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雲影(二) |
山河雲影(二) 筆者:蒲雀飛 2022/03/01 |
水都苑,茶酒之鄉。
自從梅霓接下桃鄉客棧在水都苑的事業後,便大肆整頓一番,邀請各路商人進駐,酒樓茶館遍地開,讓水都苑一時之間成為酒客茶友聚集之處,人潮絡繹不絕。
其中頗有名氣的像是長年不做生意的藍月樓,據說是老闆拿了股東的錢捲款潛逃,所以常有不明人士在門口砸店;有著奇特店名的傷肝過度要你館,正門兩旁對聯寫著「木槿花嚇死,做鬼也風流」讓人不解其意;桃源一脈自營的桃雨坊,由隱翼之徒若湮所管理,據說能品嘗到桃鄉客棧特有的桃花釀;攬月樓,則是徐清風集資興建的茶館,廣邀各方人士入股、打工,店內生意熱絡,盛極一時。
這日乃黃道吉日,外頭正辦著喜慶,沿途吆喝喧鬧不已,街道上更是張燈結綵,好不熱鬧。而「傷肝過度要你館」中,有兩人不受外頭喜慶氛圍影響,在樓臺上把酒相談。
「美人,你聽說前陣子『螯邯』出了大事嗎?」酒客醉態畢露,伸手撈取陪侍的秀髮,瞇眼問道。
「喔?螯邯那地方能出什麼大事,不會是『那個』被發現了吧?」陪酒的女子身著青色道袍,面色白淨,甚至有些死白,像極了垂死之人。她幽幽地說道,與此同時往後一仰,正巧避開酒客伸來的手。
「然後請問這位客官,您是叫誰美人?上次賞您巴掌的那位姑娘嗎?」
「『那個』?美人你究竟知道什麼呢?」酒客的雙眼已瞇成了縫,直接無視陪侍道姑的靈魂拷問,望著這位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兒。
啊,她總是如此若即若離,透著一股神秘,像是那高傲又神聖的女神,總是無法觸及,令他心癢難耐。
「我有名字,叫元真,若您沒法想起我的名字,我的竹竿倒是可以幫您回憶回憶。」
元真先是賞了酒客一記白眼,隨後又饒富興味地往前靠去,顯然剛才那話題很對她的胃口,低聲說道:「我聽說,螯邯有秘寶現世,那是王朝暴君留下來的珍寶,先前的山洪異象也是秘寶現世的先兆。」
「我還聽說最近各方勢力都介入其中呢。哎,你聽說過苗教嗎?就是最近那個神秘的教派,據說當年的『九命雙貓』也是他們的信徒,他們對貓有近乎狂熱的崇拜,而且還隱隱透露著跟『九』這數字有關呢?背後似乎有位『九大人』在推動教務。」
「妳倒是知道的很清楚,美人。」酒客其實並不關心這些,但也不打算改口,眼裡只有講到八卦就變成話嘮的元真。一開始的提問也只是想引起意中人的注意罷了。
「還不只這些呢?還有還有,據說這棟酒樓也是『九大人』的資產,而且啊……」
「停停停,美人,咱們歇會兒。」酒客並非不勝酒力,純粹想在月夜裡,和美人共度良宵,不想被太多無趣的八卦干擾。
「哼,這麼快就喝不下啦,真沒用,你這油膩的……咳,莫停歌。」元真微微仰起頭,在醉意下愈發自我,斜眼鄙視那露出癡態的酒客。
「別忘了最低消費是一萬兩銀子,沒喝到您可走不了。」
「是是是,美人說的都對,乾杯。」莫停歌對元真晃了晃酒杯,心情愉悅。就算知道對方要的只有錢,為了這眼神,千金都值。
「不過外頭還真熱鬧呢。」元真臉轉向窗外,嘴上說熱鬧,語氣卻是相當冰冷。
「哈,而且還不只熱鬧喔?」莫停歌亦瞥向窗外,數道暗影從對面屋頂一閃而過。莫停歌拿著酒杯的手一頓,只覺此夜必出亂事。
不過算了,還是美人好看。
「乾杯!」
不遠處的「攬月樓」茶館,一群三五好友正相聚小慶一番。幾人向酒桌主位的準新人敬酒,兩人愛戀氣氛羨煞眾人,鄰桌的單身酒客紛紛抱怨,挨個下樓。
「奶貓,你在想啥?」其中一位準新人湊向愛侶耳邊輕吹一口氣。
「白……白陵,嘻嘻,這麼多人在這,叫我鳳安啦!」有些害羞的鳳安用手指輕戳白陵腰側。
就算近日傳出有人買兇要鳳安的命,也不影響眾人的興致。而鳳安對這消息並不以為然,反倒與白陵在攬月樓高調設宴慶祝。
「安,來!義父先祝你們百年好合。乾杯!」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是鳳安的義父——慕容寧,不囉嗦,先乾為敬。
「小女子也來,祝你們花開富貴、良緣夙締。」頭戴淡紫色花飾的短髮少女李櫻,也是兩位準新人的好友,優雅地執起酒杯。
「好羨慕喔,真希望你們快點永結連理。」另一位白衣女孩在一旁搓揉著手中的兔子玩偶,鼓嘴說道。
「再過幾日就要在此宴賓,芹妹妹,妳備好要穿的新衣了嗎?」白衣少女身旁的藍衫女子掩嘴笑道。
「看來雨緣姐姐備好了,能借芹兒看看嗎?」上官芹眨眨她一雙寶石般的青藍眼眸,盡顯少女嬌憨。
「可以呀,不過我們應先祝小倆口白頭偕老。」馮雨緣再次舉杯,向準新人們敬酒。
「白頭偕老,那是自然。」白陵看了看鳳安,臉上盡是歡愉,又刮了刮鳳安的鼻頭道:「這樣可愛的奶貓兒,我怎捨得放手。」
在場親友看著兩人如此恩愛,紛紛高舉酒杯向他們表示祝福。
此時,一個模糊低沉的聲音回應道:「白頭?恐怕你們沒那機會了。」數名蒙面的刺客從梁柱跳下,伴隨酒客的尖叫四散,原本喜慶的場合頓時亂成一團。
「雨緣姐姐你先帶他倆離開!這裡交給我們!」上官芹甩出手中的琉璃霜花扇,臉上的嬌憨之態漸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面寒霜,出招即封喉,率先解決一名刺客。
「姐姐小心,他們人多。」李櫻踏著舞蹈般繁複的步伐,彷彿瓣瓣隨風翩落的櫻花,手中蝶花長鞭一拽,捲起桌椅砸飛上官芹身後的刺客。
「妹妹也是。」上官芹對著義妹李櫻燦然一笑,同時接住飛回的霜花扇。兩人背對著背,一鞭一扇竟是合作無間。
唰!
慕容寧單手抽出腰際的匕首,反手一刺,又一名刺客喉頭血沫飛濺,驟然倒地。
「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慕容寧冷語道,隨即近身與剩餘刺客周旋糾纏,手法犀利,招招刺擊要害,與他那道家的修煉心法截然不同,出手之狠辣,為後方撤離爭取時間。
但刺客們默不作聲,更未因為三人的攻擊而卻步,直向著後方的兩人殺去。白陵將鳳安護在身後,袖中白色綾布竄出,繞過上方橫樑將兩名刺客絞殺,吊於懸樑之下!
「白,小心!」
伴隨一聲叫喊,在白陵沒注意到的視線死角,短劍已近在方寸,他腦海頓時一片空白,此刻本應在後方的身影忽然竄至其身前——
「奶貓!」「鳳安!」
白陵伸手作勢阻擋,但為時已晚,鳳安倒在血泊之中。殘存刺客見刺殺得逞,撇下倒地的幾名同夥,趁混亂之際,影遁消失。
慕容寧見義子傷勢嚴重,急忙掏出暗袋的金針,往鳳安身上穴道扎去,盼能止血續命,無奈短劍貫穿左胸膛,傷及心臟,已是無力回天。
鳳安還未能說些什麼,便在白陵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夜未央,如惡未消。
***
螯邯異變已過去數月,受山爐污染的血河已乾涸,周遭寸草不生,儼然成了荒地。
距荒地數十里外的「十里外旅店」,成群結隊的八方勢力及形單影隻的四路豪俠匯聚於此,原先生意平平的小店,如今卻是客如雲來。
「哥你是不知道,那箭就這樣咻的穿過人群,啪地射爆官員的腦瓜,場面好嚇人,總教都嚇哭了!」店內一隅,兩年輕男女相鄰而坐,其中那名少女繪聲繪色地向白髮青年說起當日在臨湘的見聞,手裡緊抓著布絨的熊偶。青年靜靜地聽著少女加油添醋的故事,卻也沒有拆穿,只是撐著頰,頹喪的眼中竟帶點寵溺的笑意。
「這不是熾心閣主跟蘊執令嗎?還真是許久不見。」一句招呼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男子雙眼白濁,身形瘦弱,手持一杖,打趣地向角落的兩人道:「二位莫不是來此品茶賞景吧?」
「穆閣主!噓,殿主有與你一同前來嗎?我們假借閉關之名四處遊歷的事應該沒被發覺吧?」蘊蘀從座位起身,慌張地四處張望。原來她不僅是不夜星河.暢弈坊的掌事,更是新興勢力冉星殿的一員。而一旁緊挨著蘊蘀而坐,面目頹靡的白髮青年,乃是其同宗兄妹,江湖人稱熾心御風。
「兩位莫要驚慌,宮殿主也尚在閉關,不過你們遊歷之事,他早已知曉,無需我報備。」冉星殿五閣主之一的穆落明持杖摸索到兩人身邊坐下,笑容可掬,熾心御風與蘊蘀聽了這番話卻是嚇出一身冷汗。
熾心御風與蘊蘀此行藉著混入苗教,與教團一同調查螯邯異變。暴君珍寶一事早已在江湖沸騰,當年暴君右手掌廟堂,左手弄民心,雖是一段黑暗時期,卻也是王朝最為強盛的時期。暴君埋藏的珍寶,若不是奇珍異物,也必是象徵皇威之器。
傳言的珍寶在此,眾多勢力必然意圖染指其中。除苗教之外,穆落明率領的冉星幫眾在此,似乎表示冉星殿對珍寶也頗有興趣。
「穆閣主在此,莫非是殿主的意思?」熾心御風懶洋洋開口道。冉星殿在眾多勢力中,論實力、資歷都尚淺,出現於此多少有些風險。
「山河異變,日月星辰同哀,此地必有奇聞也,我只是帶冉星的孩兒們出來見見世面罷了。殿主對此毫無興致,他自有規劃,我等不該過問太多。」穆落明微笑地緩緩說道,手指在嘴邊比出封口的手勢。
熾心御風與蘊蘀對視一眼又各自轉開目光,一個玩起手指,一個看向窗外。兩人雖與穆落明熟識,卻對他總是話中有話、語意玄乎感到苦惱,不知他究竟想表達什麼,冉星殿真實意圖也不明。而穆落明這古怪的不速之客,倒是愜意地吃起桌上茶點,絲毫不在意茶桌上的沉默。
穆落明享用完茶點後,轉動混濁的眼珠子,面朝著旅店門口,對兩人說道:「不知你們二人是否有發覺不夜星河的人也前來了呢?」
「誰呢?我不記得掌櫃有派人來這?」蘊蘀撇嘴隨意地答道,一方面卻也十分疑惑,究竟是何人竟打著不夜星河的名號前來。
「是我,想不到能在這裡看到你們呢!」櫻髮飄香、空靈青眸的妙齡女子緩緩穿過人群中走到三人桌前。熾心御風與穆落明起身向女子行禮,而蘊蘀則親暱地跑到女子身旁,捻著其衣袖不放。
「寒姐姐,妳怎麼來了?」常年避世的寒嫣楓,在命運聖門式微後,雖受邀到不夜星河為座上賓,在江湖上卻幾乎不見其蹤影,如今現身於這小旅店,實為難得。
「聽說這裡挺熱鬧的,便前來一探究竟。」寒嫣楓揉揉身旁少女的頭說道。「不過我看氣氛不大好,怎麼有些劍拔弩張呢?難不成真是為那虛無飄渺的寶藏?」
寒嫣楓心直口快,一語道破旅店內的肅殺氣氛,在場哪位不是為了那「虛無飄渺」而來。但眾人心照不宣,而寒嫣楓這句卻直接捅破人心那脆薄的窗戶紙。如此無遮攔的話語一出,頓時數隻大眼直勾勾地瞪著彼此。
茶桌前的其餘三人面色鐵青,這話簡直讓旅店氣氛降至冰點,彷彿下一刻兵刃就會襲來。寒嫣楓見旅客們面色不善,也猜到是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想起曾經的自己,笑容頓時有些僵直。
「寒姐姐別說了,大家都是來找寶藏,只是太疲累而已啦,哈哈哈……各位大俠慢聊啊,今日酒錢,穆閣主說他全包了!大夥別客氣!」蘊蘀機靈地打圓場,眾人才紛紛收回視線,各自若無其事地聊天。穆落明對於被蘊蘀坑了一把,也只能啞巴吃黃蓮,苦笑幾聲,獻出腰間錢袋。
「既然都來了,那你們來陪我聊聊天吧?告訴我這裡到底在熱鬧什麼,寶藏又是什麼?」寒嫣楓有了臺階,便順勢而下,拉著蘊蘀坐了下來。
仨人只好如此這般的與之說明,旅店的氣氛也在暢談間緩和不少。當然,已乾癟的錢袋更是功不可沒。
谷地之上,萬物死寂,唯有狂風侵蝕乾涸的河床。劍傲蒼穹在風中屹立,閉目養息。山洪暴發後至今已有不少人想深入後山,都被劍傲蒼穹在此一劍擋下,他不允許任何人有機會接觸到山洪背後的真相。
此時遠方一名斗篷遮面的神秘人,緩緩步行而來,卻無停下的打算。
劍傲蒼穹一字未說,拔劍而起,劍氣直逼那人咽喉。對方反應迅捷,揮動斗篷,兩顆鈴鐺從中甩出與劍氣相撞,迸發攝人心神的聲響。
「你的罪,足以讓你命喪於此。」劍傲蒼穹冷語道,此刻劍氣完全彈開那兩顆鈴鐺,劍鋒迅疾如冷傲的高山清泉,再次襲向對方脖頸。
劍差一寸,神秘人以掌夾擊,將劍氣搓揉其中,化氣於無形,腳下一溜,足尖輕點劍傲蒼穹腰間,順勢翻了個筋斗,靈躍至三步開外,待站定後他冷笑道:「罪?何罪之有,一切都是利益。」
雙方並無進一步激戰,而是步步靠近,直到彼此僅有半步之距。
「哼!這般光景,絕非『他』一人所能之,定有外人攪和其中。若非妳『九大人』還會有誰?不,應該叫妳,九笙。」劍傲蒼穹單手一揮,青劍劃破西風,指向後方荒土。
真身暴露的九大人並不慌張,只是笑盈盈地拉下兜帽,否認劍傲蒼穹的猜想:「我確實設了局,但我以苗教作擔保,協助之事絕非我所為。」
「若不是妳……莫非是他們?」聽著九笙自證清白,劍傲蒼穹腦海裡浮現一對年輕男女的身影,但是隨即抹消這一閃而過的想法。
不,協助王朝遺孽對他們來說沒有好處。
「不曉得『清流劍』是否已有眉目?」九笙仔細觀察劍傲蒼穹面孔細微的神情變化,企圖知曉任何蛛絲馬跡。
儘管心中有所懷疑,但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也不輕易評斷,劍傲蒼穹改口道:「我不曉得,他們手法相當高明。」
「『他們』?看來不只一人呢!」九笙仍舊從劍傲蒼穹一時口快中聽出端倪,光是這點便十分值得推敲。
「妳別想套我話。以妳的睿智,必能知道究竟是誰如此大膽,裡應外合地助他血染螯邯。」劍傲蒼穹斜睨著九笙說道,這時面對她並無鬆懈的餘地。
「不,我猜不到。況且這『智將』的稱號終會易主,何必拘泥於此呢?」九笙攤手笑道,相當釋然,自知江湖人才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己終將是他人超越的目標。
不套話,那便單刀直入,不論換成哪把刀,她都能得到有力的情報。九笙接著提問:「話說回來,你認為『王朝秘寶』是否確有其事?」她對於劍傲蒼穹目前握有的線索相當感興趣。
劍傲蒼穹沉思許久,才低聲道:「這消息起初我認為是有人從中作妖,而且這人還知曉螯邯與黑暗王朝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想來也不是憑空捏造。既然會有如此災變,是否真有秘寶顯現,只能靜待其變。」
「只是眾多勢力至今仍未尋獲,就算真有秘寶,想必已不在螯邯,而是流於他人之手。」九笙自顧自地琢磨著秘寶的下落。
冉星殿、不夜星河、苗教與其餘小幫小派,一干人等聲勢浩大,把小旅店擠得水洩不通。若是真有人奪得秘寶,不可能毫無音訊,且必定掀起腥風血雨。
「我就暫且相信妳先前那句保證,螯邯的真相知者甚少,還請繼續守著這秘密。若妳膽敢再造出一個独孤,不會輕易放過妳。」劍傲蒼穹語畢,便持劍離去。言多必失,自古即是真理,尤其是面對以一己之力智亂天下的九笙。
待那人身影消失,九笙再次以斗篷遮面,做回神秘的九大人,凝望螯邯荒土,回味著先前劍傲蒼穹的威脅。末了,從斗篷裡取出一柄長劍,劍身六面,刻有天封九龍的圖騰,淵古而威肅。
九笙詭譎一笑:「封天鎮龍劍,再現江湖。」
***
盤龍之都,帝皇所居。
御醫走出皇帝寢宮,見王爺已在外頭靜候多時,立即下跪行禮,低頭候著王爺發話。
「皇上的病情如何?」二王爺問道。
御醫恭敬且憂慮地說道:「回王爺的話,陛下龍體尚且安康,全憑那湯藥調理,但那草藥成分複雜,參雜了不少劇毒草藥,雖這些本就不易進到宮內……若長期服用怕是會有傷龍體啊!」
二王爺望向寢宮,彷彿看見殿內那虛弱的人影,眉頭深鎖。御醫的說法已是相當保守,就王爺對他那皇侄的理解,真實情況必定是更加令人擔憂。
「繼續用藥吧!難以入宮的草藥我會派人去太醫院說一聲,要多少進多少,定要治好皇上。」二王爺在一番吐息後,下達口諭。語畢後,便轉身離去,獨留微微顫抖的御醫。此時王爺的心境極其複雜,宛若天人交戰,一方面擔憂聖上龍體,一方面卻是對於下達此諭令,感到後怕。
龍榻上是蜷曲的凋龍,聖龍之氣如游絲,國運動搖,乃至王朝覆滅……。
「藥,藥……給我藥啊,藥……」寢宮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呻吟,在搖曳的燈火下,格外滲人。
二王爺在離開皇帝寢宮後,並沒有直接回到住所,而是撇下隨從侍衛,獨自走入皇城地下的暗道,到達一處密室。此處乃皇室禁地,就連親信也不得進入,故王爺此行是孤身前往。
密室中心設有一高台,高台上坐立著三尊乾屍,鐵鍊牢牢拴住他們的四肢。二王爺尚未開口,位居中央的乾屍突然嘶啞道:「二傻啊,這麼晚了不在寢宮,來擾咱仨清夢,是何意啊?」另兩具乾屍亦發出咯咯笑聲,若是一般人肯定無法理解眼前的畫面。這詭異荒謬之景,任誰也想不到竟是在皇宮內。
「我那皇侄快不行了,還望三老能出手相救。」被乾屍以毫無禮數的言詞譏笑,二王爺仍不為所動,甚至放下以往的氣焰,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這時右邊的乾屍不悅道:「二傻,吾等受困於此百餘年,為的是鞏固王朝之延續,如今皇子已長成,龍椅上的那廝命不好,吾等無能為力,滾吧!」並用力甩動鐵鍊砸在王爺的腳邊,在密室的地上砸出一條長痕。
二王爺聞言,面色漸轉為鐵青。
「況且當初若不是他執意渡海求仙,也不至於讓吾等五老折損二老。最後求仙不成,換來一身病就算了,竟又跟外族生了個野種,還將野種封為皇子……哼!終歸是咎由自取。」左邊的乾屍也不客氣道,言語間竟是一口一個驚天秘聞。
「更不用說還讓一個『麻煩』從那跟過來……」中央的乾屍補上一句。
「夠了!皇族供奉你們五大罪人至今,已算是仁至義盡。」二王爺終究隱忍不了,對著三具乾屍叱道。雖說攝政幾年以來,他早已不是個毛燥小子,但身為尊貴的王爺,今此不惜紆尊降貴,這仨具半死不活的乾屍卻不領情,不禁令他大動肝火。
「皇子是皇室血脈無庸置疑,東瀛賊寇作亂之事亦不勞三老費心,但你們最好記住,王朝一旦覆滅,你們便再無容身之所。若皇兄仍在世,絕由不得你們撒野!」說完王爺便拂袖而去。
「咯咯咯二傻啊,可別那混小子未死,你倒先賠上自己囉!」
二王爺恍若未聞,徑直快步離去,只餘三具乾屍亁啞的嗤笑與鐵鍊的叮噹聲迴盪在地宮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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