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雲影(十六)
山河雲影(十六)
筆者:蒲雀飛
2023/06/28

「贊助商連結」



※雲影復歸※



鶯語間關,落子清脆。

凌雲雁獨坐於茗花水榭的廂房,面前是盤尚未下完的棋。眾判官暫卸重責,各享閒情,就連林茗也在前幾日,和好姐妹相約華池泡溫泉,而未伴其身側。

他時而閒敲棋子,時而遠望窗外的林間鳥,感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窗前惠風和暢,連長年鬱結的眉頭也不禁稍稍舒展開來。

自授任綬督之刻起,不知已有多久沒有過上此般閒暇之日?

正專心沉思著,便聽聞窸窣的腳步聲,凌雲雁未動目光,淡言道:「喏,來陪我下這盤棋吧。」

「哎哈哈,還是被發現了?」莫停歌踏入廂房之際,見凌雲雁正專心於弈棋,本不想擾其興致,怎料一縮足便被察覺,只好勉力應聲前去。

「你那大步流星的腳步聲,有耳朵的人都聽得見。」凌雲雁輕勾唇角,招手邀莫停歌靠近:「過來吧,如此謹慎畏懼,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

「我這不是見你獨自一人,怕又被傳閒話嗎。」傳閒話者另有其人,幸好她不在此。莫停歌黑著臉徑直在凌雲雁面前落座,不過他本意並非弈棋,而是來交還某物。好似篤定自己一定會被誇獎似的,他自豪地揚起下巴說道:「不說這個,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凌雲雁不禁哧了一聲:「還故作神秘,就你還能帶什麼?說吧,又是哪家酒樓的好酒?」

只見莫停歌不以為然的哼笑,甩了甩袖,本空無一物的手掌上竟多出一枚雕飾飛雁印紐的玉質大印:「樓主,你來瞧瞧這是何物?」

凌雲雁見狀,頓時喜笑顏開,連棋局都拋之腦後,索性草草放下黑子,說道:「朝廷的這顆官印,你真順回來了?」他接過官印後,內心的激動久久不能平復,更是仔細地端詳輕撫著官印的圓稜,欲證真偽。

看眼前這老大不小之人笑得像個頑童般,莫停歌內心更是驕傲,若是身後有條尾巴,那轉動的速度大抵都能讓他原地起飛。直到凌雲雁停下來轉頭看著他,莫停歌才清了清喉嚨,正色問道:「如何?這顆章印總無誤吧?」

若是這官印有誤,自己懷裡可還藏有幾顆呢。

「不錯!這顆便是綬督所持的官印。」凌雲雁將官印收入懷中後,和顏悅色地看著莫停歌,笑道:「多謝你代我取回官印,這幾日你也『受累』了。」雖然此人平時浪蕩不羈,但做起事來依舊是非常可靠,也不愧是那人一手帶大的孩子。

「哼,可不是嗎?近來官府為了和服部佐介劃清界線,整治朝堂忙得焦頭爛額,我不過是藉這機會從官衙裡順走了章印,輕而易舉!而且我還借用它把玩了幾天……」莫停歌說的愈發得意,竟將自己私自取走官印並擅自行使綬督權力的事給一併抖出。

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莫停歌連忙開扇遮面,裝作若無其事。

「別遮啦!這些消息早就走漏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通緝事由,任誰都看得出是你的手筆。」回想起前幾天堆滿自己桌案的投訴文書,凌雲雁簡直哭笑不得。只見那招搖的通緝令,上頭盡是些被懸賞的惡人……當然還有一些無關緊要但是他看不順眼的人。通緝令皆是打著誓要使惡徒在牢獄中化為白骨的旗號,但誰不知道他那些昭然若揭的「小」心思,說到底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拿著綬督的權力跟玩兒似的。

這樣玩鬧的生活,似乎也很久沒有過了?

「也幸虧大家都是明眼人,讓我任性了一回,江湖上沒人討伐我這個『新』綬督。」莫停歌聽著凌雲雁的話,也不再藏掖了,收起扇子笑看窗外景。

凌雲雁見狀白了莫停歌一眼:「得了吧,你還裝呢,在不夜坊的時候,怎就不見你怕過這些。」

莫停歌聽後又是一副「小輩資歷淺薄,還請前輩多多包涵」的謙恭模樣,讓凌雲雁滿身皆起雞皮疙瘩,頓感冬天是否提早到來。

「但我認為……你已經做得比我好了。」凌雲雁正了正語氣,拍拍莫停歌的肩,這令莫停歌眼底閃過一絲彆扭,嫌棄地拂了拂被凌雲雁觸及的衣料。凌雲雁見此倒也沒有什麼反應,依舊和氣地輕笑道:「據我所知,其餘宗門知悉後也沒有太多的意見。」

「沒意見自然好,這都在不夜坊下過馬威了,如果還要有意見,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不過……」這時莫停歌望向前方的棋盤,也不管現在的棋局如何,徑直執起一枚被圍困的白棋,將其置於黑棋們的至高點之上。「就算他們想抓我,也要看他們有沒這本事辦到。」

幾月以前,九歌之一的鳳梧歌借莫停歌身分外出,卻遭歹人伏擊當場殞命,這則噩耗對莫停歌打擊甚大。雖然事後莫停歌仍是那副浪蕩不羈、不受禮法管束之貌,但在凌雲雁看來,莫停歌已完成蛻變。

頗有當年流雲飄蹤之風範,更醉、更狂的同時,進退拿捏得宜。

凌雲雁端起了置於桌旁的茶盞,不急不緩地說著:「你取回官印總是好事,雖然你也當了幾天綬督,還弄出一堆事……」他停頓了一下,隨後又正色說道:「咳,這樣也好。至少讓雲樓免於被朝廷跟江湖兩邊拿來說事。多虧你演了這麼一齣戲,弄得官府除了要應付東瀛殘黨外,又得收拾你上竄下跳的荒唐施政,最終也沒空再追著雲樓跑。」

這次雲樓終於能遠離這個麻煩了,凌雲雁內心正如此想著。

「想必這回朝廷應該是學乖了,我在想不久的將來,這枚官印大概也沒有作用了,那群朝臣知情後估計也會想盡辦法削弱綬督之權,真是這樣我也不用煩心甚多。」凌雲雁邊說邊轉頭與莫停歌共賞景致,言語間彷彿像是在說他人之事般。

「他們就算想這樣做也沒那個心力,天武會的爪牙可還未肅清殆盡。」莫停歌把玩著懷裡的幾顆官印,心裡想著那群官員大概發現印章不見時,會很慌張吧!想到這裡,莫停歌不免又有些得意。

嚇嚇這群尸位素餐的高官,剛好而已。

「確實如此。但他們也沒想到這個權力,會被如此利用吧?」凌雲雁直接點出了原因,想當初朝廷是為制衡、意圖分化江湖宗門,才任命自己為綬督。結果分化未成還弄巧成拙,更是間接助長雲曦迴雁樓的勢力。

二王爺生前所謀,絕非眼下景象。

「對了樓主,近日你可有聽說過昀泉仙宗再起?」莫停歌突然話鋒一轉,讓正在喝茶的凌雲雁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情,他將茶盞放下後問道:「再起?原來仙宗的傳承未被九笙完全隱沒嗎?」他只記得九笙突然消失,連帶著把昀泉的秘密給帶離了世間。

「倒是與九笙無關,這次是三參事中千氏的傳承——『守泉聖女』韓櫻所領導的再起,我在想先前燁離的現蹤,估計也與此事脫不了關係。」

不夜坊一聚為何燁離會輕易現身,原是眾人心中的謎團,如今傳出仙宗再起,彷彿都能連在一塊了。莫停歌忽地憶起什麼事,又對凌雲雁道:「樓主最近常留於臨湘城,難道也不知仙宗諸人前些日子齊聚臨湘?」

「真有此事?年歲漸長,還真無暇兼顧諸多繁務。」凌雲雁想起仙宗不老仙泉的秘密,本以為九笙的消失等於已將此事徹底隱蔽,可如今這事已然發生,心中再生擔憂。

不老仙泉福禍兩存,希望唯福就好,若再要出什麼么蛾子,不知這江湖又要亂成什麼樣子。

過沒幾天凌雲雁取回官印的消息人盡皆知,朝廷雖不滿莫停歌的「荒唐」行為,更對莫停歌的「讓位」而令雲樓重新掌權感到錯愕。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朝廷只得下達一紙詔書,承認雲樓重新總御天下宗門。

然而正如凌雲雁所預料的,綬督之權將會迎來終結。





***





戰鼓喧騰,百萬雄師。

「小櫻那兒的狀況如何了?有那孩子的下落嗎?」雖在營帳內,依稀能聽見遠方戰場上的戰鼓喧天,落座正中的宮無殤緊鎖著眉頭,向剛從外面奔波回來的劍侍問道。

「情況不容樂觀,少主。」紀惟曦面露凝重地搖搖頭說道,「我們的人尚未找著崇淵,李姑娘設下的防守據點就已被甲子軍攻破。所幸李姑娘心思縝密,多留了一手,透過地利與禁衛軍的動向情報,令兩軍出現嫌隙,從而內耗兵力。」

「什麼!」一旁本就秀氣面容的子清,聽聞兩軍互打後面色頓時更顯蒼白,但也不得不佩服李櫻的智謀。前些日子跟舅舅求助未果的他,不得已才轉而向剛平息風波的霧隱泉澗提出委託,希望能夠撥出人手支援水雲天的戰事,好讓他們順利救出崇淵。

在泉澗之內,由於義軍成員的楚懷仇已率軍北行衍倧,而紙鳶則因與服部佐介一戰的傷勢還未痊癒,正由青湘留守照料,使可出征的能戰之才所剩無幾,經過葉秉與元釲商議權衡後,決定由宮無殤帶著劍侍紀惟曦、和精於武功的幫眾,更親自率領一支泉澗私兵前來援助,其中包含通過彤雪門試驗的司馬青,他雖具彤雪門弟子資格,同時也是元釲的心腹。

子清本以為危機終於能化為轉機,未料後續的局面似乎越發混亂。

紀惟曦斂起柳眉補充:「司馬兄已全力應對從另一邊猛攻來的乙丑軍,但只怕是撐不了太久。」

前線如此近乎四面楚歌的絕境,令帳內幾人陷入沉默,這樣下去人非但找不回來,還可能折損我方所有性命。

不一會兒宮無殤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拍案站起,隨命紀惟曦取來置於香案上的餘火劍——為避免自己再用君仙劍擾動心魔,傷及身邊親友,他特意回了趟悅霖宮家,請出古劍穩住心神。

自刺殺二王爺之事後,自己躲藏了這麼久,該是時候與楊蒼正面交鋒、做個了斷。

宮無殤戴上斗笠,轉頭說道:「走,子清,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另一邊,針對乙丑軍的異象,楊蒼的手下亦快馬加鞭地趕回軍帳回報。

「報!乙丑軍與甲子軍兩軍交會處,出現缺口,且有擴大之情勢,尚未查清原因。」

楊蒼聽聞此報,眼底盡是戾氣。明明對方的軍隊人數遠不及自己的暗皇兩軍,根本不足為懼,卻始終被他們凶險難纏的軍陣拖延剿滅進度,好不容易突破他們的防守,現在竟出了亂子。

「無能的狗崽子!」

只見他怒揮戰戟,面前的案桌隨之崩解,隨後怒火難消,便又對傳令使喝道:「這些混帳,你帶人去給我把率領的隊長都斬了!」傳令使大氣不敢吭一聲,只得接過軍令狀後便撤出帷帳。出帳後的他看著手中那「要命」的指令,只覺得此事著實難辦,畢竟都是一同出生入死過的弟兄,可為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不敢向盛怒的楊蒼求情,只得暗自替兩位倒楣隊長默哀。

從軍數載,或許該是時候告老還鄉了。

送走人的楊蒼落坐於太師椅上捏揉眉心,試圖撫平心頭上的不順。煩心事一樁接一樁,卓心邪此時並不在身邊,前些日子她率拜邪團前往衍倧,由於雲樓多年耕耘於該處,若不是敵無涯的天武會戰士在當地燒殺擄掠,加上雲樓處處受制而無能為力,使當地民心動盪不安,拜邪團的觸手也無法輕易探入其中。

可惜楊蒼有所不知,衍倧已有橘侯府的奔犼龍騎與蕩寇軍的碧雪丹心等候多時,後頭還有楚懷仇率領的魁儡軍勢進行圍剿,在三方軍隊的圍攻下,卓心邪在衍倧的日子也未必安逸。

卓心邪並非朝廷人士,若僅是藉邪教作亂,為禍一方也就罷了,倘若她另有所圖、別有異心……

楊蒼緊握著戰戟的指關節微微泛白,野心和猜忌侵蝕著他的耐心與理智,眼下這幫愚兵並不讓人省心,隨著數次戰役遭江湖人攪和失敗,經年累月堆積出的那層引人膽寒的軍神光輝正逐漸黯淡。

外頭的風聲都戲稱他為「洋蔥」,當剝開一層層狠辣外皮後,就只剩空有謀逆之心的禁軍大統領楊蒼,而同時間在朝堂上的聲望也愈發低迷,已然危及到自己統領的地位。

唯一慶幸的是皇上病情時好時壞,上朝都是個問題何況理政,且各屬百官就算有他楊蒼意圖謀反的證據,也不敢明著與他鬥法。誰若沒個萬全準備攤上這事,恐怕自己的九族都不夠餵飽楊大統領的無情兵刃,只能暗地裡想方設法來搗碎這顆「洋蔥」。

心思煩亂的楊蒼大掌一掃,棋子凝於指間,重新擺上水雲天的地形沙盤思忖。聽說這幫人是為了一小娃兒前來,在無月之夜以少量精兵對幾處較少人煙看守的地方發動奇襲,這些毫不起眼的謀略倒是成就了一樁奇計。

從精煉的布兵策略和行動預判來說,楊蒼肯定著那些江湖人確實聰明,更推測應該是過往交手過的對象,而他似乎也逐漸看清是江湖中的何方勢力所為,然而他們這次冒險的進犯舉動無疑是對自己赤裸裸的挑釁。

現在的水雲天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報!一支未亮軍旗的朝廷軍從後方追擊我軍,請求將軍出兵援救!」隸屬甲子軍的傳令使匆忙進入軍帳中,稟報著又一則十分異常的軍報。楊蒼在聽到這份軍報後感到疑惑,隸屬朝廷的軍隊皆在自己手上,為何會有不知底細的朝廷軍?

事出反常,其中必有妖。

楊蒼思緒動得飛快,他憶起先皇忌憚功高震主的將才,極有可能會為鞏固皇權而暗地組織能與禁軍相抗衡的軍隊。不過這不可能事前毫無破綻,而自己也多少知道風聲——除非這支朝廷軍的主使者根本不是當今聖上。

楊蒼至此冷笑一聲,隨即略過跪在地上顫抖的傳令使,大步走出帷帳。既然同樣是為朝廷效力,哪有能不親自會一會的道理?

在距離楊蒼軍帳不遠處的山坳上,蕭復見眼前有如煉獄般的戰場,內心反覆思量著自己的決定。當初以兵部司馬的名義廣招士卒組建「定亂丙寅軍」,並暗地裡對這支軍隊進行操練與整軍,為的是在風雨飄搖的朝中仍有為自己效命的勢力。

「今日一戰,除了救人也是關乎蕭家的未來。」蕭復喃喃自語著,自決定要與楊蒼翻臉後終日寢食難安,一旦出兵必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不過為了心中的正道,為了不愧對家人,勢必要斬斷這個孽緣。

如今時機正好成熟,是該和楊蒼好好算一下帳了。

而宮無殤帶著人正前往戰場應援時,見到定亂軍正對甲子軍發起進攻,眾人見狀無不驚愕不已。子清眼角間卻撇到了立於山坡上的蕭復,頓時心緒複雜,不知作何言表。

為何他會突然相助?這人心性最是剛硬又自私至極,先前分明說的如此決絕,現下這又是演哪一齣?莫非是有什麼算盤不成?

子清就這麼瞪著蕭復,身旁的宮無殤見此倒是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疑惑地朝著目光看去,又問道:「你怎麼了?仇人?」

子清搖了搖頭,仍是盯著蕭復,正巧蕭復轉過頭來,兩人似是對視了一眼。

「是舅舅,兵部司馬蕭復。」

就算他有什麼算盤又如何?如今的他們,可再也損失不起什麼了。

「先救人要緊。」宮無殤對子清這番話沒有異議,畢竟現在的路大致被丙寅軍清蕩乾淨,對他們而言如虎添翼。隨後他看著遠處的方向回應道:「你決定好便好,如今有蕭司馬的援助,我們要快點行動,別辜負他的美意。」

按著李櫻他們先前挨個排除的可能性,僅剩水雲天中心深處的地牢尚未搜查過。那兒平時有重兵把守,無論是單槍匹馬抑或是興師動眾攻去,只要引起對方察覺,必是一番苦戰。

多日的兵戈鏖戰,也算是達成原定的調虎離山之計。

兩人帶著親信低調趕往地牢時,遠處不尋常的人影竄動引起了他們的警惕。

「等等,有異樣!」即便忌憚舅舅的盤算,依然惦記著家人安危的子清見蕭復周圍突現伏兵,隨後一名小將從中竄出,徑直朝蕭復猛攻,他見狀連忙調頭往山坳馭馬奔去。「不行、會趕不上……」眼看蕭復即將命喪刀下,自己卻還有一小段距離,子清不禁心急如焚。

「我來!」

宮無殤腳程飛快,竟能與馬上的子清相當,他一躍騰空,單足在子清的座騎背上一點,又彈射數丈,轉瞬間便抵達蕭復之側。

宮無殤抽出餘火劍解決周圍的伏兵,劍指那名看似有些武藝在身的小將,他身著透亮戰甲說明了此人在軍中的位階應當不低。

隨後蕭復的護衛將其圍住,使宮無殤可放開手腳與之拚搏,子清也隨之趕到,護於蕭復之前。兩劍交鋒,劍氣如虹,只能見著光影交錯,卻看不清兩人身形,但可見兩影間有一者正被步步逼退。

下一瞬,高下立判。

「你,叫什麼名字?」宮無殤將餘火劍沒入那名小將的腹部,那人的劍登時哐啷落地,身子也隨之軟下。

「盧……」那人嘴一歪,作勢咬舌自盡,子清見此暗道不妙,運起掌心凌厲地往頂上一拍,力道之大直接讓其昏死過去。

眾人沉默了一瞬。

子清看著周圍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探那人的脈搏,生怕人就這麼被自己打死了,在探得他的脈搏後才鬆了口氣。

蕭復見狀,總是挺的正直的肩頭忍不住顫抖,眾人隨後也跟著笑出來。

「怎麼著!沒見過書生殺人嗎!」見眾人都在笑,子清秀氣的臉龐又漲紅起來,並用力橫了一眼那個為老不尊的傢伙。

還笑!早知道就不該救你!

蕭復想起適才子清以身護住自己的行動,懸於心頭的擔憂也放下,上前拍了拍姪兒的頭:「終究還是長大了。」

子清氣惱至極,一把揮開蕭復的手,轉身走向同伴那,幾步後卻又回頭道:「……過年我會再回家一趟。」

說完也不管蕭復有沒有聽懂,徑直拖著宮無殤往地牢的方向走去。蕭復見此情景,只得微笑目送兩人遠去。





九炎沖天際,定亂天地間。

楊蒼立於軍陣之中,在得知發起總攻的是霧隱泉澗後,眼神登時變得冷冽,冷語道:「獵物送上門了,我為何不去會會?」九炎戟彷若翻起通天炎氣,但甲子軍傳令使的一番話卻令他心情如墜冰窟。

只聽那位傳令使說道:「楊統領,那支朝廷軍自稱『定亂丙寅軍』,而帶頭的人是……兵部司馬蕭復大人。」

「蕭、復!他怎敢?他怎敢!」

楊蒼聽後霎時一聲朝天吼,周遭為之震動,好似螣蟒吞萬軍,卻仍潰散於定亂軍的聲勢中。

傳令使見楊蒼如此震怒,只得匍匐在地,顫抖地說道:「統領,敵軍從旁側山丘衝出,兵卒數量眾多,佔據山坳,易守難攻,已經將甲子軍給沖散開來……」楊蒼用兵多年,自是知曉發生了什麼,便轉過身下達命令:「去將甲子軍殘部聚攏起來,莫要給對方有逐個擊破的機會,緩慢撤出水雲天!」傳令兵領命後便急火火地傳遞。

楊蒼從懷裡取出輿圖,展開端詳了一番後,旋即用戰戟將其刺成窟窿。他無法接受多年始終百依百順的蕭家竟敢反水,憶起過往,楊蒼怒道:「蕭復……背叛本將是不會有好下場!」

自定亂丙寅軍衝進戰場後便讓甲子軍節節敗退,逐漸變成孤立無援的窘況。爾後散雪閑源的雪寒凜與凌玥也帶著幫眾前來支援,最終甲子軍在夜幕低垂之時被眾人合力殲滅。而乙丑軍的戰線也在霧隱泉澗的幾位高手聯合下成功回推,並快速滅減對方兵力,不留喘息機會。

餘火劍封喉,乙丑軍最後一位殘兵倒地,「如此一來暗皇軍全部覆沒,相當於斷了楊蒼的一臂。」宮無殤擦拭劍上血跡,面容冷靜地說道。屢次使用古劍令他身心平靜,甚至沒有先前與那名小將過招後的酣暢感。

「奇怪,不是應該算兩臂嗎?」子清心疼地摸著已有些捲刃的佩刀。

宮無殤解答子清所疑,輕拍他的肩頭說道:「不,楊蒼自身的武力仍算一臂。不過暫時可以安心了,回去後找時間請澗內新來的鐵匠替你看看。」

「嗯,這樣也好。」子清將希望寄託在鐵匠之上,冀望他能夠將刀給修如新狀。「對了,崇淵呢?可有受傷?」子清將武器之事擱置一旁,隨即提起這次的主要目的。

「不用擔心,她相好已經把人救出來了,就是兩人都受了點傷,幸虧有定亂軍從旁護道,讓我們能迅速將她帶出地牢。」宮無殤將餘火劍收入劍鞘之中,隨後說道:「已經讓隨行大夫為他們調理傷勢,不過小櫻說還是帶回去讓任大夫詳細查看為好,應該不用太過擔心。」

子清點了點頭,這些天壓在心底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子清,我看蕭司馬挺擔心你的。」宮無殤一改話題,聊起蕭復與子清間的疙瘩。

「是嗎,我不知可有令他失望?」聽見他人提起自己的舅舅,子清原本有些欣喜的面色一凝,轉頭就擦拭起自己捲刃的佩刀。

子清本對蕭復的冷漠無情頗為反感,但經歷過這次戰役後,也逐漸對舅舅有著不同的看法,卻仍害怕自己仍舊躊躇不前,毫無成長。

宮無殤對此不打算評判,心結得靠子清自己走出,而在宮無殤看來他已快解開。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的差不多了……」宮無殤掏出些許乾糧,轉遞給子清後說道:「走,去看崇淵的身子好點沒,這次危難必然讓她擔心受怕。」



上一集

下一集

打賞1000貨幣給作者

打賞10贈品點給作者

觀看討論留言