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雲影(十二)
山河雲影(十二)
筆者:蒲雀飛
2022/11/26
※暗箭夜來※



挑燈夜訪——絕非善,笑裡藏刀——絕非俠。



「蕭大人。」楊蒼看似語調恭敬,面色柔和而笑。可直勾勾的眼中閃過的卻是不擇手段的狠毒與虛偽,那眼光令蕭復不由得抿了下唇。「您明白的,我絕不會止步於區區統領之職。」

「高位唯有強者坐得穩,而非那些自居為臣卻尸位素餐的皇族顯貴。我希望蕭家能成為拉拔我的一隻大手,與我共創大業……」

楊蒼面龐緩緩靠近,直接靠在蕭復的耳旁,他口中所言逐漸轉變成低語。

「而不是成為四肢盡斷的人彘。」

言畢,楊蒼稍稍後退,面露邪笑。蕭復面色鐵青,雖然早已知曉自己在與何方人士打交道,但仍止不住內心的狂顫,身上的汗水也是浸濕了後背。

「哈哈,話不小心說重了,還請蕭大人見諒。」楊蒼雖然淺笑致歉,卻在言語間帶有一絲邪笑,隨後他看著蕭復繼續說道:「你蕭家所犯的罪已被我給隱藏下來,代價就是必須繼續替我辦事,明白?」

「本官明白。」蕭復皺眉回答,這人此時再提當年交易,毫無疑問的便是在對他下馬威,要他不該再抱持不該有的念想。

「回到正事,最近暗皇軍戰損過大,急需兵源補充,你再幫我選些資質不錯的孤兒送往黑兵營。」由黑兵先下手屠村,蕭家明良寨再出面收攏餘下孤兒,重新教育後送往帝都訓練成黑兵——這便是蕭家與楊蒼間的勾當。

以鐵血為糧,以戰場為居,不用多想也知道被選中的孤兒下場如何。蕭復內心糾結,想想自己那初出江湖的外甥子清,他反覆深思著,只能把這罪孽的重擔設法在這代終結,不能再讓蕭家在這裡栽了。

咳、咳!

就在雙方交談之時,幾聲痛苦的乾咳聲從其他房間傳來。

「蕭大人,府上有人抱恙?」

蕭復藉此執起茶杯,啜飲平復心神,雲淡風輕地說道:「近日府上來了位親戚,似是宿疾纏身,不礙事。」

「喔,親戚?」

「一位許久未見的遠房親戚,說是舉目無親又身體不好,故前來投奔。我也是聽著可憐,便收留了。」

那咳嗽聲似乎更劇烈了。

楊蒼笑了一聲:「蕭大人可謂心地善良。不過要小心哪,別蛇鼠蟲蟻都往府裡接,若是擾到您與府上的安寧,那就得不償失。」

「本將還聽說您有位外甥女正在求醫,不知可有幫得上忙之處?」蕭復聽聞神色凝滯了一瞬,不解自己外甥女的消息怎會傳到楊蒼耳邊,隨即恢復到原先自若之態:「無事,多謝楊將軍的叮囑與關心。」

接著又寒暄了幾句無關緊要之事,正當蕭復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時候,一位隨從匆匆趕來,在楊蒼身旁窸窣幾句,楊蒼才藉有要事離去,獨留蕭復在堂中深思。

楊蒼這人向來殘暴多疑、心狠手辣,絕非明主之相,蕭復一點也不期待這條道的終點。若不是蕭家背負的原罪——明良寨原是山賊寨,當年蕭復尚未任官時,族長為了保全整個家族,便與楊蒼作了交易,如今蕭復入朝為官更是騎虎難下,只能任其擺佈。

蕭復思忖之間,心中答案自明:當今聖上雖碌碌無奇,說不上是位賢君,但這天下明主的位子也輪不到楊蒼!蕭家如今只是個小官世族,要扳倒禁軍大統領楊蒼毫無勝算,但讓其吃一記悶虧,並脫離其掌控還是有實現之可能。

末了,他放下已空盡的茶杯,起身緩緩走入內室,望向眼前負傷虛弱的男子,後者說道:「蕭司馬,想不到還能在您這喝上一口玉恒茶。」語畢便豪邁地一飲而盡,全然不顧有傷在身,而暗處一雙明淨的眼眸注視著傷者。

「李司天,這事你想如何合作?」





另一方面,楊蒼回到將軍府,剛進門便見到在書房中徘徊的妖嬈倩影。他坐回榻上翻起軍書,明顯地戲謔道:「怎麼在這閒著?沒帶妳那幫瘋子去作妖?」

「拜邪團在衍倧一帶聲勢日益壯大,屬下便由得他們去折騰了。」卓心邪說完,也笑著對楊蒼恭維道:「不過他們再壯大,自然是比不上將軍的暗皇軍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那兩支破軍連水雲天那一小塊地都拿不下。」楊蒼冷哼一聲,纂拳敲擊案几,只見他忿恨道:「那天風浩蕩還有尹滅谷,總是三番兩次來壞我好事。尤其是橘侯府那乳臭未乾的小子,最是可恨。」

卓心邪心知楊蒼所言是誰,不是他人,正是天風浩蕩的橘。據說嫉惡如仇的他欲行俠仗義,便不惜以侯府之名義對外借款籌資,招募與他有著共同理念的俠士、百姓,組織起一支軍隊「奔犼龍騎」,打著「肅匪徒、斬奸邪」的名號,與楊蒼所統領之甲子、乙丑軍宣戰。

正當楊蒼——不,全江湖皆嗤之以鼻時,橘趁著夜半三更暗皇軍修整之時發起奇襲,配合游擊戰術,竟將楊蒼的精銳部隊殺得七零八落,只得敗走他方。

楊蒼雖迅速調撥殘存黑兵而保住實力,僅數日便重整軍勢再次活動,替他扳回些顏面,然「軍神」卻已被人們視為浪得虛名。

橘侯府連同橘所在的幫會天風浩蕩因而被楊蒼給記恨上,數次唆使屬下到天風浩蕩所經營的酒樓——阿房春熙鬧事。幾次下來使之生意一落千丈,為此雙方爆發激烈衝突不說,幫眾亦重傷了好幾個。

「將軍為何對水雲天如此執著,那兒除了獵捕不盡的兔子,什麼都沒有……」卓心邪有些不解的問道,眼角飄向下人在桌上替楊蒼準備的各種菜餚時,頓時茅塞頓開。

原來如此,將軍喜歡吃兔肉!

正當卓心邪一臉驕傲,想著改日親手捕幾隻兔子來孝敬他老人家時,楊蒼清了清喉嚨道:「已無他事?」

「是,將軍,今日來是想和將軍稟報有關那位李司天的事。」卓心邪回過神,低頭嚴肅道。

楊蒼聽聞後放下軍書,挑眉望向卓心邪:「不是說過此事容後再議嗎?」

「稟將軍……屬下近日持續調查,發現那廝總是鬼鬼祟祟地向宮外發送信鴿,卻不是傳到我們手裡。屬下認為他必定有鬼,若不將其背後之人揪出,對將軍必有大害!」卓心邪知道楊蒼不容他人質疑他下達過的命令,但仍是硬著頭皮接續說完。

「若如妳所言,妳認為該當何如?」楊蒼的語氣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從容嚴肅地問著眼前之人。可卓心邪卻沒有察覺到,楊蒼的眼神已掀起異光。

卓心邪聽聞楊蒼語調平和,暗自鬆了口氣,拱手道:「請容屬下將此人捉來仔細審問一番!」

楊蒼冷哼一聲不接話,注視著卓心邪,直到發覺其右手上纏著紗布:「手,怎麼傷的?」

見將軍突如其來的關心,卓心邪原先緊繃的神情多了一絲侷促,緊張地回道:「這……一不小心被野貓撓的。」並不著痕跡地將右手藏到背後。

楊蒼看出端倪,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喔,是嗎?」楊蒼從座上站起,緩緩走到卓心邪眼前:「妳說的野貓,莫非還姓李吧?」

卓心邪心驚,扯了扯嘴角乾笑道:「屬下不知將軍在說什麼?」

「看來妳有能耐了啊?」楊蒼手指輕輕滑過卓心邪之面容,冷冰的觸感令卓心邪打了個哆嗦。楊蒼點點頭,順勢掐住了卓心邪的脖頸。

「我是不是太縱容妳了?」在卓心邪驚懼的目光中,楊蒼又加緊了力道,切齒罵道:「妳知不知道本將這次失去了多少皇城裡的棋子?妳可知那要費多大心力才能安插進去!」

被扼住咽喉難以換氣的卓心邪,仍從齒縫中硬是擠出斷斷續續的字句:「屬下知錯……此事是……屬下魯莽,但將軍要相信屬下……對將軍忠心耿耿,所作一切……皆是、皆是為將軍的大業……」

「妳確實忠心,但也頗為魯莽!聖上已有所警覺,倘若那小子真有什麼,妳這可是打草驚蛇。此為告誡,若再有下次別怪本將不客氣,滾!」楊蒼一把將卓心邪推出,後者倒地,楊蒼再次拾起軍書,不再理會卓心邪。

重獲生機的卓心邪跪坐於地大咳,纖玉手指撫著頸上之指印道:「此事是屬下的過錯……但將軍……不能不信屬下,屬下才是真正為將軍著想之人!」隨後便負氣般狼狽離去,獨留楊蒼與桌上的菜餚。

卓心邪離開後,楊蒼默然數刻,傳喚幾位黑衣:「去查查蕭府那遠方親戚的身份,查明消息後立刻回稟給本將。」

「是,屬下領命。」





***





江湖帖賭坊會談中,雪寒凜宣示緝拿李稷卿,知情者雖明白事情絕非只是要對質以尋求真相,但檯面上亦是給足了台階。隨著話題戛然而止,主持會議的莫停歌將場面重新拉回圓桌,先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眾人閒聊,偶爾穿插幾句渾話,卻不積極接續展開話題,彷彿在等候某人的現身。就在外圍人潮逐漸出現些許騷動之時,只見莫停歌從容不迫站起身來,待他確定等候之人已到,便緩緩說道:「那接下來便請神劍老翁來談這半年來他所做的調查與發現。」

「神劍老翁?」「哪位,沒聽過?」

眾人面面相覷,對於這個名號聽起來十分了得的人物毫不知情。

這時,擁擠人群中有兩人走出,前者板著臉,英氣傑濟,跟在後頭的青年面容還有些稚嫩,手裡的墨筆振筆疾書,就逕直走到圓桌前。當不夜坊內的所有人看清那名嚴肅男子時,皆恍然大悟,這所謂的「神劍老翁」便是劍傲蒼穹。

在嘈雜的議論聲中,劍傲蒼穹坐定,並轉頭瞪了一眼出言戲弄眾人的莫停歌,他笑笑地吹了聲響哨後便撇過頭,毫不在意當事人的眼光。劍傲蒼穹自回歸恬淡生活後便鮮少公開露面,今日雖是代表恬逸松居與會,卻因調查之事有些耽擱,他停頓片刻,待眾人激起的情緒緩和後說道:「相信各位都知曉去年螯邯異變,但諸位有所不知的是,此事有人暗中插手……」他腦海中閃過曾經和九笙對峙的景象,又想起那刻懷疑蘊心門那對年輕男女的自己,但最終掌握到的證據指向的對象,卻是在意料之外。

「這陣子來我不斷在尋找,如今已有眉目。此人早在十年前便與王朝遺孽結黨,從而得知王朝復辟的秘辛,甚至還觸及『生命藍圖』中的秘術,近些日子開始劍指江湖,若不加以提防,『末日』不久後便將來臨。」

劍傲蒼穹口中的「生命藍圖」,是江湖遠古傳說中提及的神物,一副表面透著青光的圖紙,上頭記載著生命起源與終結之奧妙,據傳只要能參透其中內容,便能突破壽命之桎梏。

雖說習武能強身健體,也有延年益壽的作用,但人們仍受到壽命的限制,對於不老不死的追求從未止息。事實上不少江湖人士隨著武學內功的修練精進,多少能淺觸那份奧秘,但缺乏圖紙的導引,終是鎩羽而歸。

劍傲蒼穹語帶警戒正經地說畢,眾人納悶劍傲蒼穹何以如此篤定之際,年輕俠士桂燒春率先回話道:「這事我可有聽說,那一夜,蛇龜法杖突然從韓庶氏和師父身後冒出,直取其功法破綻,他們都傷得不輕啊!連韓庶氏這種征戰沙場的高手都能一擊即倒。詭譎的御杖術,若非他,還會是誰?」

同為拜師於赤腳道士川叔的柳川門子弟聿縭則回應道:「當時不是四下無人嗎?事後也僅有探馬的片面情報,師弟你可別把話說太滿,那法杖說不準只是幌子,後頭能牽連出多少才是重點吧!況且我幾天前遇劫時才撞見此人,論外貌及身法都不像描述中那般。」

劍傲蒼穹無奈苦笑:「不錯,這消息也有傳進我耳中。此人行事作風高調,對某些案子常直言不諱坦承,有時卻又急著喊冤,欲將罪狀栽贓於僅是擦肩而過的我,如此巧合還被誣賴,我也無話可說。」

這熟悉之手法與消逝的「那人」行事作風如出一轍,已是見怪不怪。曾經的王朝之流殘活至此,只能透過這些手段玩弄人心,令劍傲蒼穹感到唏噓而選擇漠視。

角落賭桌一名相貌稚嫩的女子聽見主桌上的討論,連忙拉拉身旁紀洛瑤的衣角,低聲問道:「師父,莊內主事不久前才收到了封恐嚇信,說『王朝』安插了眾多人馬到各大宗門和組織,莫非就是他們所說的事?」女子名喚玉叁叁,乃任情自在莊的新進幫眾,也是滄玥紀洛瑤新收的徒弟。甫拜完師便跟著師父前來不夜坊,此行不僅是因為自身好賭成性,亦是紀洛瑤要藉此行讓她見見江湖世面。

紀洛瑤安撫了玉叁叁的情緒後,沉穩地回應道:「歷代掌權者深為忌憚黑暗王朝和他們的一切事物,不過這些欲使王朝復辟者,經常說謊不打稿,還曾當著面被他人揭穿謊言,所以對他們說的話可得打個折,雖要防備卻無需過度擔憂。」

「近來江湖風波不斷,有些事還是不要過問太多的好,特別是關於『那個人』。許多時候我能護得住你們,但若牽扯到某些不該過問的禁忌,我卻未必能夠保妳周全。」隨後她又想到什麼笑道:「妳師兄就因為與人妄言,而被官府逮到如今還在牢中呢。所以切記,行走江湖可要謹言慎行。」

玉叁叁點首如搗蒜回應著紀洛瑤,立刻又歪頭道:「難怪我從未見過師兄,師父師父,能多和我講講師兄的事嗎?」

「妳想知道?他啊……是替人入殮的匠師,總穿得黑漆漆跟夜行衣似的,沒準哪天進臨湘城還會被攆出去呢!他腰際掛了把大剪子,皮膚挺蒼白的,你若瞧人群裡最像勾魂使者的那人,便是他了。說起來和妳挺像的,他總在躺椅上發懶,和你一樣都是小懶蟲。」她說著邊笑邊伸手整理方才玉叁叁與人激動博弈後有些凌亂的衣襟。

玉叁叁不服氣地鼓臉道:「師父,才沒有……我才不是小懶蟲呢。」

兩人又打鬧了一會兒,紀洛瑤默算了時間後說道:「算了下天數,他應該也快出來了,到時我們一起去迎接吧,他知道有小師妹一定很開心的。」

「好!」

而主桌上的氣氛依舊僵持著,對於疑似王朝餘黨的討論,一時之間也無從查證和無以應對,劍傲蒼穹也不再說話,所調查到的內容已盡,雖尚有不明朗之事,卻非本次之重點,欲將其暫藏心中,但有一事令他猶豫再三。他悄然攤開掌心,掌間是一張紙條,細小潦草的字跡寫著:「霧隱泉澗勾結王朝餘孽,以天丹九法輪私造魔丹。」

然而僅憑幾字的告密不足為據,且劍傲蒼穹目觀當前不夜坊之現狀,閒雜人等眾多,各勢力間的態度立場暗昧,還需多加觀察,隨即五指合實,再次掌開已是空無一物。

此時外圍一位他幫成員自覺氣氛得宜,順勢提出疑問:「敢問雲樓的諸位判官,臨湘城為何禁止蒙面進出?朝廷與貴幫所頒布的律令中都未提及這條禁令,小弟可請判官們解釋解釋?」

這話一出,登時把不夜坊鬧得沸反盈天,引發許多各幫俠士的共鳴:「明知有禁令還蒙面硬闖,無非自尋死路!」「江湖各憑本事,若有實力還怕他區區禁令?」

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起因於江湖人士在處理幫會門派事務與傳達密函時,常需要隱匿自己的身分,但路經臨湘城時,總會受到守城將士的阻撓與查驗身分,甚至對其進行攻擊。而城內的百姓更流傳著一條順口溜:「英雄到此需低頭。」

與會的眾判官眼神交流一番,似乎沒想到會有人提這問題。凌雲雁選擇交由臨光發言,臨光站起身來,面對眾人回應道:「此事雖非明文規定,但乃是人盡皆知、行之有年的江湖共識。我雲曦迴雁樓向來十分注重的臨湘城安全,對觸犯共識之人絕不從寬,連雲樓幫眾也不例外,此事應當是無所爭論。」

話音剛落,不少人對雲樓保護城中百姓的行為深表認同,而底下幾位不滿雲樓私訂規矩和處置手段強硬的人見狀,在臨光一番圓滑的言詞下只是敢怒不敢言。

凌雲雁聽後閉目不語,回想起那天追緝蒙面時的場景,揭開面具後見到那熟悉的面孔……

臨光見此話已有奏效,便繼續說道:「自雲樓從朝廷手上接此重擔後,八位判官皆是不眠不休地處理各地送來的卷宗。許瑞更時常修訂律法,使之貼近民意……」在場的人們聽著臨光所言,鼓譟之心漸漸地消停下來。

「如今當眾重申,乃是近日謠傳有他幫勢力假借正義之師名號,對各幫勢力搧風點火意圖詆毀雲樓,動搖各宗門維持已久之和諧。」

此話引起了在場的某些要人,在他們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波瀾。臨光坐了下來,目光投射至凌雲雁身上,他認為接下來的話該由樓主親自說。

凌雲雁封閉持續干擾心神的念想,娓娓說道:「想必各位已有耳聞,朝廷對於江湖積怨已久,雲雁接下綬督本想見招拆招,但失去二王爺的朝廷顯然並不買帳,前些日子朝廷已將刑司之權從雲樓手中收回,將會另派卿士總御天下宗門。」話一出,震驚了在場不少人,主桌的各幫要人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各有打算與謀劃。

凌雲雁看這景象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歷代朝廷大多時候不願親自干涉江湖,好似怕髒了手,想必過幾日後會是下旨派任在座的其中一位成為下任綬督……」明白人馬上聽出,這句話意味著,下個被欽點的宗門——將是受朝廷指使,吞噬他幫的惡狼。

「並非雲雁貪戀權位,倘若在場各位有何不滿皆可暢所欲言,但若是有宵小之輩欲藉朝廷之手來翻攪江湖,雲樓必不會袖手旁觀!」言下之意便是雲樓滿意於現狀,無意做出讓步,倘若有心人利用煽誘手法欲強行奪權,將承受雲樓之怒火。





賭坊內部爭論不休,外圍不遠的陰暗處同樣正騷動著。

「這江湖帖怎沒傳到我東瀛天武會的手裡啊?瞧不起我等異邦人?」久野一語帶怨懟地翻弄手中的帖子。

「別見怪,中原人排除異己的行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旁的服部佐介不以為意地擺弄手中的絲線回應道,「更何況,我們所要做的事本來就不必與他們套近乎。」

「是。」久野一乾脆俐落地回應,服部佐介將她手中的帖子收入懷中,隨後正色問道:「說吧,裡頭都是什麼人?」

「雲曦迴雁樓、散雪閑源、天風浩蕩、桃鄉客棧、穗落堂等各大勢力的高手都到了,但屬下探查了內部,好似氣氛不大和諧。」久野一向服部佐介簡述幾件探聽到的消息,她內心已經認為那群中原人排外就算了,還不團結,簡直就像任他們捏壓的米飯,只差再放上魚肉便可一吞下肚。

「那好,見機行事。」服部佐介一邊冷冷笑道,一邊扣動手中的絲線,後方一具魁儡喀喀作響,有些生硬地擺弄四肢,見其面容及穿著還頗像東瀛狂人敵無涯。「這具魁儡還真像敵大人……啊!」久野一湊近端詳,玉手觸及那魁儡之面部,下一瞬卻嚇得收手,那回彈的觸感簡直與活人無二致,莫非這是真正的人皮?

「別傻愣,該行動了。」服部佐介鎮住驚嚇倒退的女忍者,深怕她搞出什麼大動靜引來賭坊外的守衛,到時壞了計畫可就前功盡棄。

有個疑惑倒是藏在服部佐介心中,這不夜星河.暢弈坊的大本營,竟藏匿於古佛寺旁的尼姑庵之下,若非此次廣發江湖帖邀請,不少幫眾及賭客根本是有耳聞而未親眼見識。

這個設計除了是要掩人耳目外,更多的安排據傳是莫停歌本人的特殊癖好,而要通往賭坊的入口,也必須繞過寺廟內的尼僧和各幫帶來的私兵才能抵達,雖說這對服部二人而言易如反掌,但身後的「敵無涯」可不是說跳就跳、說跑就跑的爬樑小輩。

服部佐介操縱著傀儡停於尼姑庵前,隨後敲響了寺廟的大門,便和久野一藏進了樹叢之間。

「阿彌陀佛,施主。本寺今日不開放參拜,還是請回吧?」一名尼姑拉開大門,看了看眼前之人,帶著慈眉善目的眼神說道。

但對著傀儡也是白做工,冒牌的天武會會長敵無崖只會一頓一頓地前行,完全不聽尼姑的勸阻,便想往前直走。

眼見來人眼神與舉止皆帶有一絲說不出的異樣,開門的尼姑推測面前的這人是想直闖位於地下的賭坊,便向周遭使了個眼色,其餘守門的尼僧見此都一擁而上,打算拿下這名不速之客,在旁的諸幫守衛們見狀也紛紛加入這場擒拿。

只聞服部佐介冷蔑哼笑,催動暗勁沿著絲線傳入敵無崖體內,傀儡猛開雙臂瞬時迸發氣勁,霎時間一股濁氣聚成之氣流,轟散開圍上來的守衛們。

敵無崖踏過不支倒地的守衛、僧尼們的軀體,走向寺院最深處,最終停在一扇堅固的大門面前。它單手抵著大門,服部佐介再次手指靈動,敵無崖收拳後撤,蓄力待發。

轟!

參雜隕鐵的金屬大門瞬間碎裂,遺留的碎片四散在地上,只見整個賭坊大廳瞬間被散射的光芒所點亮,而豔陽之下卻是最陰沉之人。

此時服部佐介已經趁亂潛入賭坊內部,眾人的目光皆放在這名不速之客的身上。

「敵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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