍然防不勝防,市集廣場之中,一念、白珞兮等人離去後,一名白髮少年,眸中赤瞳散出異芒,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一身卻是莫名的顫抖。

「兄弟,你幹啥呢?」傅曉蘭方與一念過招,不巧一念離去,正覺得意興闌珊,就看見白髮少年兀自一人在廣場發癲,好奇之下拍了拍這位少年的肩頭。

「嗨!」

少年抬頭,一抹怪異邪笑,劍氣襲殺四方!

上一集

下一集

打賞1000貨幣給作者

打賞10贈品點給作者

觀看討論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