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亂天下(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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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亂天下(十四) 筆者:凌冬生 2021/11/24 |
「天存風尚仍浩蕩,雲頂光曦雁回樓。昀水思泉仙蹤影,任情何人間自在。龍山虎穴久陽宮,北龍破窗水苑散。彤雪滿地何人傷?罪淵再造一人閣。恬居安逸松下住,解門空山破紅塵。」
「芷郁蘭香幽谷處,桃鄉歸所客棧居。天涯何處茗水流,離人歸園眾來兮。桓獸嶽谷奇人在,地府萬魔閻王殿。碧血利劍潛川藏,疾風快馬鏢局送。穀穗低頭似豐收,眾民採取曬高堂。」
劍奇白龍海出身白龍異族,一首穹蒼預言,說盡江湖近十年來走向,而殺字旗存亡之戰的最終,油旋即將伏誅之刻,潛伏人群中的同夥還是出手將他救下,殺字旗從此之後元氣大傷,最少,自此役之後,江湖過上了一段平和安穩的日子。
後經官府調查,單是油旋一人所殺傷之人,高達二百多餘人,這其中便有時家大小姐時樂愉,時樂蘋心中一塊大石終也沉沉放下。 十年江湖,恍如一夜,穹蒼預言所說之江湖走向,除了八宗之外,大小門派等十九家,命運際遇皆不同,殺字旗之亂雖是告一段落,而江湖三禍仍存,正道群俠是一刻也鬆懈不得。
隨著殺字旗敗亡、独孤客敗走,黑暗王朝暗中欲崛起的勢力也被暫時壓下,而隱藏於各地水脈的穹蒼之秘,許瑞事後也帶著人馬於各地動了點手腳,秘密將永遠塵封於地底之下,九泉秘徑是否真有推翻一朝之力的力量?目前看來,這個問題似乎不會有答案了。
主城一戰過後,九笙行蹤幾乎成謎,當日他臨陣脫戰,險險讓誅邪一役功敗垂成,甚至不少大小宗門尋釁昀泉仙宗。
剿滅殺字旗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沒見這些小門小宗出力,事後登門算帳欲討些油水之時,這些人就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紛紛要求昀泉仙宗出面給個說法,更是有心人說出,九笙臨陣倒戈實乃仙宗宗主暗中示意,要做這黃雀,除了剪除殺字旗之外,還想將其餘七宗一鍋端走。
而此戰過後,九笙確實也是下落不明,連帶九蛇氏一同消失無蹤,對於九蛇氏的相關文獻及資料,都被人刻意銷毀,完全消失在歷史之上,昀泉三參事缺一,本就維持恐怖的平衡點,瞬間傾斜,仙宗幾經整頓方才穩住陣腳,但仙宗內耗,接下來數年之內,恐怕是翻不起浪花,而十二氏所掌管的金鑰,也因九蛇一脈的失落,失去了找尋仙泉源頭的機會。
「這才是你的目的?」
掩藏在漆黑的斗笠下的秋霜夢焉,自密室幽暗的一角徐徐走出,鞋根敲擊木板的聲音,在密室中形成一個奇異的旋律,而在密室盡處,一陣清風拂掠,兩側火台逐個燃起,照亮整間密室,而在密室盡處,九笙獨坐石砌王座之上,神色愜意,一手托著額頭撐在扶手之上。
「別小看慾望,現在是殺字旗、是黑暗王朝,未來能保證就不是八宗聯盟?就算雲樓能保一時清平盛世,十年、二十年、百年後呢?記得葉緋月嗎?姑且算他是個明白人,即便當日你我不離開戰局,我相信,他也會繼續完成他的『道』。」
「你是指他宣戰雲樓之事?」秋霜夢焉眼神微瞇,狐疑的看著九笙。
「收起你那質疑的眼神,那是他的道,我不插手,他也會自己完成。」
九笙帶領整個九蛇氏隱匿行蹤,目的便是讓世人斷絕了這九泉妄想、斷了這穹蒼詭誕,十二氏難齊,九蛇氏隱匿必將影響仙宗勢力平衡,仙宗若經此番清洗,不出二十年,九泉秘徑便會淡忘在眾人的記憶中,加上八宗聯盟正極力修復水脈各處,這股屬於天地的產物,不屬人力所能掌握的力量,終將注定塵封於世。
「為了這個未知之數,將昀泉仙宗推上風尖浪口之上,太狠了。」秋霜夢焉雙手環胸,不見十指,是長年保持下來的習慣,以便隨時出劍應敵。
「找尋秋霜夢焉,便能找到仙泉源頭的傳說,我替你解決了,不該感謝我嗎?」九笙打趣地看了眼秋霜夢焉:「聽說你那小娘子投了不少產業,之後什麼打算?」
……
九笙此番話說的倒也沒錯,長久以來東躲西藏的日子也受夠了,若非回報涼空當年的恩情,早就找一地深山幽谷埋名過完餘生了。
說起涼空,當年他雲遊之時,曾訓下一批隱者,若非那群隱者拖延殺字旗破壞水脈的行動,只怕如今八宗要善後的地方更多了。
「還能有什麼打算,仙宗的麻煩解決了,你們的麻煩解決了,我只想回去過過我那小日子。」看了秋霜夢焉充滿寒意的眸子這麼多年,難得看見眸子中還帶著一絲感情,這讓九笙非常訝異。
「既如此,那祝福你們了。」
秋霜夢焉也聽得出來,九笙略帶婉惜的語氣是指自己這副詭異的身體不知自己能陪伴梅霓多久的時間,向九笙道了聲謝,人影便逐漸消失在密室長廊燭火之間了。
「這天下之局,始於我,也必須終於我啊……」
送走了秋霜夢焉,九笙揮袖拂開案上塵埃,只見涇渭分明的戰勢,赫然是一盤未竟的殘局。
***
天下五絕,擊破黑暗王朝的功臣,亦是江湖人人尊敬的大前輩,即便五絕各有終局,對江湖曾做出的貢獻卻是不可忘卻,殺字旗的風波漸息,五絕之中的上官風雅也有了淡出這江湖的念頭,悟能、香鰻魚蓋飯、無始劍仙、暗滅沁殤,幾位老友紛紛以自己的方式離開,上官風雅總想著,自己也會迎來這麼的一天。在恩怨兩清、在交付一切之後,上官風雅也將面對這最後的宿怨,曾經的雲樓暗部,太歲,以及黑暗王朝最後的餘孽,解決了他們,那也不負五絕守護江湖的使命了。
風獵獵,黃沙揚塵,人蕭索,雲影深深,上官風雅獨行蠻山古徑之中,身後那不離方寸的冷眼始終盯視著上官風雅,無形間造成了許多壓力,上官風雅負劍獨行,如今自己孑然一身,爻靈妃已回爻家,諸名徒弟各有所長,即便連最小的徒弟皇甫殤凜都已找到自己的路,他這名師父確實也沒什麼能教的,而如今,便要斬斷這與自己糾纏至今的糾葛。
如今的江湖迎來新的時代,許多後輩已成長的有足夠的能力守護這片江湖,上官風雅前行的腳步突然停下:「出來吧,太歲。」幾經風波,太歲有太多能夠出手的機會卻沒有動手,當年醉南懷雲所造成的意外,上官風雅自知有愧,進而導致無心門引咎封山,這麼長一段時間過去了,太歲仍未釋懷,以往上官風雅仍有顧忌,如今的江湖暫得喘息,也是時候處理私事了。
陰冷的雙眼,如鬼似魅的步伐,顯露在上官風雅面前,一身氣息仍是強橫,卻透漏一股異樣之感,上官風雅武感敏銳,見了太歲這般模樣,心道:「太歲這身功力……不尋常。」眼前人對自己仍有敵意,心下不由得戒備三分。
太歲形如鬼魅,踏步欺身、八脈運力、凝指發勁,三絕一體先發制人,上官風雅握上背後滄海紅塵,劍未出,闢海驚濤掌蓄勢待發,太歲短橋發力,雖逞突襲之利,卻有力怠之憂,上官風雅一掌向空,兩人交掌之際,內力搏鬥即見高下,太歲功力雖然精深,內力運轉流至關竅處卻是窒礙難行。
高手對決,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瞬息之差,驚濤澎湃掌力層層疊疊侵襲而來,太歲再度提元,逼開雙方距離。
一掌試探,上官風雅內心疑問更甚,出言疑聲道:「你的功體?你怎麼有辦法承載如此龐大的內力?」上官風雅總算瞧出了太歲這身不對勁的內力是哪裡不對勁,方才一掌,可以感受太歲體內經脈寸斷、薄弱異常,應是當年重傷之故,這種狀態即便修了內力,也無法儲於體內,推斷太歲是強撐一口內力維持住寸斷的經脈,藉以儲功諸脈之間,不說練功事倍功半,以內力橫阻血脈運通,本身就得承受極大的痛苦,上官風雅心情頓陷複雜,當年的誤會,竟能讓仇火延至今時今日。
「將軍城血戰,本應是我倆玉碎之地,豈料……是你命太好……」太歲一口心血嘔出,武林傳言當年將軍城血戰起因不明,此戰之中,流雲飄蹤、劍青魂等高手盡在此戰中受了不小的傷勢,而在太歲口中說出,上官風雅頓感晴天霹靂,抽劍怒聲道:「當年重傷流雲的蒙面人是你!」
將軍城一戰,雲樓、龍泉、碧血三大勢力牽涉其中,時逢蘇境離神功大成,雲樓、龍泉二派本有爭執,血戰之因,諸派皆是避而不談,至今仍是成謎,此戰雲樓傾巢而出,卻在流雲飄蹤、劍青魂二人重傷之後而謝幕。
也莫怪上官風雅如此震怒,因此戰之傷,流雲飄蹤難以壓抑多年沉痾,才導致他走上絕路,滄海紅塵劍鋒凜冽,上官風雅沉眉怒目,沉聲道:「你的目標是我,何故掀起這般傷亡,你可知那一戰,多少宗門高手重創?」上官風雅徐步走向太歲,直欲將此人斬於劍下。
「與我何干?」太歲卸去一口維持磅礡內力的真氣,一身氣勢頹然,臉色猶如槁木死灰,而佈滿血絲的眼白,那無盡悲恨卻仍然不變,太歲顛聲冷笑:「我追查醉南懷雲之時,他們可曾出過一分力?當眾人皆知我蒙冤而傷之時,他們又何曾說過一句話?沒有,只因你上官風雅代表正道,天下五絕,功在武林,又有誰會理睬一名棄子?」
太歲一改冷狂邪傲之態,壓抑多年的陳事讓自己無法冷靜,自己所求,不過一個公道,難道錯了嗎?太歲摘下面具,那因火傷半毀的面容,是身為雲樓暗部時,令人驕傲的功蹟,此刻的太歲卻非人非鬼,挺直了身子向滄海紅塵的劍鋒撞去,厲聲道:「殺我啊,這種事你也不是做第一次,天下五絕,替天行道有何不妥?替流雲飄蹤報仇,有何不妥?殺我啊!」
看出太歲求死之心,上官風雅收斂劍鋒,移開了滄海紅塵,顯然太歲對於了解將軍城之戰,諸多疑點未解,他還不能死,劍鋒轉向,劍柄擊退了太歲,目光探去再度問到:「你……真的傷了流雲?」雖然與太歲有嫌隙,但太歲一向對流雲飄蹤保持交集,要說太歲布局重傷流雲,上官風雅自己也不相信。
面對這番提問,想起了那名手執鐵扇,肆意疏狂的人影,太歲癲狂神態終得一絲鎮靜,喑啞說道:「所以我說你命好,此局本是為殺你而佈下,當年流雲飄蹤立北窗之首,六部廣設,權可通天,我暗發無心門的戰帖被他給截了,事發前一晚他尋上了我,你能瞧出我功體異常,他豈會不知?我早就活膩了,我要的,就是一個公道。」
太歲說至此處,眉頭深皺欲言又止,深吸了一口氣,頹然說道:「我以求死之心換一個公道,他妥協了,但……我們之中必定出了內鬼。」
「內鬼?」上官風雅的劍尖下沉,滿心疑問,既是流雲飄蹤跟太歲演的一場戲,以他們的能耐,豈能讓內鬼出現。
「不錯,劍青魂與龍泉等人的干涉在預料之外,本來我應死在那場血戰之中,卻以流雲飄蹤重傷而結束,這更是加劇了我對你的恨意。」太歲那如刮在鏽鐵上喑啞的聲音,透出深深憤恨。看著轉移劍鋒而放下警惕的上官風雅,太歲掌力暗凝,復仇之機近在咫尺,就再下殺掌之際……
「抱歉。」
半生執著,恍如雲煙,許多不得不為之事,造成江湖人人難免的恩怨情仇,唯有放下一切,方能迎接未來;上官風雅倒持劍鋒,向太歲深深一躬,為了這一句抱歉,太歲費盡心機,甚至不惜威脅整個無心門,為了這一句抱歉,甚至排佈將軍城的殺局,只為了與仇人同歸於盡,上官風雅一躬到底,太歲憤恨一聲怒喊,殺掌逼向上官風雅之首。
而這能了卻半生癡迷的一掌,卻是死死停在了半空,顫抖的掌勢,遲遲無法落下,再多的愁與怨,紛紛化為太歲一聲嘆息。
上官風雅抬首觀之,哪還有太歲的影子,耳畔傳來一陣遙遠的聲音,只見那喑啞乾澀的聲音中,帶有一絲解脫的歡快道:「這樣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會一直在暗中盯著你。」上官風雅還劍於鞘,向著空中抱拳一禮:「就讓我們這些老傢伙,為這片江湖做最後一件事吧。」荒山古道之中,一抹白衣身影持劍自參天古樹後走出,颯爽俠影,劍氣沖天,人見了便知乃白衣狂劍,劍傲蒼穹。
「你剛才膽子很肥啊?那老傢伙要真對你下了毒手,明年的今日,我只能在你墳前跟你敘舊了。」劍傲蒼穹雙手抱劍於胸前,斜眼看向方才賭命的上官風雅。
「這不是知道大名鼎鼎的白衣狂劍在我身後,我才得以如此有恃無恐。」上官風雅識趣回答道。
「淨扯些鬼話,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劍傲蒼穹無奈地擺了擺手,跟著前方如風飄逸的步伐,上官風雅尋思半响,如今雖然三惡難除,最少殺字旗已不成威脅,那便該斷絕黑暗王朝僅剩的妄念,上官風雅回答道:「自富貴山莊一戰,独孤客在許瑞手下負傷逃脫,按照此人性格,必會於暗處興風起浪,趁早解決了,以絕後患。」
劍傲蒼穹聽到独孤客三字,頓時來了興致,独孤客敗走後,私下動作頻頻,甚至組建影武者欲捲土重來,此番尋上上官風雅,便是要告知他家後院失火,独孤客正率領著影武者欲奪無心門,劍傲蒼穹加緊了腳步,拉著上官風雅掉頭轉向無心門:「那事不宜遲,最近他招兵買馬動作頻頻,你我聯手這次直接殺了他,省事。」
「你有他的消息?」
「你家後院失火了都不知道吧?」劍傲蒼穹調侃道。
劍傲蒼穹這樣回答,顯然是知道独孤客的行蹤的,上官風雅內力急催,奔回無心門的腳步陡然又加快了一分。
***
江湖血路風肆險,不過縱橫十九道中一粟黑白子,皇權若夢,霸圖終歸黃粱,前朝餘孽氣數終有盡時,一局方盡,一局又啟,皇城內暗潮湧聚,二王爺放任武林勢力與殺字旗兩敗俱傷,順帶解決了以独孤客為首的前朝餘孽,暗中卻是串通楊蒼保存勢力,未料血劍魔祖、敵無涯橫空出世,才使得二王爺如今只得按兵不動。
「先生那方,可有消息?」
二王爺斜倚王座之上,心不在焉地看著各地探馬遞來的密報,當今聖上求仙慕道,國政俗務只得二王爺親自施為,幸得前代君使頻獻奇策,得以維持江湖與朝廷勢力的平衡,離去時所薦白衣少年更有經天緯地之才,甚至親身行策,化名白亦陵投身桓嶽府,成為桓嶽府首席謀士孤江夜雨座下首徒,以一名策士來說,不在大後方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反其道而行,投身敵營之中,如此行為確實大膽非常。
幾名探馬跪在二王爺身前,頭也不抬的卑聲回道:「先生……已被穗落堂木璟所擊殺,目前下落不明,我等已聚集人手搜索白先生下落。」
「再探。」
幾名探馬聽出二王爺語氣中的不悅,應了聲是後紛紛退離。
白亦陵當初投身桓嶽府,欲以桓嶽鐵騎之力消耗當今聖上的九督統隊,以為二王爺保存最大實力,興許是自己大意,白亦陵自詡算無遺策,卻遭九笙一手反間計得逞,不但九督統隊重創,甚至連原本即將掌握的桓嶽鐵騎也毀於一旦,更陷入尹玄胤身亡疑雲之中。
當初可是費盡了唇舌說服冬暝子才得以脫身,而後須家起兵、殺字旗禍事,白亦陵暗中偃旗息鼓,四處招兵買馬,以待入世之機,卻不料仍難逃毒手,傳聞「天下諸智,唯九獨秀。」九笙現以隱於檯面之下且向來與木璟交好,此番白亦陵遇襲便是出自木璟之手,秦公公、沈令巡等朝廷命官皆被其所誅殺,從此處推斷,或許是白亦陵幫助二王爺之身分已被識破才遭木璟所誅殺。
二王爺與軍神楊蒼暗中合作,一面削弱江湖諸宗之勢力,一面制衡與收攏九督統隊,還得分神牽制敵無涯與血劍魔祖,與此同時,江湖勢力卻是出現了一絲變數,原本在富貴山莊大敗而歸的須無盡,最終聚集所剩殘部。
陰風、闇風兩路將近四萬大軍,此役之後十不存一,須家後人按照須無盡身亡後遺留之策創建組織「聚魔塔」,須無盡所留《無盡兵法》玄奧非常,正奇互補,竟以不到五千人之力周旋敵無涯的天武會、血劍魔祖的血劍盟,讓楊蒼的暗皇甲子軍包圍血劍盟形成夾擊之勢。
誰能料到昔日須無盡率軍與殺字旗、黑暗王朝聯手於富貴山莊夾擊中原正道,今日須家後人卻率領須家殘軍周旋兩大梟雄勢力,雖說此番周旋乃是須家為了捍衛自身領地而有的反抗,但在對抗血劍魔祖與敵無涯這一點,須家與八宗站在了同一陣線。
血劍盟與天武會雙方亦是暗自爭鬥,血劍魔祖約戰敵無涯已有一段時日,百年沉寂的光陰,血劍魔祖憑藉血劍魔功噬人精血延長壽元,百年來,首次遇到令自己感興趣的高手竟是來自東瀛,血劍魔祖如何肯輕放,在彼此分身乏術的情況下,對中原最大的危害乃是兩人所率領的組織,正因此點,方歷殺字旗之劫的諸多宗門才能重整態勢抗衡兩方。
***
時乃素商續槐序,昨夜風凋碧樹,椏枝更秋色,深紅淺黃斜滿院,冉星之志遍及四野,諸多世家共成的冉星殿因初秋染上一分紅印山痕,宮家、時家、穆家三大世家本為冉星殿核心,其中因殺字旗覆滅,大仇得報的時樂蘋急流勇退,率領時家人馬隱退,好友雪寒凜與友人凌玥在山谷中發現一山明水秀的大源,深受其風景吸引,便於此地開宗立派,名喚「散雪閑源」,冉星殿雖失時樂蘋之助,而元釲、穆落明等人仍將冉星殿打理的井井有條,赫然成為八大宗門之外崛起的新興勢力。
然而除血劍魔祖、敵無涯之外,黑暗王朝隱患未除,独孤客暗中招兵買馬,意圖東山再起,而羽家軍自魔龍真主復甦之後便再無動作,隨著独孤客的動作,羽家軍連同萬魔殿勢力一同消失在檯面上,昔日十二羽與独孤客共事罪淵閣,成為黑暗王朝復辟的最大據點,羽家軍與萬魔殿在此敏感時刻忽然消失,難免令人聯想私下與独孤客沆瀣一氣。
黑暗勢力仍然蠢蠢欲動,身為独孤客死敵的五絕之一,上官風雅與劍傲蒼穹也同時有了應對,最熟悉自己的果然還是宿敵,兩人連夜趕回無心門,独孤客早已備下了連環殺陣,影武者綿延十里,無心門近在咫尺,此刻卻如三途煉獄,周遭竹林鬼氣森森,独孤客自富貴山莊敗於許瑞之手,藉殺字旗禍亂天下之時苦修刀法,參透五絕功法精要,如今要為黑暗王朝做最後一搏。
眼見無心門清雅之地被独孤客侵占,導致如今鬼氣森森的模樣,上官風雅四絕劍意真氣沛盈周身,背上滄海紅塵未出,一股森然冷意已遍佈四周,眾多影武者為之一凜,冷冽看向人群中那鬼面之人:「独孤客,你找死?」
「只有你?劍傲蒼穹呢?」独孤客戴上鬼頭面飾,橫刀自眾多影武者之中緩緩步出,天下五絕之宿敵,實力、計略自然非常人可測,独孤客環顧四方,未見當年反制霜嶽案的劍傲蒼穹,心中總有一絲不踏實,不過這樣正好省了麻煩,便讓天下五絕與独孤客宿命做個了斷。
「就憑你這種小陣,是想攔住誰,劍傲蒼穹早奔你老巢去了,現在,是我跟你的事。」上官風雅劍眉倒豎,內提丹田一口氣,每踏一步皆勢如泰山,山雨欲來之勢,提掌步步逼向独孤客。
得知劍傲蒼穹已往自己本部蟄邯而去,独孤客聞言難得露出一絲慌亂之色,戰場之上,對彼此氣機猶為敏感,独孤客雖以鬼頭面飾覆蓋,稍縱即逝的慌亂氣息卻早已被上官風雅捉住,心中暗道:「独孤客果然另有圖謀,否則按他性子,也不會輕易出現。」心知劍傲蒼穹另有圖謀,独孤客一聲令下,影武者腳踏奇異戰陣衝殺而去,上官風雅武學屬性以水為主,進而演化五行,独孤客苦心參透,佔了竹林地利,排佈土殺之陣以逆五行之法剋制上官風雅。
独孤客欲以人海戰術消耗上官風雅體力,滄海紅塵未出,浩瀚掌勢對上眾多影武者,轟然一掌擊出,影武者五人一團,刀劍交並集內力於一點,五人先承上官風雅澎湃掌力,引導浩瀚掌力入地消散,僵持之際,另一團影武者持兵刃殺來,上官風雅頓陷兩難之境。
卻見上官風雅一掌拍在五人兵刃交集之處,昂聲吟道:「波瀾不驚臨淵峙,形意浩渺氣合一。」正是闢海驚濤掌總綱,全身內力聚合一掌,勢如狂瀾驚濤,力透滄海怒潮,掌勁穿透影武者五人合力之處。
即便藉力引導卸去七分掌力,餘下三成也非五人所能承受,然而五人但凡任何一人撤力,其餘四人便難承洶湧掌力,影武者此時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只得勉力堅守另一方影武者來援;殊不料,另一方影武者刀劍走勢同被如潮浪般的掌力虛引,操戈相向,同時陷入窘境。
未料上官風雅出招如此決絕,毫無試探,一出掌便是閉門絕學,独孤客暗自惱怒,氣御八方,鬼頭刀登時上手,竹林森幽鬼影,驚濤浩然正氣,正與邪的極端,兩股截然不同的氣勢,氣機彼此交融,独孤客暗自心驚道:「上官風雅實力更勝以往,看來只得再出底牌。」心思甫把定,便見鬼刀左使,右掌化為刀勢,冷冽內力形成森森鬼氣,全身宛如一口湛然寒鋒。
上官風雅看似一派輕鬆,實則方出絕技,內功已有損耗,腳步一併,雙掌原本僵持的勁道歸一爆發,震退一眾影武者,氣勁收攏歸身,背上滄海紅塵出鞘三分,頓時昊光四射,拔鋒直指眼前首惡:「人刀合一,以兵證道?看來這段時間你精進不少。」独孤客人刀合一,鬼刀向天,內力蓄而不發,右掌化為刀形劈向上官風雅,喊了一句:「昇冰結刃。」独孤客自創刀勢,針對上官風雅以水化五行之招而出,水氣化冰,五行失衡,正是独孤客參悟之法。
滄海橫劍掃開冰刃,独孤客之刀氣卻是無孔不入,水行內力頓時運轉窒礙,上官風雅耗力在前,功體受制在後,竟顯三分頹勢,下一刻,滄海紅塵、鬼頭刀再度交鋒,擦出火光並射,独孤客掌刀並行,內力凝結肉掌之上,猶有劈石碎玉之力。
上官風雅劍守中宮,驚濤掌力迎面撲上:「雙刀流,你要習刀就習刀,別盡出些花招,給我破!」独孤客手中鬼頭刀,乃出自兵鬥之逸品,對上名劍滄海紅塵亦不遑多讓,而縱有克制上官風雅之法,內力搏鬥仍然不及對手,上官風雅一聲破,独孤客先機頓失,被逼退五丈,而這一掌,上官風雅突破禁錮,內功耗損再添一成。
独孤客輕撫刀身,鬼面下的冷眼掃向上官風雅,又是那身正氣凜然的模樣,天下五絕越是顯得道貌岸然,独孤客心中妒火更盛,憑什麼是你們成為天下五絕?誰不想成為英雄,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独孤客輕彈刀身,斜刀指地,冷邪之姿應道:「正邪不兩立,若非我,何來五絕?何以正道自居?你們修為精進,我自然也能。」察覺上官風雅耗力已甚,独孤客乘勝追擊,鬼頭刀勁加催,完全棄去守勢,欲以傷勢換取上官風雅內力損耗。
「那也改變不了你今日必死之局。」
上官風雅紅塵再舞,劍似蛟龍盤雲汲雨,滄海雲鋒七探,自天靈攻至丹田,神意止念,劍雖猛,猛中有序,勁雖沉,沉中有止,乃及無心武學精要於一身,連番快劍搶攻,欲挽功體剋制頹勢,卻仍受制於独孤客背水一戰的殊死之心。
独孤客緊握手中邪鋒,一刀逼退上官風雅,刀鋒同時捲起衣袍,袍子內藏下的是當年暗中於西山用剩的火藥,暗自咬牙道:「最後一搏了,黑暗王朝之成敗,上蒼啊…你便成全我朝吧……」上官風雅被刀氣逼退,劍鋒劃地捲起塵土,連退十數步方才歇腳,身子撞在一株紫竹之上,震下落葉紛紛,視線受阻,並未察覺独孤客衣袍內所藏之物。
兩人兵刃再度交鋒,卻聞一道嗡嗡劍鳴,劃開蒼穹,破空而來,白衣俠影問惡而來,劍快、風快、人快,劍謂蒼穹,白衣狂劍再對鬼面邪刀。
劍傲蒼穹突然趕至戰場,橫劍擋下独孤客襲來之刀,竹風迎面撲來,掃動劍傲蒼穹青絲張揚,斂眉看向身後問道:「看來独孤客給你準備了大禮?」難得瞧見上官風雅使出渾身解數,劍傲蒼穹雖是不齒独孤客所作所為,但卻佩服這番算計;得知独孤客私下動作頻頻,劍傲蒼穹也動用自己訓練已久的劍手組織「一劍疏狂」,讓蒼穹劍衛浩蕩向蟄邯開拔,可算是斷了独孤客的退路,自己則趕來無心門,要與独孤客做個了斷。
「他自己也不好受,我的功體五行兼修,独孤客以逆五行之法剋制我,他活不長了。」劍傲蒼穹出現戰場,上官風雅散去充盈的真氣,轉而流淌周天,調息因衝破禁錮而導致的內傷。
「活不長也是活著,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本以為解決了殺字旗又能過上以往優哉游哉的日子,孰料独孤客這廝又在攪風攪雨,劍傲蒼穹手中蒼穹快劍再出,雖少了上官風雅內外兼修的技巧及威力,單論劍速卻更勝一籌,昔日江湖群俠會武,劍傲蒼穹以一百六十八式快劍技壓群雄,而後歸總為一招《蒼穹劍意》,独孤客先戰上官風雅,可說得了人和及地利,如今對上劍傲蒼穹卻是有點力不從心了。
白衣狂劍,劍意瀰漫;蒼穹劍意如雲深疊影,一劍萬相,無窮無盡,独孤客雙刀並流,亦難阻劍傲蒼穹連環快劍,擋一劍之功,便受蒼穹劍創三處,不過片刻,独孤客已是傷痕累累,上官風雅調息片刻,滄海紅塵挾雨凜鋒而來,赫然是成名絕式《天涯絕雨劍》。
一者劍法迅疾如風,一者劍式無盡似雨,風雨劍勢一快一慢,独孤客應招不暇,鬼頭刀登時脫手,劍傲蒼穹與上官風雅雙劍逞銳,當下便制住独孤客。
「老鬼,還有什麼話想說?」劍傲蒼穹面色一冷,劍尖抵著独孤客的頸子上,大戰未止的劍意在頸子上擦出了絲絲血流。
独孤客半跪兩人跟前,眼神頹然,卻藏著一絲瘋狂精光,落寞應道:「成王敗寇,悉聽尊便。」劍傲蒼穹行事乾脆俐落,正要一劍結果独孤客,上官風雅卻制住了劍傲蒼穹,說道:「且慢,我有些話要問問他。」
劍傲蒼穹收劍回道:「夜長夢多,問完我殺了他。」
「你大張旗鼓這番招兵買馬,只為了針對無心門?」五絕之中,各有所長,互補長短,唯有上官風雅詩文武略皆精,一語中的,直切要害,独孤客顯然早料到今日地步,正欲開口卻被劍傲蒼穹打斷:「你是要問這個?他將大部分人手全調往了將軍城,跟他的老巢遠的一個天南地北,不過這事我處理好了,算算時間,他的那些人手也死得乾乾淨淨。」
独孤客作為老對手,上官風雅相信此人必有後手,聽劍傲蒼穹所言,独孤客特地將大部分兵力調派將軍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又親身前來無心門,此時上官風雅心中只出現「疑兵之計」四字,但因情報不完整,一時毫無頭緒。
眼見上官風雅苦思之間,眉頭深鎖,劍傲蒼穹便道:「想什麼這麼複雜,真想不透,我們去一趟他的老巢搜搜不就得了,蟄邯原本是仙宗領地,這老鬼趁仙宗內亂給奪了去,也不知藏了什麼秘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蟄邯,仙宗六郡之一,仙宗古有傳言待七郡連脈,仙泉即現,而以汕陵為主,蟄邯為首,目前的仙宗六郡,便是缺了斗柄的北斗七星,就在兩人將独孤客擒回蟄邯之時所見,短短時日,独孤客便將仙宗門人打理的鍾靈毓秀之寶地破壞的面目全非,四處烏煙瘴氣,鬼意森森。
「独孤客你身上有毒啊?是不是要改名成毒孤?要不是上官風雅說這是仙宗六郡,我差點沒認出來。」劍傲蒼穹捏著鼻子,劍鋒抵著独孤客頸子,卻不見走在前頭的独孤客,臉上那抹興奮而顫抖的神情。
「你對此地做了什麼?」上官風雅也瞧出了一絲不對勁,即便独孤客仇視八宗,也不應該耗費這麼大的心力將蟄邯改造如斯,尤其映入眼簾的是一口巨大的爐鼎,以山泉為沸,以層巒為爐,風中傳來的惡臭以及詭異的藥香,河流中盡是詭誕赤色。
「哼哼……哈哈哈哈,還記得西山決堤?可知道萍蓮鄉為何多了修行者?還記得神君道的百輪轉?」独孤客瘋狂之色,讓劍傲蒼穹兩人瞬間警惕,独孤客轉身面對兩人,眼中流露一股決絕之色:「西山東水,南北雙泉,龍虎山龍脈已潰,我便讓世人一見真正的仙泉,獨屬黑暗王朝的仙泉!」
独孤客拉開衣袍,懷中盡是火藥,此戰早有玉碎之心,如今一觀蟄邯那所謂的「仙泉」已然製造完成,參透劍舞紅塵之中,無終劍魔所留下的訊息,多年準備盡在此刻,此後仙泉流淌中原華夏,獲得力量的同時也成為黑暗王朝一份子,那是由誰掌權,又有什麼差別呢?
「動手。」
上官風雅不知独孤客意欲為何,但此刻心頭一陣緊縮,彷彿有什麼大難來臨一般,闢海驚濤掌毫無保留,開口瞬間,劍傲蒼穹劍尖已抵在了独孤客心窩之上,上官風雅不敢保留,十成功力打在独孤客身上,甚至直接打出了一個窟窿。
卻見独孤客身如風中殘燭,眼神迷離,意識渙散,卻勾起一個不明的笑容:「王朝,永恆。」
搖搖晃晃倒落層巒瀑布之中,卻在倒落之際聽見一個細微的機關聲。
「快退!」
說時已遲,独孤客點燃引信,周身火藥爆炸,連同早在蟄邯水脈埋藏的火藥一同燃起,連連驚爆,引來一陣山動地搖,上官風雅及時拉開劍傲蒼穹,眼前一幕,卻是令人膽戰心驚。
仙宗六郡以蟄邯為首,但眼前蟄邯水脈連環驚爆,水脈之中開了一個大口子,大量河水沖入,卻因那座赤紅山爐而被染紅,轉眼流淌千里,兩人猶記独孤客臨死前那句「王朝永恆」,不禁感到寒毛倒豎。
「你速度快,盡速通知八宗此地異變。」上官風雅眼見勢難挽回,只期望親友能安然無事。
「你呢?」劍傲蒼穹同上官風雅轉眼已退出百丈,回頭問道。
「這已非江湖之事,此河怪異,若朝廷不介入,那將是第二個黑暗時期到來,靠你了。」上官風雅腳步一停,一掌送出了劍傲蒼穹。
「你做什麼!?」劍傲蒼穹速度本就奇快,上官風雅順水推舟,只聞劍傲蒼穹一聲驚呼。
「盡人事,聽天命。」
上官風雅滄海紅塵再出,並指輕撫劍身,馭劍天靈,元功一催,便是畢生修為,最後一劍,是五絕對天下最後的庇護,一劍連施天涯絕雨劍、劍舞紅塵、蒼天無影、滅天戟法,歸納為一式《無心訣》樸拙無巧的一劍,要以人力抗衡自然之力,只聽聞:「無心無我,無因無果,地水火風……」
上官風雅身聚萬道劍氣,徐緩淡道:「四大皆空。」
下一刻,河水蓋天而來,激流之中,猶見色彩斑斕的劍氣抗衡。
五絕天命,隨黑暗王朝野心,宿歸,同沉。
--江湖 智亂天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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